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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今天一天实在过得太过充足, 身心已然都陷进了幸福的疲惫中。回到基地后已经快十二点了,将打包带回来的夜宵送到楼上训练室,左陶拒绝王秋他们深夜五排的邀请, 回到房间冲了个澡后, 往床上一倒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第一百章
今天一天实在过得太过充足, 身心已然都陷进了幸福的疲惫中。回到基地后已经快十二点了,将打包带回来的夜宵送到楼上训练室,左陶拒绝王秋他们深夜五排的邀请, 回到房间冲了个澡后, 往床上一倒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直到这会安静下来, 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是见识浅薄了, 虽然见家长是挺社死的,但仅仅也只是社死那么一小会儿。再之后的心境就很难用言语来描述,居然还有些乐在其中, 尤其是拼酒的那一段, 被长辈所认可的爱情因此闪闪发亮了起来。
难怪世界上那么多小情侣明明尴尬的要死,但事后却还是要乐之不疲的和朋友们分享过程。
心中的重石悄然落下, 回想起今晚发生的事情,左陶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感觉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左陶惬意地抱着手机嘿嘿笑,简直爽翻了。
自从高考结束到现在,这个夏天可以说是他幸福人生的开始。
门外在这时响起了敲击的咚咚声。
左陶摊在床上一动不动,懒洋洋地朝着门外的方向出声:“进来, 门没锁。”
“怎么不吹头发?”
房门随之被人从外面推开,听见是宋时寒的声音,左陶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等下就干了。”左陶抓了下头发, 抬头看向宋时寒傻傻笑。实际上,今晚他的嘴角就被停止咧开过。
“酒还没醒?”
应该也是刚刚洗完澡,宋时寒换上了一身纯色的棉质睡衣,简单的T恤配短裤, 露在空气中的双腿肌肉线条清晰流畅,显得修长有力的同时, 又透出几分居家感,无形间就削弱了他平时眉眼之间凌厉的锋利。
左陶一边在心里感叹宋时寒的身材简直比一些杂志模特还要好,又见他手上还端着一个杯子,有些好奇地将头凑了过去:“这是什么?”
宋时寒将杯子递给他:“牛奶,加了点蜂蜜。”
说完,他就往洗手间走去,出来时手上就多出了个吹风机。
“坐过来点。”
左陶床尾靠近书桌的位置就有个插座,宋时寒弯腰将吹风机通上电,有些无奈地朝着左陶招手。
见状,左陶抱着玻璃杯慢吞吞地挪了过去。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身体却很诚实的在宋时寒旁边的位置坐下。
宋时寒将吹风机开到暖风模式,手指穿插进左陶头发,仔细耐心地替他吹起了头发。
“等会喝完就早点休息。”
左陶心不在焉地“喔”了一声,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没过几秒,却又睁开眼睛去看宋时寒,他轻咳了下:“那什么……”
“怎么了?”宋时寒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好笑地勾起唇角。
“就……”这件事左陶实在是要好奇炸了,已经到了不问不行的地步,问:“你家里人,已经知道我了啊?”
宋时寒平静地点了下头:“宋糖之前说漏了嘴。”他不徐不疾地给左陶解释这件事:“然后家里就打电话来问了,还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怕你不好意思就没告诉你。”
听到这里,左陶收回目光,有点紧张了起来:“那你家里人……真的对我挺满意的?”
他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宋时寒在饭桌上说的话。毕竟见都没见过,对方父母怎么可能上来就平白无故地说喜欢他呢?
一眼就猜出左陶心里在想着些什么,宋时寒笑了笑,第一次和左陶说起了自己家里面的事情:“我父母虽然嘴上说着不希望我打电竞,但实际上我的每一场比赛,他们都有全程看下来。我妈还喜欢上网,除了比赛之外,网上的其他信息她也经常关注。她早就发现你了,没在一起之前,还旁敲侧击过我们的关系。”
左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啊……这样么。”
宋时寒“嗯”了一声,顺手捏了下左陶微红的耳廓后,又是一记炸弹砸了下来:“你直播间粉丝排行榜有个叫[幸福睡莲]的ID,那就是我妈。”
左陶抬头,瞳孔骤然收缩:“什么鬼?!!”
他不安地抓住宋时寒的手腕,格外无措地问了句:“那是你妈?”
宋时寒点头。
得到宋时寒肯定的回应后,左陶原地炸毛,觉得自己真的是要疯了。
说起来,他现在每次开播,直播间最差都有几百万的粉丝,但尽管如此,他对[幸福睡莲]这个ID,依旧有着不可磨灭的印象。
认真回忆起来,[幸福睡莲]应该是他以Pink这个马甲问世以来的第一波粉丝。
而之所以会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无外乎有两点。
不说话,且壕无人性。
话是真的一个字都不说,壕也是真的壕无人性。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很奇怪,毕竟这个人每次来直播间也不说话。但是每次一来,就是一波巨额礼物砸下来。
以前只是五千一万的砸,但从上个礼拜开始就变得更加离谱了起来,从最开始的五千一万直接上升到了三万五万,最离谱的是一次豪掷十万数额,稳占他直播间礼物榜第一的同时,顺便还上了一下全站大粉丝榜,那可是实打实要用真金白银才能上去的粉丝榜。
但这钱左陶一直放在后台没敢动,甚至还惊动了姜明。毕竟[幸福睡莲]这个ID实在太能说明年龄层了,怕对方是误点了充值,或是家里小孩偷用了家里大人的号,为此姜明特意打电话联系了小熊那边。
小熊TV作为业内首屈一指的良心网站,二话不说就通过注册信息联系了对方。
然而得到的答案是,账号的确实是本人在操作。
并且还让工作人员带了一句话——确实是粉丝,不用有压力。
王秋他们这段时间都羡慕坏了,每天都在群里感叹他吸粉能力好强,居然连这种钱多话少的粉丝都能吸引到。
他居然还为此沾沾自喜好长时间。
思考到这里,左陶心都开始发抖了,原来……原来是这样。
于是脑子里面又开始迅速地回忆起来自己每天直播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话。
左陶一边想还一边叹了口气,看向宋时寒时,语气中多了点埋怨的意思,抓狂:“你怎么都不早点和我说?”
“我妈说她暂时不想掉马。”
宋时寒笑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又将左陶的脑袋摁了回去,替他吹起了发尾。
“所以没骗人,他们确实很喜欢你。”
“但……”左陶想到后台那笔巨大的金额,有些头疼道:“不然我还是联系小熊那边,把钱退回去吧?”
