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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你已选择【D. 告诉他「秋」是个可怜虫,一辈子无法反抗命运】

第一百章

  你已选择【D. 告诉他「秋」是个可怜虫,一辈子无法反抗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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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因为你早就代入了角色,当你看完「秋」的结局后,各种复杂的情感如同澎湃的浪潮将吞噬殆尽。

  但在一切激进的情绪退潮后,唯有一个念头仍然余留在你脑海里——那就是无力感。

  你认为「秋」并未做错什么,无论是他出生的环境还是他遇到的人都不受他控制,落得这种凄惨的下场实在让人唏嘘不已。

  于是你告诉元渊「秋」实在可怜,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元渊听了,垂眸一笑:“可无论是「秋」,活到最后的「夏」,还是电影里那个把「秋」折磨致死的变态,没有谁能反抗命运不是吗?”

  他说到这里,微微抬眼,含着笑与你对视。

  “剧中的人物从诞生的那一刻就没有了自由,既然如此,又何必为剧中的人物黯然神伤?”

  元渊说这话时面带微笑,可不知为何,你却从他微微翘起的嘴角中寻觅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凉薄。他的眼睛不在笑,如同一对剔透的镜面倒映着一脸茫然的你,将你脸上细微末节的情绪都映入眼帘。

  你觉得自己从未这么看待剧中的角色。在你眼里,被创造出来的人物就是新的个体了,即便他们的人生轨迹依旧受到创造者的限制。你认为创作者只是构建了一个躯壳,角色本身的复杂性才是血肉,而他们身上无形的魅力则由台下的观众赋予。

  在观众们因角色的一颦一笑、潸然泪下而牵动情绪的同时,角色才变得完整、栩栩如生。他们不再仅仅是创造者笔下的人物,而是充满复杂性的独立个体。

  你很少去想如此深刻的议题,但当你真的静下心来去寻找心中的答案时,你却发现自己心中竟早已有了确切的答复。

  你斟酌片刻,将自己内心的看法告诉元渊,而元渊也并没有立即出声反驳,好一会儿才反问。

  “所以你认为角色的最终意义是观众赋予的?”元渊问道。

  你望着元渊平静无澜的双眸,犹豫了很久才点了点头。

  “我自然希望角色能自发地跃然纸上,可是剧本和现实终究有隔阂,能打破次元壁的唯一方式就是让外面的人把里面的情绪引导出去,这样才能让人感同身受……”你说到这里,突然有些害臊,低头挠了挠后脑勺,“对不起,我其实也不太懂这些,让你见笑了……”

  你听见面前之人扑哧一笑,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原先侃侃而谈的架势顿时如同泄气了的气球一般瘪了下去。

  “没有没有,你说的都很对,”元渊拍了拍你的肩,挂在脸上的笑容这下真切了不少,“我也不懂,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姜导演不是说了让我们培养感情吗,偶尔聊聊这些也挺有意思的。”

  你顿时舒了口气,肩膀一松,而元渊则轻飘飘地将落在你肩头的手撤了开来,转而翻起摊在桌上的剧本。

  “不过要是没有观众呢?如果创作者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自私的,那被创造出来的角色又该怎么办?”元渊突然开口,视线却停滞在剧本的书页上,并未扭头看你,“那角色的存在意义又是什么呢?”

  你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失笑道:“你看上去也不像是个钻牛角尖的人啊,怎么会在这种问题上过意不去……”

  元渊将视线重新落在你的身上。他分明一句话也没说,唇角松松牵起,却让你心里一紧,态度忽然变得慎重。

  “我在这种方面并不是行家,但如果我是创作者,我创造出的人物必定是带着我最美好的愿望诞生的。”你顿了顿,声音因紧张而变得有些干涩,“哪怕没有观众,哪怕他们的存在不为人知,我希望他们能在我所不知晓的地方堂堂正正地活着……”

  “角色承载着创造者的希望和愿景,是逃脱现实桎梏的梦幻。”你望着元渊,无比认真地回答道。

  “他们存在的本身就是价值所在。”

  你看见元渊眸光微闪,转眼间却垂下了眼帘,将一切情愫都掩在长睫之下,再睁眼时又恢复了他平日里友善中带着点狡黠的模样。

  “我知道姜导演为何会选择你饰演「秋」了,”元渊笑着说道,“因为你和「秋」本质上都很柔和,是那种最吸引恶意的类型。”

  你有些怔愣,不明白元渊的结论来源于何处,没有时间多想便被他紧接而来的话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我载你离开时在后视镜里看到了姜导演从酒吧里追出来的身影。所以昨天你是和姜导演一起去的酒吧,在你酒水里动了手脚也是他……”

  元渊说到这里神色一正,望向你的目光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说的对吗?”

  *

  你回到叶子公寓时,屋里的灯都还暗着。你并没有感到意外,毕竟现在才下午两点,叶子有工作或其他事情也是正常的。

  你打开客厅里的灯,暖黄色的灯光洒在茶几上,把桌子正中央插在花瓶里的玫瑰染得格外温情。你向前走了几步,情不自禁揉了揉耷拉在花瓶边缘的玫瑰花瓣,视线落在盛着鲜花的玻璃花瓶上。

  花瓶里的水没过一半,瓶里虽然插着十几朵玫瑰,但每一支玫瑰枝干上的刺都被剪得干干净净,有条不絮地挨在一起,乍一眼看去实在赏心悦目。此时的你并没有什么要紧事,闲着无聊数了数瓶子里的玫瑰花,发现里面插着11朵玫瑰。

  你不由联想到“一心一意”的寓意,可又不约而同地想起姜导演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心里顿时一哽,捻着花瓣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松了开来。

  姜导演字里行间的暗示一直都让你耿耿于怀,不知如何是好。一方面,你并不敢完全相信姜导演的话;另一方面,你也不愿怀疑一直陪伴你的叶子。

  但追根究底,接发这件事本来就是叶子的提议,你也不能确定当时的他究竟有没有抱着其他打算。

  你叹了口气,决定等叶子回来再处理这件事情,转而回想起前不久与元渊的对话。

  在元渊质疑了姜导演的为人后,你没有犹豫多久便肯定了他的猜想。在你看来,这件事情早已成为了事实,你做不到替一个对你有歹意的人辩解。

  元渊在沉默片刻后告诉你他无法帮你,毕竟证据已经消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往后的日子里尽量护着你,让你免遭毒手。你知道这件事本身就与元渊无关,更何况你们才刚刚认识,对他的好意感激不尽。你们没有再拘泥于这个话题,很快便开始安排电影开拍前对戏的行程。你们之后一起吃了午饭,在闲聊期间你对元渊又有了更深的了解。

  虽然元渊并未明说,可从他时常提及的兼职经验来看,你意识到他身兼数职,经济情况并不是很好。这让你联想起他那不到几平米的出租公寓,不由感到有些唏嘘。

  你不再去想元渊的事情,身子往沙发一躺,百无聊赖地盯着屋顶白茫茫的天花板。

  一张张熟稔的脸庞与画面从你的脑海里闪过,像是幻灯片似的将近期的事情播放了一遍。渐渐地,一股困倦之意涌上你的心头。没过多久,你双睫扇动的速度越来越缓慢,脑子里的掠过的景象如同被温水稀释过了一般越来越模糊……

  很快,你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

  温热的水流在你耳畔边拂动,你张了张嘴,一连串看不见的泡泡从你的唇边溢了出来。

  这里是哪里?你问道,却没发出丁点儿声音。

  你试图睁开眼睛,却怎么也无法做到。你仍然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轮廓和意识却感受不到躯体的存在,自然也就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或看见任何东西。

  这与你先前在死亡回溯时驻足的空间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不同的是这里要更闷,如同被水压层层叠叠地包围,意识被无形的物体镣铐般动弹不得。

  你被束缚得难受极了,拼命挣脱出那无形的枷锁。出乎意料的是,那东西似乎并不严实,不一会儿便消融在水里。你没有实体的身子顿时一轻,底下的水流顿时变得轻快起来,如同绵软的弹簧垫,将你往水面推去。

  你随着轻柔的水波一点一点向上浮动,与此同时,一阵对话声也随着你的上浮越来越清晰。在你听清那男人声音的瞬间,你顿时心神一动,一时间百感交集。

  是的,那个声音正来自于清醒梦的主人公。

  “你的名字很特别,有种莫名的正义感。”率先开口的是清醒梦里的主人公。你听见一阵非常细微的声音,下一秒,却立即断定那是翻动名片时,卡纸挂过底下剧本书页的声响。

  这个念头来得莫名其妙,可却无比合情合理。没等你多想,对话又继续进行了下去,于是你只得默认这诡异的猜想,把它当作一个巧合。

  “是因为我的名字里有‘刑’这个字吗?”另个男人反问道,声音里夹杂着显而易见的笑意。你觉得自己似乎在以往的清醒梦中听过这个声音,却一时想不起来,只好一头雾水地继续听下去。

  “不,是因为你的姓,”清醒梦里的男人顿了顿,“让我莫名想到了红莲业火。”

  就在这时,原本将你向上推动的水流倏然环住了你的意识,将你向下拽去。你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无法逃脱出水流的牵制。

  水压一瞬间再次将你笼罩,你只觉得胸口一沉,双耳再次被如有实形的水流灌满。渐渐地,你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对周遭环境的感知也越来越薄弱,没过多久又彻底失去了知觉……

  *

  你睁开眼睛,眼前黑乎乎的一片,客厅里的灯似乎被关上了。你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发现自己的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衣服,几秒后才意识到叶子一定是回到家发现在沙发上睡着了的你,帮你关上了灯并为你盖了件衣服。

  书房的房门并未完全合拢,门缝里透着的光让你明白叶子定然正在书房内。

  你鬼使神差地几步走到转角处,轻轻敲了敲房门,与里头正看着书的叶子对上了视线。

  “醒了?”叶子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他的视线向下一移,落在你赤裸的双脚上,语气顿时有些责备的意味,“怎么没穿鞋就过来了?”

  这时,你选择——

  【A. 沉默不语】

  【B. 问他对红莲业火的看法】

  【C. 问他是否认识名字里带“刑”的人】

  【D. 问他当时为什么要提出接发】

第一百零一章

  你已选择【B. 问他对红莲业火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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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次做清醒梦时,你只记得前一小半部分,却完全想不起后面发生了什么。可这次却不一样,你记得梦中每一个小细节,因为这个清醒梦比以往任何一个梦都要清晰。这种感觉就好比从480p解析度突然升级为1080p,每一个细节都更加栩栩如生——你甚至记得当时被水压再次环绕的心悸感。

  这种被锐化了的体感更体现于你更加敏锐的听觉。你不仅能听清梦中人与另个男人之间的对话,更能从他们对话中的口气揣摩出他们当时的情绪变化。你觉得自己仿佛曾亲眼目睹这一切,哪怕现在被剥夺了一部分的感官,却依旧对当时发生的事情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你听到的内容其实并不多,不过从梦中人翻动名片的动静来看,这个画面似乎发生在男人刚认识梦中人并把名片转交给他后。两人的关系较为生疏,但梦中人的语气明显要冷淡得多,对话似乎是由另个男人主导的。

  你唯一知道的信息是这个男人的名字中带有“刑”,而他的姓让梦中人想起了红莲业火。你觉得你似乎在曾经的清醒梦中听过带有“刑”的名字,却怎么也无法想起究竟是出自于哪场梦。

  在做了一次又一次清醒梦后,你已经逐渐明白清醒梦的存在并不是完全无意义的。清醒梦内发生的一切不仅让你有种熟悉感,更与现实发生的事情有一定的重叠。虽然你还未完全摸清清醒梦出现的契机以及它的存在意义,但你认为自己不应该消极对待梦中发生的一切,应该主动去寻找背后的真相。

  而在这一段没有做清醒梦的日子里,你一直都在思考清醒梦出现的规律。你得出的结论是,清醒梦中发生的事情往往都与你睡前接触的人,事或者所处环境有关。

  你今天接触最多的就是叶子和元渊,可目前元渊并不在场,你睡觉的地点也是在叶子家,因此你猜测梦里出现的那个陌生男人很有可能与叶子有关。理清思绪后,你随意挑了个有关那个男人名字的线索试探叶子。为了不让自己的意图过于明显,你问叶子对红莲业火有什么看法,希望能从他的反应中寻觅出些蛛丝马迹。

