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港海人民警察大学新生开学典礼的那天,金色的阳光撒照在操场上,校长和校党委书记先后致辞,在大四的优秀学生代表发言后,全体新生进行了庄严的入校宣誓。
之后新生身穿统一制服,先是整齐一划列队走方阵,之后防暴枪射击、枪操和特警突击战术表演,充分展示出四十天的入学警训成果。
也是在开学典礼结束后,十八岁的少年拉着自己的好友,一秒都不愿耽误,满心激荡地冲去找那个已经被新生团团包围起来的优秀学生代表。
即将二十二岁的青年,专业是刑事侦查,因过分出众惹眼堪称惊艳的外貌,无论何时又在何地,青年总是能轻易成为人群中的焦点所在。
好不容易凭着身高优势在人群中挤到青年面前,少年一手还紧紧拽着好友,双颊和耳垂却微微有些发红,也不知道是被太阳晒的,还是因为紧张。
青年因少年比自己高出半头的身高而愣了一下,而后那双漂亮的眼睛往上看,不经意间就自下而上的打量了少年一番。
少年松开拽住好友的手,下意识的立正站直,然后对青年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声线清亮地说道:“前辈你好!我叫林顺安,法医专业!希望将来能有机会跟前辈共事,一起打击罪恶!”
说完,少年朝青年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也不等青年回答,再次拉上自己的好友转身就跑。
青年甚至都来不及跟少年多说哪怕一个字,就只能看到少年远去的身影。
……
还是在操场上,林顺安远远就看到了回来学校做报告的沈藏泽,原本已经要下场休息的他立马又来了精神,他跑到正在喝水的安善面前,伸出手臂勾住安善的脖子,压低声音道:“兄弟,帮我个忙。”
安善被他勒得差点没被自己口里的水呛到,抬手抹掉嘴边的水渍,安善没好气地说道:“你又要干嘛?”
林顺安捋一把被汗水浸湿的头发,道:“跟我一起和他们再打一场,你多给我传几个球给我制造多点表现机会。”
安善一脸了然地扭头四处张望:“你暗恋的那个宝贝学长来了是吧?在哪呢?”
果不其然,很快就在远处学校大楼二层走廊上捕捉到了沈藏泽的身影。
抓起毛巾给林顺安,安善道:“毛巾给你,擦擦汗,我感觉他在看我们这边,你不是最擅长带球上篮,一会好好表现。”
林顺安“哈哈”的大笑两声,接过毛巾擦汗,知道安善这是答应陪他再打一场了。
于是好不容易才熬到林顺安跟安善去休息以为能喘口气的几个刑事侦查专业大一生,在高兴了不到五分钟后,就再次被重新上场的两人在篮球场上打得落花流水。
……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打响,林顺安立刻就从位置上站起来收拾东西。
安善看他一副急匆匆的样子,随口问道:“你有什么急事吗?”
林顺安把笔记本塞进背包里,道:“学长今天回学校做汇报,这个点会去饭堂,咱俩快点。”
安善无语一秒。
刚出教室就被几个同学叫住说是要一起去饭堂,林顺安虽然不太乐意,但毕竟是关系还不错的同学,只好答应。
等一行人去到饭堂,一人去占位,林顺安和安善则跟其他几个同学一起去排队打饭,站在队伍中间时,安善凭借5.1的好视力在饭堂乌泱泱的学生中快速找到坐在窗边位置的沈藏泽。
“在那边,我看到了,咱两换个位置,你笑一下,人畜无害那种!”安善说着就跟林顺安换了个站位,紧接着就看到今天上课戴眼镜的好友在瞬间露出了一个异常清爽纯粹堪比灿阳的笑容,身上几乎瞬间就散发出孔雀开屏的气息来。
低头揉了揉眉心,安善突然有些无力的想道:从小玩到大的至交好友这该死的恋爱脑程度,还能治吗?怕不是已经晚期了。
……
大一第一学期结束那天,沈藏泽回来学校,在看到林顺安跟安善有说有笑的从宿舍大楼出来时,他默默走上前,对林顺安说道:“林顺安,你过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林顺安没料到沈藏泽会突然出现,脸上惊喜的笑容一瞬间都没能控制住,连忙让安善稍微等他一下,然后便追着说完直接转身走人的沈藏泽去到宿舍门口空地边上的那颗大树下。
“学长,你想问我什么?”林顺安看着沈藏泽的时候,黑曜石般好看的双眸总是会比平常更加明亮。
沈藏泽犹豫了一下,还是干脆地把话问出口:“你跟安善,真的只是死党,没有其他关系?”