宋时寒:“没多少钱。而且那是她乐意给你的,你拿着就行。”
左陶又一次对这些资本家改观了。光是最近这两个礼拜,零零散散加起来就在他直播间砸了五十多万,这还叫没多少钱吗?
“我是觉得……”左陶说:“还得给小熊分一半,这也太……”令人心痛了。
宋时寒淡声道:“小熊TV有我家的股份。我妈的那个账号比较特殊,你没发现她给你砸的那些钱,都没有经过分成,全部打到你的账号上了么?”
左陶:“……”
他还真的没发现。
“那,我就先留着?”左陶抿唇:“有机会的话,我再买礼物送给她?”
宋时寒:“随你。”
左陶松了口气,小声地感叹了句:“我是真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那么满意咱们的事情。”
“也不是。”
回忆起了什么,宋时寒蹙了下眉毛,大约是不太想说,但是一低头就迎视上左陶那双又紧张又好奇的眼睛,没辙了。
他叹了口气,道:“我爸其实一开始不太乐意。”
左陶心中无端一紧:“啊?”
“跟你没关系。”宋时寒冷着一张脸说道:“他说我都比你大四岁了,属于老牛吃嫩草。”
左陶怔了怔,想憋没憋住,笑了一声。
“那……叔叔还说什么了?”左陶有些好奇。
宋时寒空出一只手捏了下自己的额角,耐心地满足他的好奇心,说:“让我在队里多照顾你,别有事没事就冷着一张脸,没有比赛的时候带你出去玩玩。除此之外也没说什么了,就是叮嘱了我一些事情。”
左陶嘴角一点点上扬:“什么事?”
宋时寒这次却没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垂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问:“你真想知道?”
左陶点头如捣蒜。
简直是废话,到了这个程度,他当然是什么都想知道了。
左陶喝了口牛奶,忍不住催促了一声:“快说。”
宋时寒将吹风机关上:“他说你现在年纪还小。”
室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空调工作时传来的声音。
左陶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和我年纪小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吗?”
宋时寒应了声。话音停顿了下后,又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
“让我不要欺负你。”
左陶更懵了:“什么?”
宋时寒没说话,只是看他。
见他不说话了,左陶又催了一句:“为什么要说……”
话还未说完,瞥见宋时寒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左陶眨了眼睛后,倏地福至心灵,在意识到宋时寒话中的言外之意后,他的脸瞬间红成了番茄。
还真的是……
要命了。
宋时寒将吹风机放进旁边的储物筐中,再看向瞬间安静下来的左陶时,笑意中多了点恶劣,饶有兴趣地问他:“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左陶摇了摇头,又没事找事地抓了下头发:“没了……”
宋时寒扯唇笑了笑:“赶紧喝。”
左陶乖乖照做。等他喝完之后,宋时寒又将空杯子接了回来。
“早点休息。”
见宋时寒打算起身。说不上来为什么,左陶忽然拽住了他的衣摆。
哪怕一杯蜂蜜牛奶下肚,也无法抵消体内还未完全挥发的酒精。左陶仗着酒壮怂人胆的古语,从前许多只敢在心里想的,但是没胆做的事情,都在此刻化作了巨大的冲动。
“等一下。”
宋时寒:“怎么了?”
左陶舔了下唇角的牛奶,目光自宋时寒下颌移开。下一瞬,终究还是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色心,在宋时寒未反应之先,稍稍仰头,叼住了宋时寒的喉结。
手上的动作倏地顿住,宋时寒垂下眼睫,喉结滚动了一下。
“左陶。”
半晌,耳畔传来一声无可奈何的低哑嗓音。
宋时寒看向左陶时的眸光比平时黑沉了许多,他低着声音,一字一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左陶紧张地要死,用嘴唇轻轻地蹭了下宋时寒滚动的喉结,闷闷地说了声:“知道。”
他刚想说自己不怕欺负,况且细究起来也不知道是谁欺负谁。
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出,他就被人推倒在了床上。惊呼声从嗓子里溢出,等眼前的画面重新清晰起来,宋时寒已经压了下来,用力地吻上了他的嘴唇。
这个吻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激烈许多。宋时寒用手托着他后脑,以来迫使他微微仰着,清冽的气息将他完完全全的包裹,完全不同于以往的点到为止。
睡衣的扣子在混乱中不知不觉的散开,左陶能清晰地感受到宋时寒的手一点点下滑,略有些粗粝的触感,一下又一下的挑战着他脆弱的神经。
这是左陶第一次在宋时寒身上感受到属于男性近乎霸道的占有欲。
左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被拍上岸的鱼,又像是骤然失去重心,眼前渐渐浮上一层薄薄的雾气,本能地想要去抓住什么。
两人此刻的距离太近了,近到哪怕只是一点儿细微的变化,都能清晰察觉到。
空气越来越燥热。
心脏也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宋时寒将脸埋在左陶颈间,静默几秒后,问他:“能欺负吗?”
……
不知道过了多久。
左陶脸上的热意久久没有褪去。
还是觉得宋时寒太离谱了,他就是连打一下午排位不停歇,手也没像此刻这么酸痛过。
“抱歉。”宋时寒看着左陶泛红的手心,用纸巾替他擦着手时,忍不住蹙了下眉心,像是有些懊恼。
“没事,你不是……”左陶轻咳了一声:“也帮我了么?”
宋时寒有些好笑地看他,嗓音还有些哑:“那能一样吗?”
左陶不说话了。
宋时寒凑过去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其实……”
左陶红着脸看向宋时寒,明明很想让自己看起来充满底气,但是话甫一出口,声音却像是蚊子哼一样。
宋时寒:“其实什么?”