  可让你感到失望的是,叶子在听了你的疑问后脸上第一时间浮现出的是困惑。那种困惑不夹杂任何其他情绪——他是真的完全没有意料到你会问出这种问题。

  “怎么了吗?”叶子问道,“难道电影剧本里提到了‘红莲业火’?”他说到这里,神情更加疑惑:“……可是我记得你拍的电影似乎和这个没有什么关系。”

  你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刚想将方才的那一番话收回去,却听叶子一本正经地解释起红莲业火来,丝毫没有因为这个问题的莫名其妙而当作玩笑。

  你依稀知道红莲业火是佛教里的一个典故,而叶子显然比你清楚的多。他告诉你红莲业火是十八层阿鼻地狱的衍生之火,以罪孽为燃料,一旦沾染便无法扑灭,直到将罪孽焚尽后才会熄灭。如果能够抗下业火的灼烧,无论过去曾造下多少罪孽都能一笔勾销,重获新生。

  叶子将红莲业火的典故解释完后,才朝你微微一笑,眼神中流露出一种罕见的戏谑。

  “所以你是在转移话题吗?”他朝着你的方向走去,在你懵然的目光中单膝跪地,将自己脚上的拖鞋不紧不慢地脱了下来,轻轻握住了你光裸的脚踝。

  在他指尖触碰你脚踝的那一刹那,你蓦然一惊,差点挣出他的手心,却在紧要关头下克制住了自己的动作。

  叶子注意到了你的措不及防,环住你脚踝的手指微微一松,掀起眼帘抬头望向你,似乎在征求你的意见。

  你看着他平静的目光,分明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波动,却让你瞧出了一分小心翼翼。于是你没在坚持,红着脸将脚微微抬了起来,看着叶子握着你的脚踝,认真地将拖鞋轻轻套在你的脚上。

  你脸上赧然,只觉得心里有种难言的滚烫。那双拖鞋的尺码比你的脚要稍大些,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叶子脚背上的余热,让你一瞬间有种自己与对方亲密接触了的错觉。一种强烈的羞怩在你的胸膛间越烧越沸,使你心脏砰砰直跳的同时,嘴上愈发笨拙。

  “谢谢。”你低垂着眼脸,不敢去看已经直起身子的叶子。你觉得有一只温柔的手落在了你的肩头,随即坏心眼地捏了捏你的发梢。

  “下次记得穿鞋,赤脚容易着凉。”

  你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轻声与他道了晚安便匆匆离开了书房。

  待你离开书房,朝着客房走去时,你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似乎不该如此生疏,应该借机与叶子温存片刻,哪怕闲聊两句也是好的。你叹了口气,忽然对叶子感到抱歉。你觉得自己实在是个不合格的男朋友,无法做到察言观色又总是踌躇不前。

  你越想越觉得挫败,索性不再去思考这些烦心事。

  *

  在之后的几天里,你白天都会花好几个小时与元渊交流,有时约在咖啡厅里,有时约在他大学的练习室里,有时也会在他的出租公寓里对戏。

  因为你们之前从来都没有合作过,甚至连对念台词都没有过,你们决定从最基本的对念台词开始排练,先熟悉彼此的节奏。

  元渊比起半路出家的你懂得更多专业知识,在排练过程中时常会给予你建议并告诉你一些念台词的技巧。

  兴许因为你不再住在姜导演家,与元渊的排练也都约在其他地方,你与姜导演除了交流电影开拍的注意事项之外,并没有更多交集。你乐得清闲,对不用与姜导演虚与委蛇感到欣慰不已。

  生活中地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唯一让你感到手足无措的是你与叶子之间的关系。

  你虽然没有任何恋爱史,但却觉得自己与叶子之间的相处模式似乎有异于普通情侣。叶子一如既往地温柔体贴,甚至有过而不及。但与此同时,他也没有对你动手动脚,逼迫你与他有更进一步的发展。你们彼此间最亲近的举动也只有亲额头——叶子的规矩与尊重让你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令你感到莫名的忐忑。

  你不清楚他是否因顾忌你的感受而没有贸然做出些别的举动,却又不好意思去问他。你觉得你们仿佛在谈一场柏拉图式恋爱,但也没觉得哪里不好,只是有些困惑这是否是正常情侣间应该有的相处方式。

  你只得把这一切都归因于谈恋爱的磨合期,将注意力转移到演戏上,为几日后的开拍做好准备。

  今天是开机前倒数第三天,你与元渊相约于他的出租公寓,正式进行对手戏的排练。

  你们决定从两名主角第一次正式交锋开始演起——也就是当时「夏」逼迫「秋」在他面前换上女装的场景。这本来是第三场试镜的内容,可最后却因为元渊的“不配合”而不了了之。你们本来想对戏,却又被叶子的来电打断,直到现在才决定着手排演这一段剧情。

  在准时抵达元渊家后,你便将包里的裙子和化妆包拿了出来。元渊抱着肩在一旁静静观望你的动作,等你布置完了才笑着夸你敬业,居然连这些都考虑进去了。

  “当然,”你云淡风轻地回答,用一种半开玩笑半是挑衅的目光打量着元渊,“毕竟你之前告诉我你演的「夏」要更好,既然如此我也不能甘拜下风。”

  元渊愣了一秒后失笑地摇了摇头,直说你记仇,脸上的微笑却只增不减。你的心脏砰砰乱跳,却强作镇定,极力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这是你第一次与人认真地对戏,你心里既紧张又兴奋,却不好意思把内心的激动表现在脸上。

  你深吸一口气,而靠在一旁、姿态懒散的元渊此时也将那副打趣的模样一敛,瞬间进入酝酿角色的状态。

  你瞅了一眼元渊,移开视线,再次与元渊对视时,你们二人都已经套上了角色的皮囊。

  “那天我们在翻看网络偶像的照片,你是不是特得意?”元渊低笑道,用一种兴致盎然的目光上下扫视着你,那种目光是炙热的也是冰冷的,不像是在看一个活人,倒像是打量着什么稀奇的物什。

  他不紧不慢地向你走来,速度不快,步子却比往常的大一些,带着种隐晦的咄咄逼人,让人更加心惊胆战。

  你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嘴里的字节一半卡在喉咙口,另一半不小心从唇隙间泄了出来,于是那声“你……”突兀地蹦出你的嘴,将你的慌张失措暴露无遗。

  你与步步紧逼的元渊对视着,脚跟担惊受怕地向后挪动,直到撞到身后的墙面,你后背上的冷汗才顷刻间滴了下来,后颈条件反射地生出一大片鸡皮疙瘩。

  元渊低下头,目光黏在你的脸上,明明两人之间还有几十公分的距离,却给你一种面面相觑的错觉。

  你是想要移开视线的,却怎么也无法偏过头,就好像你努力想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却比谁都要明白对方找上你的原因。

  他发现了——发现当时男生们传阅的网络偶像照片中有你女装后的照片,发现先前来你房间做客时看到的裙子并不是因为你特殊的收藏癖……

  他已经知道你是个恶心的女装变态了。

  你心如刀绞、呼吸困难,元渊颇有耐心地揣摩着你脸上的神色,好一会儿才大发慈悲地笑了。

  “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你心头一跳,来不及欣喜若狂,便被他紧接而来的动作钉在原地。元渊打量着你脸上的错愕不安,眼中的玩味与轻蔑如同针尖般扎在你的脸上。可你却无暇顾及这些,目眦欲裂地盯着他两指尖夹着的口红——那正是你先前丢失的口红。

  上次他的到来实在措不及防,你还没来得及收拾桌面,他便径直闯入你的房间。你一直以为那支口红不小心落在了别处,却没想到是上次某人来你房间做客时,故意从你桌上拿走的。

  原来他早就心生怀疑,而那张被男生们传阅的照片恰巧肯定了他当时的猜测。

  你越想越觉得心寒,而元渊见你面如死灰,心知你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旋开口红的盖子。

  你大脑一片空白,双眼木讷地直视前方,却什么也没入你的眼帘,直到一个微凉的膏体杵在你柔软的唇上,你才蓦然一惊,无措地与眼前满脸恶意的男人对视着。

  你下意识侧了侧头,握在对方手里的口红顿时划过你的唇角,在你侧脸上留下一道血红的印子。不等你缓过神来,几只手指便掐住你往旁偏去的下巴,用力一掰,一双狠戾的眸子映入你的眼帘,使你遍体生寒,再不敢动弹。

  你已经失去了反抗的欲望,元渊也对此心知肚明。可他却没有撤开手,仍然死死地捏住你的下颚,另一只手则握住口红,漫不经心地在你脸上涂鸦。

  只是他涂画着的并不是什么画纸,而是你的皮肤。他的动作也并不轻柔,口红撞在你的口唇边,在你柔嫩的肌肤上砸出浅坑。

  元渊画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后才将那根被抹得乱七八糟的口红塞进你T恤胸前的口袋里。他的视线往一旁的衣柜飘去,看了一会儿才又将视线移了回来,那抹顽劣的兴味再次跃于脸上。

  “只要你乖乖照做,我就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元渊在你耳畔边呢喃道,拍了拍你的侧脸示意你向一旁望去。你麻木地遵循他的意思扭过头,在看见衣柜的瞬间心里咯噔一下。元渊见你迟迟没有动静,威胁性地拧了拧你的肩,你这才像是醒过来似的向衣柜走去。

  你不愿去想那个最坏的打算,可当你木然地打开衣柜,一只手自你身后轻飘飘地从一众衣服中揪住那件连衣裙后,你才意识到自己内心最坏的假设成为了现实。

  元渊将那件白色的连衣裙粗暴地从衣架上扯了下来,往你的身上一丢。

  “这就不用我教了吧。”元渊微笑道,“毕竟我可从没有干过这档事。”

  你捡起落在地上的裙子,沉默不语地站了起来。

  逃不掉的。你告诉自己。他已经发现了你的秘密,你只能按照他的做,但愿他玩够了就放你一马。

  于是你面朝着他,将身上的T恤与裤子都脱了,面不改色地穿上了那件白色的连衣裙。你脸上的平静让元渊感到不满,于是他让你完整重现女装的全过程,要你像女人那样在他面前梳妆打扮。

  你听到他的要求时还能做到心止如水,可当你坐在桌前,看着那一小面化妆镜中倒映出站在你身后的元渊时,你的心狠狠揪紧,在痛苦之余竟生出了一种扭曲的快意。

  你想起过去自己对身后之人懵懂的好感,顿时觉得那种肤浅的情感实在荒谬绝伦,引人发笑。

  你想起那副吸引你的皮囊,想起他替别人向你传达消息时不经意露出的微笑,想起他篮球赛后不拘小节地撩起胸襟去擦脖颈上沁出的汗。

  这一刻你才恍然明白,你喜欢的从来都不是他本人,而是他那种无拘无束的作风,那种有别于你的光明磊落。

  你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用化妆棉擦去唇角边乱七八糟的口红,沉默地上起妆来。装满化妆品的柜子大剌剌地敞开着,你却丝毫没有理会。

  你的心在颤抖,捻着眼线笔的手指却稳极了。

  他会怎么想你?恶心?鄙夷?还是兴奋?

  你凝望着镜中的倒映,一股悲凉窜上你的心头。

  他一定觉得恶心,没有人在发现你是个变态后还能心无芥蒂地接纳你,他刚刚那种反应不早就证明了一切吗?

  你心里哀叹,手上的动作却比以往任何一次化妆都要认真。一种难言的兴奋隐在那种悲痛之下,却反倒使你愈发冷静,脸上的神情愈发肃穆。

  在你终于完成整个妆面,转身望向元渊时,你果不其然在元渊脸上寻觅出一抹恶心。

  那一瞬间,你呼吸困难,心如刀绞。然而与此同时,快感却像烟花般在你一片空白的大脑里炸了开来。

  ——你居然看着那张写满厌恶的脸勃起了。

  “对不起……对不起……”你望着元渊的脸,无措地连声道歉。你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低头用手去捂自己的脸,却碰到一片湿滑,原来泪水早就沾湿了你的双颊。

  这时,一只手措不及防地摁住了你的肩,另只手则强硬地将你掩住脸的双手拽开。在你雾蒙蒙的视线中,一张被水雾模糊了的脸顷刻间压了下来。

  然而当元渊的唇落在你被泪水打湿的脸颊上时,你突然一个激灵,瞬间从角色中剥离了出来。

  他演错了!在剧本中,「夏」本该在此处主动吻「秋」!