“对啊,除了死党我们还能是什么关系?”林顺安有些莫名地说道,几秒后,面对正微微皱眉不错眼看他的沈藏泽,林顺安眨了眨眼,迟钝的神经突然就反应了过来——
“沈藏泽,你不要误会我跟安善!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
表清白的跟表白一起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一时之间,不管是林顺安还是沈藏泽,都愣住了。
在长达两分三十七秒的空间静止后,沈藏泽率先开口。
“你说,你喜欢的人,是我?”沈藏泽问道。
懊恼地薅了一下头发,林顺安人都快要冒烟了,别开眼四处看:“……我原本计划不是这样告白的。”
这下好了,百分百要被拒绝。
沈藏泽定定地打量面前比自己高大的学弟,插在大衣口袋里的双手握紧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后,他回答道:“好,我答应你。”
林顺安再一次呆住,重新看向沈藏泽的双眼快速眨了好几下,却愣是没能张口说出一个字。
云淡风轻地看着林顺安,沈藏泽若无其事又咬字极重地说道:“我也喜欢你,所以我接受你的告白。”
……
所有的画面如同一面镜子,突然间就出现无数裂纹,当第一块碎片跌落,其余碎片便也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顷刻间纷纷落下在地上跌成再也无法复原的碎玻璃渣。
在那个熟悉又昏暗的地下室里,林霜柏坐在那已经擦干净的高台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在地上靠墙而坐仍然被铁链拷住手脚,甚至还维持着十九岁大一学生模样的林顺安。
“其实你知道,刚刚那些都只是你的幻想。”林霜柏罕见的平和,不像往常一样,话里话外总带着几分讽刺。
坐在地上瘦骨嶙峋的林顺安抬起头,毫无血色的脸上满是无法掩饰的疲倦:“熬了这么多年,总不会连幻想一下的机会都不给我吧。”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林霜柏一如既往的将头发束在脑后,穿着熟悉的马甲衬衫和西裤,臂上绑了袖箍,双手戴着的白手套干净无瑕,就连脚上穿着的那双皮鞋也擦得乌黑锃亮,“我只是想提醒你,你已经沉浸在幻想里太长时间,是时候该醒了。”
林顺安摇摇头,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又摆弄了一下铐在手腕上那铁链的位置,慢吞吞地说道:“林霜柏,我真的太累了,如今只想在这幻想里好好休息。”
双手搭在膝上,林霜柏说道:“都已经找到当年的真相了,你还一直把自己困在原地,就不怕沈藏泽对你失望吗?”
举起手,林顺安朝林霜柏晃了晃腕上的铁链,道:“我也以为自己已经获得解脱,可你看,这铁链还是铐在我身上,怎么都无法解开。”
“是真的无法解开,还是你自己不想解开?”林霜柏反问道。
林顺安顿了一下,缓缓放下手:“你什么意思?”
浅浅叹了口气,林霜柏平静地说道:“阿安,不要再让自己被困在过去,困在这个地下室里,并且我已经没有继续存在的理由了,我想你也很清楚,我可以在你需要时站出来保护你,但我无法陪你一辈子。”
怔忡地看着林霜柏,林顺安扶着墙壁从地上动作迟缓地站起,铐在手脚上的铁链随之发出冰冷的声响。
林霜柏下了高台走到林顺安面前,说道:“没有人会是一辈子的受害者,你已经足够强大,即使没有我保护,你也可以自己继续往前走了。更何况,你并不是一个人,你身边还有沈藏泽,甚至,还有其他刑侦的伙伴。”
“受害者……”林顺安喃然重复,片刻,他握紧了铐住自己的铁链,“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人们总要去指责受害者,明明错的是加害的人,可社会舆论却总喜欢不断从受害者身上找问题,不断转移责任。明明都知道受害者有罪论是错的,却还是一直不断这么去做。”
“每个人都有自己努力要去维护的东西或信念,别人怎么想怎么做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自己问心无愧。”林霜柏说道,“一直质疑受害者,让下一个受害者不敢发声不敢报警,带来的后果就是让加害者更加有恃无恐。我们都知道,没有人是完美的,一个人有再多的缺点或问题,都不代表别人有权对其实施伤害。”
意识到林霜柏是在跟自己告别,林顺安在静默少许后,沉稳而又坚定地说道:“其实我在一定程度上,能够理解安仁对受害者和加害者两者关系的质疑和审判。尽管我无法认同他,也不全然认可现有的法律体系,但有一点我从来没有动摇过,也是现如今尚不够完善的法律中所坚定的一点,那就是只要实施犯罪,那么犯罪的责任便必然在加害者身上,而非受害者。”
道德审判无法也不应替代法律正义。
社会不够公平的法律所考验的,其实从来都不是人们如何对待世俗道德定义下的好人,而恰恰是人们如何对待社会中长久以来遭遇忽视和质疑的人。
伸出手,林霜柏将铐在林顺安手腕上的铁链铐解开,铁链落地的瞬间,那铐在林顺安脚踝上的铁链铐也随之断成两半。
“阿安,你从来都不是加害者,也再不是受害者。”林霜柏看着林顺安那青涩的容貌与气质渐渐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身形也从瘦削孱弱一点一点变得挺拔坚实,在亲眼看着林顺安成长定格成三十一岁的成熟模样后,林霜柏说道:“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从容整理一下自己身上的西装,林顺安在林霜柏彻底消失前问道:“你还会再出现吗?”
