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顾延舟晚上十点多到家,客厅里灯还亮着。
邵司坐在地毯上, 脚边摊了好几本书, 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顾延舟走过去,弯腰捡起一本离他最近的。将那本书倒过来摆正了, 只见封面上写着五个大字——《变态心理学》。
……
顾延舟随手将书搁在桌上。
邵司看得太投入,没察觉到身后站了个人。他曲着腿, 书架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拿着笔在上面划拉着, 嘴里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要杀了你。”
顾延舟正要伸手抱他, 听到这话不由地顿住。
“……我把刀抵在你喉咙上,轻轻地划过你的皮肉, 挑开你的筋骨。”邵司突然放下书,缓缓站起来,身体僵直,声音也越来越僵硬,“你瞪大了眼睛看我,而我只要看到你痛苦,看到你不堪重负,你眼底的渴求与不甘, 我就感到快乐。”
顾延舟:“你念叨什么呢?”
邵司闭上眼,隔了一会儿又睁开, 对顾延舟的话恍若未闻:“我是从地狱里开出来的一朵花。”
“……”
顾延舟将他拉过来,圈在怀里,又摸摸他额头:“怎么傻了。”
他回来之前, 就在朋友圈里看到了这人发的一堆动态,古古怪怪的,跟中了邪一样。
什么:福尔马林浸泡腐尸的气味让我眷恋不已,就好像娘胎里温暖的羊水环绕着我。
把一群平时老潜水的人都炸了出来。
池子隽:我可能是在做梦。
安殷:……你怎么了,不要想不开。
邵司抬头看他一眼,从剧本和人设中脱离出来,双手紧抓着顾延舟领口不放,缓和了好久,这才从嘴里吐出一口气来。
邵司现在整个人状态像是虚脱一样,浑身上下都没力气:“我操,这角色真是要命了。”
顾延舟没说话,抬手将怀里这人额前碎发拨开,把掌心贴在他额头上,果然摸到满手湿漉漉的汗水:“你也太拼了,不行咱就算了,角色不适合不能强求,看你这冷汗冒的。”
“这还真不能就这样算了,”邵司推开他,打算去洗手间洗把脸,“头一次试镜失败,我可不想认输。更有意思的是,结束的时候方导冷笑说‘继顾延舟之后的第二个天才影帝也不过如此’——这个导演是不是太找打了,比我还不会说话。”
“方导?方云飞?”顾延舟将为数不多那几个姓‘方’的导演在脑子里滚了一便,这种说话语气,除了方云飞应该不会有别人,“他就是这样,说话难听得很,你别往心里去。以前跟他合作的时候,NG了两次,他直接跟我说‘你还是趁早滚出娱乐圈’。”
这种嚣张没礼貌、晚上回家走着走着都能被人套麻袋打一顿的脾气,邵司叹为观止:“……挺厉害。”
“对了,今天下午三点左右,方净给我打了通电话,她打你手机你关机,那时候你应该还在试镜。”
顾延舟继续道:“戴薇昨天进了手术室,手术非常顺利,恢复状况良好,只要安静修养,康复的可能性很大。”
而且戴薇还是想把《出其东门》女主角这一角色交给安殷。安殷虽然很想参演,但更重要的还是避嫌,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给《出其东门》带来任何负面影响,便以角色不适合为由头拒绝了。
“嗯,希望她早日康复,我看看我行程安排,哪天有空再去看看她。”
邵司刚洗完脸,满脸都是水还没擦干净,手机便催命似的震动起来。
“顾延舟你接一下,”邵司闭着眼往右手边摸毛巾,“……谁那么烦。”
李光宗鲜少有给邵爹打电话、电话没响够二十秒就被对方接起的经历,不由地感叹道:“阿爸我这才打了第一通电话你就接了,这必须得夸夸你,我给你算过你知道你平均接电话的速度维持在多少分钟吗——没个三两分钟简直接下不来。”
顾延舟:“儿子,你有什么事?”
李光宗:“……”
又失策了。
在男神面前——哪怕男神形象崩了也还是男神,李光宗小心翼翼地措辞道:“是这样的,您帮忙转告一下邵司先生,您本人也顺便做一下心理建设——你们俩又光荣地上热搜了,这次情节还比较严重,我跟阳哥两个人摸不清你们当事人的想法,目前还没有采取什么公关行动,你们看一下,想怎么解决,我跟阳哥着手去弄。”
顾延舟简洁明了地挂了电话:“好的,等会儿再找你。”
邵司正好走出来,话只听了半句,道:“什么热搜?”
第一狗仔王某某一直没有放弃邵司和顾延舟‘隐婚’这条线。
尤其看着身边各大媒体纷纷碰壁受阻,凡是想接着调查的,私底下无一不受到多方压力——顾家势力范围太大。正是这份阻力,让王某某更加想把真相挖出来,公布在群众面前。
正如王某某所说,他是一个有梦想的狗仔。
这回爆的料相当硬了,都是实锤。邵司凑过去看了两眼,满屏幕都是动图、照片还有文字解说。
第一狗仔王某某:之前结婚的事情,被两位影帝打成污蔑诽谤,我王某某还收到了律师函,赔了他们几十万。但是我没有因此退缩,经过数月潜伏,找到不少证据。
这篇文章有条有理,从邵司刚住进顾延舟家里开始一一罗列——两人一起逛商场那次也没能幸免,不知道照片是从哪里流出去的,看画质倒很像超市监控录像。正侧背面照片拍了好几张,邵司推着推车,顾延舟走在前面买菜。
根据前后时间,搬出很多图片,把他们同居的事情坐实了。
王某某在文章最后下了结论:我相信他们还没有领证,但是,这两个人绝对是在一起了。
他们两人因为这类消息,上热搜上得太频繁。很多人早就已经看厌了——整天闹来闹去,又没有什么劲爆的新花样,停留在绯闻阶段炒太久那都是耍围观群众流氓。
——能不能不要再捆绑麦麸了?好烦啊本来对他们两个人印象还挺好的。
——楼上+1,这种手段博眼球真的是,他们不烦我们看的也烦了。
网上说什么的都有,王某某自带的水军战斗力也相当强大,利用这种舆论争议,将整件事情的话题性拉高,导致其愈演愈烈。
评论里也有几个理智的粉丝:看时间,当时邵爹违约刚卖了房,没地方住。跟顾影帝关系好借住在他家也很正常,一起买菜算什么,要是换了两个女明星在一起买菜,你们还会猜测得那么暧昧吗?都是些什么臭毛病。不过虽然我这样说……其实我是cp粉来着,私心还是希望能够吃上一口粮,唉我这么理智的cp粉简直感天动地。
“那张拍得挺帅的,存一下,你往上拉,”邵司关注点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他指挥着顾延舟把文章往上划拉,停在一张偷拍照上——背景是人民医院,他们当初一起去看戴薇的时候。
照片上的邵司微微踮起脚尖去勾顾延舟脖子,两人有说有笑往外面走。这张画面镜头抓邵司比较多,角度正好斜过去拍到他大半张脸,跟顾延舟没有半毛钱关系——所以邵司嘴里那句‘挺帅’,毋庸置疑,完全是在指他自己。
“这张?”
“嗯,下面那张也顺便存一下。”
顾延舟往上拉了两下,一边帮他保存一边说:“你还要不要脸了。”
存完照片,他们两个简单讨论了一下打算怎么应对。
想继续隐瞒也容易,虽然麻烦了点,但是应对这类公关,对于他们来说还是易如反掌。
顾延舟考虑到邵司现在事业还在上升期,也不想他面对纷纷杂杂的评论和恶意攻击,出于各种考量,想的第一个方案当然还是将它翻个页翻过去,用最快的速度息事宁人。
让围观群众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本身也没有义务凡事都要曝光给别人看,低调一些,就这样压过去。
然而他家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祖宗却不乐意:“顾延舟,你是不是嫌我拿不出手啊。”
顾延舟拍拍他的脑袋:“我这哪里是嫌你拿不出手,我是舍不得把你拿出来。”
邵司撑着从沙发上坐起来,面对着顾延舟,眼睛眨也不眨道:“我要是想当众宣布你就是我的人呢?”
他说完又追问了一句:“你怕不怕?”
这句话说得太无所畏惧了。近乎挑衅似的,眼睛里写满了认真。
顾延舟当然不怕。
但邵司这个反应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娱乐圈里也不是没有同性伴侣,但是他们从来都不敢表露什么,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处境,知道公布意味着多少风险。
在这个圈子里,身为偶像,连异性伴侣的存在都不被容忍,更何况像他们这种特殊群体。他们有时候过得就像下水道里的老鼠。
邵司伸手在他面前挥了两下:“我既然选择跟你在一起,为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怎么想是他们的事情,我管不着,爱说说去——喂,你发什么呆。”
而眼前这个人,他不怕。
是什么就说什么,敢作敢当。
顾延舟伸手反扣住邵司的手,变成十指相扣的姿势:“想怎么宣布?”
第一百零一章
公布恋情的方式有很多种,大部分都是互相发条微博艾特对方, 寥寥几个字:是的我们在一起了。再不然就发张图, 手牵手什么的。
李光宗和陈阳互通电话,不停地在琢磨这事儿:“阳哥我和你说, 邵司那脑子里一天天的装的都不知道是什么,那心思真是, 猜都猜不着。而且吧,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 顾影帝可千万别被他带跑了, 我现在就特别担心……”
相比之下,陈阳显然冷静很多:“放心吧, 你们邵司想干什么我保证不了,但是延舟这边我敢保证,他做事一向稳重。”
李光宗一想:“也是。”
顾影帝出道多年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岔子,轻重缓急他肯定分得清。
这种事情看着闹得大,只要不去理会,网友也不会揪着不放。
冷处理这种方式屡试不爽,真承认了这问题才大。
放下心来的李光宗刚想回房拿衣服,好好洗个澡上床休息:“那行, 我就不叨扰你了,那个什么动感音乐节的广告, 明天一大早还要赶过去拍一场额外增加的戏份,回头再联络好吧。”
李光宗话还没说完,通知栏就弹出来一个消息推送:
您关注的用户【邵司】正在直播中, 快来围观吧。——新浪微博。
“……”李光宗哽了哽,“阳哥,我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邵司开播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到一分钟时间,蹲在直播间里的人数已经飙到上百万。
李光宗被他吓得够呛,手一抖就想去翻联系人,然而只见邵司喝完水,随手将水杯搁在边上,直言道:“我经纪人——李光宗同志在吗,在的话扣个1,其他人都安静一下。”
……
李光宗不明所以,扣了个1发出去。
邵司眯着眼,在滚动的弹幕里找到那个眼熟的ID“邵爹的贴心小棉袄”,然后道:“你等会儿别给我打电话,乖一点,反正你打了我也不会接的。”
邵爹的贴心小棉袄:“啊?”
邵司:“啊什么,别啊了,傻里傻气的。”
——哈哈哈哈经纪人小哥日常被怼。
——小哥哥艾迪瞩目,太可爱了2333。
“我今天就是想跟大家说件事情。”
邵司说着,看向右侧,伸出一根手指在空气里勾了勾。
顾延舟放下手里的削了一半的苹果,极其配合地侧身过去,半张脸出现在屏幕上,冲百万网友挥了挥手:“大家好。”
观看人数成倍递增,弹幕滚得太疯,网友一句句话打上去瞬间就被其他人淹没了。
但是在这片‘残影’似的弹幕里,顾延舟三个字由于出现的次数太多,还是看得非常清楚,伴随着的还有一大堆感叹号,甚至有些人激动得说不出话只能发标点符号。
邵司也没管他们,自顾自地介绍说:“跟你们介绍一下,顾延舟,我男朋友。”
邵爹的贴心小棉袄:……
卧槽。
邵司这句话说完,网友们非常默契地集体选择了沉默。
整整十几秒钟,几乎没有人刷弹幕。然后突然在某个特定的节点,轰然爆发。
——真的假的?!不是在逗我们吧。
——卧槽直播出柜?!!!
