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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这是一场完完全全的视觉盛宴。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这是一场完完全全的视觉盛宴。
池惊澜这一次的服装和他平时比赛中的表演服有很大的不同, 比赛时的服装比起美观,其实更加重视实用性,为了方便做旋转、跳跃这些高难度技术动作, 有时候会牺牲一点美观性, 比如男选手的裤型,基本都是比较修身的, 因为如果太阔, 比赛过程中不小心卡到冰刀就完蛋了。
但是表演滑就没有这种顾虑了, 池惊澜这一次也不打算上高难度的跳跃, 在服装上的选择范围就更大了。
比赛开始之前, 也有很多人在猜测池惊澜表演滑的服装, 但等到池惊澜真正上场,人们才发现, 他们的猜测在少年面前显得那么黯然失色。
很多人原以为会是偏西方的风格,毕竟表演的曲目是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
但是并不是。
池惊澜踩着他的冰刀上场,滑进众人的视线里, 一袭红衣, 衣袂飘飘, 活脱脱的鲜衣怒马少年郎。
即使那么多次比赛下来, 冰迷们知道池惊澜很少会去走寻常路, 可他们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地叹服少年给他们带来的惊喜。
尤其是华国的冰迷, 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 差点忍不住激动站起来。
“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这是刻在华夏人民骨子里的骄傲, 可他们多久没有在花样滑冰的舞台上见到这样的华夏传统服饰了,记不清。
大概是因为这项运动源于西方, 华国又弱势已久,为了迎合大赛的风格和裁判,这种华夏传统风格基本不会出现在赛场上。
可如今池惊澜广袖飘飘,带着银色暗纹的黑色锦带紧紧束在少年的腰上,更显少年的腰身劲瘦有力,而垂下两根飘带随着少年的动作潇洒摆动,和他的红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既有潇洒的少年意气,又有泱泱华夏的磅礴大气。
让人心底只剩下了惊艳二字,池惊澜太适合这种风格了,就像是从国画里走出来的少年郎一般。
音乐起了。
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的片段响起,节奏十分紧凑,没有一丝停顿,钢琴的音符倾泻而出,像是连贯的鼓点,又像是沸腾的火焰。
池惊澜就是那抹焰心,灼热、耀眼。
来自西方的音乐和来自东方的服饰无比丝滑地融合在了一起。
因为穿的是长袍式的服饰,也不适合跳四周,但是跳个二周三周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许多直立旋转和躬身转也都可以做。
池惊澜没有做看起来就很高难度的动作,却在细节上挖得很细,只为表演能够更加流畅,某一瞬间,恍惚间他好像觉得自己回到了曾经刚刚站上比赛赛场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还不像现在有着那么厚的技术力,会的旋转和跳跃和赛场上其他人比起来都显得薄弱,他能做到的,就是一遍一遍地去抠细节,一遍一遍地练习,一遍一遍的纠正自己。
他永远不是一开始动作就标准的那个,在陌生的土地上,作为一个外来者,他的学习资源永远比不上别人,但到最后,只要提起谁的动作最美观,最教科书值得学习,永远都是池澜,只有池澜。
这就是他,那个永远不服输的传奇。
胸膛中沸腾的热血让他坚持了很久,也走了很远,但太远了,远到他差点弄丢了一开始的自己,那时候的自己,虽然稚嫩无比,但也是真的最风发意气。
好在现在找回来也不算晚。
红色的身影在洁白的冰面上展现出了最鲜艳的光彩,池惊澜没有炫技,但就是最简单的动作,都和别人做出来的不太一样,那是时间沉淀下来的厚度和流畅度,与他身上的少年气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和致命的吸引力。
少年恣意的舞蹈热烈又张扬;和曲调一样的激昂,红色的宽大裙摆随着少年越来越快的旋转,如同烈焰般在无暇的冰面上绽放,夺目耀眼,灿如烈阳。
他跳的是自己走来一路坎坷终见曙光,跳的是众人齐心协力披荆斩棘胜利在望,跳的是自己的过去,也是未来。
这一次他们的胜利不会是偶然,也不会是结束,这只是一个开始。
池惊澜用他的舞蹈这般张扬地昭告全世界。
这就是池惊澜,永远不会让人失望的池惊澜。
即使这一次比赛池惊澜没能拿到冠军,但无人会忽视他的光芒,他是华国花滑的希望,注定会成为华国花滑耀眼的太阳,无论是现场的观众,还是网络上、电视机前,通过屏幕看到这一幕的观众,都是这样坚信着的。
毕竟,他现在已经展露了许多锋芒,不是吗?