左陶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然后很小声很小地说了句:“我年纪不小了。”
“所以不算欺负。”

第一百零一章
翌日。
昨晚睡下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 左陶连遮光帘也忘了拉,上午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纱帘照进室内,不算太刺眼, 微微闪烁的光中无端传递出一点岁月静好的气息。
左陶脑袋还有些空。
醒过来后他就这么裹着被子, 先是呆呆地看着头顶上方的吸顶灯, 紧接着某些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他的脸又一点点的红了起来。
下一秒,左陶一把将被子往上一扯,彻底把脸捂住后, 他开始拼命地在床上蹬腿。
左陶啊左陶, 你可太出息、太有胆子了。
不愧是粉色恶霸,该出手时就出手。
纵然难为情, 但却不妨碍他回想着昨晚的事情。其实也根本不需要刻意地去回忆什么,仅仅只是撕裂一个小口子,某些记忆就已经疯狂的在眼前涌现。
印象中,他在那场混乱里应该是不小心扯开了宋时寒的裤绳,然后就是掌心中无意触碰到的一片炙热。
事情就变得这么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
心脏还在“砰砰砰”的有力跳动着,左陶伸手用力地搓了下自己已经变得滚烫的脸颊, 拿起枕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才早上八点,微信提示有几条未读消息。
几条消息均是凌晨三点多收到的。
全部来自于苏月杳。
【国服第一打野:左陶, 回来后小姨想了很久,以长辈的身份,还是有些话想和你讲。你也别嫌我话多,虽然我们家不讲究这些, 但你们这条路并不好走。况且你们也算是半个公众人物了,未来会遭遇什么样的舆论还不得而知。但不管是谁, 我希望你都不要受到负面言论的影响,只要自己的心是清楚的,知道什么样的生活是适合自己的,开心快乐。这一直是我,和你妈妈所希望的。】
【国服第一打野:算了,和你说这些,你这屁大点孩子也不一定能懂。】
【国服第一打野:不管以后怎么样,小姨永远都是你家。】
【国服第一打野:以后如果和Fire吵架了,或者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记得告诉我和你姨夫。咱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是也用不着看人脸色。】
大约是不习惯说这样的话,隔了五分钟之后,跟在后边又发了一张暴力的表情包。
那是蜡笔小新中,妮妮妈妈暴揍兔子玩偶的图。
这几条消息左陶翻来覆去地看了很久。直到手机屏幕即将自行熄灭,他才摁了摁有些酸胀的鼻子,没回复文字,而是也回了张表情包——一只卡通小猫正在蹭着另一只猫,旁边还配了“爱你”两个字。
两人在一块相处了十几个年头,脾气又是一脉相承的暴躁。从小到大,左陶和苏月杳还从来没这么煽情的交流过,眼下煽情一遭,居然还十分戳心。
左陶小声地感叹一句后,遮掩什么似得给自己做了个眼保健操。也没继续耽误时间,他翻身下床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后,上橙色软件将昨天看中的颈椎按摩仪拍了下来,跟着又去网上做了点功课,又给苏月杳拍了一套高奢护肤品,寄到了家里。
做完这些后的左陶推开房门,只是在经过穿衣镜的时候,脚步倏地顿住。
刚刚洗漱的时候还没怎么注意,这会定睛一看。就见在室内明亮的光线下,于那面穿衣镜中,他脖子上赫然顶着两枚颜色暗红的印子,简直比他那头粉色的头发还要惹眼——那是昨晚宋时寒埋在他颈间时闹出来的。
左陶:“……”
居然弄出了印子!
心脏漏停半秒后,左陶想都没想,他红着脸“砰”的一声将房门重新带上,然后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起了东西。
这要是被大家看见了,就算没真的发生什么,那也是属于跳进黄河都说不清的程度。
三五分钟过去。
左陶再拉开房门的时候,他脖子上已经多了两个创口贴,两个创口贴紧紧相连,严丝合缝的将草莓印遮了个严实。
尽管如此,左陶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用手摸了一下,紧接着,眼尾的余光心虚地往旁边紧闭的房门一扫。他犹豫了一下,在经过宋时寒房门口的时候,还是不由放轻了脚步。
突然就有些不太敢面对宋时寒。
主要是经过昨晚的事情,他现在不知道说些什么才会自然点,不然总是控制不住的脸红,实在很影响自己恶霸的身份。
应该没有哪家恶霸在自己男朋友面前,动不动就脸红的吧?
像个没见过世面的童子军。
回忆起来固然刺激,但刺激过了头,在这会脑袋清醒过来后,反而还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他脖子上还顶着两个草莓印。
左陶一边琢磨着等会要怎么做才能显得自然些,一边下楼走到餐厅,基地的阿姨已经将早饭准备好了。
他要了一碗粥和两个豆沙包,总觉得阿姨的视线有意无意的在往他脖子上瞅。
三下五除二的将一碗粥吃完之后,左陶抽了张纸揩了揩嘴后,没敢继续待下去,拿着剩下的包子就小跑着往楼上训练室去。
结果才刚刚爬上楼梯,一拐弯就迎面撞见了他脖子上草莓印制造商。
估计是刚醒,宋时寒的头发还有些乱,一双清冷浅淡的眸子中还藏着未散的倦意,这会正姿态散漫的在走廊站着。
见宋时寒身上穿着的还是昨晚的睡衣,左陶先是一怔,下一秒,目光很有想法的往不该瞄的地方瞄去。
“看什么?”
宋时寒撩起眼皮瞥了左陶一眼,声音还有些低哑,迈步朝他走了过去。
“没……”左陶连忙收回自己的目光。他吸了下鼻子,见躲是躲不过去了,选择低头去看自己的脚尖。
“你,这是?”大约是注意到了左陶脖子上的创口贴,宋时寒的嗓音中先是夹杂了一丝疑惑,紧接着想到了什么,一侧眉峰微微跳起,笑了。
宋时寒勾着唇角,伸手说:“我看看。”
只是带着点薄茧的指腹甫一碰到他的脖子,左陶就打了个激灵。说不上来为什么,他现在光是听见宋时寒的声音,耳朵就有些发软,本能地后退了半步。
“我还要训练!”左陶三下五除二地将剩下的半个包子塞进嘴里,急急忙忙地就起身要往前走:“阿姨已经做好了早饭,你记得吃,那……我先上楼去了。”
说完,一阵风似的跑了。
蒙上被子胆子大得要死的人是他,现在红得几乎要冒烟的人也是他。
宋时寒有些好笑地捏了下眉心,他看着男生匆匆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不见,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
左陶在训练室坐下后,满脑子都是刚刚宋时寒眉梢眼角里的戏谑。
太丢人了……
明明事先想的是竭力装作平静,结果还是……
就跟做了贼似得。