  这时,你选择——

  【A. 沉默不语】

  【B. 推开他,问他为何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

  【C. 主动去亲元渊】

第一百零二章

  你已选择【A. 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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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等回过神来时,元渊的唇已经从你的脸颊上撤去。你沉默地与元渊对视着,他也没主动出声,神色平静地将你脸上的泪痕抹去。

  在这无声的几秒里,你们面面相觑,呼吸相融,视线若有实质似的彼此交缠。你觉得这种感觉奇妙极了,分明你已经因元渊表演上的失误而出戏,剧本也在「夏」亲吻「秋」后戛然而止并未交代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场戏却似乎仍然继续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氛在你们二人间发酵。

  你一眨不眨地望着元渊,直到他漠然的双眸中透出一抹笑意,那种玄妙的磁场才散去了许多。

  元渊恶作剧似的捏了捏你的鼻尖,你去捉他的手,可他却眼明手快地躲了开来,拂在你脸颊上温热的呼吸因蓦然拉远了的距离而消散,于是你们二人间凝滞着的亲昵感这下彻底化为乌有。

  “你刚刚演错了,”你神色一正,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不再与他嬉闹,“你应该吻我的唇。”

  “所以这算是求吻吗?”元渊哈哈大笑,捧起你的双颊,夸张地嘟起嘴,作势要吻你。你知道对方只是在开玩笑,却依旧便过头表示抗拒,而元渊也没坚持,笑着将手松了开来。

  “开玩笑的,我没有亲你的意思。我之前和姜导演商量过不想在电影里有吻戏,拍电影的时候借位就行了。”

  你愣住了,心情忽然有些复杂。你的第一反应是元渊是个直男,对与同性接吻感到排斥,可你转念又忆起与元渊先前的闲聊,觉得对方思想并没有如此闭塞,对演戏的觉悟也没有那么肤浅。你越想越困惑,而元渊看到你一脸茫然的模样,沉默片刻后主动解释了原因。

  “我明白这非常不敬业,当时姜导演也是在确保我这么做不会影响电影质量才勉强答应的。这件事比较私人,和你并没有关系。”

  在说完这句话后,元渊明显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怎么措辞,几秒后才终于出声。

  “我本来是不想说的,但现在想来还是解释下会比较恰当,”元渊叹了口气,“我并不希望因这件事导致我们之间的隔阂。”

  你看着元渊神色纠结的模样,有一瞬间想告诉他不用勉强自己,可元渊却仿佛对你的犹豫视若无睹,径直开了口。

  “自我记事起,我就没有母亲,一直是父亲抚养我长大的。我的父亲从没有向我隐瞒我是被他领养的事实,我也没有因此疏远他,反而因他无微不至的态度倍加感动。”

  “我一直都和父亲的关系很好,直到十岁那年我才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和我太近了,那种过分了的亲昵让我觉得恶心。”

  你猛地抬头,而元渊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你的反应似的,悠悠地望着你,面无表情,眼底是追忆时特有的空洞。你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而元渊这时才像从梦中醒来似的,微微一眨,双目再次恢复了神采。

  “抱歉,这段往事对我而言实在有些沉重,每次一提到这个我就开始变得不对劲,”元渊冲着你露出了个歉意的微笑。他的唇微微嚅动似乎想要说些别的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千言万语化为一声叹息,“我知道你或许不想听这些东西,可我憋在心里太久,一直没有适合的人能够倾诉。你可以把它当作一件新奇的事听着玩玩,也可以毫不在意,下一秒就抛之脑后……”

  元渊说到这里,失笑着叹了口气。

  “总之,请你听听吧。”

  这下你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口——对方是想要你听的,你再也没有了劝说他不要勉强自己的借口。

  若说一开始,你只是纯属对打听别人的私生活感到不适,那么当元渊开始细细阐述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后,那种不适便化为了强烈的抗拒,让你如坐针毡,惶恐不安。

  “别人家的孩子自从懂事以后就会一个人洗澡,但是我的父亲却从不允许我一个人洗,偏要亲自把我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了,用那只比我粗燥了许多的大掌在我幼嫩的身子上来回抹沐浴露。十二岁那年,我第一次提出了异议,告诉父亲没有人像他这样帮青春期的男孩洗澡。他却反过来嗔怪我是白眼狼,说我身上的一切都是他的珍宝,替自己的宝物擦洗有什么错?”

  元渊的口气并没有什么波澜,听上去就像是在说今天吃了什么似的稀松平常,却让你更加坐立难安,脑袋上的那根经不住地鼓动着,振得你头晕目眩,直犯恶心。

  “十三岁的那年,我第一次勃起。我的父亲每天和我同床共枕,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后,第一反应不是避嫌而是把手伸进我的裤子里,还把嘴贴在我的唇上,叫我把舌头伸出来。”元渊说到这里,轻声笑道,“那个时候,我才终于明白我的父亲就是个道貌岸然的畜生。”

  “但这个认识除了让我更加无助绝望外,一点用处也没有。他在别人眼里依旧是个英俊倜傥的好父亲,拥有一份得体的工作,因为体恤我的感受没有任何组建新家庭的打算。”

  “面对这种孤立无援的状态,我越来越恨。可我的父亲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我的恨意,依旧若有若无地触碰着我的身体,以‘父爱’之名来猥亵我。”

  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如同卡住了的磁带一般。你受不住这种死寂,好半晌才终于抬起头,却蓦然撞进元渊那双含笑的眸子。

  你形容不出那种笑意,那种笑容冰冷而机械,让人胆战心惊,又说不清害怕的原因。于是你浑身僵硬地把头一低,为打破这种诡异的气氛,硬着头皮开口问他。

  “难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比如把你们之间的对话录音下来?”

  元渊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你的问题,再开口时语气已恢复成平日里的轻快。

  “无论如何,那些都已经成为过去式,现在的我也许久没和父亲接触了。谢谢你听我讲了那么多,我只想告诉你我之所以不愿亲你是因为我对亲吻本身有心理阴影,希望你千万不要多想。”

  这时,你选择——

  【A. 沉默不语】

  【B. 表示理解】

  【C. 告诉元渊你也遇上了一样的事】

  【D. 问元渊他是怎么摆脱他父亲的】

第一百零三章

  你已选择【D. 问元渊他是怎么摆脱他父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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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你对元渊没有按剧本吻你这件事并没有太多想法。你顶多有些惊讶及困惑,无论他有什么私人原因都与你没有什么关系,毕竟你们只是萍水相逢的朋友,还没到推心置腹的地步。

  真正牵动你心弦的是元渊说的话——他与他养父的过去令你联想起自己那段模糊不清的记忆。你甚至有种奇怪的错觉,仿佛元渊并不是在回想自己的过去,而是替你填充那段充满留白的过去。

  须臾之间,一个答案仿佛呼吁而出,却又因为什么道不明的限制而隐在虚假之下,让人云里雾里,好奇又恐惧。

  你试图说服自己元渊的过去和你的相似只是个纯粹的巧合,但随着元渊将他养父的所作所为描述得越来越清晰,你脑海里的片段记忆也仿佛被人刻意地拼凑在一起,于是原本一盘散沙的回忆渐渐有了轮廓,你对自己父亲的印象也越来越清晰。

  可这一过程却在你抬头望向元渊的刹那被打断了。

  那一刻,望着元渊浮于表面的笑意,你似乎看到了最真实的他——那个他冷漠而嘲讽,他之所以微笑是因为他必须得微笑,而非发自内心。

  然而当你为了打破僵局而主动询问对方时,元渊又再次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戴上了那张亲和的面具,让你在松了口气之余,又有些心情复杂。

  你说不出自己这种心情源于何处。你唯一知道的是,当他向你坦白自己的过往时,你们之间仿佛有一种玄妙而令人惶恐的联系。这种联系使你心悸却愈发想要靠近。

  你的直觉告诉你,元渊的过去似乎与你的过去息息相关——无论这是个纯粹的巧合,还是别的什么。你无法将那种细节上的重叠当作玩笑抛之脑后,你觉得这背后一定藏着一个答案,而这个答案恰是拼凑你残缺记忆的关键。

  你想起自己在小黑屋里不小心摔破了的试管,里面装着的手指让你依稀回忆起自己的过去。迄今为止,你总是对回忆里发生的一切感到不真实,对自己的继父感到陌生。你一直认为这些回忆虚假得让人难以信服,因此哪怕回忆中的自己做出了道德与法律上不能容忍的事情,你也体会不到一丝实感,根本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若不是元渊的话提醒了你,你甚至不会想起这段过去。

  你开始感到好奇,好奇元渊在经历了与你几乎一摸一样的事情后会做出什么反应,于是你问元渊他是如何摆脱他父亲的,心里则暗自揣测他应该与对方断绝了往来,因此才需要身兼数职来维持生计。

  元渊沉默不语地凝望着你,面无表情的脸上渐渐升起一抹暧昧难测的笑容。与此同时,那种难以言喻的阴寒再次笼罩了你,让你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你觉得呢?”他眯起眼睛,笑着问你,“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你愣了愣,情不自禁想起那段血腥的片段,却又马上将其抛之脑后。

  “我不知道……毕竟我并没有经历过这些……”你说到这里,突然感到有些心虚,于是紧张地补充道,“抱歉,我不该问你的,是我鲁莽了。”

  元渊耸了耸肩,脸上莫测的笑容顷刻间化为无奈。“你不用感到抱歉,我也只是好奇罢了。”他顿了顿,用一种半是调侃半是嘲讽的语气告诉你他另一个朋友的反应,说他在听了自己的事后,竟反过来羡慕他,甚至说他父亲对他的爱实在让人艳羡。

  你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却道不清原因,只好一声不吭地听着元渊不紧不慢的语调,强行将噎在胸间的那股气压在心底。

  “这种反应实在让人难以理解,”元渊叹了口气,“不过后来我才明白这只是因为他缺爱罢了。”

  元渊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掀起眼帘,用一种满含深意的目光与你对视。

  “缺爱的人总是喜欢妄想,”他轻声呢喃,一眨不眨地盯着你,胶着的视线中暗藏怜悯与戏谑,“这种人渴望被爱,哪怕是扭曲的爱意也甘之如饴。”

  “真是荒谬又可悲,不是吗?”

  *

  直到你与元渊道别,上了出租车后,那几句话依旧在你的脑海里盘旋。

  你觉得元渊那微妙的神情与犀利的措辞似乎意有所指,却怎么也想不通。你叹了口气,愣愣地望向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车里过于厚重的皮革味令你头晕目眩,却又怎么也生不出摇下车窗的兴致。

  就在这时,出租车突然驶入隧道,光线遽然一暗,拥挤的人群顷刻间被光秃秃的水泥墙壁代替。你感到索然无味,刚想转过头时,却惶恐地发现一件事。

  ——你动不了了。

  你的身子依旧呈放松状态靠在椅背上,脸则微微朝窗户的方向侧着,明明心神紧张,身上却一点汗也没有沁出来。你慌张失措却又不知该做些什么,涣散的双眸冲着玻璃窗定睛一瞧,心顿时沉入谷底。

  在窗户的反射中,你本该与自己的倒影面面相觑,可不知为何你的身子却没有被窗户映出来。窗户倒映着的是一个与你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但“他”坐在窗户的另一侧,脸朝着正前方。“他”的头发堪堪垂在耳侧,比你接发前的长度还要短上不少。

  你感到困惑又恐惧,不明白这个情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知道这不是梦境,毕竟你并没有入睡的记忆。更重要的是,你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躯——你是真实存在着的,你只是在玻璃窗面的反射中找不到自己的影子。

  “小伙子,我看你袋子上的标示很眼熟啊,是李医生的诊所吗?”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正在开车的出租车司机。

  你微微一愣,不等你回过神来,窗户倒映中与你长得别无二致的男人便主动开口道。

  “是啊,我需要上一层保险。”“他”的声线平静得犹如一潭死水,像是回答问题又像是百无聊赖中的自言自语,“但如果我的猜想是对的,那也就没有开证明的必要了。”