——我看的仿佛是个假直播,完了,为什么我心跳跳得那么快。
“没开玩笑,认真的。不过王某某写的那篇稿子还是不能乱看,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邵司没打算多说,简单陈述完重点之后,他一摊手,非常潇洒地就打算关了直播:“好了,说完了,大家晚安。”
——这怎么睡得着,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唉,我可能已经在梦里了。
——啊啊啊啊啊我操别走啊撩完了就跑很没有礼貌的!
顾延舟伸手抓住邵司的手,大发善心道:“祖宗,急什么,片尾给他们发个彩蛋。”
邵司眨眨眼,没有反应过来:“……发什么彩蛋?”
然后顾延舟伸手摁着他的脑袋,勾着直接吻了上去:“这个。”
次日,保姆车刚驶出小区,差不多开出去两条街的距离,后面已经跟着好几辆行迹可疑的尾随车辆。
李光宗透过后视镜观察了它们好几分钟,这些车辆整齐划一地跟着它们转弯,窗口还大喇喇地开着,摄像机毫不避讳地架在窗上。
李光宗收回眼:“目测大概有五家媒体跟着我们,等到了拍摄场地门口人肯定更多——不是,你想不开就算了,顾影帝怎么也陪着你胡闹,你们俩还接吻……接吻。”
李光宗话说道一半几度说不下去:“太色情了,你见过谁出柜出得那么黄的。”
“嘶,顾延舟,你哪次能不上牙齿咬?”李光宗掐着喉咙,学着邵司当时直播里的语调说了一句,然后又转成顾延舟那种低沉的声音,鹦鹉学舌似的吐出六个字来,“忍不住,想吃你。”
邵司躺在后面,背靠着靠枕,身上盖着厚毛毯,面无表情道:“别闹,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李光宗‘啧’了两声,自己被自己激出一身鸡皮疙瘩来:“太恶心了,你们俩太恶心了。”
“……”
动感音乐节广告本来已经拍摄完毕,但是主办方看了样片之后,觉得这个“全年龄”的概念还不够突出。本来已经拍摄了青少年、成年上班族这两个角色,于是主办方提出再加几个小孩子和老人,将这个概念做得更加完善一些。
徐桓扬这回倒来得很早,他坐在化妆间里,见到邵司进来,冲他点了点头。
而且他明显是看了今日头条,对着邵司只说了两个字:“恭喜。”
邵司抬手把帽子和口罩摘下来,顺手抓了一把头发,从容道:“……谢谢。”
李光宗刚才挡媒体挡得简直快要疯了,他花了好长时间才安顿好外面吵成一团的媒体记者,回来得时候只感觉嗓子都在冒烟,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爹,咱得再多找几个保镖了,六个不太够用。”
说着他气游若丝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我这就联系联系,等会儿收工出去的时候用得上,这帮人还在外头守着,我花那么久也只把他们赶出去了一条街。”
邵司道:“辛苦你了,月底给你涨工资。”
李光宗:“拉倒吧……你让我省点心就行。”
刚划开手机,陈阳一通电话打了过来,李光宗立马接起:“阳哥。”
陈阳:“延舟让我问问你,你那边怎么样?”
李光宗看了一眼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自家艺人,回道:“挺好的,累的都是我,他潇洒得很,在车上一局游戏没打完,下了车还想边走边打。”
陈阳:“……”这心也是够大的。
“你们那儿呢,没啥事吧。”李光宗边说边往外头走,毕竟化妆间里人多嘴杂,于是他放低了声音继续道:“其实媒体这么激动也可以理解,就连我自己的手机都快被人打爆了——从昨晚开始,就没停过,不光光是我七大姑八大姨,连我多年没有再联系过的初恋女友都打过来问我。”
陈阳:“没啥事,顾延舟那人平时看着好说话,真出了什么事没有记者敢惹他,也就王某某整天找死。”
李光宗打算跟他取取经:“为什么啊?”
论嚣张程度,他们家邵爹明显比较像个不好惹的混世魔王。
“10年百闻天下报社出的那件事情你有印象吗?”陈阳道,“乱曝顾延舟和一个女明星的绯闻,整天尾随跟拍,没过几天整家报社被封了——你以为这是谁干的?”
李光宗:“……顾、顾影帝?”
这件事情,邵司听了之后只有一个想法:“我是不是也该灭一家媒体立立威风?”
李光宗:“你?你可拉倒吧。”
徐桓扬来得早,妆化得差不多了,拿着纸笔坐在边上,低头不知道写些什么。
嘴里还无声地哼唱,一张一合,极其投入。
邵司没有忘记徐桓扬的身份,他之前没有主动找他就是怕过度靠近显得不太自然,反而会让人起疑心。他缓缓侧过脸,不动声色地搭话道:“你在写歌?”
徐桓扬刚在五线谱上画了两笔音符,闻言笔尖轻轻顿住:“嗯,没事的时候就随便写写。”
“我能看看吗?”邵司看他的时候一直望进他眼里,不闪不躲,既不带着过分窥探又不显得特别冒昧,“虽然我唱得一般,不过学了很多年钢琴。”
徐桓扬收了笔,将纸递过去:“当然可以。”
只是一张草稿,写得挺散乱,只谱了几段曲,没有填词。还有很多划痕,删删改改的。
题目叫《影子》。
邵司对音乐不太懂,学钢琴也只是照着琴谱弹——演奏名曲的时候反正他是从来没有在里面感受到什么恢弘多变的情感,对于那些能写上万字赏析的人,他一直表示由衷的敬佩。
邵司装模作样地看了几眼,瞎点评了两句废话,然后又将纸递还给他:“写得很好,低音很难用,很少能见到把这么多低音凑在一起谱得毫不违和的。”
徐桓扬扯起一抹笑,邵司注意到他接过那张纸的时候,手指不自然地绷得很紧:“哪里,我还差得很远。”
第一百零二章
“平时听古典乐比较多,”邵司边说边对着镜子, 抬手将右耳上的耳钉摆正, “流行乐听得少,就连你的歌也是, 没怎么听过,不过略有耳闻。”
这人搭讪的本领炉火纯青。
两个不相熟的人, 刚开始接触,最忌讳的就是“冒犯”。在这方面邵司一向把控的很好,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几分重几分浅。
徐桓扬果然跟他多说了几句:“巴洛克时期的音乐给我的印象比较深,华丽复杂, 从层层禁锢中展现出来一种自由。”
邵司:“……”
他哪里知道什么巴洛克,刚才都是胡诌的。
一个流行乐乐坛歌神,对古典乐研究那么深做什么。
邵司脑子转了转:“嗯,虽然古典乐发展到后期更为自由,但巴洛克时期的音乐始终有一种它独有的特色。”
闻言,徐桓扬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和我想的一样。”
他只不过是顺着徐桓扬刚才说的,再往下接着说了两句废话而已,谁能想到徐桓扬就着这个话题,又开拓了一些专业性话题。邵司头有点疼, 一边应付一边不动声色地转动手腕看了一眼时间。
离开工还有十几分钟。
还好朱力来得及时,他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然后直接道:“桓扬,出来一下, 导演找你说点事儿。正好魏老来了,把位置让给人魏老。”
邵司抬眼望过去,觉得这个小胖墩看上去都觉得顺眼了一些。
朱力只觉得这个刚出柜的鲜肉影帝看着他的目光莫名地热切,一时间心里还有点发毛,又喊了一声:“……桓扬!”
于是徐桓扬站起身,朝门口走。
朱力侧身,让徐桓扬先走出去,然后他才带上门,关门的时候礼貌道:“邵先生,我们就先下去做准备了,希望这次也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化妆间里顿时只剩下化妆师和邵司两人,还有时不时开门走进来到处找道具的工作人员。
邵司这时候才留意到顾延舟给他发过来的消息。
【顾延舟】:蹲在你拍摄场地门口的那群记者,已经派人过去遣散了,违章停车,一人一张罚单。为了以防万一,你回来的时候还是从后门走。
【顾延舟】:还有,不准跟那个唱歌的多说话。
邵司往椅子上一靠,随便回复了几个字:嗯?哪个唱歌的?
顾延舟隔了半分钟才回过来一句:别装傻,你夸过人家歌唱得好听又敬业的那位。
邵司:我是不是闻到一股醋味儿。
顾延舟:你没闻错。
邵司:行,那我也夸夸你,想听什么?我想想,器大活好公狗腰?
化妆师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看上去很紧张,都不敢多看他。
在她眼里,这位爷从进门前表情就挺冷淡,哪怕刚才跟歌神聊着天,脸上也挂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现在却突然勾了勾嘴角,整个人放松下来,气势无端地软下几分。
她当然不敢偷瞄人家手机屏幕,只能忍着好奇,化完便收拾起散落在桌上的东西道:“您看看怎么样,还有没有什么要求。”
邵司看她一眼,破天荒地朝她笑笑:“就这样吧,辛苦你了。”
“不、不不辛苦。”化妆师手一抖,简直招架不住,“那我先出去看看魏老来了没有。”
这魏老,是主办方特意请过来的大人物。
是个老戏骨了,早年参演许多经典著作,大多都是名著改拍之类的——除此之外,他还是个网络红人。
与时俱进地开通了微博,天天发段子,是个段子手。
即使现在老了,戏路少了,热度依然不曾消减。
过了没两分钟,果然走进来一位年龄约莫得有八十多岁的老人家。
李光宗跟在魏老后面,毕恭毕敬:“您慢点,刚才真是不好意思,多有冒犯……”
邵司不明所以地看了李光宗一眼,心道这人出去上个厕所回来这么就成了这幅德行。紧接着他站起来微微鞠躬道:“魏老先生好。”
那位老演员冲邵司微微一颔首,然后坐下来就闭上眼,看来是赶时间。化妆师手速极快地帮他加深皱纹。
李光宗这才小声跟邵司咬耳朵:“吓死我了,这老先生上大号不锁门,我又急,随便一脚踹开了一间……尴尬,你能理解吗,太尴尬了。”
邵司:“我不能理解。以后这种丢人的事情不要跟我说,作为你爹,我都有点抬不起头。”
等眼周那一圈皱纹加深完以后,魏老这才睁开眼睛,冲邵司笑笑:“我认得你。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错,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演技远远达不到这种水准,一代代的,人才辈出,真好。”
李光宗揽过话:“哪里哪里,您太谦虚了,像您这种老艺术家才是不可多得,我从小就特崇拜你,看着你的剧长大的。”
邵司压低了声音:“你插什么嘴。”
李光宗侧过头:“拍拍马屁,弥补一下。”
魏老左右环视两眼:“小黄莺呢?怎么没见到她。”
化妆师道:“她早早地就来了,比歌神来得还早。换好衣服就跑出去乱逛去了——小孩子,一刻钟都闲不住,说是外边搭的外景特别好看,想去摘两朵花。”
小黄莺是一位有名的小童星,今年刚好六岁半。这孩子三岁就上台参加儿童唱歌比赛,由于外表活泼可爱、歌声又清脆动听,因此网友给她取了一个这样的外号。
看来魏老也是挺喜欢这个小黄莺,一来就打听她。
“之前儿童星大赛,我还是评委呢,当时小黄莺个头才到我膝盖,一开嗓子唱得那叫一个响亮。”魏老笑笑解释说,“一点都不怕人,这一晃三年多了,还怪想她的。”
黄莺一直蹲在楼下花坛里,开始是找花,后来找起了蝴蝶,开机的时候她还不肯下来:“我刚才看着一只小蝴蝶,白色的,可好看了。”
大冬天的哪里会有蝴蝶,这孩子别是眼花了,工作人员左哄右哄,只能说:“等拍完了,大家一起帮你找蝴蝶好不好。”
邵司远远看了他们一眼,刚走过去,导演就挥着剧本喊他:“哎——你来,正好要找你。”
“我们这次就是这样一个设计,你找找感觉,要有年轻人的朝气。”导演摊开剧本,将括号里着重加粗加黑标注的词又念了一遍,“朝气。”
邵司看他一眼:“我知道,我来的时候看过剧本了。”
导演非常耿直:“我知道你看过了,我就是怕你太冷场,怕你蹦不起来。”
“……”
邵司:“虽然我确实是觉得这个动作设计得非常傻,但是基本的职业素养我还是有的。”
导演沉默两秒,千言万语最终还是化作一个‘ok’的手势。
邵司往之前定好的位置那边走,准备站位,走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导演,你刚才叫歌神不会也是为了这个事?”