“我说过,只要你需要,我一直都在。”
最后留下这句话,过去十一年间始终守护着他的林霜柏在他眼前就此消散。
在原地伫立半晌,林顺安深吸一口气,终于放下所有犹疑、不安与愧疚,迈出坚定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出这个将他困锁多年的地下室。
港海市第一人民医院。
沈藏泽到住院部后便坐电梯直达VIP病房所在楼层,从电梯里出来经过前台时,他熟稔地跟坐在前台的护士打招呼,而后沿着走廊走到倒数第三间病房,抱着希望却没有任何期待地推门走进病房。
微暖的夕阳透过半透明的窗纱斜斜照入病房,在地上洒下一片金橘色的流光。
静谧的病房中,能听见的只有病床边的监护仪所发出的规律滴答声。
嘀——嘀——嘀——!
在病床上静静躺着的那人,苍白消瘦,仿佛随时都会从世界上消失;一旁的呼吸机稳定运作帮助他维持呼吸,那吸氧面罩覆盖住他小半张脸,输液管和监护仪的管线从手臂延伸出去,日复一日勉力维系他几近消逝的生命。
曾经,那人的眼皮有过好几次明显颤动,可最终都没有睁开。他沉睡在无人知晓也无人能抵达的那个世界中,再也没有噩梦,也没有漫长的痛苦愧疚煎熬折磨,谁都不知道他何时会醒。
医生说他或许不会醒来了。
沈藏泽走到病床边拉开椅子坐下,一如往常地握住那人微凉的手。
那场撕碎黑暗的爆炸,沈藏泽至今无法也不能去回想。
当潜水分队的蛙人将那人从海中捞起时,他已几乎没有生命迹象,全身多处骨折炸伤,肺部严重灼伤,肝、肾、肠道多个内脏器官损伤造成胸腹腔大出血,颅骨骨折导致硬膜外血肿,送医后抢救超过十八个小时,手术台上多次心脏骤停,使用高达十八单位红细胞悬液、十二袋血浆和若干冷沉淀制品,总输血量几乎可以说是超过他自身能承受的极限,在手术好不容易结束后,参与抢救的医生都表示,在这种伤势下他能撑过来已经是奇迹。
至于安仁,尽管蛙人并没有在海里打捞到安仁的尸身,但他们所有人都默认,安仁已经在那场爆炸中死亡。
沈藏泽在病床边安静地坐着,直到最后一丝夕阳散去,他伸手拿过遥控器打开了床头灯。
为着手上正在查的案子,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眼下都现出淡青色,可在来医院前他还是记得把新长出来的胡茬剃干净,并在局里洗了个澡换一套干净的衣服,把自己收拾整齐了才来。
“我爸说,他周末来看你。还有队里其他人也说等手上这个案子结案后,要来给你探病。”沈藏泽轻声跟病床上睡得安稳的人说话,稀松平常的语气,就像在聊家常一般,“最近队里来了新的实习警,有点冒失,性格还特别冲动,我本来想让老黄带他,结果没想到小岩教育起新人来还挺有架势,到底在刑侦待了两年多,已经是个能带新人的前辈了。”
“一转眼,你也到了我们再见那年我的岁数,不得不感叹,时间过得真快。”
“最近这个案子越查越复杂,连嘴嘴硬的老杰都说,要是你在,说不定就不用查的这么费劲了。”
沈藏泽乱七八糟的跟那人说着话,边说又摸了摸那人无名指上的戒指,摸着摸着就低头笑了起来。
“前天我生日时我才发现,原来你在咱两这对戒上动了这么多小心思,不仅我这只戒指上的细钻排列是你的生日,你那只上面的排列则是我的生日,你甚至还在内圈的名字缩写旁刻了日期,在我的戒指上刻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日期,你自己那只戒指上刻的却是我跟你告白的日期,这种事估计也就只有你这么闷骚的人才干得出来。”