  “什么证明?”前座正开着车的司机好奇地问。

  “他”顿了顿,犹豫片刻后才悠悠笑出声来。“他”笑得越来越开怀,笑得前仰后合,可不知为何前头的司机却没有打断“他”,于是畅快的笑声放肆地在这狭小的车间里回荡。你以为“他”会继续解释那个证明,却没想到“他”话锋一转。

  “我一直怀疑这个世界是否真实。”“他”轻声呢喃,脸上挂着一分莫测的笑,声音里也夹着一分笑意,“如果这个世界是真的,为何之前的我总是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驾驶座并没有传来任何回应,“他”也没在意,径直把话头接了下去。

  “知道吗?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每当我对我的继父产生忤逆之意,我的皮肤之上就会窜起类似电流一样的东西,约束我的言行举止。”“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双眸一亮,脸上遽然扬起一抹灿烂的微笑。

  “但在前不久,我十八岁生日的那天,我终于克服了身体条件放射的反应,第一次做了我一直以来最想做的事情。”

  你听到这里,倏然一惊,当即便想起了自己十八岁生日将继父分尸的往事。那一刻,你才蓦然意识到,现在发生的一切或许都是回忆——此时说话的男人正是几年前的你,当时的他刚将继父分尸并从李医生的诊所取到疑似“反社会人格”的诊断书。

  你的猜想也在对方之后的叙述中得到了肯定。这个男人的确是几年前的你,他甚至吐露自己之所以会去找李医生进行心理咨询就是为了在事态暴露后获得减免刑事责任。

  “但是当我走出诊所后,我才意识到我做的这些从头到尾都没有意义。哪怕我把尸体放在屋里任由它腐烂发臭,这个世界也能替我把这些恐怖的事给消抹。”

  “一个充满爱与谎言的世界怎么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或许说,我的存在本来就是个错误,不是吗?”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司机开口了,可他那毫无感情色彩的中性音调却让你心中一凛,莫名使你联想起世界意识的声音。

  “你是怎么发现的?”出租车司机的声音从前座飘来,与先前那种带有人情味的声音相差甚远。

  “自从你不再踩油门,车速却越来越快开始,”“他”说到这里,嘲讽地一笑,“在我发现真相的那一刻,我就没有办法再继续活下去了,不是吗?”

  在“他”话毕后,空气便陷入了一片死寂。与此同时,你感到自己的重心正不断往前倾去——“他”说得没错,车的确越驶越快了。

  你的心率顿时拔高,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痉挛。

  快了、快了。一个充满恶意地声音仿佛在你耳畔边嘻笑着。

  可无论是前座身份可疑的司机还是后座的“他”都一言不发,似乎早就接受了即将到来的结局,只有你一个局外人为此紧张惶恐,不能自己。

  在车辆驶出隧道的刹那,原本坐在前头的司机突然发话了。

  “放心,你会活下去的。既然你杀了这个世界的主要角色,那就用自身来补偿吧……至于主角的位置,我已经有了新的人选。毕竟比起一个凭空捏造的纸片人,让当事人来扮演他自己不是更合适吗?”

  你不禁一怔,下意识向旁一转,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原状,而你方才在玻璃窗中看到的倒影也不复存在。

  你身旁的座位空空如也,出租车依旧平稳地在隧道中行驶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宛如一场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眨了眨眼,忍不住用手去碰旁边的座位,可掌下的冰凉却明摆着告诉你刚才的确没有人坐在这里。

  所以刚才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幻想……或者是曾经发生的事。

  用理智的角度来看,你觉得是元渊的过去使你联想起了自己的过往。方才的一切并未真实发生过,这仅是一场因回忆而编造出来的幻象罢了。

  可情感上,你又觉得这不仅仅是场幻象。

  你的心底仿佛藏着一个声音,告诉你这一切虽然看上去虚幻,但都曾真正存在。

  你不知道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但依照那失控的车速来看,多半是一场车祸。

  所以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时,你选择——

  【A. 向元渊发短信】

  【B. 不去思考这件事】

  【C. 让出租车司机去李医生的诊所】

  【D. 问出租车司机这里是否发生过车祸】

第一百零四章

  你已选择【D. 问出租车司机这里是否发生过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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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隧道内部长得都别无二致,你不能确定记忆里发生的一切与你现在身处的隧道是一个。可当司机信誓旦旦地告诉你凭借他开车十年的资历,他能保证这里并未发生过车祸后,你还是不免有些失落。

  没能得到任何有用信息的你越发感到郁闷,于是在之后的车程里没再主动与司机攀谈。

  在这段时间里,你试图平复心情去总结目前让你感到疑惑的点。你发现让你最为困惑的还是你与梦中人的联系,以及你对回忆的脱节感。

  在你看来,梦中人虽然与你的长相没有一丝共同之处,他接触的人和事也让你感到陌生,但不知为何你却能够代入他的情绪,有时甚至会对梦里发生的一切有些微妙的熟悉感。这种熟悉感类似条件反射,像是忽然被风吹开的门缝,开了一点口子又立即被刻意地关上。

  你以往做梦频繁,梦与现实的重合也使你不得不深思其意义所在。你觉得自己与清醒梦有种特殊的联系,你的意识之所以会披上梦中人的皮囊,而不是以一个第三者的视角去观看梦里的事情也是有原因的。

  与梦形成对比的是你仅有的那两次回忆片段——第一次在小黑屋,第二次则刚刚发生。若说清醒梦像是一场浸入式VR体验,那么回忆就如同一张老旧深涩的旧报纸,让人一目十行、完全无法将内容记在脑海里。

  是的,虽然回忆里的你与你现在拥有一张面孔,但无论是他阴冷的气质还是他做出的事情都无法让你代入。你目睹了他干的所作所为,却无法为他的行为感到羞愧、紧张、愤怒等等情绪。

  你只能想起回忆中的画面,却无法忆起当时自己的心路历程——你与那个回忆中的自己就好比两个独立的个体,而正因为你们本质上就不是同一个人,因此你才对他的所作所为无动于衷。

  你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怔愣。

  难道梦中发生的事情才是现实,而所谓的回忆只是你自己脑补出来的空想?

  可当这个念头出现的刹那,你又立即将其抛之脑后。

  这个假设根本站不住脚,因为梦里发生的一切和你现实中所经历的事情虽然有些微妙的重叠,但整体看来还是完全相反的。

  梦中人科班出身,万众瞩目,与众多男人纠缠不清。他虽与亲人有些隔阂,但他的父母依旧健在。你甚至觉得梦中人对他的继父有种特殊的情绪他身处的环境显然要复杂得多,患有抑郁症并有着严重的轻生倾向。

  现实中的你平凡无奇,往人堆里一站把肩膀一缩,没人会把任何一点注意力放在你的身上。你没有母亲,只有那个让你记不太清的继父。你没法想象被迫与自己继父亲近的模样,但至少从表面上来看你们的关系还是亲昵的。你过去的人生简单而无聊,人际关系简单。更重要的是,你并没有患有精神病,毕竟上次在去了李医生的诊所后,对方明确地告诉你你只是压力过大、有些焦虑而已,并没有真的患病。

  那两个记忆片段反而能够与你现实中发生的一切逻辑吻合。无论是之前你在自己房间里发现的病历、李医生和盛典对你曾去过诊所表示的肯定、那盛着福尔马林的罐子还是那根断指都指出那些记忆片段真实存在的。

  因此,哪怕你再怎么怀疑记忆里的自己,再怎么与梦中人共情,你都无法否认梦只是梦,记忆才是真的。

  难不成这个世界都是虚假的,记忆也是假的,而梦是你脑海里潜意识折射出的现实,那才是所有虚假中唯一的真实?

  你对这种过于离奇的猜测嗤之以鼻,颈后却情不自禁冒出冷汗。

  *

  这件事情很快就被你抛之脑后,却像一颗种子埋在底下,不知何时会发芽。

  之后的几天你每日都会与元渊对戏,有的时候也会闲聊。但你们之间好像有一种默契,都没再提及元渊养父的事情。日子过得平静,转眼间就来到了电影开拍的日子。你以为自己会紧张,然而你在拍摄初期就展露出了初学者所不具备的镇定与专业。姜导演对此赞叹不已,啧啧称奇,可元渊却反应平平,像是早就预料到你发挥的稳定。

  因为你发挥极稳,姜导演干脆让你所有的个人戏份都提前拍摄。现在的拍摄行程变成先拍你与元渊的独角戏,再拍你们的合作部分,最后拍摄你死亡的镜头。

  最后的死亡片段本来是没有的,剧本里起初的安排是以尸体报告的形式体现你最后的下场,但由于你们的拍摄流程很顺畅,有了多余的时间,姜导演决定让你演一个简短的被猥亵的片段和最后尸体被警方发现的场景。

  你对此并没有意见,明白姜导演也是为了电影质量着想。那简短的猥亵片段也无伤大雅,只是画着特效妆的你演一段被虐待的戏份,与你对戏的演员也不会对你有过多的肢体接触,顶多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唯一让你有些犹豫的是姜导演提出让你在女装片段里用真发入镜的提议。

  “当然如果你坚持用假发我也没有太大意见,不过难得你有这个条件,我觉得不用可惜,你觉得呢?”姜导演问你,眼神没放在你身上,专心地调试着摄影机,看上去并不在意。

  你本来对真发入镜有些微妙地排斥,但又转念一想假发的确没真发来得自然,不用的确有些可惜,最后还是应下了。

  姜导演看到你给了准确的答复,这才将视线落在你身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让你条件反射地一抖。可在那之后,他也没什么表示,下一秒后便轻飘飘地移开了视线。

  你只好把这当作自己多疑的产物,不再去操心这件电影临近杀青才会演到的戏份,专心致志地饰演「秋」这个角色。

  你与元渊的独角戏仅用一周的时间便全部杀青,很快就开始拍摄对手戏的部分。

  但让你万万没想到的是,你与元渊第一场对手戏就被ng了无数遍,最后姜导演甚至把卷在手里的剧本狠狠摔在地上,脸上布满了愠怒。

  “这就是你们对戏无数次的结果?”姜导演的声音倒算平静,言语间的鄙夷与恼火却反倒更加明显,让你情不自禁低下了头。

  好在姜导演对主要的攻击对象并不是你,而是元渊,可即便如此你听着姜导演毫不客气的嘲讽依旧有些胆寒。

  但你无论如何都无法站出来,因为你心里其实也对元渊的演法感到困惑。

  ——是的,元渊与你最初对戏时,就告诉你他想要换一种方式诠释「夏」。而这场「夏」逼迫「秋」换女装的戏份也是用当时你们对戏时的方法演绎的。

  在听姜导演数落元渊时,你发现自己和姜导演心中对「夏」的理解是一致,是元渊另辟蹊径,换了一个角度饰演。

  你与姜导演都一致认为「夏」对「秋」根本上并无恶意,「夏」对「秋」的逼迫更多是出自好奇和一种幼稚的逗弄。然而元渊的表演显然把「夏」对「秋」的态度恶化了,好奇变为恶意的揣测,逗弄变成满含鄙夷的奚落。

  元渊理解中的「夏」更加高高在上,像是从上而下地鄙夷「秋」,以玩弄「秋」为乐,从他的痛苦中汲取快意。

  你想起自己曾问过元渊为何这么演绎「夏」,而当时元渊的回答至今让你难以反驳。

  “「夏」这个角色太完美了,没有道理揪着一无是处的「秋」不放。好奇心这个理由太薄弱了,唯一只有当「夏」这个角色本身也有性格缺陷才能解释为何他把「秋」女装这件事当作把柄捏在手里。”

  说这话的元渊神色自若,手指轻轻抚弄页脚,语气漫不经心。

  “在我看来,「夏」的友好与开朗都是一张虚假的面具,戴久了也想摘下来。弱小胆怯的「秋」刚巧就是他摘下面具的契机,一个让他得以发泄恶意的渠道。”

  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夏」从头到尾都不爱「秋」,有的只是一种扭曲的占有欲,那是对物品的执念,不是对人的。”

  你想到这里突然有些失神,心脏如同当时你听到他这席话时那样猛地一缩。你不清楚这一瞬间的心悸源于何处,只好归于自己太过沉浸于角色,为「夏」并不爱「秋」,甚至没把他当作人看这件事感到怅然若失。

  还没你细细品味这复杂的情绪,姜导演的话便打破了你的思绪。

  “你的表现我也不算满意。”