导演二丈摸不着头脑,反应了一会儿才回答说:“你说徐桓扬?我叫他了吗?……我没找他啊。”
新增的几个镜头拍起来容易倒是挺容易,只要等音乐响起来,他们就一道蹦蹦跳跳地往前走,每个人轮流唱一段,一直到白线标注的终点位置停下来。
就是四个人之间轮流唱歌的过程衔接和脚下速度得注意着点。
等配乐一响起,摄像大哥就扛着摄像机,倒退着拍。
小黄莺打头阵,活蹦乱跳,小马尾左甩右甩,两只脚来回交替一蹬一蹬地,张口就从嘴里唱出一句:“我们相聚在这里,我们欢呼,我们起舞。贫瘠的土壤上,我们的梦想发了芽。”
紧接着是徐桓扬。第一次听他唱现场版,虽然现场周边环境比较嘈杂,但他标志性的唱腔仍然让人过耳不忘。他现在的音色比当年成熟不少。
在这种压倒性的歌唱功底面前,也就只有邵司——自信心过剩,等歌神唱完之后,还能面不改色地秀歌技。
歌衔得还可以,但是几个人动作一直没连上。
他们几个老老少少一起跳,跳来跳去动作都不统一,导致NG了好几次。
最后导演站起来挥挥手:“先到这儿,休息一下。刚才录了一版感觉还可以,等会儿我们再来最后一次,争取能够在之前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先散了吧。”
小黄莺经纪人就是她婶婶,一家人,导演一喊“卡”她就扑过去找婶婶:“我要去上厕所……你别跟过来,我就想自己去。”
她婶婶刚走出去两步,闻言又顿住,笑着捏捏她的小脸蛋,又拍拍她的屁股:“我们小黄莺真是长大了,那你去吧,婶婶就在这里等你。”
过了六岁生日,这孩子变得特别好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里人开玩笑跟她说她已经长大了。
反正厕所离这儿也不远,就隔着百米距离,想想也不会出什么事。
眼看着小黄莺跑着往厕所方向去了,魏老笑笑说:“还跟小时候一样,一点没变。马上该一年级了吧?成绩肯定也不差。”
她婶婶数落道:“哪里,平时就不爱学,教她算数和英语单词,她都觉得头疼。”
小孩子急急忙忙地往厕所跑,然而在门口却撞上一个人,她刚想抬头,却被那人死死摁住了脑袋。
她的目光只能直直地往前看,没办法抬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说完,那人并没有松手、依旧摁着她的头顶不放。但是另一只手却往她面前凑,骨节分明的手里捏着一只用纸折出来的——白蝴蝶。
第一百零三章
休息时间,工作人员涌进涌出, 不停地调试音响, 还有灯光的位置。
李光宗回车上拿了几瓶水,给周围的人发了几瓶, 然后坐下来,边拧杯盖边道:“你今天上微博没有, 我微博都快炸了,从来没有收到过那么多艾特, 我都感觉我要红了。”
邵司头也不抬道:“你想多了。”
李光宗:“你开直播的那天, 顾男神是不是喊你祖宗来着?我没看微博之前都没留意,真要命了……你们两个, 一个比一个玩儿得狠。”
谁不知道“祖宗”是顾延舟家里养的猫啊。
顾影帝整天在微博上发日常,宠得死去活来,却一张照片都没有放过。现在一解码,回头望过去满地都是狗粮。
——祖宗就是邵司……天啊我少女心都快跳出来了。
——我他妈早该想到的,人跟猫之间怎么可能发生这种超自然的剧情。这哪里是猫奴博主,妻奴吧。
——回头看看,曾经的自己是多么天真。从直播过来二刷的点个赞让我看到你们。
李光宗举着屏幕把这些评论给他看,邵司扫了两眼:“所以呢?你是想让我给他们点个赞还是评个论。”
“就是想让你知道知道自己都掀了些什么事儿,”对此, 李光宗也是非常服气,“人刘天王和他家那位, 在一起十年都不敢公布,更别说同框了。这也就我们圈里人才知道……你们两个, 牛。”
哎,牛逼死了。
“你记得之前我们最后一起去叶清墓前,周先生说什么吗。”邵司放下手机,换了一个姿势道,“他说,爱情、自由、公开表达自己身份的空气和空间,他想了很多年,直到现在才想明白,这些都不是别人给的。”
李光宗:“……嗯?”
邵司点到即止,看他一眼,没再往下说:“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不懂。”
他拍拍李光宗的肩:“乖,有空就多读点书。”
十五分钟休息时间很快便过去,小黄莺还没有回来。
导演正准备招呼大家各就各位争取一遍通过,扭头一看,看到满脸焦急的黄莺婶,不由地将话筒放下,上前询问:“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
“看到小黄莺没有,有没有人看到她?”女人急得都快哭了,手发着抖,情绪起伏剧烈,“我刚才等半天,没见她人回来,就去厕所找她……没人,我一间间都推开了,她不在,她到底去哪了啊有没有人知道?”
她一哭,弄得周遭人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导演回头一吼:“傻了啊,问你们话呢,都听见没有,见没见着人?有没有人看到的?”
周围工作人员纷纷驻足摇头道:“我们一直在这边忙活,没看着。”
“没有,弄布景呢。”
“我刚刚从道具室里头回来,也没见到她。”
李光宗对于这种事情向来热心肠,凑过去扬声道:“别担心,肯定没事儿的,这儿这么多人呢,她十有八九是跑哪里玩儿去了,你先别急,我们大家伙一起帮你找找。”
黄莺婶也察觉自己失态,赶忙抹两把眼泪:“那,麻烦大家了,帮我找找……谢谢,真的非常感谢。”
李光宗积极热情地安慰了几句,放下外套和水杯,小跑着往A楼方向去了:“那边花坛上花开得比较多,小黄莺不是吵着要找蝴蝶吗,我过去看看。”
徐桓扬正在补妆。
他闭着眼睛,听到动静,拍了拍朱力。
朱力左看看右看看,弯着腰不知道同徐桓扬说了什么。然后徐桓扬不顾化妆师正在给他补画眼线、睁开眼瞪了他一眼,朱力这才摸摸鼻子,也跟着大家找去了。
邵司本来是不想动的。
但是这整件事却突然从“小黄莺不知道跑去哪里玩了”这个简简单单的性质上扭转,猝不及防间,系统突然上线说了一句:[紧急提示:小黄莺生命值正在波动。]
系统话还没说完,邵司便猛地坐直了:[你说什么?]
谁谁谁生命值在波动,这种话邵司听过不少——几乎每回都意味着一桩命案。
牵扯其中的人,有的运气比较好被及时救下,更多的则是直接当场死亡。
很多时候,这句话仅仅代表着一张死亡通知。
系统:[那孩子现在很危险,我只能告知你大致方向。]
邵司:[大致方向是?]
系统:[直走。]
[然后呢?]
[什么然后,没有然后,大致方向就是直走。]
[……你还能更废一点吗?]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走出去几步,就在前面不过几百米的地方,突然传出来一声尖叫。
邵司心里没由来地“咯噔”一下。
紧接着,一个身穿红色制服的清洁工大爷连滚带爬地从厕所里头爬出来,连手中的拖把都在惊吓之间甩飞了出去。他满脸惊恐,爬出去两步才撑着手堪堪起身,晃悠两下,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不、不得了……杀人了……杀人了!”
这就是之前小黄莺进的那间厕所,邵司没跑两步就跟老大爷撞上,他顺手扶了老人家一把,然后往女厕里看了两眼,问:“怎么了?” “
空气里是弥漫着一股怪味儿,除了洗手间消毒液的味道,还有一股子说不上来的腥气。
这里的血腥味太重了。
邵司皱了皱眉,觉得自己嗅觉可能出了什么问题,因为他还闻到了……某种男性精液的腥臭味。
“在那边……那边,最里面,最里面一间。”
清洁工大爷抖着手指指男厕,说话声音都不太清楚,还夹杂着放言,邵司仔细听了两句,听出来他是在说‘谁家的孩子,这么可怜,作孽哟’。
……
孩子?
这里离拍摄场地很近,就在老大爷高呼尖叫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工作人员放下手里的东西奔过来,此刻厕所门口便围了四五个人。
邵司想冲进去看,奈何老大爷手劲实在太大——由于刚才受到惊吓,他现在紧抓着邵司的手不放,跟抓救命稻草似的,手背上长着褐色的老人斑,皮肤松弛,邵司推了几下,也不敢使劲。
于是其他几个工作人员怀着试探、怀疑的心情,相携着走进去,推开了男厕最后一间隔间。
隔间门发出“吱呀”的一声,所有人无不倒抽一口冷气!
——小黄莺身上穿着件淡黄色的公主裙,裙摆已经被染得鲜红,她整个人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被人扔在角落里,靠着垃圾桶。头发凌乱,脖子处还有一圈触目惊心的淤青。
让人觉得诡异的,还有她的手腕,她的手腕被人生生折断,以一种人类不可能做到的姿势向外侧翻转。
沉默。
一时间没有人出声说话,甚至连惊叫都发不出来。
这些人跟傻了一样愣着。
直到邵司站在他们身后,给救护中心打了一通电话:“您好,我们这边发生了一起恶性伤人案件,受害人是一名六岁女孩,现在情况不太好,不知道还有没有生命体征……地址是水南路128号,大型体育场内。”
“对对对,打电话,”他们这才醒悟过来,赶忙掏手机道,“报警!”
黄莺婶本来在楼上找人,听到风声赶忙跑下来,整张脸惨白:“不可能,不可能的一定是你们看错了,她肯定是躲在哪里跟我闹着玩……”
由于现场过于血腥,大家齐声劝道:“你还是别进去了,已经叫了救护车,怕你看了之后……受不住。”
黄莺婶推开他们,高跟鞋踩在瓷砖上发出两声踉跄的声响。越走近,闻到的血腥味就越重。
她将手掌握成拳、抵在唇上,一步一步往里头走,然后目光触及到什么,突然定住不动了。她被刺激得往后倒退两步:“天呐——”
邵司站在她身后,一抬手,轻轻将她的眼睛遮住:“已经通知警方,救护车也在来的路上。她现在还有呼吸,尽管很微弱——所以你要稳住,不能自乱阵脚。想想自小黄莺从早上进体育中心起,有没有遇到什么可疑的人,仔细想想。”
邵司这番话有转移注意力的作用,但此刻效力微弱,黄莺婶此刻整个人出于崩溃边缘,根本没有办法再去思考。
她哽咽道:“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应该跟着她的,我为什么就这么大意……”
“现在警方已经封锁了现场,要出去都得一个个进行排查。” 邵司站在水池边洗手,此刻正歪着脑袋,用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一时半会儿应该走不了,晚点可能还要去警局做笔录。所以晚饭又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吃了,乖啊,别太想我。”
顾延舟原本在午休,给媳妇儿发了几条腻腻歪歪的语音消息,没得到回复便专心看起剧本。陈阳坐在他边上刷新闻,突然刷出来某童星遇害的消息,这条博文一时间引爆整个微博。
不知道是从谁手里流出来的现场照片,凄惨至极。
“体育中心?今天邵司是不是在那边拍广告来着,还有这个小黄莺……”
陈阳刚加载出来全图,为了尊重死者,保护死者隐私,含有“女童星死亡现场”照片的博文被立刻秒删。
顾延舟没有多问案情,只道:“想吃什么?等会儿我收工了,给你捎过来。”
邵司关了手龙头,擦擦手问:“啊?”