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趁这会还不是很忙,左陶选择打开了小熊TV,转移注意力的同时,顺便打算开直播混会时常。只是转身接了杯水的功夫,再坐下,直播间的粉丝量已经肉眼可见的疯涨,满屏弹幕密密麻麻的袭来。
【哈喽儿子,你妈又来喽。】
【早上九点半开播,小粉毛你是全野火作息最健康的那位吧?】
【嘶儿子好帅,夏天可真好啊,一眼就能看见锁骨。】
【来人,给我把楼上没有德行的男妈妈叉出去。】
【你怎么知道我是男的?/惊恐.jpg?】
【还用猜?江湖规矩,用波波照片当头像的,一律按0处理/涂指甲.jpg】
【呜呜呜,Pink你脖子怎么贴了个创口贴啊,是受伤了吗?】
【人呢人呢,怎么露个脸就不见了?】
【不要让妈妈担心啊!!!!】
“倒水去了哦。”
左陶举了下自己的水杯示意。才刚刚登陆上游戏,倏地临时想到了什么,余光不由自主地偷偷瞄了眼直播间的粉丝排行榜。
还好,见排行第一的那位头像还是黑的,才松了口气。
“脖子吗?”怕被人看出端倪来,左陶用手半挡了下脖子,故作平静的样子:“就是被小虫子给咬了下,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
【宝贝要多注意啊,夏天就是蚊虫比较多,出行要注意。】
【本人户外工作者,我现在用这款防蚊虫喷雾还不错,私信你后台了,记得看一下。】
【啊啊啊啊,集美请务必私我一下,我太需要这玩意了!】
【T-T夏天不止有蚊虫啊,集美们有好用的防晒推荐吗?,最近考驾照黑了几个度!!!】
左陶的粉丝大多都是女性。这会有人开了个头,于是弹幕自然而然的就衔接上了护肤版块,这让他松了口气,只要大家的注意力不在他脖子上就好。
因为是工作日的早晨,一分多钟之后才匹配成功。
期间左陶顺便还在弹幕上学习到了很多护肤小知识,他在心中默默记下,打算等会下播就上网看看。
这个时间点玩家并不多,左陶这局最后被系统分到了法师的位置。但他向来什么位置都玩,辅助和法师则是最擅长的。开局二十分钟,游戏内拼杀正酣,左陶一记能量波大招收割对方三个残血,迎来了满屏的666。
打游戏无疑是转移注意的上好法子,左陶摁了下回城键,打算看一眼弹幕上的夸夸。
【啊啊啊,这波可以的!!】
【刚刚操作太快没看清,能求一下Pink的符文天赋吗?】
【哈哈哈,对面估计都懵了啊哈哈!!】
【符文都在我儿子微博,可以去看!】
【记得关注一下我儿子!】
左陶刚想挑几个弹幕回应,随着满屏夸张的礼物特效落下,系统提示——
【用户[幸福睡莲]向主播投喂了十个‘浪漫夏天’。】
浪漫夏天是小熊TV出的季节限定礼物,一个售价一万,整整齐齐十个下来,就是十万块。
左陶手一抖,人还在泉水,却直接把闪现摁出来了。
【才夸你就飘了?】
【粉毛儿子你要记住,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小学生都知道的道理,明白吗?】
【可以理解,这可是十万块啊,给我别说闪现了,我还能原地来一波空大。】
【呜呜呜睡莲姐姐好有钱,羡慕!!】
【你愣着干啥?】
【赶紧给富婆姐姐说谢谢啊!!!】
“唔。”
左陶瞄了眼弹幕,不自然地说:“谢谢幸福睡莲的十个浪漫夏天。”
话落,又犹豫了一下。
以前不知道对方身份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一些事情,态度过于冷淡的话,未免显得太不礼貌了。
虽然还没正式见面,但即便是在网络上,也不失为一个积累好印象的途经。
思考到这里,在纠结再三之后。
左陶以拳抵唇,轻轻咳嗽两声后,看着电脑屏幕的眼神在一瞬的闪躲后,用很别扭的语调,说:“那什么,ID是幸福睡莲的网络妈妈……”
左陶心里想的是——反正他的这些粉丝们平时都自称是他网络妈妈,现在借这个称呼用一下,应该也不会太奇怪。
顿了下。又补了一句:“你其实不用破费给我砸礼物的。”
然而他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一声妈妈下去,弹幕瞬间砸开了。
【???】
【什么情况?】
【我不许!!啊啊啊,你居然主动叫她妈,嫉妒蒙蔽了我的双眼!!】
【好家伙,你还拜金呢?我以前给你砸礼物,怎么没见你叫我妈咪?!】
【存了半个月的免费礼物都给你了,给我叫妈!】
【来人,给我扒了这朵幸福睡莲,我倒要看看她是何方神圣!】
【了解,我这就来扒!】
左陶吓到魂飞魄散,没想到自己一句网络妈妈引来了此等祸事,忙解释:“不是。我的意思就是大家不用浪费钱,而且……”
未等他话说完,一条金灿灿的弹幕在众多弹幕中脱颖而出,高高挂在直播间最上方,仿佛每个字都闪烁着人民币的光芒。
【不客气,妈咪有的是钱/玫瑰.jpg】

第一百零二章
人民币玩家在哪儿都是有优待的, 即便是小熊TV一个直播软件也是如此。
在粉丝排行榜上的用户都有一定的特权,就好比发弹幕来说,全金色流光闪烁的边框, 弹幕内容也不会轻易的就被刷走, 而是会在特定位置停留足足十秒。
幸福睡莲女士一句豪言壮语下来, 不光炫了个富, “有的是钱”四个字顺便还震得网友留言区停滞了一会。
左陶也有短暂的愣怔,哪怕还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豪气。
然后目光在妈咪两个字上停留了会, 悄无声息的红了耳廓。
所幸大家此刻的注意力都被宋时寒他妈给吸引了, 没注意到他的这点小变化。
【算了算了,你有钱你是老大!】
【姐妹有点眼生啊, 以前没怎么见过你,最近粉上咱儿子的吗?】
【应该是新粉,最近突然冒上粉丝榜的,不得不说我儿子可真有魅力,天生招人疼。】
【也不算是新粉了吧,我记得很久之前就看见睡莲姐给咱儿子砸礼物了, 不过那会没现在这么——大家懂我吧(不说了,蹭蹭财气。】
【富婆姐姐还要女儿吗?我可以自降辈分不做Pink妈妈了/星星眼.jpg】
【我也可以~】
【大家别太离谱了哈.jpg。但睡莲女士,作为直播间排行第一的大妈妈, 即便是新粉,你也要对我们儿子好点,OK吗?】
幸福睡莲确实不爱发言,除了这一次, 左陶反正是没见她发过弹幕。而且刚刚那是意外,他猜想对方这会应该是不会再回应些什么了。
可他刚刚才在心中琢磨到这, 幸福睡莲又回了一句——
【好的呢。】
耳后的热意又无声无息地开始往脸颊蔓延。
左陶:“……”
他不敢再说些什么了,一口气灌了半杯水后,悄悄地坐直了一些。恰好王秋这会打着哈欠进了训练室,两人一拍即合,开了第二局排位。
与此同时。
枫市某私人庄园中。玻璃花房外,万秋弦将手机放下。她穿着一身素雅长裙,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矜贵。仔细看,宋时寒眉眼有七八分都是遗传了她,但眼尾处的锋利清冷却要比宋时寒柔软不少,一双美眸中满是愉悦的笑意——赫然是刚刚在左陶直播间豪掷数十万的‘幸福睡莲’女士。
但笑了一会后,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又蹙了下眉毛。
坐在她旁边的男人看了他一眼,任劳任怨地将修剪好的鲜切花放进花瓶中,道:“你又怎么了?”