  你抬起头,便看见姜导演环着胸,眉头一蹙,嘴角紧绷的模样。或许是因为你的问题没元渊的大,他的语气明显好了许多,但依旧肃穆,神色也不算好看。

  “我没有在你身上看出「秋」对「夏」的爱慕,我只看到了微不足道的好感,我要看到的是那种卑微的爱,哪怕被伤害也甘之如饴的爱。”

  你心知自己的表现的确不算最好,元渊那种尖锐的演技也影响了你的发挥,但你知道推卸责任对你与元渊都没有好处,于是一声不吭地点了点头。

  姜导演将眼镜一摘,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抹疲惫,但那种疲惫很快转瞬即逝,戴上眼镜的他又重新恢复了严厉。

  “我很不满意,但我不是个不讲理的导演,小元刚刚的演法也不是不行,但这就得考验你的演技了,”他说到这里,将视线落在你身上,“你的搭档如果坚持将「夏」演成一个思想阴暗的伪君子,那你就得演出一个表面怯懦单纯实际渴望被施虐的「秋」,这样才能让「秋」对「夏」的爱合乎常理。”

  “我给你们十分钟思考和休息的时间,十分钟过后我要得到答案。”

  *

  你和元渊相继离开了拍摄现场,站在走廊里相顾无言,还是元渊率先打破了沉默。

  “对不起,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连累你了。”元渊脸上布满了歉意与疲惫,先前的拍摄与姜导演的责备都使你们身心俱疲。

  你摇了摇头,表示并不在意,而元渊也没有再开口,静静靠在对过的墙上,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也有些心烦意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就在这时,元渊再次出声了。

  “其实,我这么演是有道理的……请你配合我。”

  你抬起头,便与他目光灼灼的视线对上了。你形容不出元渊里眼里的亮得惊人的光,但你看出了一种近乎执拗的坚持,那种坚持使你心神不宁,鸡皮疙瘩四窜,但又忍不住探寻他眼里的深意。

  这时,你选择——

  【A. 答应配合】

  【B. 拒绝配合】

第一百零五章

  你已选择【A. 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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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那双琢磨不透的眼睛,你的心跳渐渐加快,额前沁出薄薄的汗来。

  你不知道元渊的用意,心里却有种预感哪怕自己问他这么做的原因,他也只会保持沉默。

  答应元渊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暗暗想道。或许他的锲而不舍源于他对自己演技的信任,刚才你的发挥的确不太好,若重来一遍你不是不能演出那种痴迷。

  你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无论元渊坚持己见的理由是什么,在你能力所及的范围里,你愿意去帮助他,毕竟他对你有恩,而你们也早就成为了朋友。

  于是你点了点头,告诉元渊你愿意配合他。元渊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切的笑容。

  “谢谢。”他感激道。

  *

  你与元渊没过多久就再次走进拍摄现场。当姜导演的身影再次映入眼帘的刹那,你的心下意识咯噔了一下,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镇定自若的模样。

  “商量得怎么样了?”姜导演的声音平静极了,丝毫不见十分钟前的苛薄。

  “我们决定还是照刚才的演,”元渊见你没有开口主动接下了话茬。

  姜导演的表情没有变化,眼神却微微向你的方向侧去。你心头一紧,告诉姜导演你决定配合元渊的表演。

  你以为姜导演会大发雷霆,再不济也会冷嘲热讽一般,却没想到他双肩一耸,两手一摊。“我说过我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你们要这么演我也没意见,只要你们给我一份满意的答卷。”

  姜导演说到这里顿了顿,卷起剧本敲了敲桌子,厚实的纸页砸在桌沿上发出啪嗒的声响。

  “光说不做可不行,让我看看你们的决心吧。”

  *

  重新站在摄影棚的灯光下时,你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紧张。

  姜导演让你们重新演绎「夏」与「秋」的第一场对手戏,也就是「夏」揭穿「秋」女装的部分。只是这次,你的压力剧升,要将「秋」以害怕为主兴奋为辅的情绪全部颠倒,变成兴奋为主害怕为辅。这时的你才对自己先前鲁莽的决定有些后悔,对接下来自己是否能胜任这一角色感到踌躇不安。

  你叹了口气,不再去想这些无法反悔的事情,专心用拍摄前的这几分钟来酝酿角色。

  在先前的表演中,你一直把「秋」当作一个正常人来演绎。女装是一种宣泄真我的渠道,他本身并不病态,他只是缺爱且缺乏认同感罢了。他对「夏」懵懂的情感源自于他对其的憧憬,展露了他的天真烂漫。

  但如果要配合元渊的表演,你就不能再这么演了。若要将「秋」对「夏」的感情从懵懂的憧憬转化为痴迷,那么你所饰演的「秋」就必须拥有一个病态的点,正是因为「夏」触及了这个点,「秋」才会对他难以自拔。

  只是无论你怎么想,都找不到「秋」性格中的缺陷。诚然,他懦弱又喜欢逃避现实,但你认为他本质上是善良的。他的病态浮于表面,真正的他纯良无害。

  所以……这究竟该怎么演?

  你心神恍惚,魂不守舍,可时间不等人,没等你完全想好该怎么改变自己的演法,姜导演便对你与站在另一头的元渊比了比开拍的手势。

  你神色一正,只好将纷争的念头尽数逐出脑海,决定走一步算一步,尽量跟着元渊的节奏演。

  随着不远处传来的“Action”,元渊推开了房间的门,你头一抬,与他没有丝毫感情色彩的目光撞上了。

  “那天我们在翻看网络偶像的照片,你是不是特得意?”元渊低笑道,不紧不慢地向你地方向走去。

  你心跳一滞,下意识想要往后退一步,可正当你欲要向后退去时,你的身子忽然顿住了。

  如果「秋」痴迷于「夏」,他怎么会下意识回避对方呢?

  在你犹豫的几秒里,元渊早已走到你的身前。你目光一凝,瞳孔猛地一缩,元渊面无表情地脸上则咧出一个不轻不重的笑。

  望着元渊那双充斥着恶意与鄙夷的眸子,你忽然一慌,意识到自己一时神游,不仅没能重新定位角色,甚至连最基础的代入角色都没能做到。

  糟了,你脸色煞白,嘴唇哆嗦。

  你以为姜导演会立即喊停,却没想到在你脸色大变的刹那,元渊状似无意地将身子向你的方向一倾,就着墙将你大半个身子都压在自己身下。

  你怔怔地与元渊视线交错,那张近在咫尺、背着光的脸此时并不属于「夏」,而是元渊,因为你在他的脸上找不到属于「夏」的嘲讽。

  你所看见的是一抹沉静的笑,他眼里的鼓舞之意却让你倏然清醒,混沌的大脑渐渐恢复秩序。

  ——那是一种信任,是对你能力的认可。

  他相信你能够成功演绎出一个不一样的「秋」,所以才会恳请你配合他的表演。

  表演并未因为你们之间微妙的互动而中断,元渊的手指轻轻擦过你的面颊,他低着头似乎在欣赏你脸上的无措,但只有背着摄影机的你与元渊才明白此时的你们是以演员的身份进行交锋,而并不是角色本身。

  你仰头与元渊对视,看着他轻轻向你比了一个口型。

  你一开始没能明白他的意思,直到他再次嚅动双唇,你才意识到他比的口型是“臣服”。

  不等你深想,元渊便继续将把念到一半的台词接了下去。

  “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你想要继续与对方眼神交流,可此时的摄影机已随着这句台词向你们侧面移动。你心知接下来你与元渊所有的面部表情都将暴露在镜头之下,于是只好收起自己砰砰乱跳的心,争分夺秒地揣摩“臣服”二字的深意。

  臣服……你将这个词在心里反反复复地念着,而此时元渊已慢条斯理地旋开口红。

  原本,你在这个地方会匆匆别过头去,可或许是因为你正在思考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你并未轻举妄动,而是浑身僵硬地杵在原地,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就在这时,一只拇指摁在了你的下唇上,你眼帘一掀,对上了元渊戏谑的目光。

  “不躲吗?”他笑了笑,手指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毫不客气地揉蹭着那被不小心弄破了的唇。

  你双唇微启,于是那一点腥甜自你的唇缝钻进了你的口腔,让你身体一麻,头脑运转的速度却愈发快了。

  你没有回答元渊,但你却明白「秋」是万万不会躲开的,毕竟他是渴望「夏」的,他接受对方的一切,也包括了他的恶意与诋毁。

  你思及此处,顿时一惊,原本脱节的思绪瞬间被一种玄妙的电波链接了起来。

  是的,臣服,这就是「秋」人格上的缺陷!他对「夏」的憧憬不仅是因为「夏」拥有他所没有的阳刚,更是因为他希望被这样的「夏」主导。或许最初的「秋」并未想得如此深入,可当「夏」在他面前暴露出他强势顽劣的一面后,隐在「秋」皮囊下的被虐因子就开始变得活络。

  「夏」的言行举止激发了「秋」的被虐欲,而「秋」身上的胆怯与不作为则进一步让「夏」的顽劣发酵。

  他们的关系自始自终都是扭曲的,你的任务就是演出被引入歧途的「秋」。

  在顿悟的刹那,你觉得自己原先躁动不安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一个微凉的膏体落在你被擦破了的唇上,激得你浑身一哆嗦,双目再次聚焦,于是那个眉眼张扬、桀骜不驯的男人映入了你的眼帘。

  你感受着那根在你嘴唇上肆意擦动着的口红,对方用的力道过大,膏体陷在你柔软的唇里,在你的嘴唇上砸出浅坑。可你却毫不在意,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男人,兀自陷入了一场不可告人的自我陶醉。

  须臾之间,你忽然觉得那束胶着在自己脸上的视线令人浑身绵软,心跳失控。一种奇妙的感动从你心底冉冉升起,使你忽略了唇上的刺痛,反倒因他的粗暴所隐含着的亲昵之意而脸红耳热。

  一层雾蒙蒙的水光渐渐在你的眼球表面升起,你用一种凄婉的目光认真勾勒着对方的五官,那是与阴柔怯懦的你全然不同的阳刚之美。

  你毫不遮掩的目光很快引起了元渊的注意力,他眼里闪烁着恶心,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了。

  他将乱七八糟的口红随手一扔,抛下嘴唇被涂得脏兮兮的你,径直走到衣柜前,将挂在衣架上的白色连衣裙粗暴地扯下并往你的身上一丢。

  “这就不用我教了吧。毕竟我可从没有干过这档事。”

  你捡起滑落在地的连衣裙,头脑像是被浸泡在一滩温水中,暖洋洋的。

  他的意图你再清楚不过了,他想要羞辱你,让你这恶心的变态彻底暴露原型。可不知为何,即便你反复告诫自己他对你这么做除了践踏你没有任何深意,你依旧难以自持地情绪高涨,鸡皮疙瘩欣喜得从尾椎一路窜到后颈。

  你心里不住喟叹,蒙在眼球上的眼泪更加澎拜了起来,不知是因为对方眼里愈发扎眼的鄙夷感到悲伤还是激动。

  你颤抖着把衣服换上了,可对方却显然没有玩够,让你顺带着将妆也画了。

  待你将妆容画完时,已经过了十分钟了。对方让你转过身来,于是你乖顺地转过身,让他火辣辣的目光在你全身上下流连着。那种刺骨与灼热并存的视线让你全身战栗,于是先前那种奇特的煽情感又重新自你的心底涌现出来。

  你觉得有一股火苗从你晕乎乎的大脑一路下窜,直指你身下某个难以启齿的器官,让你的体温渐渐拔高,愈发难以自持。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你一会儿,捏住你的下颚,向上一抬。那一刻,你从他微妙的神情中找出了一丝恍然。

  “你那么骚,都是因为太像女人的缘故。”他总结道,蓦地嗤笑一声,意味深长地望向你那张泫然欲泣的脸蛋。

  “你是在期待我对你做些什么吗?”