病床上的人依旧无知无觉地睡着,沈藏泽甚至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听到自己跟他说话。
“林霜柏,我三十五了,你睡了这么两年,也该休息够了,你总不能让我三十多岁就开始守活寡,当初到底是谁跟我说要去给我妈扫墓,还说用我想要的方式一直陪在我身边,到头来你全给我开空头支票,还让我反过来天天跑医院来陪你,硬是把这VIP病房住成了自己家。”
得不到回应便也不想再自己一个人继续絮叨下去,沈藏泽注视着自己沉睡已久的爱人,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起他最后对自己说的话。
在那个生死关头,像是早已做好迎接死亡的准备,林霜柏在把他踹下车前,是那么淡然地笑着对他说出了那句话。
“沈藏泽,你好,我是林顺安。”
仅仅只是一句最简单不过的话语,可他却在瞬间听懂了林霜柏所有未尽之言。
——如果能回到十一年前,我想对你说这句话。
——可是我没机会了,所以,请你带林霜柏回家。
原来,林霜柏根本就没想过能活着完成行动任务。
从一开始,林霜柏就已经决定了要跟安仁同归于尽。
前所未有的疲惫突如其来的席卷体内的每一根神经,沈藏泽紧握着林霜柏已经瘦得只剩骨节连戒指都戴不住的手,眼眶泛起一阵酸楚湿热。
“林霜柏,我也想带你回家,可你一直这么睡着不肯醒过来,我要怎么带你回家?”
喉咙阵阵缩紧,沈藏泽闭眼呢喃,喑哑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整整两年,沈藏泽没有流过半滴眼泪,所有人都以为是因为他足够坚强,又或是他太会压抑自己的情绪和感受不愿在人前显露脆弱,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不痛,也不是不想哭,只是他不敢。
因为他怕,怕自己流泪了,就相当于承认接受了林霜柏也许再也不会醒来这个事实。
他就这么夜夜在医院里守着陪着,有很多人都劝过他,他始终不为所动。
可,两年了。
林霜柏真的还会醒过来吗?
压抑多时的情绪在这一晚毫无预兆的崩溃决堤,沈藏泽很想要立刻起身离开这间令他感到窒息的病房,却怎么都办不到就这样松开林霜柏的手。
滚烫的泪水划过沈藏泽的脸庞,又顺着下巴滴落在林霜柏冰凉的手背上。
一滴。
两滴。
泪水在那皮肤已经白得血管清晰可见的手背上积成浅浅一片水渍。
已经许久未有反应的手指,突然轻轻地动了一下。
呼吸顿住,沈藏泽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林霜柏沉睡多时的脸,生怕刚刚那只是自己情绪崩盘下产生的错觉。
眼睫颤动,几秒后,就连眼球都在薄薄的眼皮下震颤,那并不陌生的频率曾经给过沈藏泽好几次希望却又最终失望。
然而这一次,像是终于听到了沈藏泽的呼唤,那已经紧闭两年的眼帘,在挣扎许久后终于缓缓睁开。
最初,那双幽黑的眼眸并没有聚焦,茫然而涣散。
沈藏泽猛地起身按下墙上的呼叫铃,顾不上抹去脸上的泪水,他望进林霜柏那双似乎开始慢慢恢复光亮的眼眸,连说话声都克制着尽可能保持轻缓:“柏,还认得我吗?”