“你动作轻点。”万秋弦瞪了宋弘一眼:“刚培育出来的新品种,别给我弄死了。”
宋弘将余下的花往桌子上一扔。他这辈子就没干过这么精细的活,捣鼓了一上午,已是满头大汗:“那你自己来?”
“那不行,你一出差就是十天半个月的,回来怎么着也得做些事情吧?”万秋弦道:“我是为你好。医生怎么说的,你这病要静养,插花这门学问主修的就是修身养性,不比你顶着暴晒天出去钓鱼好么?”
“……”宋弘什么也没说,又将那把鲜切花拿了起来,随口说了句:“老张一早就我发消息了,问我下午去不去,他最近好像在郊外承包了几千亩地,打算在枫市开个度假村。”
万秋弦没接这话茬,而是拖着腮,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手机屏幕内的粉发少年:“我总觉得宋时寒那坏小子把我马甲掀了。”
宋弘愣了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万秋弦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咱儿媳妇神态不对。我今天给他砸礼物的时候,他看起来比平时都要拘谨点。”
“就你那行事作风,人家能不拘谨吗?”宋弘叹了口气,有些无语:“没被你吓到,已经算是胆识过人了。”
万秋弦:“不一样,他肯定是知道我是谁了。”
宋弘:“知道就知道呗,反正早晚都是要见面的。”
“我这不是怕吓……”话才到嘴边,万秋弦挑了下眉,又改口:“怕你儿子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对象给作没了。”
“我说,”宋弘揉了揉额角:“你是不是对儿子太没信心了?”
“得了吧。”
万女士吐槽起自家儿子一点都不嘴软,她端起桌上的白瓷盏,抿了口红茶后,才慢悠悠地继续说:“你那儿子。你看看他这些年的德行,我还以为他要抱着电脑过一辈子呢。”
万秋弦发出灵魂疑问:“我就问你你怕不怕?”
“确实。”想到宋时寒以往我行我素的行事作风,宋弘也有些头疼。
万秋弦:“所以啊,好不容易遇到这么可爱的小孩,万一把人吓跑了怎么办?”顿了顿,又说了句:“不行,等下我还是要给儿子打个电话敲打敲打。”
宋弘眉头紧锁,就着自家老婆的茶盏喝了一口红茶,瞄了一眼手机,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这小男生怎么样?”
万秋弦:“什么怎么样?”
宋弘:“就人品什么的。”
万秋弦奇了:“你不是已经在网上把人资料看了千百遍了吗?老宋,你忘了咱们用一个账号?”
宋弘:“……”
宋弘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要我说你们父子两个都是一样的臭毛病,明明是放不下,但有事就憋心里装深沉。你说说你,当年你那态度要是能好点,少说两句难听的话,他能早早地就从家里搬了出去?”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奶奶都知道的道理。你看就算你当年断了儿子经济,他现在不也混的风生水起吗?”
宋弘被怼的哑口无言:“我那是为……”
“为他好是不是?”万秋弦白了他一眼:“反正我不管了。你想为谁好为谁好,总之别拿你那套对付我儿媳妇,回头再给人吓跑了。”
“那我肯定不会。”显然是对当年的事情有诸多懊悔,宋弘想都没想,脱口就说:“这孩子光是面相上就不知道比时寒乖多少倍,而且又是规规矩矩一路考上S大,以后毕业了没准还能来公司帮衬帮衬……”
万秋弦一听这话就头疼,屈指敲了敲桌子,说:“那也得人家愿意才行。不要怪我不提醒你,这会可是缓解你们父子感情好机会。你这性格再不改改,别等媳妇过了门,咱一家人都不理你,下半辈子就跟老张去钓鱼去吧。”
宋弘沉默半晌,将所有的花都插进花瓶里后,说:“那什么,你在哪看的直播?”
十分钟后。
和第一局不一样。第二局排位他们直接捅了职业选手的窝,对面五人全是清一色顶尖选手,而他们这边除了他和王秋之外,剩下来大多都是路人。前期还好,到了中后期几路都开始崩,没支撑多久就输了比赛。
弹幕一片叹息,都在说左陶和王秋这把运气不好。
当然也混进来不少黑粉。
【看吧,Qiu和Pink不愧是野火唯二菜鸡,队友不在就输的妈都不认识。】
【哪来的喷子,赶紧给老娘滚。】
【哈哈哈,说实话就破防了?】
【仿佛看了一局青铜局,说实话Pink是不是又菜了?】
【菜了+1,Pink心不在电竞上,回去看了他们几场比赛,人就像是长在了Fire身上一样。】
【真是服了这两位,把电竞圈搞得乌烟瘴气。】
起初看见这些左陶还会生气,但现在看的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也越来越理解宋时寒的不理会,嘴巴长在各人的身上,堵是堵不过来的,只要努力打好每一局比赛,无愧于心就好。
姜明在这时走了进来,拍手道:“大家收拾一下,等下会议室见。”
作为夏季赛上突然冲出来的一匹黑马,和FG打完比赛之后,GG赚足了各大基地的忌惮。野火当然也不例外,基地的教练团不分昼夜的忙活,整理出来不少有用的数据和对应的战术。
左陶答应了一声后准备下播,他将耳机摘下挂脖子上,依旧没理会不和谐的声音:“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教练喊我们去开会了。嗯嗯,大家别和狗吵架,晚上……晚上有时间的话我就……”
话还没说完,更为密集的礼物特效将弹幕遮的严严实实。
【用户[钓鱼大户]给主播投喂了二十个浪漫夏天~】
【钓鱼大户:只是输一场而已,不要灰心,再接再厉,下次一定可以赢!】
左陶:“……?”
他吸了下鼻子,怀疑自己最近是撞上了大财运。
旁边的王秋直接倒吸了一口气,眼睛都快羡慕直了。
【钓鱼大户:直播间个别人的行为实在不妥。老子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不求你们上善若水,但满口恶言,未免有失教养。】
左陶直播间三教九流的人什么都有,作为新时代新青年,大家讲话都讲究简单明了,该笑就大声笑,该骂就大声骂,头一次遇到这么有文化的,弹幕又一次停滞了。
喷子们也停下了。
庄园内,刚学会砸礼物发弹幕的宋父喝了口茶,得意地看了眼万秋弦:“看吧,有些人就是要教育。”
万秋弦神色复杂:“你再看看?”