“你那边不是排查吗,不能随便出去,总能进去。”顾延舟道,“还不准我探望家属?”
第一百零四章
“什么家属——”王队忙得焦头烂额,收到通报, “让他在外边等着。”
过来通风报信的是个警局实习生, 刚才在门口被顾延舟三言两语唬住,一时间大概是脑子抽了, 喏喏地说:“……他把身份证压给我,我已经放他进来了。”
不光是男厕这个案发地点, 厕所外面整个都被围了一圈警戒线。
根据在场人员的描述,小黄莺一开始进的是女厕, 最后却被人发现躺倒在男厕最后一间隔间里。
这中间必然存在着一个转移的过程。
王队直起腰, 脱下医用手套,将它扔进垃圾桶里, 侧头道:“身份证拿过来我看看。”
实习生立马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递过去:“给。”
王队随手接过,翻过来看了一眼:顾延舟。
“行,我知道了。等会儿你什么时候有空就给他还回去。”
王队将那张身份证塞回实习生胸口,然后将警戒线轻轻往上拉,腾出一个能够容纳人半蹲着钻出去的空间,边钻边说:“除了他以外,其他人谁也不准再放进来……你先去小周那边看看需不需要人手,帮他做做笔录。”
他还没能走出去两步,又被人拦下:“王队——你看看这个, 刚从医院发过来的照片。”
小黄莺已经第一时间被送往医院抢救,在手术过程中, 一名护士扒开她紧握僵直的右手,在她掌心里发现一小团白色的纸张。
那纸不过两指宽, 之前被精心折剪过,现在已经被抓到变形,很难看出原先是个什么造型。
“很可能是犯人留下的,可能是诱骗工具,也许上面还带有指纹。”王队沉吟道,“请医院妥善保管,我们这立马派人过去取。”
警方还没来的时候,整个体育中心里一片混乱。
出了事大家只想第一时间逃离这儿,谁也不想沾上这事,耽误时间。
只靠着几个保安守门,其余所有人待在里面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这凶手可能还在我们中间,要再出了第二起命案怎么办,我们的人身安全谁来保障啊……这事跟我没关系,先让我回去吧。”
“是啊,有什么需要可以再找我们,但是把我们关在这里不太好吧,我现在尿急连上趟厕所都不敢……”
李光宗觉得莫名其妙,他推推邵司:“这群大老爷们什么毛病,咱这体育场里这聚着这么多人,还怕这怕那的。”
邵司睁开眼:“潜意识觉得身边藏着一颗定时炸弹,见谁都像凶手,指不定那颗炸弹见到四面出口都被封住,急了乱咬人怎么办——这跟人多不多没有关系,再多人聚在一起,只要心里只装着自己,就不会从别人那里得到什么安全感。”
李光宗暗暗一琢磨:“受教了,被你这么一理,好像还真是这样。”
王队将每个人的任务安排下去,顺路想去看看黄莺婶,正好遇到邵司和某位压了身份证“非法入侵”的男人。
顾延舟用保温壶装了一锅鸡汤带过来。
邵司一边捧着盛满鸡汤的壶盖暖手,一边不知道跟顾延舟说着什么。等王队再走近些,才将他们的话听得清楚了些。
顾延舟:“乡下散养的老母鸡,听说肉质很不错。”
邵司:“你有毒吧,大老远就跑过来给我带鸡汤?”
“嗯,那你说说,正常人都带些什么。”
“面包,矿泉水。简单方便解饥解渴。而不是这个,我还要吐骨头。”
“面包没什么营养,你自己说——我带面包你会吃?”
邵司沉默一会儿:“不会。”
顾延舟点点头,摸摸他的头:“那就闭嘴。”
“咳,”王队轻咳了一声,然后转而对邵司道,“刚才的事谢谢你了,我多带了一批人,就是怕现场太乱,秩序问题严重。没想到一来,这么安静。”
邵司摆摆手:“没事,不客气。协助警方,也是我们民众的责任。”
顾延舟看他一眼,眼里写着一行字:说什么呢
李光宗替自家邵爹解释道:“当时全场封锁,这群人闹得跟下一秒死的人就是自己一样。邵爹没忍住,冲上去,喏——就是用那个话筒,他把音量调最大,劈头盖脸把他们给骂傻了。”
那个本来就是导演专用话筒,声音最大的时候能够全面覆盖整个体育场场中心。
李光宗掐着嗓子学道:“一个个都是智障是不是?想去厕所的,组个团手拉手。怎么那么多事,配合一下会死啊?既然说都说了,顺便再说一句,微博上照片哪个透露出去的……还他妈拍照,等着法院传票吧。”
邵司轻轻抬脚踹了踹他:“就你戏多,闭嘴。”
王队脑袋里紧绷多日的那根弦暂时松了松,哭笑不得道:“原来是这样。”
“总之很感谢你们,不然迎接我们的不知道会是什么局面。目前在录入所有在场人员名单还有他们对应的指纹,以及调取监控。”
王队说完,转向黄莺婶道:“你状态好点了吗,根据你刚才的陈述,我还有几个问题想再问问你。”
“你说受害人当时自己跑去厕所,差不多隔了多长时间,你起身过去找她?”
“差不多……五分钟不到。”
黄莺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五分钟,我记得当时场上在放歌,正好一首歌放完,我看看手表,心想这孩子怎么那么慢……然后我就过去找她。”
五分钟。
在黄莺婶过去找她的时候,凶手听到脚步声,将她转移到了一个最近、也最方便的地方——隔壁男厕。
顾延舟和邵司两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太残酷了。
跟凶手擦肩而过。在她没找到人就这样出去的时候,小黄莺只跟她隔着一墙之隔,正遭受着非人的对待。
王队低头在本子上记了两笔,又问:“你去找她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痕迹?”
“没有,我当时没找到她人就……”
黄莺婶说到这里,猛地想到什么,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就怎么?”
“我想起来了,”黄莺婶一激动便从座位上站起来,然而她哪怕站着也站不太稳,摇晃两下道,“当时男厕里有冲水声!”
王队没敢说出自己的推测,按照办案多年的经验来说,这很有可能是小黄莺向她求救,凶手为了掩盖小黄莺哭闹的声音所为。
“好,我的问题就问到这里。”王队收起纸笔,“你好好休息,别太担心,受害人被发现的时间不算晚,积极救治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如果还想到什么线索,就给我们打电话。”
黄莺婶接过王队递过来的名片,她反手握住王队的手,缠着声道:“你们一定要抓住凶手,警察同志,求求你们,一定不能让那个混蛋逍遥法外。”
王队拍了拍她的手,声音里带着几分沉重:“我们尽力。”
第四起。
这是第四起。
在前三起案子刚有点进展的时候,他们毫无防备地迎来了第四起相似案件。
由于体育场内工作人员、龙套、参演艺人人数总和过大,等采集排查完毕已经接近夜里十二点。
李光宗垫着脚左望右望,还是没有弄明白为什么他们就被扣押了。
李光宗在体育馆门口转悠了一圈,看到重案组各成员都要收工了,有点懵逼道:“难道我们有嫌疑?”
顾延舟作为‘家属陪从’,任由邵司头将枕在他腿上,他自己则拿着明天会议上要用的企划案翻看着,跟顾锋场外连线,问了几个问题:“你确定第三页第十四行,这个百分比是正确的?企划案谁做的?你居然还给了通过,这种方案在我这我就直接连人带案开除了。”
顾锋又跟他说了两句,然后顾延舟便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顾延舟放下笔,将邵司身上盖着的毛毯往上拉了拉,这才抬头道:“你自己看看你爹包里都放了些什么。”
李光宗没反应过来:“嗯?放了什么?”
趁着老婆睡觉,顾延舟随口槽道:“神经病才会放的东西。”
邵司没睡熟,就是之前站太久站得太累,闻言他轻轻地在顾延舟手掌心用挠了挠:“……你说什么,找死啊。”
顾延舟反手握住他:“醒了?”
邵司坐起身,体育馆内倡导节能减排,就开了一盏微弱的吊灯,他抬手揉了揉眼睛:“睡不着。”
眼睛一闭上,都是小黄莺的样子。
王队正好收队,在体育馆门口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道:“抱歉,让你们等了那么久,得劳烦你们再跟我回趟警局。”
邵司看过去,回想到几个小时之前,在体育馆门口进行排查的画面,有点头疼:“王队,我那些书真的只是……研究剧本用的。”
“《变态心理学》、《你离变态只差一步之遥》。”传讯室里,王队将这两本书摆好,摊在桌面上,然后又拿出一本较薄的、黑色封皮的书来,“还有这个。”
邵司坐在对面,忍着困意,看到了黑色封皮上印着的四个大字。
欲望牢笼。
第一百零五章
邵司一下子坐直了,他不知道王队给他看这些是什么意思。
邵司解释道:“这就是那个剧本, 由方云飞导演担任制作。原作是“小丑先生”, 曾经拿下过什么最佳推理小说奖项。主演还在招募,我前几天过去试镜没选上——除此之外,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王队摆摆手:“你不用紧张,我不是怀疑你。”
说着, 王队翻开第一页,由于常年拿枪, 导致他虎口处积了厚厚的一层茧, 他指着第一页上头的三句话道:“我好像一个从地狱慢慢爬上来的魔鬼……从这句,到结束, ‘我不是人’这里。”
邵司:“嗯?”
王队抬眼看他:“这是原作者写的,还是编剧后期添加的?”
“原作者。这三句话在原作出版发行的时候,就印在扉页上,算得上是《欲望牢笼》的经典以及核心台词。”
他当初打算试这个角色,就去补了原作,甚至还关注了小丑先生的微博。
只是这个小丑先生古古怪怪的,整天在微博上发些诡异小段子,也还好他平时不常上微博不然保不准会在三秒内取关。
听到这个回答, 王队沉默两秒之后才说:“实话告诉你吧,我们顺着之前三起案件的线索往下挖, 挖到一个加密的私人博客。这个博客的主页上,就挂着这三句话,一字不差, 并且发表时间是07年11月份。”
邵司道:“可小丑先生写牢笼,是11年的事情。”
可能是被之前那个任务给混淆了 ,邵司第一反应居然是:……抄袭啊?
然而王队一句话把他给拉了回来:“所以这个小丑先生非常可疑,我们怀疑他跟这起案子有什么关联。”
“他前几年就出国了,微博定位都是洛杉矶。”邵司道,“你们想找他,估计得出境跨个国。”
十分钟后。
邵司从警局里走出来。
迎面就是一群没头没脑的媒体记者,如狼似虎一样扑上来:“为什么在场那么多人,只有你一个被传回警局做二次审问?你是不是跟这起案子有什么牵连?你能不能正面回答一下?”