翻墙去看国外的网站,在关于花滑的讨论上,时不时能看到池惊澜的名字,外国网友们对他又爱又恨,爱他的比赛风格,又视他为未来的强劲对手,甚至有些日媒在报道中,已经将池惊澜称为了未来大魔王,中二得不行,在日留学的留学生看到这些报道很快就翻译完搬回了国内的网站,国内的网友们看到,别提有多爽了。
但是池惊澜自己知道,他不是太阳,太阳是热烈的,能感染周围的,他不是,凌榆那样的人才是。
他性格并不热烈,也不擅长主动社交,若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更愿意做一个安安静静的人,去体验生活中的一切细节。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抵触站出来,池惊澜很愿意,只是性格注定了他做不到凌榆那样永远风风火火活力四射,上辈子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候,相对也是内敛的,池惊澜挺满意自己的性格,但跟凌榆相处的久了,看到他在赛场上夺冠之后意气风发光芒四射的张扬模样,也会偶尔羡慕,会在心底想,如果自己也能够这样,会是什么模样呢,也会像太阳一样灼热耀眼吗?
会的。
池惊澜大胆尝试了,尝试出了自己最好的模样。
花样滑冰比赛每个运动员都是单独表演,竞技性不像别的运动那样激烈,池惊澜一般不会在比赛之外展露他的锋芒。
但性格内敛不代表没有锋芒,没有锋芒也当不了那么多年的世界第一,池惊澜这一次只是在平静的时候尝试着释放一点锋芒而已。
效果还不错,毕竟那么大一个学习对象天天黏在他身边晃悠。
在冰场上,池惊澜永远都是最自信的,他相信自己的光芒,也相信自己收集他人光芒的能力。
或许月亮这个词更加适合他。

太阳和月亮,唔,听起来还不错?
镜头突然悄咪咪地给到了冰场上少年的正脸,他精致的脸庞上挂着平常很少能看见的灿烂笑容,看着正沉浸在自己的表演中。
场馆本就安静,却在这一刻变得更加鸦雀无声,池惊澜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抬眸,没什么意外地在大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脸。
虽然上辈子这个年纪的时候脸和现在比也只是消瘦了一点,但那时候设备不行,可没有如今这种效果,经过了这几次的比赛,池惊澜才对自己脸的杀伤力习惯了一点,不过池惊澜有些意外自己的笑容,灿烂到让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那他会因此收敛自己的笑容吗?