宋弘一低头,表情裂开了。
【阁下是傻逼吧?】
【有钱不是你来犯贱的理由。】
【我去,哪来的远古人?】
【不骂Pink,我骂你好不好呀大叔?】
……
左陶皱了下眉,刚想说些什么。
只有宋时寒起身走到左陶身后停下,目光在[钓鱼大户]这个ID上停留几秒后,挑了下眉毛。
下一刻,他上前一步,从后面弯腰握住左陶的鼠标,动手禁言了几个喷子后:“房管还不出来干活吗?”
他勾着唇:“欺负老人算怎么回事?”

第一百零三章
“我的天。桃子, 不然我拜你为师吧。”
等左陶下播后,王秋直接粘了上去,一副哥俩好的姿态揽住左陶的肩膀。
“教什么?”左陶莫名其妙。
“这还要问?”王秋伸手比划了一下, 用敬佩的眼神去看左陶:“教我怎么赚钱。”他感叹了一句:“你这吸金的能力也简直了吧?”
旁边的司铮笑了声:“确实。你这场直播拢共两个小时都不到, 我刚看了一眼, 全站礼物实时榜已经上前三了, 中午该你请吃大餐了。”
左陶干笑了一声,没好意思说[幸福睡莲]其实是宋时寒母亲,他那礼物榜到底有多少水分, 自己心里清楚。但他确实没想到的是, 他这粉丝群体里居然还真的隐藏了个大富豪。一砸就是二十万,顺便还教育了一下直播间的黑粉。
他自己当时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没来及继续思索细节, 王秋已经又拍了下他的肩膀:“别不做声,赶紧老实交代你是怎么做到的!”
鬼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
左陶笑了起来。不过话说回来,被粉丝肯定的感觉实在太好,而且那手笔放眼整个电竞圈都是了不得的,遂有点自豪了起来。
至少这是他凭自己真本事赢来的真粉丝。
“其实很简单。”左陶活动了下手腕,故作深沉开了个玩笑, 不徐不疾地说:“但前提是,要想入我门中,你得先把头发染成粉色。”
左陶:“这叫头发越粉, 杀的越狠。”
这些日子以来,左陶也渐渐一点点显露出自己本性,循序渐进,大家也没觉得哪儿不好。这会听左陶这么说, 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姜明又是好笑又是心累。刚刚宋时寒用左陶的号禁言直播间黑粉的动作实在太自然,两人之间那种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暧昧表现的恰到好处, 引来弹幕不知多少尖叫。
他心里本来想的是,这两个人的关系差不多可能要等到世界赛结束才会被大家扒干净,但现在来看,能顺利拖到夏季赛结束,他就谢天谢地了。
但姜明也没什么好说的,既然双方家长都没什么意见,而且也没有影响到比赛,也就爱咋在地吧,反而这两人的心态看起来一个比一个好,就算公开后迎来全网骂,对他们估计也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你这脖子是怎么回事?”
刚刚没注意,姜明成功安抚好自己之后,一转头就看见了左陶脖子上的那两个创口贴。
一席话落,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左陶的脖子上。
左陶:“……”
仿佛是什么羞耻的遮羞布被大家盯着看,往会议室走的步子磕绊了一下,差点把自己绊摔。
宋时寒从后面扶了他一把,面不改色地也跟着问了句:“怎么回事?”
左陶:“……我。”他心中那个恨啊,简直恨不得立刻回头往此人脖子上也吸两口,用行动告诉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就是他弄出来的玩意,这会居然好意思跟大家一起问怎么回事。
太离谱了。
姜明到底比这些人年长十几岁,人也精明的要死。见左陶没说话,再去看宋时寒眉眼间的促狭,一时间就什么都明白了。
“我知道。”
王秋又瞅了左陶脖子两眼,半点端倪都没察觉,也没怀疑什么,道:“桃子刚刚直播说了,他这是被蚊虫咬的。”
话落,他还“啧”了一声:“什么虫子这么毒,都用上创口贴了。”
左陶清了下嗓子,呵呵说:“是吧,是挺毒的。”
Cat看了左陶一眼,脸上也多了点笑意:“嗯,夏天的蚊虫是挺厉害的,还是要注意点。”
司铮话说的就更大胆了:“我女朋友也是,我每次回去看她,她也容易被叮咬到。”
左陶:“……”
这些人真的是够了。
不行,这个仇一定要找机会报了。
“你那粉丝不是说给你私信了什么喷雾吗?”王秋想起了什么,道:“回头你给我也带一瓶,以防万一。”
左陶给他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感谢你转移话题,我给你买一打防虫喷雾。
对于王秋,姜明是真的有些一言难尽了。
明明永远站在吃瓜的第一线,但每次却都只能捡人家剩下来的瓜吃。只能说……呵,可怜的单身狗。
姜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决定让他继续傻下去,一把推开会议室的门,说:“FG和GG的那两场对决录像已经拷过来了,你们先看一遍。他们那射手Exceed确实有点东西,敢打但是又不莽,细节抓的很出彩。而且配合上,也比去年要进步了太多。”
其实在前几年GG虽然强,但严格要说却不算是第一梯队的水平。传言说他们队里私下关系都不是很好,队员们经常出现矛盾。不光是首发,他们二队或是青训营都挺乱的,直接分成两派,好像二队某次去打商业赛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伤。
当然,这也不是他们所需要关心的。
司铮道:“肯定啊。GG以前只是上两到三个韩援,现在又来了个Demon,交流起来比以前方便不知道多少。”
王秋摇了摇头:“不愧是韩援战队。要不是联盟规定首发不能全是外援,我看他们得全上韩国人。”
“打呗,要是干不了他们,世界赛也没戏。”姜明对自家队员们还是很有信心的,道:“他们明显是保AD的打法,这个版本他们法师居然都是半肉半输入,但我们琢磨了下,真要是对上,我们下路比他们也不差,稍微变下战术就行。”
Cat问了句:“能约到训练赛吗?”