  你陡然一震,可对方的脸早已不由分说地压了下来。你以为他会吻你,却没想到他的双唇轻飘飘地落在你的唇角。

  那一刻,你才蓦然脱离角色,惶然意识到站在你眼前的是那个对亲密接触有心理阴影的元渊,而不是电影中的「夏」。

  *

  这个场景最后并没有一次性通过,好在姜导演勉强认同了你的表演才使得你与元渊的努力没有白费。

  离开摄影棚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元渊提议请客吃晚饭,为报答你配合他演出一事。

  你是想去的,但与此同时又有些犹豫,因为这些天里你与叶子都心照不宣地一起吃晚饭,从未间断过。

  这时,你选择——

  【A. 拒绝元渊】

  【B. 答应元渊,直接赴约】

  【C. 答应元渊并发短信告知叶子】

  【D. 问元渊愿不愿意到你家吃饭】

第一百零六章

  你已选择【C. 答应元渊并发短信给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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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选择对你而言并不困难。

  你的犹豫仅仅出自于对叶子的亏欠感,毕竟你清楚地明白自己更愿意和元渊吃晚饭,而不是和他。

  照理来说,你与叶子的关系更加亲密,理所当然该选择叶子,可或许是因为你还未熟悉自己作为对方男朋友的身份,你无法像寻常情侣那样无时不刻地想要与他黏在一起,做不到和他甜言蜜语、亲亲我我。

  ——更何况叶子也从未主动表示想要更进一步,你们最多也只是亲额头和亲脸颊,像是关系极为要好的朋友,却又没有像亲友那样对彼此彻底敞开心扉。

  这么想来,叶子应该不会太在意,你暗暗思忖,况且他也与元渊见过面,知道你们仅是合作伙伴的关系。

  这个逻辑水到渠成,你没用多久就彻底说服了自己,于是掏出手机发短信告诉叶子自己今天和元渊有约,不能回去吃饭。末了,又犹豫地添了一句,说这次约饭是仅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情。

  你来回删减字句,也没避开元渊,当你终于发完短信抬起头时,便看见元渊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你是怕你家那位吃醋吗?我以为这是一句话的事情。”

  你还没习惯被人打趣叶子与自己的关系,腆着脸笑了笑:“也不是……说清楚点更加礼貌,也能避免误会。”

  “礼貌?”元渊神色古怪,似乎想再说些什么,却又即使刹住了车,耸了耸肩,“……算了,我这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不过这样也不错,相敬如宾能让感情更持久,所以你是喜欢这种稳定的感情?”

  你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这是你人生中第一次谈恋爱,完全没有参考价值。但就凭你对自己的了解来看,你认为自己大抵是喜欢细水流长的感情。

  虽然世界意识告诉你你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可是你自始自终都觉得自己再平凡不过了,即便你经历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你不够聪明,不够帅气,甚至没有任何人格魅力——如此平庸的你能遇上欣赏你的叶子都很难得,更别提别的了。

  轰轰烈烈的爱情只有那种自信又赋有魅力的人才能拥有,这是普通人触及不到的奢侈品。

  于是你告诉元渊自己的确更喜欢这种淡淡的、稳定的感情,这让你很有安全感。

  元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用一种意味深长地眼神打量着你,像是在消化你字里行间的信息。你不太明白他为何会对你说的话产生这么大的反应,可他没过多久又顿悟似的挑了挑眉,恍然大悟地笑了。

  “我原本以为演员都滥情,喜欢追求刺激感,你的回答的确实在出乎了我的意料。不过后来我又想了想,觉得你会这么想反而符合逻辑……”元渊说到这里就停住了,嘴里呢喃着原来如此,却没再说更多了。

  你并不在意元渊戛然而止的话,却对他前半句话的措辞有些困惑。

  明明你是半路出家,元渊才是货真价实的演员,为何他却说得好像你才是名专业演员,他则与演员一点关系也无呢?

  *

  你与元渊的对话没过多久被叶子的回信中断了。不出你所料,叶子果然没有任何异议,简单关心了你几句也没再说别的。

  你松了口气,问元渊他要请你去哪儿吃,而元渊却故意买了个关子,除了告诉你“是个适合聊天的地方”之外,什么也没说。

  你以为他会带你去家正规的餐馆,却没想到他竟将你领到了家门口。

  “所以这就是你所谓的请客吗?”你装作不满地抱着胸,看着元渊在他那狭小的出租屋里东翻西找。

  “毕竟餐厅没有家里来得安静,”元渊说到这里,双手一举,投降似的叹了口气,“好吧……我承认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便宜。我们也算是朋友了,我想你应该不会在意这点小事吧?”

  他说到这里,从抽屉里拽出两包泡面,转过身来,冲着你的方向挥了挥。

  “我家就剩下两包泡面了,你要哪种口味?”

  你向前一凑,两包包装一样花俏,只有配色不同的泡面映入你的眼帘。

  在你借住姜导演家和与叶子同居的日子里,你一改从前常吃垃圾食品的习惯,更是彻底戒了泡面。

  但在这之前,那段被模糊了的记忆中,你还是经常吃泡面的,只不过对泡面的牌子有些遗忘。

  眼前的这两包泡面就是你没见过的牌子,不过你没有什么忌口,于是随手伸向其中的一包。可正当你的手即将碰到泡面的包装袋时,元渊突然道:“你不是不吃辣吗?”

  你顿时一愣,条件反射地问:“你怎么知道?”你说这句话时无比自然,可过了几秒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

  你没有忌口,自然也是吃辣的,为何会如此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不吃呢?

  你想到这里,突然浑身僵硬,冷汗淋漓。

  ——是的,在元渊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你是真切地感到惊讶。在那措不及防的刹那,你的确认为自己并不吃辣,并且为对方知道这件事感到错愕。

  但当你反应过来后,你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想法是多么得莫名其妙,来得毫无根据……

  不吃辣的不是我,而是另一个人。在困惑与惊骇之余,这个念头突然从你的脑海里蹦了出来,变得越来越清晰。

  在你怔愣的几秒里,元渊将那不辣的泡面在你眼前一晃。你迷迷糊糊地抬起头,便见他冲你一笑,指了指一旁的热水壶。

  “那我先去帮你泡,你先坐。”

  这时,你选择——

  【A. 坐下来,等元渊】

  【B. 问元渊怎么知道你不吃辣的】

  【C. 问元渊他是否以前就认识你了】

  【D. 问元渊他究竟和你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进入十章倒计时了……(狗头.jpg)

第一百零七章

  你已选择【C. 问元渊他是否以前就认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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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没有坐下,而是在元渊即将转身之际,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他。

  “你是不是认识以前的我?”你开口后才意识到这个措辞有些微妙,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以前就认识我了?”

  你说这话时心里有些没底,毕竟这个猜疑在你的心里只有个粗略的轮廓,并未完全落实。你以为元渊或许会对你这像是搭讪般的言辞哭笑不得,说你们以前从不认识彼此,或干脆摆正脸色,一本正经地告诉你他的确认识你,却没想到他的反应完全背离了你心里的两个预想。

  “为什么这么说?”他转过身,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望向你的眸子却迸发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光,“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你张了张嘴,半晌才出了声:“感觉……我也说不清楚。”

  元渊点了点头,看不出情绪。他低垂着眼帘,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像是在思忖些什么,好半会儿才又将视线移回你的眼睛上。

  “我明白,这急不了。”元渊露出了一个轻描淡写的笑,有点凉飕飕的,又有点奇妙。他抬起手,晃了晃手里的泡面,零碎的面饼在袋子里发出细碎的声响。

  “你再仔细想想,我先去了。”

  *

  若说你方才开口询问元渊只是个基于一个模糊的猜疑,那么他那意味深长的答复就彻底使你心中的猜测做实了。

  元渊一定认识以前的我,你坚定不移地想道,或许他刚刚就是在试探我的反应……

  你的思绪如同一团缠在一块儿的毛线,乱糟糟的,直到一碗冒着热气的泡面映入你低垂着的眼脸,你才猛然回过神来,抬起头向元渊道谢,一边接过他手里的筷子。

  你接过餐具时,心里有些忐忑,怕元渊会继续先前的话题,却没想到他只字未提,搬了把椅子,自顾自地开始吃了起来。你见他专心吸溜着面条,悬在胸口的大石落下之余,又有点心情复杂……

  你以为元渊已彻底将那段对话抛之脑后,却没想到在你们吃完并将东西收拾好后,他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口了,问你是否理清了思绪。

  你愣住了,不知该老实地回答没有,还是告诉元渊自己方才脑袋空空,什么都没想。元渊叹了口气,没辙似的双手一举:“好吧好吧,让我们退一步……”

  “你能重复下之前说的那句话吗?就是吃饭前你问我的问题。”

  你一头雾水,不明白他的用意,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将那句问话重说了一遍。

  “很好,那你能告诉我当时你说这句话时在想写什么吗?”元渊心平气和道,“还是说你只是随口一提,什么都没想。”

  你望着元渊的双眼,沉默的同时,心脏却毫无征兆地开始剧烈跳动。你说不清这风雨欲来的紧张感源于何处,分明元渊的口气轻缓,神情平静。你有种预感,自己接下来说的话事关重要,虽然你依旧对目前的状况云里雾里,对元渊锲而不舍的态度感到困惑。

  于是你在犹豫几秒后,认真告诉元渊那个问题并不是信手拈来,而是你在思考后产生的疑问。

  “所以你究竟是为什么会这么想呢?”元渊态度温和,问的问题却咄咄逼人。

  你无声地张开嘴,窘迫地捂住了脸,蓦然长叹一声:“我也不知道……或许因为你之前说我不吃辣的那句话让我有些神经敏感了……”你越说越感到难以启齿,如果元渊的确是你的旧识那还没什么,可若他并不认识以前的你,听到你只因一句“吃不吃辣”就怀疑个半天,一会儿准得埋汰你。

  你原本已经确认元渊认识以前的你了,可他现在暧昧的态度又再次使你摇摆不定。若是他认识以前的你,为何在初见时表现出一副从未见过你的模样?若他不认识你,为何现在又对你一句话反复追究了半天?

  你愈发看不透元渊的态度,说了半天也没说出所以,索性抛开一切,坦坦荡荡地把话说开。

  “总而言之,我真正想问的就这么一句——你认识以前的我吗?”你顿了顿,犹豫片刻后坦诚道,“……我丢失了一段记忆,只依稀记得以前的自己做了什么,细节都记不清了。不吃辣的很有可能不是我,而是以前的我,我听到你说我不吃辣一瞬间以为你和以前的我认识……”

  “所以,你到底认不认识以前的我?”

  你彻底抛下了各种顾虑,毫无保留地将一切摊在元渊的眼皮底下,希望元渊也能不再言辞闪烁,正面回答你的疑问。可让你失望的是,元渊只是笑了笑,丝毫没有回答你的意思。

  “我的回答不重要,重点在于你。你说自己失忆了,但真的是这样吗?”

  你愣住了,不明白元渊说的话。

  “我对以前做的事情都没印象了,还是前段时间才依稀想起几个片段,这不是失忆还能是什么?”

  元渊注视着你的双眼,悠悠地开口了:“一个人失忆可以忘记很多东西,但喜好和口味是不会遽变的,你再想想……”

  你盯着元渊,他的眼底藏着一抹暗色,令你琢磨不透,心神不宁。

  不是失忆,还能是什么?你情不自禁地按照他的思路揣摩,能让你忘记以往的事情,甚至让你的性格、喜好和习惯都变成另一个样子……

  ——难道是双重人格?

  在这个想法涌现的瞬间,你下意识去瞧元渊的反应,却见他依旧保持着微笑,纹丝不动。

  可即便元渊一点表示也没有,你也再不敢将他的反应和话当作纯粹的巧合。经过这番交锋,你明确地意识到元渊必然是知道你的过去,甚至比你想象中知道的还要更多,他只是不愿说,也不知道是因为有什么顾忌还是纯粹因为不想开口。

  你对这僵滞不前的对话疲惫不堪,对元渊故弄玄虚的言辞感到恼火。

  “你到底想要什么呢?”你咄咄逼人道,“你在引导我的思想,可却不告诉我你的想法,也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所以,你想要从我嘴里听到什么?”

