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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次日上午,还在观察期的林霜柏发起了高烧。

第一百八十一章

次日上午,还在观察期的林霜柏发起了高烧。
尽管检查结果并没有感染,但在第二次换药并服用退烧药后,林霜柏的体温依旧在三十八度一下不来。

背上创面颇大,左臂上又有缝合伤,身上其他地方还有各种擦伤和大片的淤青,再加上爆炸时多少吸入了一点浓烟,林霜柏整体的身体状况都不算好。

可尽管伤处疼痛难忍,还一直原因不明的头痛,林霜柏也始终没让医生给自己用止痛药,医生担心他是初次拍片时没有检查出慢性或延迟性颅内出血,于是立刻又给他安排了第二次复查CT,等结果出来确认他并不是硬膜外血肿或小血管破裂后,医生又根据林霜柏持续高烧的情况推测他可能是系统性炎症反应,又给安排复查血常规、C反应蛋白,最后加用抗生素进行二次输液。

沈藏泽是在早上时赶回局里,然而还没等傅姗珊把好不容易才拿到的许依娜证词给他看,医院就给沈藏泽打去电话,告知林霜柏不顾医生反对,在高烧未退还未输完液的情况下擅自出院了。

等挂断了电话,傅姗珊看着沈藏泽那难看的脸色,问道:“要联系林教授吗?”

沈藏泽摇摇头,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道:“医院是刚刚才发现他自己拔了输液离院,也就是说他已经离开医院有段时间,换而言之快则十分钟慢则二十分钟,他会出现在局里。”

昨天晚上就一直要求出院回局里的人,现在不顾自己正因为炎症反应而高烧不退也要出院,会去的地方总不会是家里。

而且根据昨天林霜柏跟安仁对峙时的谈话内容,已经能很清楚的确定安仁不管是作为幕后主使为他人提供杀人计划还是自己动手杀人,手上沾染不止一条的人命,现在刑侦不仅要全力追查安仁的下落,力求能安全救回沈义,同时还要根据现有的线索以及资料,将近些年来那些跟经济案关系者有直接或间接关系的案件都重新排查审理一遍。

巨大的工作量,让整个刑侦支队的人都恨不得能把自己一个人掰开成几个人来用。

安仁安装设置的炸弹,威力极大,即使消防队及时出动,在地下室被炸毁地基坍塌导致整栋别墅都跟着一起坍塌的情况下,那个曾经的凶案现场基本可以说是被烧得什么都不剩,更别提从里面找到什么对案情调查有用的证据。

另一方面,安家的反应也十分微妙,从安思言被绑架、之后安善遇害至今,安家如今的掌权人也即安善与安仁的亲哥哥安宥烨,除让律师团出面跟警方进行交涉,便只在网上舆论涉及到安善以及安家时出手干涉,没有媒体敢就此事对安家的人进行采访或是进一步报道,安家对案件的态度从一开始便是降低外界对安家以及安氏集团的关注度,甚至透出要撇清关系的意味。

安家在港海市是仅次于王家的大家族,本身的家族内斗就不简单,多年前安善的父亲虽然没能如愿成为继承人,但也算是集团的二把手,互联网金融行业被监管整顿,安氏集团内部再起内斗,而这次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之前一直行事低调的安宥烨竟会毫无预兆的上位成为安氏集团新的主事人。

向来低调的小辈,却在集团争斗中采取令人闻风丧胆的雷霆手段,且不少安家的家族成员以及和安氏相关,不论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是无法引起他人注意的普通人,都在那段时间接连不断发生各种意外。

曾经让沈藏泽印象很深的一件事是,那个时候已经成为法医的安仁,曾经在一起案件以意外事故作为调查结果结案后说道:“这个世界上总会存在光明无法抵达的黑暗地带。”

“林教授!”

办公室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沈藏泽跟傅姗珊对视一眼,走出办公室。

额角和下颌处都贴着纱布,面容堪称惨白的林霜柏刚走到公共办案区,身上穿的那身黑衣还是昨天让王小岩给他去买的,左手臂的袖子挽起,露出包扎着纱布的小臂,还能看到纱布下隐隐渗出血色。

林霜柏看到沈藏泽从办公室出来,不等他开口就抢先说道:“我得回来给你们做关于安仁的犯罪心理画像。”

沈藏泽扫一眼墙上的挂钟,离他挂断电话才过去七分钟,比他预计的时间还要快。

而且,大概因为是要对安仁进行犯罪心理分析,所以第二人格又把身体主导权还给主人格了。

沈藏泽板着一张脸,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现在气压极低,盯着林霜柏的眼神尽管像是想扑上去把人揍一顿,可在静默半分钟后,他却并没有要爆发的意思,仅仅是冷冷地说了句:“所有人,十五分钟后会议室开会。”

傅姗珊朝林霜柏点点头,然后就去准备开会资料了,一边还跟坐在自己座位上神情复杂的史志杰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别又乱说话。

其他人看着沈藏泽说完话就又转身回办公室里面,林霜柏则是看都没多看他们一眼就追进去,还把门带上了,也没人敢多说什么,各自低头该整理资料的整理资料,该准备汇报调查进度的准备汇报,总之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继续集中注意力在案子上。