“没可能。”姜明道:“这点赖我。早年我和他们家教练有过矛盾,互相不顺眼,就算我厚着脸皮去问,对方也只会让我滚蛋。”
王秋说了句难怪:“我看他们官博隔三差五就要阴阳我们一回,还有上次和桃子Solo的事情。啧,不过贱人都是擅长讨打的,回头比赛遇上,我直接把他们那位半肉半输入的法师摁死在中路的摇篮里。”
一场比赛看下来,姜明让大家休息几分钟整理下思路。左陶刚想和宋时寒讨论一下Exceed闪现平A刷出免疫被动躲避了致命伤的那波,话还没说出来,就听见对方的手机响了。
宋时寒拿出手机看了眼,挂了。
“怎么不接?”
左陶刚刚瞄了一眼,见来电显示上的备注是“妈”。
宋时寒若有所感:“应该没什么重要的事情,等会回她。”
话才说完,电话又响了起来。
左陶沉默了几秒,抿唇不自然地说:“还是接一下吧,万一有什么事要和你说呢?”
有些无奈地看了左陶一眼后,宋时寒才“嗯”了一声,拎起手机往会议室外走去。
宋时寒这通电话打了挺长时间,十分钟也没回来,左陶越发觉得是有什么事。等姜明开口询问,立刻自告奋勇地出去找人。
宋时寒人就在走廊尽头的阳台,左陶一出门就看见了。然而走过去才靠近一些,左陶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很大的声音,他听不太清,但从语气上来听,应该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犹豫了一下,左陶伸手在玻璃上敲了下。
宋时寒脸上到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抬眸朝左陶看来的时候,甚至还有些散漫的样子。
电话那头,万秋弦见自己说半天等来的不是“嗯”就是“知道了”,有些无语:“你怎么跟你爸一样,半天憋不出一句话,Pink受得了你吗?”
“稍等,我问问。”宋时寒将手机稍微移开了点,将玻璃门拉开,看向左陶:“我妈问你受不受得了我。”
左陶有些懵:“啊?”
万秋弦静默了一瞬,声音瞬间低了八度:“Pink在你旁边?”
宋时寒说:“嗯,刚好过来。”
万秋弦的语气更加温柔了起来:“好的,那你们先聊。”临挂断电话的时候,又笑里藏刀的威胁:“儿子,你很好,回来咱们再继续说。”
左陶一脸茫然地看宋时寒将手机装进口袋,还有些奇怪:“刚刚什么意思啊?”
想起万秋弦刚刚在电话里的种种分析,宋时寒忽然就觉得有些好笑,他抬手摁了摁额角,垂眸去看左陶,问:“左陶,你到底是什么想的?”
左陶又“啊?”了一声。
宋时寒似笑非笑,提醒他:“你在直播间喊我妈什么了?”
左陶怔了怔。
网络……妈妈。
“我……”
左陶脸说红就红,不由有些紧张了起来:“阿姨生气了?”
宋时寒背靠阳台栏杆,脸上笑意渐重:“嗯。”
夏天的风阵阵吹拂而来,带来几片浅色的花瓣,两人身上同款的队服随风鼓动。而阳台下,灿烂的阳光在满目的绿意中零星闪烁着光。
“那我跟她道歉!”左陶都不明白宋时寒居然还有心思笑出来,不假思索地说:“我刚没有冒犯的意思,我就是觉得阿姨给我砸了那么多礼物,我要是什么也不说的话……”
“不是气你。”宋时寒笑着出声打断,他伸手在左陶的发顶上揉了一下,没继续逗他:“我妈在骂我,她说,我不该把她的马甲泄露出来,怕吓到你。”
左陶又愣住了。
“她知道我知道她是她了?”
宋时寒听他绕口令似得说了这么一句,忍不住捏了下眉心,失笑:“你说呢?”
左陶开播这么长时间,宋时寒太清楚他其实不太乐意自己的粉丝全是妈妈粉,而现在又闹了这么一出,没鬼才怪。
左陶:“……”
宋时寒看着左陶,下一秒俯身靠近,趁对方没反应过来之先,还是没忍住,伸出两根手指将他脖子上的创口贴轻轻撕开。
上面的两个吻痕在日光下格外清晰。
左陶瞳孔微一收缩,下意识地想要躲,又干巴巴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别动。”宋时寒没让他继续说话,只是呼吸更近了,低着声音说:“我看看是不是真的到了要贴创口贴的地步。”
左陶本来就心虚,闻言就真的动也不敢动了。
宋时寒又说:“左陶,你自己闯的祸,我妈说让我找时间带你回家。”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像是又带着浅淡的笑。
左陶缩了下脖子,被宋时寒灼热的呼吸弄得有些痒:“我……”
只是话还没说完,侧颈上的吻痕忽然再一次被男人吻住。
脑袋一片空白中,他听见宋时寒又问:
“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跟我回个家?”

第一百零四章
左陶一脸不自然地跟着宋时寒回到了会议室。
这下王秋终于发现了什么, 目光在左陶微红的脸颊上停留了几秒,眯了下眼睛,说:“你们又干什么去了?”
“什么干什么?”
左陶到现在脖子都还是麻的, 面对王秋的质疑, 拳头都听硬了。十分敷衍地搪塞了句:“我不是叫队长回来了么。”
“瞎讲, 叫个人你脸能红成这样?”王秋又打量了左陶一眼, 打了个哈欠,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红。算了,不说我也知道你刚刚在干嘛……哎, 你怎么脖子这一块也红红的?”
王秋的目光倏地锁定在左陶脖子上。就见那两个创口贴有被撕开过的痕迹, 边缘处还泛起了一片淡淡的绯红。
“握草。”王秋惊了:“你这怕不是发炎了吧,赶紧看医生去。”
一时间左陶的拳头更硬了, 恨不得一拳将此人的嘴堵上。
王秋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感受到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于是一抬头就迎视上宋时寒那双瞳色浅淡的眼睛。
王秋:“……”
他难得没被宋时寒唬住,默了几秒后,叹了口气,解释道:“队长, 你们小情侣每天优哉游哉的是不知道我有多惨。”
王秋:“或者要看下我微博的后台私信吗?妈的全是你们两个的CP粉,每天早中晚三顿雷打不动地问我啥时候直播倒立洗头。”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他忍不住抱怨了起来:“私信就算了, 还有我那微博。前天我传了个我四杀的小视频上去,好家伙,评论区几乎看不到夸奖,一水的全被倒立洗头给占领了。”
“我昨晚做梦, 都梦见自己在池子里倒立,差点没给我淹死。”
“行了。”姜明在王秋后脑勺上招呼了一巴掌, 有些好笑地骂了句:“你平时在媒体前面少作一点,哪有那么多麻烦事?”
王秋摇头继续叹气,控诉道:“我这个劫难,在座各位都逃不了干系。”他说:“明明一个两个都看出来了,但愣是没一个人告诉我,不然我能蠢到在直播里放出那种话?”