  元渊讪笑着将前倾的身子向后一撤,双手一举,表示自己没有恶意。于是他眼里莫测的深意被他嬉笑的眼神完美地敛去,他又再次变回了那个你所熟知的那个元渊。

  他向你道歉,说自己不该捉弄你,让你发火了,希望你能够原谅他。而你那在瞬间累计起来的怒火也因为这措不及防的道歉如同一颗被扎破了的气球泄了气,愤慨过后只剩下无奈。

  你再怎么去问元渊他也不会给你一个准确的回答,也没了继续聊天的兴致,没过多久就找了一个理由草率地与他挥别了。

  你离开元渊的公寓,上了出租车,司机问你去哪儿。那个瞬间,你突然想起临走前元渊说的话。

  “无论如何,请你记住一点——主动权掌握在你的手里,只有你自己才能发现真相,别人是无法替你决定的。”

  这时,你选择——

  【A. 告诉司机去叶子的公寓】

  【B. 告诉司机去李医生的诊所】

  【C. 下车回元渊的公寓】

  作者有话说:要开始了。(各种意义上的)

第一百零八章

  你已选择【B. 告诉司机去李医生的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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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坐在李医生的办公室里,低着头,思绪游弋。

  这时,门突然被打开了,你一转身便见李医生一手夹着资料,一手握着一杯近乎要溢出来的水,慢吞吞地挪进了办公室。你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伸手去接他手里盛着凉白开的玻璃杯。

  “不好意思,一时手滑,倒得有点满,”李医生不好意思地笑了,待你接过水杯后,绕过办公桌,在你对面坐了下来,“幸好今天人少,否则你就得赶明天了。说吧,匆匆忙忙过来是发生了什么?”

  你低垂着眼脸,端起那杯水,手指若有若无地摩挲着杯壁,好一会儿才终于开了口。

  “是这样的……之前您说的应激障碍已经很久没有发生了,但我最近似乎有了记忆恢复的征兆,”你说到这里顿了顿,“不过那些我很难将自身代入那些记忆,我觉得记忆中的自己根本就是另一个人。”

  在打开了话匣后,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为了把事情从头到尾解释明白,你将元渊的事情、自己产生的疑惑都详尽地告诉了李医生。你说你很肯定自己想起的是回忆片段,而不是因压力过大所产生的幻觉。

  你说这席话时,一直盯着手里的水杯,不敢抬眼去看李医生。你害怕在他眼睛中瞅出无奈,害怕他依然把你方才说的一切当作幻觉。

  或许是担心对方会打断你,你的语速极快,字与字像是吸铁石般黏在一起。直到你无话可说,只剩下最后一句总结时,你才戛然而止,整个整个房间除了你急促的呼吸声,半点声音也没有。

  须臾之间,你神游的视线蓦然聚焦,于是那近乎溢出来的水面上映出了你模糊不清的脸庞。那一刹那,盯着那张与自己别无二致的面容,你内心突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疑惑。

  这张脸真的曾属于另一个人吗?

  你之所以无法代入失忆的片段,真的是因为双重人格吗?

  你满腹疑问,却不知该如何提起。你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拥有双重人格,怀疑这是应激反应后产生的失忆。只是如今的你已经没有了退路,你早已将怀疑自己是双重人格的所有证据都赤条条地摆在了对方眼前,如今你只剩下最后一句总结就能将你的说辞画成一个完整的圆。

  是的,你还差半步就能把这番话收尾。

  可不知为何,在这最紧要的关头下,你心中却突然升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畏怯。在所有疑点都齐齐指向一个真相的瞬息,你竟突然萌生退意,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你有种古怪的预感,好像只要自己嘴上承认了,那么这个猜测就会成为一件板上钉钉的事。

  那时,就来不及了。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李医生突然开口了,手指交叉着抵在下颚处,用一种和蔼的目光凝视着你,声音低沉而蛊惑,“我想听听看你是怎么想的,说错了也没关系。”

  “我……”你握着水杯的手指向里收紧,整只小臂剧烈地颤抖起来,可下一秒紧绷着的肩膀忽然一松,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来。

  “……我觉得我可能有双重人格。”

  你以为李医生会点点头,紧接着追问你的心路历程,却没想到他在你开口的瞬间便露出一副欣喜若狂的笑容,交叠着的手骤然分开,竟啪啪地鼓起掌来。

  你被耳畔边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李医生脸上雀跃的神色弄懵了,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直到他拍了足足几分钟,才干脆地收手,蓦地换上一副肃穆的神情。

  “恭喜你,”李医生一本正经道,在你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将桌上立着的名牌翻了个面。

  于是那原本写着“李鑫”的名牌瞬间变成了“心理”。

  *

  在接下来的十五分钟里,你接受了一场颠覆你所有认知的洗礼。

  李医生告诉你他的原名并不是“李鑫”,他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为了替你做心理暗示。他真实的身份是一家私人诊所里的心理催眠师,也是一直以来负责治疗你的医师。

  你无法理解李医生的话,不明白他为何要否认自己的名字,甚至提到心理催眠师这种让你完全听不懂的东西。你问李医生若他不是李鑫,那他究竟是谁,而李医生则一脸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告诉你他没法告诉告诉你他的真名。

  “告诉你这个心理暗示就会再次失效。”李医生笑着回答你,“我的名字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是你的心理医生就好。”

  你张嘴欲要问他更多问题,可李医生却眼疾手快地止住了你:“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疑问……这很正常,让我慢慢把这些事一一道来。”

  李医生解释你患有双重人格,主人格是你本人,而副人格则是个拥有反社会人格的危险分子。这个反社会人格出现的诱因是你童年的回忆,你的养父拥有恋童癖,小时候的你经常被其猥亵。虽然你成年后就义无反顾地离开了你的养父,可这段回忆仍然深深扎在你的潜意识里,使你分裂出一个极端的人格。

  这个人格的生活背景和长相虽然与你别无二致,但他不仅冷血无情,更是编纂了你的记忆。现实中,你在成年后离开了继父,独立完成了大学的学业并成为了一名小有名气的演员。可在这个人格的记忆中,他却在你成年的那天用一种极为残忍的方式将你的继父杀害,并永远停在了18岁的那个晚上。

  这段详尽而血腥的回忆渐渐使你精神错乱,分不清现实与想象的界线,于是你来到了这家诊所,希望通过心理催眠术的方式根除这个人格。

  “这个心理催眠术的原理就是把你的两个人格彻底分开——先让你遗忘那段过去,再将你的副人格代入那段被遗忘了的过去,等你彻底想起来时,那个反社会人格早已被埋葬在往事的云烟中了。”

  “而让你从催眠中醒来的关键就是你必须亲口说出自己是双重人格的事实,”李医生道,“而你刚刚就成功做到了。”

  你张开嘴,却半个字也没能吐出来。李医生理解地点了点头,满是褶子的脸上挂着宽慰慈祥的笑。“刚听到这些一定很难接受,”他起身向你身后走去,伸手拉开了办公室的大门,“还是让你亲友解释来得更容易些。”

  你顿时愣住了,下意识向后一看,与门后之人对上了视线。

  来人却若无其事地撇开目光,侧着脸轻声问李医生:“怎么样……这次成功了吗?”

  他说这话时面无表情,一贯清冷柔和的声音却紧巴巴的,让人一听就能听出他言语间的紧张。直到李医生笑着点了点头,他紧绷着的脸才倏然放松,闭上眼睛无声地舒了口气。

  眼前的一幕实在太过玄幻,于是你原本就一片空白的大脑顷刻间当机了。直到对方将你紧紧拥入怀中,你才被对方的体温拽回了现实。

  这个怀抱并未持续太久,叶子很快就松开了你,只是你们之间的距离依旧有些暧昧,他的手轻轻抚摸着你的脸颊,眼神温柔而缠绵。你被自己脑海中浮现出的形容词一烫,心里却愈发困惑。

  叶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对你的态度怎么好像比之前亲昵了许多?

  没人回答你的疑问,在场的其余二人似乎都陷入了一场狂喜,徒留你一人懵然地僵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所以这算是彻底好了吗?”叶子问。

  “不出意外的话是这么说没错,”李医生顿了顿,“只不过因为催眠的缘故,他可能一时半会儿想不起现实的事,这点还得由你来沟通。”

  他说到这里,目光落在你的身上,于是叶子也随之侧过头来。

  “——毕竟他肯定更信赖你。”

  叶子脸上的激动之色此时已被褪去了大半,于是他又恢复了平日里那个平静无澜的模样,只有他紧紧握住你的双手使你清晰地意识到他对你态度上的转变。可你也做不到抽出手,于是只得尴尬地与对方对视着,静静等待叶子的解释。

  你沉默不语,叶子也没有立即开口,于是你眼睁睁地看着他欣喜的眸子渐渐黯了下来,清澈的浅棕色染上一抹显而易见的惆怅。

  你对叶子毫不掩饰的失落手足无措之余,更是惊讶万分。毕竟叶子除了在对你表白的那天显现过明显的情绪,往后的日子里都只是一味对你关怀备至,从未向你表露心迹。无论是这种亲昵的肢体触碰还是他诚实的情绪表达都是以前的叶子不会做的。

  于是你的面部肌肉更加僵硬,整个人像是一尊蜡像般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叶子凝视了你几秒,见你的确什么都想不起来后,才敛去眼中的恍惚,安肤性地顺了顺你的头发,呢喃着“没事,你会渐渐想起来的……”,也不知是在安慰你还是安慰他自己。

  叶子并不知道你遗忘了哪些记忆,又记得哪些,索性将你们初见的事情从头说起。他说你们已经交往了四年之久,今年是第五个年头。你们本来过得顺逐美满,直到最近你突然精神严重衰弱,时常产生幻觉,你们平静的生活才蓦然被打破。

  “起初我们都以为只是工作压力过大引起的毛病,决定先停下手头上的工作,修养一段时间,可没想到你的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发严重起来,”叶子的嘴角绷得紧紧的,似是在回忆那段往事,“来这家诊所是无奈之举,毕竟催眠这种疗法不稳定性很大……”

  叶子之后的说辞与李医生之前说的基本一致,不过叶子明显对你发病的过程更加熟稔,不仅告诉你在来这家诊所前已经确诊患有双重人格,还将你服用过一段时间药物却依旧没有好转的事情告诉了你。

  叶子告诉你,你们之所以会同意进行这个疗程还是因为李医生发现了你双重人格的病因。先前的医生都没有将这个人格与你的童年阴影联想在一起,毕竟那段回忆早已因时隔久远变得模糊不清,而你本人也并未对肢体接触有任何阴影。

  “所以……我早在二十出头就和你交往了,而理发店的洗头小哥、自导自演的杀人狂、教我演技的余老师,以及找我出演电影的姜导演都是不存在的?”你抬起头,怔怔地望向叶子。

  叶子愣住了,脸上浮现出一丝困惑,于是立在一旁的李医生连忙补充说催眠中出现的角色必定与现实中的人物有共通之处,不可能凭空捏造,让你简单描述下这些他们。

  你完全不记得叶子与李医生说的东西,可他们所谓的“催眠”却如同现实一般历历在目,于是你毫不费力便将他们形容了一遍。

  叶子思忖了一会儿,好一会儿才迟疑地开了口:“姜导演我是认识的,是与你先前合作过的导演,余老师似乎是你演艺圈的前辈,理发店的盛典是当年和我一起打工的学弟,后来出国进修了……至于你说的那个自导自演的杀人狂我并不认识,但或许是你以前认识的人。”

  你顿时哑火了,这下彻底懵了。

  难道你脑海里的一切真的是催眠,叶子和李医生说的才是现实?

  你与叶子相顾无言,还是李医生无奈地打破了沉默,让你们先回去冷静冷静,才将你从窒息的沉默中拯救了出来。

  “这不怪你,催眠可能会产生的副作用也是你我事先就知晓的,”叶子轻轻拍了拍你的肩膀,“先上车吧,我们回家再说。”

  *

  你坐在餐桌前,愣愣地望着手里拿着的水杯,静心等待叶子从厨房里出来。

  你还未能从先前的冲击中走出来,双目失焦地盯着杯中的倒映,直到眼前传来盘子轻触桌面的动静,你才从神游中回过神来。

  你抬起头,在目光一凝的瞬间愣住了。原来眼前摆着的不是晚餐,而是一个玫瑰花点缀着的红丝绒蛋糕,上面用巧克力酱淋着“5th anniversary”的英语花体。

  “其实,今天是我们交往的第五周年纪念日,”叶子神色平静,语气轻柔,“本来无论你的病症有没有好转我都打算这么做的,但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会把以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他说到这里,眉头微蹙,眼里划过几分哀恸,可没过多久,他的目光又恢复了坚定,双眸中闪烁着令你心惊的炙热。

  “我知道这不是最好的时机,可我不想再等下去了。”叶子轻声叹道,绕过桌子一步步朝你走来,在你震惊的目光中拉住了你的手,神情庄重地在你眼前单膝跪下了。

  你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惊,手里握着的水杯一斜,几滴冰凉的液体抖落在你的虎口处。那一刹那,你像是被那水滴烫到似的浑身一颤,浑浑噩噩的大脑遽然醒了过来。

  与此同时,叶子早已亲吻你的手背,并将准备好了的戒指从口袋中取了出来。

  “我想要与你共度一生,无论生老病死……你愿意嫁给我吗?”