另一个伸长了手臂从最外围挤进来,将最残酷的话挂在嘴边:“小黄莺是不是也遭受到性侵害?就像前几起案件一样。我们看了现场照片,隔间里一片混乱,既然她身上没有别的伤口,那么血迹都是从哪来的……”
这些娱乐版面的记者,根本没把这种社会性新闻当回事,一转头便将受害人的遭遇拿出去当“卖点”。
因为小黄莺不是普通小女孩,她是一个声名远扬的小童星,在体育中心现场的“参与者”又是那么多大牌,像邵司、徐桓扬这种,这背后的话题量太足了。
邵司眉头皱着,嘴里那句脏话没憋住,差点骂出来。
然而一只手从邵司身后伸出来,缓缓擦过他脸侧,将离他脸越来越近的摄像机镜头遮住,然后直接推开。
顾延舟轻轻将邵司揽在怀里,面上晦暗莫辩:“请你们搞清楚娱乐新闻的界限。”
“想要些茶余饭后的资料,想吸睛赚流量,也该有点最基本的底线。建立在受害人还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的基础上,想拿人家的名誉做文章。”顾延舟很少发火,这些媒体也是跟他打交道打了多年,平常见的最多的还是顾延舟面上挂着几分笑意的样子。
此时的顾延舟,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半夜一点多,天色昏暗。他站在警局门口,目光一点一点扫过他们,让那些记者无端端觉得夜里的气温又降下几度。
“娱乐最前线,”顾延舟突然又笑了,轻轻扯起一边嘴角,念出刚才提问“性侵”这个问题的记者胸前的挂牌,“前线……是挺前线的。要是我没记错,大约四个多小时前在微博放出照片的,就是你们家。”
顾延舟又道:“如果那是你的孩子,是你自己的孩子,你什么感觉?”
闻言,那名记者局促地握紧了手中的录音笔。
顾延舟也没再往下说,顺着他们让开的道往前走:“想知道案件的进展,就多关心关心新闻联播,一群狗仔聚在这里扒个屁,是能找到凶手还是怎么样。省省吧,回家洗洗睡。”
他走在前面,直接牵着邵司的手,两人十指相扣。
那堆记者哑口无言。蹲了这么久,也只能拍到一张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
等上了车,邵司没忍住直接扑过去捏顾延舟的脸,困意完全被自家男人刚才那番话搅得下去了,并且难得地夸了一句:“你今天特帅。”
顾延舟看他一眼:“那是你眼瞎,我什么时候都帅。”
“夸你两句,”邵司松开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别膨胀啊。”
顾延舟顺势将他的手拎下来,老老实实按在手里,道:“今天怎么回事?王队找你过去干什么了。”
“我之前试镜的那个剧本……”邵司想想觉得有点头疼,“原作者跟这起案子好像有什么牵连,具体的我也不清楚,王队不方便透露。”
邵司说完之后又道:“不过倒真是挺奇怪的,这凶手疯了吧,选择在拍摄现场作案。小黄莺虽然是一个人去的厕所,但是不出几分钟肯定会有人来找她——时间太短了,既要犯案、事后还得掩盖证据、收拾现场,是个正常人都不会选择下手。”
顾延舟听完,只说了几个字:“那如果是个惯犯呢。”
——惯犯。
其实邵司潜意识是觉得不太可能,这起案子不管是从手法还是作案地点来说,跟前三起都有很大不同。
王队自己也说:按照目前的思路来讲,我们倾向于这起案子是凶手临时起意,是独立的个案。
独立的个案。
顾延舟道:“是不是独立的个案,等最后调查结果出来就知道了。”
邵司一点就通:“看他露了多少马脚?”
邵司话刚说完,顾延舟捏着他下巴,越凑越近道:“不说这个了,是不是应该奖励一下我。”
邵司:“你干什么了我得奖励你。”
顾延舟:“帅这个字原来就只是嘴上夸夸?”
“夸你就不错了。”
顾延舟从鼻尖蹭蹭他,嘴上哄了几句,然后便勾着他吻了上去。邵司紧拽着顾延舟衣领,只觉得后座这个本就狭小的空间里变得越来越窄,也愈发喘不上气:“……等会儿,先开个窗。”
顾延舟:“不开,没空。”
邵司就差一脚踹过去,奈何空间不够他的长腿施展不开。
顾延舟一手按着他的腿,一手从后面绕过去抱他的腰:“不想开,现在这样挺好,都是你的味道。”
邵司伸出去一半的腿又缩了回去,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脸上有点烧。
大概是太闷了。
不然怎么会觉得那么热。
就在邵司跨坐在顾延舟身上,上衣纽扣都被他解开几颗,正要进行“深入交流”的时候,手机又毫无防备地响起来。
他微微扬起头,跟顾延舟稍稍拉远了距离,接起道:“谁啊,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李光宗刚要说出口的话在嘴里转了个圈,不知不觉就换了一个话题:“你声音有点奇怪,你感冒了?”
邵司翻个白眼,脱口而出:“我发情呢。”
措不及手的李光宗:“……”
顾延舟轻笑一声,本来还想趁他打电话电的时候闹闹他,听他这么说,反而抬手帮他把纽扣一颗颗扣上:“好好说话,别吓着咱儿子。”
邵司‘哦’了一声,然后扭头声音又冷下来:“你什么事?挑重点的说。”
李光宗:“……”
我他妈我怎么就那么命苦,摊上的都是什么人啊。
“是这样的,我回去的时候遇到一件古怪的事情,我寻思着王队不是找你去警局吗,”李光宗道,“就打过来问问你,看你还在不在警局,在的话帮我转告两句话。”
邵司听到这里,打断道:“有线索你不直接打110?等我?”
李光宗也觉得自己有点蠢,解释道:“我一时间,那个太混乱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好吧,我可能就是脑子有点问题。”
“听听来自你男神的嘲笑。”
邵司说完,随手将手机往顾延舟面前一凑:“冷笑一个给他听听。”
顾延舟配合道:“呵呵?”
李光宗:“你们两个够了啊!人设不能再崩了,我要脱粉了!”
“行了,说事。”邵司道,“我替你转告给王队。”
“那什么,是这样的。你们跟着去警局之后,我不是先回去吗。我就去车库取车,总之就是误打误撞地,我看到歌神和他经纪人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干什么。”
“不是清场了吗?”
“是啊,我一想,这两个人不是最早一批检查完就走了吗,我就在车里偷摸着盯了他们一会儿。”
邵司拿着手机,顾延舟对着他张张嘴,嘴型明显是五个字‘那个唱歌的’?
邵司用手堵了他的嘴,掌心贴在他唇上,小声道:“嘘,别酸。不太熟,只爱你,乖啊别问了。”
李光宗在王队把邵司带走之后,就准备自己一个人开车回去。
他那辆破车起步的时候感觉状态不是很稳,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能是车胎出了什么问题,也许是爆了。
他熄了火,正要推门下车检查一番,却听到有几声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越走越近。
第一百零六章
当时清场检查的时候朱力是怎么说的?
邵司想了想,他好像说是明早还有什么活动。
“我跟桓扬明天一大早约了录音棚录新歌, 能不能行个方便。有什么要查的、要问的, 我们都可以配合。”当时朱力抽了根烟给王队递过去,“公众人物, 不比普通人,在这耗不起。”
王队摆摆手:“别, 别跟我在这公众人物不公众人物的,这队伍怎么排就怎么查, 没理由让你们插队。”
朱力左右为难:“这……”
王队朝后边指指:“一个邵司, 一个顾延舟,这两公众人物怎么就安安静静地等在最后边。”
“这不一样, 他们、他们是小两口,”朱力道,“小两口黏在一起,干什么都不嫌时间长。”
“……”
王队根本没时间搭理他:“请你回去排队。”
“警察同志,我们真的赶时间……”
“回去排队。”
李光宗说完,也回想起这两人当时急急忙忙要走的样子。
然而他猫在车里,看到的可不是这幅景象。
朱力穿着一身皮夹克,衣服有点紧, 将他圆滚滚的肚子形状都勒了出来,他走在前面, 四面环顾不知道找什么。
徐桓扬慢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说:“你现在知道紧张了。”
朱力骂骂咧咧:“我他妈能不紧张吗, 他就是个疯子,疯子。”
徐桓扬:“早干什么去了,那件事情我一开始就不同意,现在事情变成今天这个局面,你高兴了?”
李光宗那辆车,款式低调,满大街都是,停着一点存在感也没有。
朱力正要回话,张张嘴又突然顿住,他余光瞥见那辆车,原本就阴阴沉沉的表情变得更加古怪,像是警惕过度似的,脚下改了路线,直直地往车辆停放的位置走过去:“先别说话,我过去看看。”
夜,暧昧的夜。
往常,李光宗总觉得夜色能带给人无限遐想。
然而今天这个夜晚,变成了恐怖片。
体育馆早已经切了电源,整个巨型建筑从外面看过去都是黑漆漆的一片,还是路灯隔墙照进来,才让这个角落变得亮堂些。
朱力表情太严肃,一步一步靠近,手里举着不知道什么玩意儿,可能是手电筒也可能是防身用的刀具。李光宗看着觉得浑身战栗。
幸好他这车的玻璃窗用了特殊材质,因为邵司偶尔会坐他车回家——虽然这大爷内心其实特别嫌弃。不过在邵司坐了一次之后,他还是把车窗都换了。
朱力拍拍车窗,又敲了两下,然后将脸贴近了,使劲往里面瞧。
“可吓人了,那绿豆那么丁点的小眼睛,瞪起来还挺大。”李光宗心有余悸道,“那张大圆脸就这么贴在我车窗上……大半夜的,你说吓不吓人。”
邵司:“你知道吗,你讲事情,没个十分钟压根讲不到重点。”
李光宗:“我有吗?”
邵司:“你说呢,还有你这幅毫无自知自明的蠢样子。”
“……”
“我男神在吗?你就当着他的面这么挤兑我,作为粉丝我也是要脸面的。”李光宗刚到家,从兜里掏钥匙开了门,转言道,“而且这还不算重点吗?他出现在那里,古古怪怪地拿脸非礼我的车窗——这一点就非常值得重视了好吧。”
顾延舟冲邵司勾勾手指:“电话拿过来,我跟他聊聊。”
邵司正好也懒得再听这场‘阿崽的奇幻冒险’,直接把电话塞在他手里:“教教他怎么做人。”
李光宗在电话那头越来越阴谋论:“他们两个在附近绕了几圈,好像还吵起来了,然后歌神手机亮了一下,两人凑在一起看屏幕,看完之后歌神说什么‘被耍了’,好像是这三个字,我没太听清,但是真的很古怪……也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
毕竟在警察眼皮子底下,整个体育中心还封着,照理来说他们也做不出什么事情。
顾延舟道:“细节太多,你跟我们说我们不能保证全都能记得住,而且警方如果还有什么问题要问你,我们也答不上来。”
李光宗:“……嗯?”
“翻译一下就是,麻烦你直接给警方打电话。”
哦,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冷漠。
李光宗反手关上门,随口道:“听起来,你们两个都很忙哈?”
顾延舟毫不避讳:“嗯,我也忙着发情。”
李光宗:“……”
容他脱粉三分钟。
顾延舟跟他讲电话的时候,邵司一直凑在边上听。
他虽然对李光宗的遭遇丝毫不感兴趣,但是他一直留意着“徐桓扬”三个字。
[统统,]邵司喊了一声,[这徐桓扬到底是干什么的。]
系统:[谁知道呢。]
[……你还能干点什么。]
[我上周闭关维修,差点没报废。我现在能出现在你面前,不给你拖后腿已经算不错了。]
系统又叹了一声:[唉,你说我俩可不可怜。]
他刚想说‘你报废跟没报废也差不了多少’,就听到李光宗提到歌神这两个字。
然而重要的地方这人却一笔带过了,极其简练,丝毫不拖泥带水。
顾延舟正要挂电话,邵司伸手拦着他,隔着半个手臂的距离问道:“你刚才说歌神什么?”