当然不会。
少年甚至迎着镜头挑了挑眉,wink了一下,调皮中还带着丝若有若无的勾人,勾的人们呼吸一滞,感觉自己仿佛都快要落入那双澄澈的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
凌榆这次不在观众席上,他用自己运动员的身份刷脸跑到了后台入口处,虽然没有国家队的专属观众席上的俯视全局,但优点是距离赛场很近,近道不用看大屏幕,他就能看清冰场上少年的所有表情。
巧合的是刚才拍到池惊澜的镜头正好在靠近凌榆的冰场这边,那么近的距离,他受到的冲击可比观众席大太多了。
但和观众们纯粹沉浸在池惊澜带来的美貌冲击不一样,心动、开心……甚至还有些难过,交杂在凌榆心底缠绕成一团乱麻,让他瞬间有点想要落泪。
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池惊澜的开心和放松,落入他眼底的少年舞姿轻快张扬,带着韶华正好的青春恣意,在众人眼中这就是少年该有的模样,他本就该无忧无虑,锋芒毕露,可整个场馆,也许只有凌榆知道,池惊澜是艰难地越过了多少刀山火海,才有了这一刻的张扬恣意。
那不单单是少年人的恣意,还是一个走过低谷的传奇在过尽千帆之后返璞归真的恣意。
那需要太大的魄力,凌榆虽然不站在池惊澜的位置上,可同样身为顶件的运动员,他太理解池惊澜了。
何况池惊澜还一直是他的偶像,其实凌榆一直认为自己并不能算是“池澜”的粉丝,粉丝这个词很好,但凌榆认为这个词对于他来说,太轻。
从小他就听着长辈们给他讲“池澜”的故事长大,在长辈们口中,池澜是他们最骄傲最放心的孩子,凌榆憧憬向往着像池澜那样荣誉加身,于是也走上了专业运动员的道路,但很快他就遇到了许多困难。
那时候的小凌榆很困惑,为什么大人口中的传奇哥哥听起来轻轻松松赢了冠军,到他这边就这么难呀?
每天训练好累好累,队里有些人好奇怪,他不拿第一说他小屁孩,他拿了第一,那些人又用令他不舒服的眼神远远看着他,没人跟他说话了。
那时候凌榆因为天赋空降进的市队,年纪是最小的一个,又有长辈在这个圈子里,过一阵还正好是省队下来选拔苗子的时候,其他人会讨论些什么可想而知,凌榆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但也能感受到那些不是什么好话。
小凌榆很难过,哭哒哒地回家找了妈妈。
“鱼仔,怎么回来了,想妈妈了?”那时候的凌母开门看到自家哭花脸的儿子又好笑又心疼,蹲下身拿出张纸边给他擦脸边温柔询问。
小凌榆抽噎着诉说了事情的经过,委屈巴巴地盯着张小花脸问妈妈:“妈妈,当运动员好累呀,为什么池澜哥哥那么轻松,是不是我太笨了……”
长辈们给小凌榆讲的故事,是没有苦难坎坷的,那些太沉重,不适合小孩子,他们也不希望凌榆懂,所以在小凌榆心底,池澜哥哥比电视上他最喜欢的奥特曼还要厉害。
凌母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家孩子走上了运动员这条路,也要经历这些了。
那时候的凌榆年纪太小,光顾着哭了,没注意到在他问出那句话之后,妈妈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悲伤,他只知道妈妈沉默了一会,温柔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对他说:“谁说池澜哥哥没有经历这些的,只是他很厉害,厉害到把欺负他的人都打败了,就像你喜欢的奥特曼那样,因为他特别坚强,特别努力,所以才能拿冠军呀。”
“妈妈……所以我要打败他们?”小凌榆似懂非懂地问,眼底染上了星星点点的光。
“嗯,你要打败他们,用你的成绩,或者气势,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还想继续当运动员,鱼仔,你还想坚持吗,不坚持我们就不学了。”凌母的语气温柔平淡,却很霸道。
小凌榆小小地纠结了一会,最后很坚定地点了点头:“妈妈,我想的!就是,就是……”
“怎么了?”
“晚上我能抱着这枚玉佩睡觉吗!”小凌榆抓住从妈妈脖子上挂着的玉佩,声音小小,眼睛亮亮地开口。
抱着这枚玉佩睡觉很舒服,能做很厉害的梦,小凌榆很喜欢。
凌母失笑着答应,第二天小凌榆就精神抖擞地返队训练了,类似的苦恼再也没有阻挡过他的脚步,直到他一跃成为华国最年轻的世锦赛短道冠军,当年曾带给他小小困扰的人还是在原地踏步,却再也不会在凌榆的脑海中占据任何位置。
凌家的长辈,还有陈家,从来不会动用自己在圈子里的能力去为凌榆扫清什么障碍,在那个时代,那些事情是每个运动员都会经历的事情,小的时候他们还能帮忙,但当凌榆走得更远了呢?