眼瞳焦距逐渐聚拢,林霜柏缓慢地眨了下眼,黑眸深处终于映出他永远都不可能忘记的面庞与身影。
医生和护士开门冲进病房,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一下亮起屏幕显示收到一封新邮件。
林霜柏凝视着沈藏泽,在沈藏泽俯身在他额上印下带泪的一吻之际,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勾动僵硬的手指努力回握住沈藏泽从未有一刻真正放弃过他的手。
沈藏泽,我当然认得你。
我这辈子,何其有幸,与你相遇得你深爱。
往后余生,直到生命终了的最后一刻,我都将爱你如初,伴你左右。
在这个纷乱的世界,无论接下来还要面对怎样的不公与罪恶,我会与你一起,始终坚守信念,为正义和真相而奋斗。
————正文终。
圣诞番外
每到国内外的节假日时,执法部门、消防队、医院等地方总是特别的繁忙,几乎所有人都处于随时可以投入工作的戒备状态。
因为只要是相关职业的工作者都知道,节假日也是最容易发生犯罪以及各种大小型意外的时候,所以当普通市民都放松身心跟亲朋好友一起放假过节时,警察、消防员、医护人员们反而不能休息,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圣诞节虽然是国外的节假日,但二十一世纪各国文化交流密切,年轻一代早就已经不再区分那么多,只要是叫得出名头的节日都会好好过,多一个跟亲人、朋友和恋人一起吃饭相聚约会的理由,因此尽管不是每一个公司都会在平安夜和圣诞节这两天休假,但城市各处的节日气氛依旧十分浓厚。
商场和饭店四处张灯结彩,各种装饰灯圣诞树和满大街给人发糖派传单的圣诞“老人”,街上还能听到各个不同版本的圣诞歌,入夜后的港海市市中心更是热闹,一家人出行或是情侣约会吃饭,三五好友在一起聚餐玩闹,广场、街上还有各种表演和拍照拍视频直播的博主、网红,入夜后的港海市,比白天更加喧闹,也更加喜庆欢乐。
晚上七点过后沈藏泽就让大家伙都下班回家陪家里人或对象,哪怕是真只有自己一个人过,回家里往沙发上一倒躺着玩手机也总比待在局里舒服。
办公室的门是九点多被林霜柏敲门推开的。
身兼数职的林教授,被大学点名出差,圣诞节当天还在另一个城市参加了一整天的研讨会,到傍晚研讨会一结束,立刻就拖着行李箱赶去机场坐飞机回港海市。
紧赶慢赶,好不容易才在十点前赶回到局里。
沈藏泽抬头看到林霜柏推门进来时,有一秒的怔楞,随即从办公桌后起身:“还真赶回来了,不是跟你说了我自己一个人在局里没关系,以前都是这么过的。”
“以前是以前。”林霜柏快步走过去绕过办公桌到沈藏泽面前,伸手就把人揽进怀里,“现在你有我了。”
嘴角忍不住的上扬,沈藏泽回抱住千里迢迢赶回来的人,声音里都是笑意:“行,那晚点回家,你得给我做烤火鸡,你们国外不是圣诞节都要吃火鸡,好像是有丰收团圆的意思?”
“这里没有‘你们国外’,只有我们。”林霜柏放开沈藏泽,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摘下给沈藏泽戴上,“你想吃什么都给你做。”
只要跟你在一起,每一天都是团圆。
十点从局里离开,开车回到家已经十点半。
林霜柏一进门,脱下大衣和西装外套就去厨房,穿好围裙挽起衬衫袖子,把沈藏泽准备好的食材从冰箱里拿出来,然后对沈藏泽说道:“你先去洗澡,做烤火鸡没那么快。”
做烤火鸡的步骤繁多,从前期料理到后面放进烤箱烤,最快都要一个半小时。也就他们这种天生吃不胖的人敢这么猖狂,大晚上快十一点了做烤火鸡,等吃上都过凌晨十二点了。
“我帮你,你处理整鸡,蒜香炒饭我来做。”沈藏泽放下东西后也跟着进了厨房,拿过另一条围裙穿上,“咱俩夫夫搭配,干活不累。”
林霜柏侧过脸定定地看了沈藏泽一会,让出位置给他,弯腰开了烤箱预热后开始处理整只的生鸡。