李光宗:“啊?我说他什么了?”
“他看屏幕的时候什么表情?”邵司道,“是短信吗?”
“应该是短信吧,离得稍稍有点远不是很清楚,但是他手机‘滴’了一声。表情挺……挺烦躁的?”李光宗道,“他们后来就走了,巡逻的过来了,本来体育中心就还封着,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溜进来的。”
当时巡警拿着手电筒,往这边一照:“你们在这干什么?”
朱力立马走上前去:“落东西了!我们过来找找,进来的时候门口还没人……你认得我们吗,白天我们在这边拍摄,后来出了那事,走的时候又太匆忙。”
“身份证拿出来我看一下。”
“哎,好。”朱力点点头,“给——我们真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别误会,就是桓扬手表丢了,我们猜可能是拍摄的时候不小心弄丢的……”
本来清场工作就在收尾阶段,零零散散也剩下几个收拾东西的人,巡警看了两眼他们的身份证,徐桓扬三个字他不陌生:“我认得,唱歌的,我挺喜欢你的歌。行,那你们赶紧走吧。”
徐桓扬接过身份证:“谢谢,打扰你了。”
“他们根本就不是来找什么手表的,为什么要撒谎?”李光宗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琢磨道,“想不明白,倒也不是觉得他们有嫌疑,我就是觉得奇怪。”
这个问题的答案邵司也不清楚,但是他沉默两秒,说了另外一句话:“你知道吗,这回排查耗时耗力,但是一无所获。”
令王队头疼的正是这点。直到清完场,都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可疑人员。
每个人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
厕所里不可能装有监控。
虽然厕所门前的走廊里装了,但是一派人去监控室调录像才发现,发现它早已经变成了黑屏。
监控室工作人员解释说:“经常这样,监控摄像头质量不太好,时不时地就黑屏,坏了两三个了。我们跟上面汇报了一下,说明天统一找人过来修,因为其他地方也坏了几个。”
这究竟是不是巧合?
没有人知道。
李光宗说完便准备挂电话,今天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把他吓得不轻:“算了,我应该是被刺激的,有点疑神疑鬼。那就不说了,你们早点休息。广告的事情明天……明天再看看安排。”
十有八九是不会再继续拍了。
好好的广告拍出了人命,导演组都不知道外边会不会把舆论带到自己这边来……现在最好的方式还是用原来邵司和歌神合唱的那版。
在邵司恍神间,车已经停了下来,顾延舟在他眼前挥手道:“傻了?”
“你才傻了,”邵司眨眨眼,按了按太阳穴,“就是一直忘不掉,老在我眼前转。”
有些事情,知道、和亲眼见到,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前阵子也一直在电视上看到过类似的新闻,但看过也就看过了,不至于夜不能寐,不管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都无法甩开。
趁顾延舟洗澡的空档,邵司登了微博,小黄莺的事情果然引起全民热议。
同样火起来的,还有他和顾延舟在警局门口怼记者的视频。
本来营销号是想带一波‘某两位大明星没素质居然骂人’的节奏,没想到一经发出,获赞无数:“说得没毛病!路转粉!这对夫夫我站了!今天刷微博差点气死,那些在评论里求照片的什么毛病?这么严肃的事情,当看戏啊,茶余饭后的谈资?图个新鲜好玩刺激?”
邵司略过这些报导,往下划,翻到一个小黄莺粉丝整理的一些图片,图上小黄莺笑得两只眼睛眯起,天真且灿烂。
那名网友配字道:你要快点好起来[/祝福]。
邵司哪篇报导都没转,唯独在这条微博下面点了个赞。
第一百零七章
小黄莺在医院抢救了十来个小时,身上多处骨折, 脑部以及肺部均收到外力撞击, 伤势严重。
次日,动漫音乐节广告组派人过来慰问, 当时小黄莺才刚脱离危险,躺在重症病房里, 只能从一个小小的玻璃窗口望进去,看到病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导演手里捧着一束花, 正要走过去, 却听到病房门口有争吵的声音。
“你怎么回事,看个人都看不好, 囡囡现在变成这个样子,这都是你的责任!”
一个打扮贵气的女人伸着手指指着黄莺婶,可以看得出来她现在整个人情绪处于失控状态,说话咄咄逼人。
她身边还站着个男人,那男人比她冷静些,拦着她将她往边上拉:“你冷静一点,你怪小兰又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发生了, 她心里已经很自责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等孩子度过危险期……”
“自责——?”女人音量高了八度,尖锐地透过层层空气, 直接钻进人耳朵里,“自责有用吗?她自责能把囡囡换回来?当时我就说了,找个专业的照顾囡囡, 她这个半吊子出身的,当什么经纪人。你别拦着我,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她在别地找不到工作,来祸害我们囡囡来了……”
黄莺婶低着头,面上淌着泪水,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
当时小黄莺上节目一夜成名之后,本来是要和一个圈内有名的童星经纪人签合约。
可家里人说那谁谁谁工作还没着落,既然专业也勉强对口,把机会留给自家人得了。对小黄莺来说也是件好事,亲近的人在身边带着,总比陌生人好。
“我一开始就不放心她,建国,我老早跟你说过的。”女人咄咄逼人道,“现在出事了,在这里装可怜给谁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欺负你。”
面对这张喋喋不休的嘴,男人只能拦着她,对黄莺婶说:“你先回去吧,守了一整晚了,也让你嫂子冷静一下。”
导演和副导演两人顿时往前走也不是,往后退也不是。
动感音乐节工作群里,一大早就异常热闹。
【导演】:我早上过去探病,一家子人在医院里头吵架……那架势。
【编剧小陈】:吵架?
【副导演】:可不吗,出了事都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在医院吵得不可开交,尤其是小黄莺她妈,战斗力太强了……不过也怪不得她,孩子出这么大事,换谁都冷静不下来。
邵司拿着手机看他们聊天,刚把顾延舟往边上踹开一些,这人大概是睡梦间察觉到睡梦,长臂一揽,又把人揽了回来,哑着声音问了一句:“看什么呢?”
邵司拿着手机道:“吴导昨晚在微信群里说他去明早要去医院探病,看看小黄莺的情况,我定了闹钟,看看他探得怎么样。”
“嗯,”顾延舟又将眼睛睁开了些,“怎么样,脱离危险了吗?”
邵司:“屁,净八卦人家里的事了。”
他们聊了一会儿,直到邵司忍无可忍插进去问,才正式聊起小黄莺的伤势问题。
【邵司】:能别废话吗?
全场安静了几秒钟。
【导演】:咳……是这样的,小黄莺暂时脱离了危险。不过还要进一步观察,全身多处骨折,还有内出血。目前就是这么个情况。
【导演】:外面传那啥、性侵,传得特别厉害——还好没有,除恶意殴打以外,没有遭遇其他侵害。至于流的满大腿血,是被人拿刀子在腿根划了好几道……真不知道是谁这么恶毒。
跟苦苦守在手术室门口的家属一样彻夜未眠的,还有重案组全部成员。
“医院的检查报告昨晚连夜传真过来了,受害人并没有遭受性侵害,而且顺利度过了危险期,看来应该不是一个人干的,我们一开始推测的方向没有错。”
王队边听边翻资料道:“这跟前三起性质确实不一样,但也不能仅仅因为这两个条件就掉以轻心。”
“怎么说?”
“第一点,他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甚至避开了所有监控录像,我不认为一个即兴作案的人会有这种能力。”
年轻警察犹豫了一下,又问:“那……第二点呢?”
“第二点,我们拘留了娱乐最前线的责编,她说那张照片是网络上一个网友提供给她的——你觉得一个正常人,谁第一反应会是拍照留念?”
“……”
审讯室里,娱乐最前线的责编还在接受盘问。
她是个样貌年轻的女孩子,脸上化着淡妆,双手交握,不停地捏自己的手指关节:“警察同志,我真的知道错了,当时脑子一热,什么都没想就发上去了。不然想怎么补偿你们提,交罚款、或者怎么都行。”
“我还是那个问题,给你提供照片的人是谁。”王队推门进去,拉开椅子坐下来,坐在她对面看她,随手将一沓文件重重地拍在桌上,“最后问一遍,谁给你提供的照片。”
“我不知道。”
王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不怒自威。
“就是陌生网友,人匿名给我发的照片。你非要我给你找出来,我上哪找去啊,消息对话也已经删除了。”
她显然十分焦虑,并不想跟这件案子有任何牵扯。
自从进审讯室以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待着。审讯室里只有一张长桌,两把木凳子,一个24小时运转不停歇的监控摄像头盯着她。偶尔进来几个警察,问的问题也就是翻来覆去地那几个。
经过一夜,她的头发已经有些乱,她说:“而且我的微博账号和密码,都已经给你们了。”
王队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烟盒,他指腹在烟盒上摩挲了两下,想了想还是放回去了。
他继而又抬眼看她,认真道:“姑娘,我从事这行多年。别的本领没有,你说的是真话、还是睁眼说瞎话,我一目了然。”
“有些话,不需要测谎仪。”王队抬手指指自己的眼睛,“看这儿,就能看出来。我希望你能认识到一点,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不是你们之间拿来争头条的东西。”
王队眼神确实毒辣,多年行为分析不是白学的。
关了这女孩一整晚,在她焦虑的同时,他也在通过监控分析她。
果然,王队的话刚说完,她原本狠狠捏着手指骨节的动作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王队又缓缓道:“说吧,他给你开了什么条件,你愿意帮他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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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大约三点多。
李光宗提着饭盒过来敲门,手刚摆在门铃上还没按下去,门便自动打开了。
邵司倚在门口,侧身给他让出一条道:“等你半天了,怎么那么慢。”
李光宗:“堵车,高速路上三辆车连环追尾,救护车也堵在哪儿,还有消防车,整个堵死了。”
他说完,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不太对劲的味道:“什么味儿……对了,你让我给你带的饭菜,你今天晚饭怎么吃那么早?”
邵司打开饭盒,看了两眼:“不是我吃,我等会儿去你男神那儿探班。”
李光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嗯,你认真的?”
邵司:“我看起来像开玩笑吗,等会儿,我先收拾一下厨房。”
这恋爱谈得倒是有模有样。
李光宗以前也幻想过这人要是谈恋爱会是什么样子,想来想去,应该还是这幅大爷样。
邵司这种人,找伴侣估计得跟找孙子似的。
后来和顾影帝在一起……虽然他花了很久去接受这个事实。不过不得不承认,两个人很相配。尤其现在他们邵爹还会照顾人了,实属难得。
“我开车送你?”李光宗欣慰道,“挺好的,这两个人在一起啊,就是相互照料。”
邵司没理他,自顾自地往厨房走。
厨房门打开的一瞬间,李光宗刚才进门的时候闻到那股奇怪的味道又猛烈地冲击了他的嗅觉:“——这什么玩意!你都在搞些什么,这股烧焦的味,你炒什么东西炒糊了?”
他一边捂着鼻子一边靠近厨房,只往里头看了一眼,无语凝噎:“你炸了顾影帝家的厨房?”
