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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次日上午,闫冧的妻子苗嫦曦在闫冧的陪同下来到局里配合调查问话。

第一百二十八章

次日上午,闫冧的妻子苗嫦曦在闫冧的陪同下来到局里配合调查问话。
苗嫦曦比闫冧的年纪小七岁,盘着整齐的发髻,穿了一条黑色的旗袍,一米六四左右的身高,珠圆玉润略显富态的身材,右手戴了一枚翡翠戒指,左手腕上则戴有玉镯与绕了三圈的佛珠,虽然苗嫦曦戴着墨镜遮挡住小半张脸,却也能看到上了干净底妆的脸上除了法令纹外,皮肤总体没有太多的瑕疵,肤色也较为白皙,可见平日里有在仔细保养,生活上也较为舒心没有太多烦恼。

沈藏泽并不负责这次问话,而由傅姗珊以及林霜柏负责。

苗嫦曦是在九点四十分来到局里,做完简单的登记手续后也并没有在询问室里等太久,十点傅姗珊跟林霜柏便进去开始本次问话。

傅姗珊跟林霜柏在询问桌前坐下后,傅姗珊先跟苗嫦曦进行例行公事的说明,最后对苗嫦曦说道:“闫太太,作为一个母亲我能理解您刚刚经历丧女之痛,心情尚未平复,但由于我们这是正式的警方调查问话,有实时监控录像,所以还是要请您摘下墨镜。”

苗嫦曦原本靠坐在椅子上,一直微微低着头维持一个端庄的坐姿,在听到傅姗珊让她摘下墨镜的话后,她并没有立刻做出反应,而是又过了好几秒才终于慢慢抬起下巴,透过墨镜打量坐在面前的傅姗珊和林霜柏,并在看清林霜柏长相时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心,然后才终于慢慢抬手摘下墨镜,露出了略为红肿且充满红血丝的双眼。

眼角处明显的细纹,难以靠淡妆掩饰的下垂苹果肌,在失去墨镜的遮挡后,无处可藏的疲惫和岁月痕迹衬得鼻翼两侧的法令纹都仿佛突然间变深了不少,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又再骤然苍老了好几岁。

苗嫦曦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在摘下墨镜后她把墨镜放到了桌上,然后把手按在心口处,不等傅姗珊和林霜柏提问就先一步发难道:“你们想问什么?我们知道的,我先生应该都已经跟你们交代清楚了,你们现在不应该去追查绑匪的身份,为什么反而要来盘问我这个刚刚失去孩子的母亲,让我再一次去回忆自己是如何失去自己孩子的,你们警方难道不觉得这样做十分残忍吗?”

在苗嫦曦来之前,傅姗珊已经设想过苗嫦曦接受问话时可能会出现的反应,而来自被害者亲属的责难也并不陌生,因此在面对苗嫦曦声线尖利的发难时,在审讯问话方面也经验丰富的傅姗珊没有表现出半点措手不及的慌乱或是其他不恰当的情绪反应,冷静而不失温和地说道:“闫太太,虽然闫先生已经来接受过问话,也确实已经跟我们说过案发当晚的情况,但,每个当事人看待事件的角度、感受,还有事件发生时留意的细节情况都不一样,为了不遗漏可能有用的线索,我们必须请你来接受问话。”

“说什么必须,孩子已经死了,赎金也没了,孩子被抛尸的视频照片甚至还被发到网上,让那么多人看到我们家孩子被杀后的惨状,你们警方现在连绑匪的身份都还没能确定吧?就这样,让我怎么相信你们能抓到绑匪?!”苗嫦曦并没有进一步提高音量,只是质问的语气态度愈发明显,“你们还想问什么?问孩子怎么丢的?还是问我们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报警?我们家孩子已经死得那么惨了,你们还不让我们将她带走给她好好安排葬礼,说要做尸检,我虽然不懂尸检,可我也知道那是要将我们家孩子的尸体切开来做检查,那么小的孩子,死了还要受到这么多的伤害无法安息,让我这个做母亲有多痛苦你们知道吗?!”