动作麻利地将鸡洗干净并用厨房纸擦干水,然后给整只鸡内外涂上盐和胡椒;见沈藏泽已经将荷兰豆过沸水切了丝,正在将蘑菇切片,于是帮忙把蒜头和胡萝卜切丁,接着便站一旁看沈藏泽用黄油炒开蒜末后再加入胡萝卜、蘑菇片和荷兰豆翻炒,最后加入早先准备好的冷饭,下完调味料后又加入一点酒,炒香后起锅。
林霜柏将炒好的蒜香米饭慢慢塞进鸡身,塞满后用牙签封口,又用绳子将足部固定,给鸡表面刷上一层黄油,接着便将鸡、洋葱、小马铃薯、月桂菜、百里香还有迭迭香一起放到烤盘上,送进烤箱。
“先用230度烤40分钟,之后根据实际烤熟程度将烤箱温度调低到200度再烤20到25分钟左右就好了。”林霜柏说着洗干净双手脱下围裙,朝沈藏泽淡淡笑了下,“很久没做烤火鸡了,希望不会让你失望。”
“不会,你做什么我都爱吃。”沈藏泽也脱下了围裙,“你去客厅沙发上坐会,我也不知道你今晚能不能赶回来,姑且给你准备了圣诞礼物,趁着还有时间,我先去拿礼物,至少咱还能赶得上十二点前把圣诞礼物拆了。”
“好。”林霜柏从善如流的去客厅沙发坐下,目光却紧随沈藏泽,看他径直往卧室里去。
十几分钟后,卧室的门被拉开,沈藏泽穿着之前林霜柏给他订做的一套西装从卧室里走出,量身定做的三件套西装将沈藏泽挺拔的身姿修饰到极致,腰线收束的漂亮窄腰与不输模特比例的长腿在西装的衬托下展露无遗,而沈藏泽甚至还特意给头发上蜡弄了个简单的造型。
因为卧底经历而在某方面可说是身经百战的沈藏泽,以平日里绝对见不到的,堪称风情万种的姿态走向林霜柏,在林霜柏被眼前画面震撼到彻底呆愣的注视下,沈藏泽走到林霜柏面前,长腿一跨坐到林霜柏大腿上,一手搭在林霜柏肩膀上,一手勾住林霜柏的衣领:“林教授,一周没见,Narcissus想你想得要紧。”
无意识的屏息超过三十秒,林霜柏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后深吸一口气,右手一把搂住沈藏泽的腰:“这个圣诞礼物完全在我意料之外。”
沈藏泽低头在他唇上咬一下:“喜欢么?”
林霜柏胸膛微微震动,嘴角掩不住的笑意让沈藏泽一眼就看穿他的愉悦,抬起左手轻轻抚触沈藏泽那张在他眼里任何时候都过分好看的脸,低声道:“喜欢。我还喜欢你这个英文名,Narcissus,希腊神话里河神Cephisus跟仙女Liriope的儿子,出水芙蓉般的美貌……只有你配得上这个英文名。”
沈藏泽听了却挑眉睨视林霜柏:“Narcissus可是除了自己谁都不爱,以至于最后看着自己水中倒影死去的自恋者,你确定要用他来夸我?”
“好像是不太合适。”林霜柏哼笑出声,浅浅吮吻沈藏泽嘴角,“告诉我,你爱谁。”
“明知故问。”沈藏泽故意不正面回答,手臂环住林霜柏颈脖,把话送入林霜柏唇齿间:“林教授,该拆礼物了。”
……
凌晨三点多快四点时,林霜柏抱着饥肠辘辘的沈藏泽坐在客厅地毯上吃差点就被忘记在烤箱里已经有些过焦的烤火鸡。
“吃慢点,别噎到了。”林霜柏给沈藏泽喂了一口红酒,眼角眉梢全是满足的笑意。
沈藏泽直接上手将火鸡撕下鸡腿和鸡胸肉来吃,也不顾自己吃得满嘴都是油,冷冷地横一眼林霜柏,嘴里嚼着鸡肉含糊道:“你这会倒是知道心疼我了?”
“我一直都很心疼你。”据说洁癖严重的林霜柏丝毫不介意沈藏泽嘴边都是油,抱着人就往嘴上又亲了一下,“Merry Christmas,我亲爱的沈队长,你送的圣诞节礼物我很喜欢。”
低哼一声,沈藏泽故作凶狠:“你敢不喜欢试试看!”他被折腾得腰都快断了,这要敢说不喜欢,他绝对立马翻脸。
待把大半只火鸡都消灭干净,沈藏泽刚抽了张湿纸巾擦干净手和嘴巴,林霜柏已经又含了一口红酒喂给他:“去洗澡吧。”
沈藏泽眼角一抽,欲言又止地瞪了林霜柏好一会,最后颇为无奈的用额头不轻不重地撞一下林霜柏的额头:“就会对我得寸进尺。天还没亮,随你高兴吧,圣诞快乐,林教授。”
漫长的冬日之夜,正适合相恋的情人彻夜缠绵。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