邵司手伸得特别长,一脸嫌弃,还不得不把锅拎起来放水池里清洗:“怎么说话呢,怎么叫炸厨房,就是普通做个菜。”
李光宗心说 ,普通做个菜能做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看看那垃圾桶里黑色的不明物体,还冒着热气。
“早上我嫌顾延舟做的早餐难吃,他说‘你行你来’,我琢磨着应该挺简单的——尤其我又那么聪明。”邵司说着,往锅里挤了一坨洗洁精,挤完他又扭头往洗碗机上看了两眼,认真问道,“……你说洗碗机能洗锅吗?”
李光宗决定收回刚才对邵司的评估,对这位大爷真是无话可说:“你觉得呢?我是觉得这个尺寸,怕是不行。毕竟它也不叫洗锅机。”
第一百零八章
顾延舟这几天都在某古装剧组里客串一个小角色,只有两三集戏份, 正好补上原来接的那个剧剧组停工整顿的空档。
《盛事》是一部正正经经的历史剧。
从导演到演员, 都是一流水准。可这样一部集齐十几位老戏骨的电视剧却没有几个人关注。
“并不奇怪。这剧太正式了,一点娱乐元素都没有。”当时顾延舟翻着剧本, 三两眼就看出来问题出在哪里,“它的受众群体——年轻人可以排除在外, 而一些上年纪的也未必愿意看。而且整个故事太深了,晦涩难懂。”
邵司翻了一下, 也挺咋舌:“这是一本教科书吧。”
导演也真是敢拍。
几乎注定了没有收视率。
顾延舟分配到手的剧本仅仅只有两页纸, 演的是一个活在回忆杀里的皇叔。由于男主角从小体弱多病,所有人都看不起他, 觉得他是皇子里头最不可能登上王位的人。
只有他皇叔,偷偷地带他出宫,去集市上看灯会,给他买糖葫芦,把他捧在手心上疼。
然而唯一对男主角好的皇叔,最后却被皇上赐了一杯毒酒,享年不过三十岁。
邵司没去探班的时候,真是觉得这部剧完美地避开了所有‘红’的要素。
没有女主角, 没有情情爱爱,就几个皇子带着大臣们争皇位……不知道有什么看头。
拍摄场地完完全全地还原了寝宫内雍容奢华的构造和装饰, 就连盛着烛火的烛台都极其讲究,祥纹从底部环绕而上,细巧精致。
现在正在拍摄的一场戏是小皇子病倒在床, 皇叔亲手照料他的场景。
邵司一进去陈阳就看到他了,偷偷跟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
“你坐这吧……哎,不行,我先把椅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拿开,”陈阳道,“让你见笑了,这边太乱,延舟老早就说你要过来让我收拾收拾,我光顾着看他拍戏,给忘了……”
邵司把手里的饭盒递给他:“没事,不用麻烦,我站着也行。”
陈阳弯着腰一边整理一边说:“要是别人说这话,我还会停下来想一想。不过从你嘴里说出来,百分百是客套话。”
“我这回真是认真的。”邵司揉了揉腰,“刚刚在车上睡姿不太对,闪着腰了。”
陈阳:“……”
邵司:“我站着缓缓。”
顾延舟古装扮相跟平常完全不一样,长长的黑发束起,可能是因为晚上已经歇下、又事出突然的原因,衣服并没有穿得很整齐,领口处略显凌乱。
小皇子原本紧皱着眉,见他来了,手在空气中焦急地挥了两下,直到他的皇叔也伸手握住他,他这才安静下来,像是找到了什么依靠似的:“皇叔……你来了。”
小皇子的扮演者是近两年蹿得飞快的年轻艺人,样貌不错,演技也十分了得。
上次如果不是被邵司压着,很可能就拿下了最佳男主角。
“嗯,我来了。”
顾延舟从宫女手里接过碗,怕他吃着烫,低头吹了两下,再给他喂过去:“听说你一天都没吃饭,这样下去可不行,身子要紧。”
小皇子眨眨眼睛,手还是没有松开,紧攥着不放道:“皇叔,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可能活不久了。我的灵魂飘在天上……皇叔,我哭喊着叫你,我不停地叫你的名字,但是你却不曾回头。”
顾延舟道:“我一直在,我就在这儿,别怕。”
邵司之前弄不明白这剧要怎么拍才会有收视率。
现在他知道了。
就一个字:基。
台词gay里gay气的。
还有这个气氛,打光用得着那么暧昧吗?
他们在那边继续演着,陈阳打开饭盒,看了两眼:“这都是你做的?好手艺啊,今早延舟还跟我说,他等着看你睁眼说瞎话最后圆都圆不回来。”
“……”
邵司面无表情道:“过奖了,我买的。”
过了十几分钟,导演高举着手,喊了一声:“卡。”
导演话音还未落,顾延舟便立马松开对方的手,往后退了两步,保持一个略显疏离的距离。
导演略微弯弯腰,看了一遍回放,又抬起头道:“行,那延舟的戏份就到这儿杀青了。大家把手上的活停一停——都听我说,这次真的很感谢顾影帝百忙之中还抽空过来,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本来皇叔这个角色,定了另一个演员,结果那人临时有事没办法参演。”陈阳解释说,“黄导当初提携过延舟,虽然只是举手之劳,可能黄导本人都不记得了,但延舟一直记着。”
邵司意有所指道:“嗯,他记性一直不错。不过记仇的本领更强。”
陈阳没太听懂: “嗯?”
“好几天前的事情了,我都懒得说,太丢人。”
前几天李光宗发过来一个资源链接,神神秘秘地跟他说这是好东西。邵司正好躺在沙发上啃苹果,心情不错,随手点了下载。
【你邵爹】:这什么玩意儿。
【李光宗】:嘿嘿,一部有颜色的小电影。
【你邵爹】:?
等顾延舟洗完澡出来喊他去洗,视频正好下载完毕,他躺着磨蹭了一会儿:“再两分钟……两分钟就好。你急什么,我洗又不是你洗。”
顾延舟将毛巾一扔:“不知道是谁毛病那么多,没洗澡还不让我碰,一起洗又不愿意。”
邵司:“我又不是傻逼,跟你一起洗,被你按在浴缸里操?”
顾延舟:“嗯。”
邵司看他一眼,对他这种厚颜无耻的行径感到有些惊讶:“嗯?——你还嗯?”
顾延舟不置可否。
邵司看东西有快进的习惯,跳过片头,直接拉到中间,两个大男人赤身裸体出现在画面中央:“……”
顾延舟返回浴室,把擦过头发的湿毛巾扔在洗衣机里,再回到客厅的时候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什么声音,你看什么呢。”
邵司面上没什么波澜:“黄片。”
顾延舟同样淡定:“哦。”
邵司坐起身,留了一半位置给他,拍拍身侧的沙发垫:“要一起看吗?”
于是两人凑在一起,双双面瘫地看了一会儿。
“演得不太行,叫声太假,建议请个后期配音。”
“我就一个问题,真有人靠这种东西撸管?”
“……”
邵司看了几分钟,觉得没什么意思,还是去洗澡好了。
他走之前扭头礼貌性地问了一句:“你硬了吗?”
顾延舟:“没有,你呢?”
邵司:“我也没有。”
“用不着什么片,看看你我就硬了,不信你摸摸。”顾延舟说着,真抓着邵司的手往自己下身引,反问道,“摸到了吗?”
邵司立马坐直了,甩开手:“……你有病吧。”
本来‘看片事件’就这么平和地结束了,然而邵司回房拿了衣服,往浴室走的时候,不知道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然后他停下来,若有所思道:“顾延舟,我感觉他好像比你大一点。”
顾延舟简直是黑着脸看他。
偏偏邵司还不自知,伸手比划了一下粗细长短:“就刚才片子里那个。”
“你过来,”顾延舟突然笑了,向他招招手,“过来。”
邵司进了浴室,甩上门:“我又不傻。”
后来李光宗得意地打电话过来邀功:“怎么样,昨晚过得是不是很激情?以后有好东西我还分享给你哈。”
邵司:“如果你男神逼着我拿软尺给他量生殖器证明他很‘大’算激情的话,嗯,昨晚是挺激情的——我就不问你为什么会有这种资源了,给你留一点颜面。”
李光宗:“……”他都听到了些什么?
邵司:“我当时真的很想把他阉了。操,算了略过不提,你想知道粗细长短吗?”
李光宗:“啥?我他妈为什么要知道?”
“你们粉丝不都喜欢关注偶像身高、体重、手指多长、穿几码的鞋。”
李光宗简直都想给他跪下:“你可真是我爸,我是很关注这些,但是不包括生殖器大小啊!”
“还有,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看过这玩意儿,都是你粉丝给的,”李光宗道,“你不看私信,她们就给我发,我也不能辜负人家一番好意,看到了又不能装没看着。”
这厢陈阳摸着脑袋,还在掂量‘记仇’这两个字。
邵司拍拍他的肩:“没什么,别琢磨了。我直接去化妆间等他,正好他等会儿也要过去换衣服,你跟他说一声。这里空气太闷,我出去透透气。”
顾延舟向在场工作人员微微鞠了一躬,再抬眼,只看到他家祖宗溜出去的背影。
他盯着看了两眼,然后才简单说了两句客套话:“这两天受到组里很多人的关照,大家也辛苦了,希望之后的拍摄都能顺利,有机会再合作。”
底下响起一阵掌声。
化妆间很大,光戏服就有好几排,琳琅满目,什么式样都有。
顾延舟刚推门进去,便看到邵司翘着腿,百无聊赖地靠着墙。他走过去道:“腰疼?”
邵司盯着手机屏幕,眼睛也没抬:“嗯……换好衣服过来吃饭。”
顾延舟道:“不急,过来,我帮你揉揉。”
邵司也不扭捏,直接走过去,站在他跟前。任由顾延舟把他衣服下摆一点点往上撩起,然后将手掌也覆了上去,提前警告道:“顾延舟,你别乘机耍流氓。”
“想什么呢,我还不至于那么禽兽。”顾延舟用指腹轻轻捏了一下邵司腰侧,道,“哪儿疼?……你怎么睡的,能闪到腰。”
邵司引着他的手,移到后腰:“这里。李光宗那个傻子,急刹车刹得我差点都被晃出去。”
顾延舟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是李光宗这天晚上收到来自男神的一条短信,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几个字:有时间的话,去提升一下车技。
李光宗:“……”
小黄莺病情好转的那天,正好是邵司去方导那里试第二次镜的时候。
方导将上一个试镜演员的个人履历表翻过去,放在标有‘不合格’这个牌子的收纳筐里、整整齐齐地摆放好,然后才看到下面一张履历上写着的名字:邵司。
方导一皱眉:“又是他?”
身边的助理凑上去问:“有什么问题吗?”
方导微微眯起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是欣赏还是别的情绪,最后只说:“没什么。只是这个角色,来试第二回 的人,除他以外还真没有别人。算了,让他进来吧。”
面对‘为什么会来试第二回 ’这个问题,邵司十分坦然:“我从来不认输。”
方导笑了一声:“口气倒是不小。”
这回邵司发挥得比上次好很多。
虽然对于方导这种高要求的人来说,这种水平离他想要的还差了一段距离。但是短期内能够有这种进步,已是难得。
“回去等通知。”除此之外,方导什么都没说。
等邵司转身出去之后,他才把履历表放在‘候选’栏里,扬声道:“——下一个。”
顾延舟还在车里等他,见他出来,抬手看了看表:一小时二十分钟。
顾延舟递过去一瓶水,侧头问道“过了吗?”