将桌子上放的抽纸巾推到苗嫦曦面前,傅姗珊以安抚的口吻说道:“闫太太,我能明白法医进行尸检这一程序并非所有人都能接受,但请你理解并相信,对孩子的尸体进行尸检是为了找到更多的线索,帮助我们提高并加快抓住绑匪的速度。对于你和闫先生所遭遇承受的悲痛我们警方也深表遗憾,这样的惨剧是谁都不希望发生的,可如今孩子被害已是事实,我们警方能做的就是抓住绑匪,也只有抓住绑匪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才能让孩子得到真正的安息。”

尽管现在已经有许多跟法医和尸检相关的科普,可对于很多思想较为传统保守的中国人来说,人死后还要再将遗体切开甚至将里面的器官一一拿出来做检查,这种对遗体做出进一步损伤的行为,不管怎么解释又如何上升高度,始终都是对死者的伤害和大不敬,再加上这次的被害者是小孩,对一个母亲来说就更加难以接受。

苗嫦曦没有用傅姗珊推过来的抽纸巾,反而拿出了自己的手帕掩住口鼻,垂下眼帘向一侧低头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内心翻涌的情绪,然后才又哽咽着说道:“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说这些我们家孩子就能活过来了?说什么法律的制裁,那都是做给世人看的!就算抓到了绑匪给他判了刑又能怎样,根本就什么都挽回不了!”

“所以呢?闫太太是觉得我们能不能抓住绑匪已经不重要了,是吗?”林霜柏开口,却向苗嫦曦说出了不那么好听的话,“对闫太太来说,现在只想将孩子的遗体带回去举行葬礼,至于是否能抓住绑匪,根本就无所谓,是这个意思吗?”

苗嫦曦被他这么一问,瞪大双眼朝他看过去,一手捂住胸口声音又再尖利起来:“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我当然想让你们抓住那个绑匪!否则我们家孩子如何能瞑目?!你这人都没有良心吗?!居然对一个刚失去孩子的母亲说这样冒犯的话,你也太冷血了!”

林霜柏看着苗嫦曦那双泛着泪光的眼,被她指责也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只平静道:“既然闫太太也想抓住绑匪,就请闫太太配合我们问话。我并非被害者的母亲,对被害者并不了解,所以想要请问闫太太,被害者平常是否也对外人那般友好没有防备心,甚至会听陌生人的指示,带着其他孩子一起从大人身边离开,还那么大胆地坐上一辆明显不是自己家的轿车。”

“你什么意思?你现在是在说被绑架都是我们家孩子自作自受吗?!我们家孩子不过就是天真了些,她还那么小,哪里懂那么多?!是你们警方整日宣传说现在犯罪成本高,不会再有人那么猖狂明目张胆的干那些违法犯罪的勾当,还宣传说社会治安好,到头来出了事,你们居然就想要把责任都推到我们家孩子身上?!”苗嫦曦并没有表现得多激动,只是明显表现出对于警察全然的不信任,用手帕抹着泪水自言自语般说道:“我们家孩子那么乖巧听话又善良,生日请那么多小朋友一起来玩,结果却死得那么惨,凭什么呀,凭什么只有我们家孩子死了,其他孩子却都好好的被送回家,这不公平,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一定是他们跟绑匪联手做的局,对,一定是这样!”

林霜柏没有要对苗嫦曦这种无根据指责推论发表看法的意思,仅仅是转头跟傅姗珊对视一眼,示意把问话交回给傅姗珊主导。

而傅姗珊也依旧维持平和沉着的面容对苗嫦曦,哪怕苗嫦曦一直在不断指责怪罪其他人也并未显示出动摇或是其他个人情绪,道:“闫太太,请问这段时间以来,你们家有接到过什么奇怪的电话,又或是家附近有没有出现过可疑的人,闫小姐又是否有跟你们提起过被陌生人跟踪或是搭讪?我们警方目前推断绑匪是有目的计划的实施这一次的绑架,因此我们认为在绑架发生前,应该就有出现过一些或许不那么明显的征兆迹象。”

苗嫦曦摇了摇头,道:“没有,我没有接到过任何奇怪的电话,至于我先生,我也不知道,他毕竟是个生意人,每天跟那么多人打交道,就算真接到什么奇怪的电话也很正常。而且我们家是请了保镖二十四小时在别墅周围巡逻保证安全的,我们家孩子也一样,有保镖贴身保护,不可能被跟踪搭讪。”