他们拎得清,因此向来只教凌榆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大概也正因为如此,才会有现在已经能够独身支撑起国内短道的国家队队长。
某种意义上来说,池澜是凌榆身为运动员在赛场上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大心脏的启蒙,后来凌榆经历得越来越多,也会去自己收集关于池澜的资料,他才发现,原来世人对池惊澜的评价是这样的。
年轻气盛的凌榆自然不愿意自己的偶像被这样对待,曾经敲着键盘和网上的喷子大战了不知道多少多少回合,那些人的话有多难听就不说了,他们认为凌榆崇拜一个已经不在了的,虽然有点荣誉但同样黑点满满的人简直不可理喻,于是把凌榆的id高高挂在了贴吧里的耻辱柱上,谈到池澜的时候总得把这个id也拎出来骂两句。
后来凌榆不回复他们了,他们还沾沾自喜呢,其实只是凌榆醒悟过来和这些人争论没有任何意义而已,他们永远不会在一个水平线上。
凌榆后来只是默默收集所有能收集到的池澜的资料,然后稳扎稳打地走好自己的运动员路,就这样,池澜这个名字陪伴了他走上这条路到现在成为国家队队长的所有时光。
凌榆刚进国家队的时候,短道队的情况也就比池惊澜来之前的花滑队好上一点,队内资源倾轧严重,各种教练派系斗争不止,只是隔壁棒子队够恶心,在国际赛场上还能勉强保持一条心。
整顿是一件很麻烦很漫长的事情,且对凌榆自己弊大于利,他有他的教练在,明明可以做到什么都不去管,只管拿自己的冠军,但他没有那样做,他牺牲了很多很多的时间,和自己的教练一起,把短道国家队“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
凌榆被自己的教练,也就是林恒劝过很多次这些事他不用管,他只要专心比赛,别的是他会慢慢解决的,可如果缺了自己这样一个被人忌惮的天才,师父就靠他自己,得多累,要花多久呢,而且越早解决,或许就能再多救一个人。
“师父,放心,我是天才嘛,你说的。”凌榆还记得那时候的自己是这么说的,“要是成绩下滑我就退出,试试吧师父,万一我真的很有用呢?”
林恒最终同意了,后来事实证明凌榆确实很有用,一个嚣张却又天赋极高的天才,在华国短道低谷的时刻根本无人能够制裁,这样的挡箭牌实在是太好用了,林恒看凌榆心态也一直不错,训练少了,成绩有些波动但不严重,也就没让凌榆退出。
就这样师徒两配合着,最后一个成了短道队的主教练,一个成了短道队的队长兼一格。
但只有凌榆自己知道那时候他的压力有多大,成绩波动,网友们的谩骂自然少不了,自从出道以来凌榆基本都是在赢,没经历过这些,他原以为自己会不在意,可是当那些谩骂的主人公真的变成自己,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在意的。
舆论的压力如同大山,但已经是最轻的一山了,白天和那些人斗智斗勇,到了晚上,为了保证自己的训练量,凌榆还会偷摸去自己加练,运动状态保持哪有那么容易,可他只有是最天才的那个,他才能成为最锋利的那把刀。
那时候,他一个人在深夜里翻着他收集起来的关于池澜的一切,突然就从更深的层次上理解了池澜,他的偶像。
他不是池澜的粉丝,他们是走在同一条路上的人,他们是同行者。
但那个深夜的凌榆永远也想不到,真的能有一天,他们可以并肩同行。
表演滑的时间不长,节目的最后,高昂激烈的音乐戛然而止一般突然沉寂,却不显得突兀,如同片头曲一般,氛围仍然热烈,仍有余音回荡。

这首曲子没有真正的结束,就像他们所做的一切也远没有结束,这就是池惊澜的理解。
场上的少年用清脆的冰刀跺冰声收尾,在观众席热烈的欢呼声中优雅地鞠躬谢幕,平缓着呼吸下冰,给冰刀套上冰刀套走向后台。
在少年身影没入阴影的那一刻,他猝不及防落入了一个炙热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