“不知道。”邵司接过水,拧开灌了两口,“过不过都无所谓,我已经尽力了。还不够变态,也没辙。”
“心态不错。”
邵司捏捏鼻梁:“只是想看看我能把一个不适合的角色发挥到什么样子,试过了也就够了……直接去医院吧,听说小黄莺醒了,探视时间在下午两点到三点。”
几天前小黄莺就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只是还不允许闲杂人等探望,需要静养。
音乐节拍摄组的人想着要去探病想了很久,有事没事就在群里聊,需要带点什么,大家一起集个资,派几位代表。
媒体记者二十四小时轮班倒地守在医院门口,他们出面给记者拍拍也是好的。小黄莺毕竟是在工作的时候出的事,这病一定得探。
约的时间是下午两点,还早。
邵司和顾延舟两人偷偷摸摸跑去商场给小黄莺买礼物,本来挑得好好的,中途被粉丝认了出来,幸好那个粉丝情不自禁高喊出声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柜台结账,逃脱路线比较近,紧急出口就在右手边。
顾延舟低着头道:“等会儿从紧急出口下去,往车库跑。”
邵司:“幸好你没说什么‘我数三声’,我一直觉得这种台词有毛病,数个屁。”
“……”
朱力和徐桓扬早就到了医院地下车库,只是一直坐在里头没有出去。
徐桓扬闭着眼睛听歌,一曲终了,才睁开眼睛,有点讽刺地看着他:“你怕什么,你这时候倒怕了。”
“我怎么能不怕,谁知道那个疯子,他——”
朱力胸口剧烈起伏,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
因为从车里望出去,车窗上赫然倒映出一个人影。
邵司弯着腰,手指曲起,在他们车窗上轻敲了两下:“嗨。”
朱力调整好面部表情,降下车窗:“好巧。”
“你们也到了,我刚刚看车牌,还以为是认错了。”邵司不动声色地透过车窗往后座上看,目光扫过徐桓扬的脸,又收回来。
朱力笑笑:“没想到你也来得这么早,我们怕掐着点过来,被门口那群记者给堵住,他们不知道是哪里听来的风声,知道我们两点会在医院集合。”
邵司看他一眼,道:“嗯,既然都碰到了,一起上去?”
朱力解开安全带,正要推门下车:“行。”
然而他车门还没推开,就看到邵司身后又出现一个人,顾延舟将一个粉嫩嫩的礼盒塞进邵司手里:“自己挑的,自己拎着。”
邵司回头看他一眼:“这个礼盒跟我今天这身衣服不太搭。”
顾延舟:“少来这套,有话直说。”
邵司:“那我就直说了,我懒得拎。”
“……”朱力下了车,心道原来这两人的绯闻不是传着玩的。
徐桓扬话一直很少,除了下车时候跟他们打的招呼,基本上没再说话。戴着耳机,进了电梯就靠在墙上,默不作声。
导演来的时候接受记者采访,耽误了一点时间,一路跑着上楼,发现所有人员都已经到齐。
护士站在病房门口,提醒道:“你们只有十分钟时间,病人现在虽然情况好转,还是需要安静的环境。”
导演道:“好好好,没问题,我们心里有数的。”
见到有人进来,小黄莺躺在病床上眨了眨眼睛,护士也跟着进去,坐在她床边,摸摸她的头发:“看看是谁来看你了。”
顾延舟把拎着的东西放在边上,长年照顾笙笙,跟小孩子打交道的技能十分娴熟:“我们小黄莺真乖,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小黄莺点点头。
尽管她的眼里还是像淌着一条清澈的溪水似的,明澈又透彻,但是整个人却变得有些胆怯——尤其是看到成年人的时候。
每人都发表了一两句慰问。
最后轮到徐桓扬,他走上前两步,刚张嘴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还没来得及说点其他话,小黄莺突然睁大了眼睛,浑身发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拼命尖叫起来!
第一百零九章
小黄莺的情绪瞬间崩塌,令所有人始料未及。
顾延舟回头看看邵司, 邵司回他一个眼神:别看我, 我也不知道。
导演听到着哭闹声,脑子里‘轰’地一下炸开, 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伸出去犹豫两下又收回来。
最后只能搓搓手, 安抚道:“这……孩子你别哭啊。”
然而他一说话,不知哪里又刺激到了她, 小黄莺动作幅度加大, 手脚胡乱在空气里乱蹬。
她嗓子早就哑了,之前检验报告最后一行里清清楚楚地写着, 声带收到严重损伤。
原本清脆婉转的声音,现在听着尤其怪异,仿佛一把上好的琴断了弦似的,暗哑又听不出声调。
护士按住小黄莺的身子,防止她胡乱扭动把输液管弄歪。介于病患从来没有过这种过激反应,她此时也有些乱了阵脚。
顾延舟拉开门道:“都先出去,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我们站在这里只会影响她。”
“对对对, 我们先出去。”导演拍拍脑门,唏嘘一声, “……就不该今天来,看样子是还没恢复好。怪可怜的,也不知道是谁那么狠心, 这都下得了手。”
这次的任务没什么太大进展,系统一筹莫展,时不时会出来瞎掺和一下:[觉不觉得哪里怪怪的?]
邵司:[徐桓扬?]
[刚才他表现得,嗯……我也说不上来。]
[这个徐桓扬,太明显了。]邵司道,[他和朱力两个人,吃亏就吃亏在混了乐坛没来演艺圈,慌乱都写在脸上,一点不知道掩饰。]
[就你眼尖。]
[连我都看出来了,警方那边没理由不知道,可能正派人盯着他。想来想去,这整个案件到底有我们什么事?]
系统沉默两秒,没说别的,只是意有所指道:[你们要小心。]
病房内,护士按下了紧急按钮,没过多久几个白大褂医生急匆匆地从办公室里跑出来:“麻烦让一让……这位先生,别在门口挡着。”
徐桓扬收回目光,往后退两步:“不好意思。”
“病人受到刺激,各项指标都开始波动,”医生检查一番,又走出来,摘下口罩简述道,“说不准,可能会影响病情,还需要进一步观察。我们给她打了镇定剂,现在已经安静下来,为了病人考虑,还是不要让她见外人。”
这番话无疑是逐客令,站在门口的几个人都有点不太自然。来探个病却办成了坏事,换了谁都不好受:“我们也是担心她,没有考虑到那么多,真的很抱歉。”
客套话邵司一向不喜欢多说,他扯扯顾延舟的衣袖:“走了。”
顾延舟看看他:“就这么走了?”
“现在不走,等会儿出了医院大门,又得停下来跟着他们参加半小时的记者采访。”邵司牵起嘴角,冷笑道,“探个病,整得跟作秀差不多了。”
如果不是为了解小黄莺病情怎么样,顺便盯了一盯徐桓扬,他压根就不会跟着工作组过来。
加上明后天起档期整个排满,也实在是抽不出时间。
“都这样。”顾延舟道,“讲个笑话,我以前吊威亚摔伤,在医院躺了两天。”
邵司:“嗯?”
顾延舟道:“一个个跟来哭丧的一样——只是骨折,又不是要死了。”
邵司表示理解,拍拍他的肩:“传授你一招,我不轻易跟别人讲的。生病的时候对外说是传染病,保证没人来探你,一个躲得比一个远。”
顾延舟:“你对自己倒是够狠的。”
邵司挑眉道,油然而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还行吧,不太容易死的传染病我基本上都得过了。”
顾延舟按下电梯按钮,电梯‘叮’了两声,然后门才缓缓合上:“嗯,夸你。不过说实话,有点傻。”
邵司:“给你个机会,把刚才那句话咽下去。”
顾延舟:“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做人不能昧着良心’。”
“……”
回去的路上,邵司开的车。
平时他们两个谁开车完全取决于运气,两个人站在车门前,打开社交软件,找到一个叫“骰子”的东西。
邵司活动了活动手指关节:“我先来还是你先?”
顾延舟:“随你,我都行。”
邵司刚想说‘那我先吧’,就听顾延舟就补了一句:“反正你手气差。”
“……”
手气差了近乎一个月的邵司这回终于骰到一个“六”。
他将手机揣回兜里,嘴角略微上扬,冲顾延舟笑了一下:“话不要说太满。很久没开,感觉有点生疏,你多担待。”
顾延舟系上安全带:“您谦虚了,不是号称闪电车神吗。”
邵司一脚油门差点踩过头:“……什么狗屁,你哪儿听来的。”
“咱儿子说的,”顾延舟似笑非笑道,“他说你当初刚考到驾照,在朋友圈炫了一波,给自己取了个羞耻到不行不行的外号。”
邵司咬咬牙:“……”李光宗。
“不过今天那孩子反应真挺反常的,”顾延舟回复了一个工作邮件,然后道,“看着不像是没有原因就突然发病。”
前方路口正好遇到个红灯,邵司踩下刹车,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轻轻随着音乐点了两下:“我也在想。为什么徐桓扬一说话,她就变成那样。”
“徐桓扬这个人,挺古怪。上次跟一个制片人谈事情,聊到过他。”
“嗯?”
顾延舟道:“他不开演唱会,所有专辑的制作都用自己固定的班底,而且那些人从来没有公开露面过。换句话说,他的歌从创作到发布,都是一个谜。”
尤其是那位制片人聊到最后,也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说了一句:“老实说我都怀疑这歌到底是不是他唱的了,别是假唱。”
次日,邵司跟李光宗讲到这个假唱的猜测,李光宗差点没跳起来打他:“不要这么说歌神,人歌神是乐坛一股清流!”
邵司坐在后座,边换衣服边道:“哪儿清了,还清流。”
李光宗急得有点上火:“歌神不可能假唱的,而且拍摄那天你不也听到了吗。他演唱会那是以前出过一次车祸,好多年前了吧,意外事故。后来虽然康复了,不过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太好,开演唱会需要消耗太多精力,他撑不住。”
“车祸?”
“是啊,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那么晚才出道,”李光宗道,“车祸耽搁了两年,出道以后也是安安静静唱歌,这次拍广告还是制作商求了好久才——喂喂喂你干什么,好好的脱衣服不要脱得那么色情,你能不能先把上衣穿上再脱裤子?”
邵司裸着上身,正在解裤带,没理他,只道:“你害羞什么。”
李光宗:“……我怎么感觉你又在质疑我的性取向。”
邵司:“你的感觉没错,我是挺质疑的。”
“对了,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说,”李光宗想起今早收到的邮件,转言道,“ 昨天那个试镜,过了。”
邵司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又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能过:“过了?”
“是不是很惊喜?”
“……这是真找不到人了?讲真的我不太适合这个角色,”邵司伸手道,“算了,通知呢,我看看。”
李光宗道:“你还是别看了吧,那个方导说话特别难听。通过就通过了,非要再补上几刀,说什么你还差得很远,破例给你一次机会啥的。你这次进组,日子应该不好过。”
这两位都不是好惹的主,方导嘴毒惯了,邵司那就是个大爷。合作起来指不定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不敢想。
头疼。
“今天咱要拍的那个广告,你看剧本没有。”李光宗把一叠卷成圈状的剧本扔过去,“你肯定没看!不能因为人家是跑步机广告就连剧本都不肯看啊。老老实实看剧本,方导那边我来联系,你就别操心了。”
邵司将那叠纸压平了,挡在手机后面,一边打开游戏一边面不改色道:“我当时就跟你说过,不想接。”
李光宗: “……”
邵司又看了一眼封面:“让我放一架跑步机在家里,不如杀了我。”
李光宗暗自腹诽道:顾影帝家里两台,也没见你自杀。
而另一边,顾延舟刚上了妆,正要去摄影棚,陈阳便急急忙忙地推门进来:“延舟,王警官找你。”
顾延舟还没来得及起身,王队摆摆手:“没事,你坐着吧。我这次过来就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来得突然,没有提前告知你,打扰了。”
“不打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尽管提。”
“我们最近在查的案子,想必你也应该知道一些。”王队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将手中的文件袋递过去,“你先看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