  望着叶子忐忑不安的眼神,你的大脑里却只有一个无比清晰、却让人胆寒的念头。

  ——李医生当时明明给你倒了一杯凉白开,可为何在你离开前都未曾再见过那杯水,就好像你手里握着的水杯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时,你选择——

  【A. 答应求婚】

  【B. 拒绝求婚】

  【C. 摔碎手中的杯子】

第一百零九章

  你已选择【C. 摔碎手中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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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骤然放慢了一般。

  你的脑海中闪现过许许多多画面,第一次死亡后得以从头再来的庆幸、为了自由相继杀死盛典和程谨的瞬息、余老师了无声息的脸庞被盖上白布的刹那、叶子抹去你眼泪后眼里充斥着的柔情、姜导演在撕下那道貌岸然的伪装后所展现的恶意、元渊那席令人难以捉摸的话……

  太多太多情感如同未拧紧的气泡水瓶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使你颤抖着双睫,不再去看叶子那双殷切的眼睛。

  太真实了,你想道,无论是那段被冠上“催眠”之名的记忆,还是此时叶子脸上的忐忑与期待。

  你多么希望眼前的一切是现实——有一个爱你并即将谈婚论嫁的男朋友,一份自己热爱的工作,连同童年阴影导致的病症也已被彻底治疗。

  你从未遇上杀人狂和某个表演型人格的神经病,从没有经历过一遍又一遍的死亡,也没有因为自己的懦弱与逃避导致余老师的轻生。

  一切生理疼痛与心理折磨都是一场虚假的治疗,现实比你的想象要美好很多,你的未来充满希望。

  你的手上从未染上鲜血,你也不需要一辈子活在愧疚的阴影之下。

  你虽然不记得与叶子相处这五年来的点点滴滴,可他对你的爱惜和慎重让你明白只要自己答应下来,那么他就一定会履行自己话中的承诺,生老病死都至死不渝。

  他会呵护你,用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来打动你,让你回想起以往那些甜蜜的回忆。你们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待年纪大了后或许会领养一个漂亮而聪慧的孩子。你们会渐渐老去,可你们的感情不会因为岁月流逝而逐渐暗淡,反而因为这些年来的相濡以沫而更加感激对方的陪伴……

  你再也不用怀疑猜忌,也不再需要为自己仅剩的一条性命担心受怕——毕竟一个人一生也就这么长,生命也都只有一次,遇上那些倒霉事的几率微乎其微。

  这是个唯物主义世界,所谓的世界意识只是你的空想,你也自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你只是个普通人,向往平静生活的泛泛之辈。

  可是现实真的是如此吗?你所看的一切真的就是现实吗?

  你听见叶子在迟迟未见你反应后自责的叹息。他牵住你的手,在你的手背上再次落下一个吻,告诉你是他太过心急,你不需要现在就答复,他可以等,希望能用真心换取你的真心……

  你只是不住地摇头,依旧闭着眼睛不愿看他。

  如果这一切都是虚假的,那么哪怕再美好也都是假的。

  是的……自从你发现了水杯的端倪后,你就认定眼前的一切皆是虚幻,而他们口口声声强调的“催眠”才是现实。

  你并没有那么高尚,不愿活在一个虚假而美好的世界里。

  你只是有些怅然若失,还未探寻到事情的真相就被草率了事地透露了“答案”,像是在嘲笑你一路下来的努力。无论真相的背后究竟是更加肮脏的现实还是美好的蓝图,你都希望自己的坚持能够有一个结果,而不是一个玩笑般的童话。

  你不愿沉沦在这个世界中,至少在发现真相前,你无法说服自己抛下一切疑问,心安理得地蒙住自己的双眼。

  ——是的,你做不到在这个安逸的世界里驻足。

  在下定决心的瞬间,你陡然睁开双眼,五指一松,玻璃杯自你的掌心向下滑落。

  你眼睁睁地看着玻璃杯在空中渐渐倾斜,透明的液体缓缓从杯口倾洒而出,像是慢动作电影般一帧一帧在你视网膜中回放。那一刻,你突然恍惚了,想起不久前的自己。

  若是在你刚有记忆的那会儿问你是选择一个充满险恶的现实世界还是一个充满美好的虚假世界,想必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吧。

  所以,是什么时候你开始主动探寻事情背后的真相?是什么才让你这个涉世未深的宅男有勇气走到现在,而不是崩溃自杀?

  你觉得自己似乎变了。可这种变化并不是性格遽变,而是人格上的逐渐饱满,好似一张简笔画被二次加工,又重新着色。

  你不再是那个头脑简单,整日没心没肺的宅男,你学会收敛自己的情绪,懂得了负面情绪为何物。

  你不再是张白纸,原本就印在纸上的图案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浮现出来。与此同时,新的花纹画在了旧的上面,于是两者相融,变成了一副崭新的画作。

  你看着那杯水在空中慢慢下坠,在杯底即将触碰地板的刹那,一个发自内心的疑惑陡然蹦出你的脑海。

  究竟什么才是真的?

  ——那个曾经天真的你,还是如今饱经世事的你;这个美梦般的世界,还是那个充满危险的世界;回忆里那个与你长得别无二致的阴郁脸庞,还是现在这张带着迷茫与困惑的脸……

  你听见有什么东西在你耳畔边炸了开来,穿透你的耳鼓,直达你的大脑,那一刻,你鼻息间急促的呼吸声被放大了无数倍,你的眼前仿佛看见了一朵在夜空里熠熠生辉、转瞬即逝的烟花……

  “不——!!”你听见有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融在那团嘈杂的噪音中,似一根细长的针直直扎向你的意识,却又因为什么无形的隔阂被阻拦在外,“停下!我叫你停下!!……”

  你觉得那个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却怎么也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在那道呐喊上。

  冥冥之中,你仿佛听见秒针滴答滴答的声响,看见那玻璃杯壁与地板的距离从5毫米缩短到3毫米,从3毫米缩短到2毫米,再从1毫米缩短到0.5毫米……

  近了、近了……

  你屏住呼吸,心脏越跳越快,你能感受自己全身正小幅度地战栗着,额前的汗珠滴在你的眼皮上,顺着你眼睫毛的缝隙,流进你的眼球……

  “啪——”

  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你一个激灵,双目一眨,整个人条件反射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怎么了?”

  你踉跄地撑住桌沿,晃了晃脑袋,低头一瞧,便见对面坐着的李医生一脸茫然地看着你,像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还没能从方才的状况中抽离,僵硬了好几秒后,才梗着脖子将视线落在办公桌上立着的名牌上,上面俨然写着“李鑫”二字。

  李医生困惑地盯着你的脸,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似的笑了:“你是在紧张那个被摔碎的杯子吗?”他站了起来,快速扫了一眼地上的狼藉后,冲着你摆了摆手。

  “没事,那玻璃杯不值多少钱,先搁那儿,等你走了再收拾。”

  你怔怔地扭过头,视线向下移去,这才发现自己脚边躺着一个从中间碎成两截的玻璃杯,地上尽是水渍,将你左脚周围的地毯都染深了一个颜色。

  “反正只是水,没什么关系,”李医生按了按水笔,用笔尖敲了敲纸面,试图唤回你的注意力。

  “你刚刚说到双重人格?”

  你猛地抬起头,直直盯向李医生,可他却低垂着眼脸,像是没看见你针芒相对的目光似的,无声地叹了口气。

  “双重人格这种病症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双重人格之所以叫双重人格就是两个不同的人住在一个皮囊里,你近期既没有出现短时间的断片,也没有出现情绪波动反常的情况,这样的自我诊断实在过于草率。”

  李医生接着又问了你几个问题,一边写着笔记,一边对照着上次你来就诊的记录表。半晌后才抬起头,向你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

  “放心吧,还是焦虑和压力过大导致的应激反应。你没有双重人格,只是因为失忆的缘故,一时还无法接受以前做过的事情。这很正常,需要时间慢慢调理。”

  李医生说到这里顿了顿,眼里的笑意一敛,神情变得有些严肃。

  “不过从你刚才的回答来看,你似乎有点抑郁症的苗头,不需要服药,但必须心生警惕。”

  你愣住了,不可置信地反问道:“抑郁症?”

  “没事,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抑郁症都成现代病了。”李医生轻描淡写地摇了摇笔杆,望向你的目光却依旧肃穆。

  “不过为了防止情况恶化,我建议你可以参照一下森田疗法,把生活中的不愉快写下来……当然这不一定得是日记,你也可以尽情发挥你的想象力,把那些不愉快的人和事改编成一下,写成你期望里的模样……”

  你和李医生聊了很多,但大多数都是他讲,你听。

  直到李医生瞄了眼腕表,委婉地告诉你他接下来还有别的病人,你才愣愣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在你转身离去的刹那,地上碎成半截的玻璃杯再次映入你的眼帘。你情不自禁地脚步一顿,眼神牢牢地黏在拿块玻璃上。那一瞬间,你竟把那碎裂的玻璃杯壁看作了一面碎成两半的镜子。

  镜子里倒映着你的脸——一半平滑而完整,一半如同细碎的蛛丝将你的另外半张脸映得破碎而鬼魅。

  *

  你踏出咨询室时已经晚上八点了,街上熙熙攘攘的,尽是下班放学的人群。你并没有要紧事做,索性跟随人群移动的方向前行着,一边试图整理自己乱糟糟的思绪。

  今天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多到你的大脑难以驾驭的程度,为了理清思路,你从头按照时间顺序开始整理。

  你开始回放脑海里的片段,从白天你进行了与元渊第一次对手戏的拍摄场景,到你与元渊因那场对话不欢而散的画面,再到自己去李医生的诊所的部分……

  你的思路起初还有条不絮,直到回想起在李医生诊所里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后,你的大脑就开始错乱了。

  你依稀记得事情是在你表示自己可能患有双重人格之后变得不对劲的。直到你在被叶子求婚时瞄了眼手上的水杯,你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离开”诊所的时候,房间里并没有当初李医生递给你的玻璃水杯,因而认定那是场幻觉,摔破了手上的杯子。

  当你再次回过神来,你发现一切都回到了你承认自己有双重人格的刹那。只是这次,李医生并未将立在桌上的名牌翻面,没有提及催眠治疗,也没有告诉你你的猜想是正确的。

  他甚至说你有了抑郁症的苗头,劝你按照森田疗法,把不愉快的事情写成故事。

  这个疗法听上去怎么和写小说似的,你想到这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没等你将胸腔里含着的气彻底呼出来,你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小说……

  你不是写了好几年小说吗?

  你杵在人群的正中间,来往的人流撞开你的肩膀,将你弄得跌跌撞撞,可你却浑然不觉,冷汗濡湿了你的后背,一阵阴寒自你的尾椎处一路上窜,麻痹了你的神经。

  你为了写小说而下载小蓝试图交个男朋友丰富生活体验,可不知从何时起你竟彻底忘记了这件事情。

  ——就好像你从未写过小说一般。

  你试图去回忆自己写的故事,却发现你什么也想不起来,就好像储存这部分的记忆被人刻意地挖掉了一般,空虚得令人胆寒。

  所以,究竟是我的记忆被篡改了?……还是写小说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虚假的设定?

  你越想越不寒而栗,可没等你回过神来,放在你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一震。你掏出手机一看,发现是来自元渊的短信——

  「我今晚没有兼职,你随时可以过来找我。」

  你有些晃神,微微抬起头来,下一秒却被不远处的人影惊住了——那正是叶子的背影,看样子是在等待花店老板将他买的花包装整齐。

  你这才想起自从你们交往后,叶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将客厅里摆放着的花束替换成新鲜的玫瑰。

  这时,你选择——

  【A. 装作没看见叶子,前往元渊的公寓】

  【B. 先去花店找叶子】

  【C. 先回复元渊的短信】

  【D. 不理会元渊的短信,去花店找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