林霜柏走进办公室后就把门关上,还在斟酌言辞,走到办公桌后面的沈藏泽已经将手里的档案夹猛一下摔到了桌子上。

“你也好,你的第二人格也好,是不是都没把我放眼里,都觉得可以在我这里肆意妄为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沈藏泽当然知道事有轻重缓急,也很清楚如果今天他和林霜柏的立场身份互换,他也一样会不停劝阻地从医院跑出来赶回来局里帮忙,尽可能地加快案子的调查进度。

可理智知道是一回事,感情还有情绪上不见得都能轻易消化,更何况现在的情况,还有之前林霜柏选择瞒着他跟蔡伟齐达成合作,他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还坚定选择相信林霜柏,独自承受扛起那么多的非议以及压力,若是换了旁人别说是按捺至今才发作,只怕早就已经放弃林霜柏。

忍着身上伤处传来的强烈疼痛,林霜柏走到办公桌前,轻声道:“我只是想尽快救出沈伯父,将安仁逮捕归案。”

“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有让人无法反驳的正当理由,我作为你的爱人,只有接受这一个选项,连反驳责备你都不行,否则就好像是我不识好歹一样。”沈藏泽盯着林霜柏那张一点血色都没有的脸,刚刚从办公室出去看到伤痕累累的林霜柏时,沈藏泽一直强压在心头的那股怒火就再也控制不住地烧起来,几乎要将他胸膛都烧出一个洞,“是,没有什么事比抓住一个逍遥多年甚至是藏身在市局里的连环杀人犯更重要,而且我爸还在他手上被当成折磨威胁我的人质,时间过去越久,我爸还好好活着的可能性就会变得越小,这些不用你分析给我听我都知道,但你有没有想过,我看到你浑身伤还发着烧却不在医院接受治疗,永远都把自己放在最后一位,我是什么感受?”

从选择跟林霜柏在一起开始,沈藏泽就知道他必须要承担和面临什么,然一直以来让他感到最疲惫的,不是流言蜚语和愈发艰难的立场,而是林霜柏那种全然不在乎自己的态度和行事方式,无论是主人格还是第二人格,林霜柏几乎从不考虑自身的性命安危,就好像林霜柏在乎所有人在乎真相却唯独不在乎自己。

随时能为了别人和真相去赴死,把林朝一犯下的所有罪过都背负在自己身上,觉得对沈藏泽来说自己不存在或许才更好。

林霜柏很爱沈藏泽,可是,林霜柏也真的不爱自己,而这个事实,如同利刃一般反复刺伤同样很爱林霜柏的沈藏泽。

“我妈曾经跟我说过,爱人先爱己。”沈藏泽一手叉腰,另一手抬起掩住自己疲惫的面容,他真的已经煎熬太长时间,“柏,我需要你在爱我之前,先学会爱你自己。”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希望林霜柏不要为了埋藏在心底可能永远都无法消除的负罪感,而做出无法挽回的极端选择。

微微失神地看着沈藏泽,林霜柏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答沈藏泽,因为,在这个问题上他无法对沈藏泽做出承诺。

记忆不受控的被拉回到他跟许苒的最后一次见面,彼时的许苒大概已经料到自己之后恐怕会遭遇不测,于是跟他说希望那一次见面他们能不要以医生跟病人的身份而是以多年朋友的身份进行对话。

彼时的许苒问他,跟沈藏泽在一起,再次感受到那么强烈的幸福,心里仍抱着要以死赎罪的念头吗?

当时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先很轻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后又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沈藏泽刚发给他的消息,在一种茫然的挣扎中摇了摇头。

人的心和想法总会在瞬间改变,很多事,或许只有到了发生那一刻,他们才能知道最后的答案。

在压抑的僵持中,林霜柏几分艰难地哑声说道:“Et j’aime que le bonheur soit ici, comme une efflorescence sur de la mort.”

——我希望人间的幸福,宛如坟墓上盛开的繁花。

绕过办公桌走到沈藏泽面前,林霜柏从裤袋里取出一个戒指盒在沈藏泽的注视下打开:“我一直很遗憾,没能在最好的时候跟你认识。可我也不得不承认,当我们之间横亘这无法改变也无法摆脱的残酷过往,你却依然跨过一切痛苦煎熬奋不顾身地来到我面前时,我忽然重新认识到死亡的意义。”

从来就不存在纯粹的欢愉与美好,是因为有了苦难和死亡的衬托,才让幸福显得那么弥足珍贵。

取出里面其中一只对戒,林霜柏拉过沈藏泽的左手直接把戒指套入他无名指,看似强硬不容拒绝,却在戴完戒指后立刻就把沈藏泽的手紧紧攥在掌心不给他丝毫挣脱的机会。

身体上的疼痛仿佛在一瞬间都消失,林霜柏抬眸迎上沈藏泽的目光,表情眼神里藏着丝丝缕缕的紧张与心虚,可那多少显得有些冷情的薄唇却勾起一抹晦涩不明的浅淡笑意:“我很早就买了这对戒指,却到现在才有勇气拿出来给你戴上,对不起,可能这就是我对你最卑劣的自私,哪怕终点是死亡,在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仅仅是能爱你成为你的爱人就已经让我足够幸福,所以,即使这种爱你的方式让你感到痛苦,即使我无法给你任何保证,我也只会以这种方式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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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t j’aime que le bonheur soit ici, comme une efflorescence sur de la mort.”

我希望人间的幸福,宛如坟墓上盛开的繁花。——《人间食粮》安德烈·纪德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第一次见这种吵架还没吵两句就突然掏戒指出来给人戴上的操作,儿子不按牌理出牌,亲妈也很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