从这个问题开始,苗嫦曦不再一味指责怪罪表现出对问话的强烈抵抗情绪,尽管期间她多次落泪让问话时有中断,但到底是让傅姗珊得以逐一向她提出案发当晚以及绑架发生后的一切相关问题。

到问话最后,当苗嫦曦回答完傅姗珊提出的最后一个问题后,于后半段问话中几乎没再多问什么的林霜柏,在苗嫦曦精神状态肉眼可见已经比最开始时变差许多的情况下,再向她问出了一个带有确认性的问题:“闫太太,在结束这次的调查问话前,请你回答这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否也和闫先生一样,并不在乎交出去的赎金是否能追回?”

苗嫦曦没有立刻回答,她低下头用手帕擦了擦双眼,因为问话过程中的多次流泪和擦拭,她眼周附近的底妆都已几乎被抹净,皮肤也因反复的擦抹而发红,让眼角处的细纹愈加深刻,而当她再抬起头时,肿起却又因皮肉松垮而搭耸下来的眼皮让她双眼在脸上显得极为突出,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突兀,让脸上还带着底妆的其他部分看起来宛如一张假面。

她用一种充满防备的眼神看着林霜柏,已经干裂的嘴唇一动:“我不在乎赎金,我在乎的,是你们能不能抓住绑匪。”

至此,长达一个半小时的问话正式结束,傅姗珊陪同送苗嫦曦出去,林霜柏则在她们出去后又简单收拾整理了一下资料文件,又过了四五分钟后才出去。

在询问室外的走廊尽头,闫冧一手揽住苗嫦曦的肩膀一手则握住苗嫦曦那腕上戴着佛珠的左手,他体贴地搀扶着身心备受打击精神不佳的妻子,而他面前站着的是沈藏泽跟傅姗珊。

沈藏泽正和闫冧说话,隔着一段距离,林霜柏并不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也难以从这个距离去根据两人说话的唇形去推测内容。

看着那对刚刚失去女儿的中年夫妻,林霜柏神色淡漠,在走廊上经过的几名警员跟林霜柏打招呼,他也点头给予回应,然后不等沈藏泽和傅姗珊把闫冧夫妇送到电梯间,林霜柏已转身去走廊另一侧的楼梯回自己办公室。

待回到办公室,林霜柏在办公桌后坐下,打开电脑登入系统,确认自己的权限后才在系统内进行搜索,紧接着又在网上通过关键词搜索一些闫冧相关的新闻报道。

没过多久,沈藏泽敲门带着黄正启进来,对他说道:“经侦那边在尝试申请对闫冧展开详细调查,老黄这边出来了闫冧夫妻的详细背景资料,这苗嫦曦原来是闫冧还在银行上班时的银行行长大女儿,早在闫冧当上高管前就已经跟闫冧结婚了。”

跟在沈藏泽身后的黄正启抓了抓后脑勺上还算茂密的头发,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道:“这狗屁社会,哪哪都是人脉关系,四处都靠着人情身份出头,这闫冧也不是多好的出身,顶多也就是个小康家庭,可人就是会混,而且目标明确,知道找对象也是把握机会发家致富的技术活,这婚一结就一步到位先飞升了一次。”

冷不防感觉自己也被内涵到的沈藏泽脸色僵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还在看电脑屏幕的林霜柏回了黄正启的话。

“一个社会现象,女性总是被诟病拜金喜欢找有钱男人嫁豪门,但实际上人们很选择性的刻意忽略一个千百年来都存在的更为普遍的现象。”林霜柏神色端正平淡,以一种谈论学术问题般的中立口吻说道:“男性也一直在靠有身份地位财富的女性上位,古代有男子入赘、娶贵族家大小姐及名门联姻,或得公主青睐成为驸马平步青云等,到了近现代也一样,跟有钱人家的女儿结婚,把岳父家变成自己的背景,再通过岳父家的地位人脉获取自己想要的资源和晋升机会。不仅如此,通过这种方式获得成功的男性,往往会更喜欢否定妻子在这过程中起到的关键作用,反复向外界强调自己是一步一个脚印爬上来靠能力成功的,甚至宁愿把一部分原因归为运气,都不会承认自己是依靠妻子和岳父家才能获得身份地位的提升转变,进而名利双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