司铮看热闹不嫌事大:“没准呢?”
王秋凑过去要动手锤他。
一段小插曲过去,几人继续看之前没看完的第二场录播。姜明事无巨细地划了好几个团战的细节,大家一边讨论一边从巨大的英雄池里面扒拉,最终敲定了好几套新的阵容体系出来,对付GG这种全员保AD流,光是小心克制没用,需要留意的地方还有太多。
从会议室出来后,大家就开始实践起刚刚确定下来的阵容。
早上还嚷嚷让左陶请吃的大餐到底还是没吃上,中午大家只是随便扒拉了点饭,屁股就没离开过椅子。
又是一场对局结束。左陶再往窗外看去的时候,外头的天色已经黑了,连着打了七八个小时的自定义没休息,他感觉自己身上的骨头都有些僵了,眼睛也酸的要死。他问Cat借了支滴眼液,闭眼休息十来秒钟之后,又重新坐直了起来。
司铮吐了口气,眉眼间一片疲惫,还在看上一局的数据:“木桩人这英雄的手还是太短了点。”
这个版本法师虽然起来了,但是上单位却被削了不少。
“但是厚啊。”王秋说:“真打起来你往前面一顶,给我三秒,对面来多少我秒多少。”
“得了吧。”
司铮白了他一眼。刚想说些什么,见左陶又自己开了局训练营,蹙了下眉毛:“桃子,休息会。”
“没事。”左陶摇了摇头。今天姜明提的那几个辅助,其中有一个是刚出来的,他刚刚试了几把,觉得还是没能把握到精髓:“我再试试。”
练英雄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哪怕再有天赋,其实也没有多少捷径可以走,只能一局一局的练习,把技能吃透之后,所谓的天赋才能起到作用。
“我不行了,我一定要下楼先吃晚饭再来。”王秋问了句:“队长呢?”
Cat道:“刚刚被姜哥叫出去了。”
王秋应了一声,起身:“那行吧,我们先下去吃?”又看向左陶,问了句:“桃子,要给你把饭带上来吗?”
左陶又摁了摁自己的肩膀,说:“不用了,我等会自己下去。”
王秋:“那好。”见他在捏肩膀,又补了一句:“你记得等下起来活动一下。”
左陶答应了一声,重新戴上了耳机。
一局结束了之后,左陶感觉自己像是掌握到了精髓,习惯性地又开了把排位。训练室的冷气开的太足,左陶的位置又在空调下面,倒也不是觉得冷,就是脖子不知不觉的越来越酸。游戏才过半,那种酸痛的感觉一路往脑袋里冲,头晕眼花的。方才带着耳机还不觉得,耳机一拿下,耳底就嗡嗡嗡的,叫的人脑袋痛。
宋时寒一进来就看见左陶正左右晃着脑袋,眼睛却还一直盯着屏幕在,手指时不时地在键盘上敲击着。
“肩膀不舒服?”宋时寒走了过去,手里还拿了个快递盒:“这局打完就回去休息吧。”
“也不是,可能是空调太冷了,吹的脖子僵。”左陶不以为意地在自己肩膀上拍了一巴掌,余光瞥了眼宋时寒手上的盒子:“这是什么?”
宋时寒:“你的快递,看见就给你带了上来。”说着,拿起遥控器将空调给关了。
左陶想起了什么,忙道:“帮我拆一下,里面是买给你的东西。”
他最近也没在网上买什么,除了给苏月杳买的护肤品,余下的就是给宋时寒准备的颈椎按摩仪。后者是同城发货,难怪这么快。
“买给我的?”宋时寒有些意外地挑了眉毛。
“嗯。”
今年夏天热的要命,哪怕是晚上,空调一关没多久,室内慢慢就有些燥热了起来。
一波团战之后,左陶原地回城抬头看了眼:“还是开着吧。等会我套个外套,不然大家一会进来都受不了。”
宋时寒找了个把美工刀将快递盒拆开:“等下都不进来了。”看见纸盒里面的东西,话音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姜哥让早点休息,明天上午还有比赛。”
“那你还玩吗,咱们直播双排会?我这个英雄估计要差不多了。”见自家队友已经在狂点对面水晶了,左陶便没那么着急了,慢悠悠地往对面去,又瞄了一眼宋时寒手上的东西,说:“那什么。我之前看Run一下比赛就用了它,你不是颈椎不好么,试试?”
宋时寒有些好笑地说了声谢谢。没告诉左陶这玩意他其实有一堆,或是家人或是朋友,逢年过节或是生日,这玩意一定是首选。但同样,每个颈椎病患者都知道这其实就是个智商税,用处不大聊胜于无。
“嗯嗯。”
结束对局后,左陶从匹配队列里退出来:“你要是觉得好用的话,我下次再给你买另一款,另一款看起来像是也不错。”
话落,起身想要去饮水机边倒点水,脚步却踉跄了一下,紧接着耳鸣叫唤的更加厉害,晕眩感龙卷风似得将他卷了起来。
宋时寒伸手扶了他一把。
一句“我会好好使用”在嘴边顿住,宋时寒打量了一眼左陶脸色。半晌,像是确定了什么,忽然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左陶,我看你可能需要先使用一下。”
五分钟后,左陶耷拉着脑袋在宋时寒的房间里面坐下,脖子上挂着他才给宋时寒买的颈椎按摩仪。
按摩仪有加热的效果,等制定的时间结束。宋时寒没让它继续工作,而是走过去用手替左陶按摩了起来,说:“平时打一个小时就起来活动活动,颈椎不是小问题,明天让队医再给你看看。”
也是怪他这几天没怎么叮嘱。左陶打游戏的时候有一股狠劲,这点不光体现在对局的操作当中,对他自己本身也挺狠的,除非憋不出要上厕所,否则他能在电竞椅上坐一整天。
宋时寒又说:“以后晚上少熬夜,等比赛没那么紧了,跟我一块跑步锻炼去。”
左陶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知道了。”
打电竞的十个有九个都有颈椎病,这一点左陶早有准备,他主要是没想到自己小小年纪,就迎来了人生中第一个职业病。
人在疲惫的时候就总是想找点乐意。
左陶坐在床上任由宋时寒揉捏着自己的肩膀。不得不说,宋时寒的手法确实挺可以的,可能也不算太严重,没一会就舒服了许多,耳朵也不怎么叫了,那种晕眩感虽然还有一些,但还是比刚才要好太多了。
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后,左陶又开始想起了一些有的没的。透过室内的穿衣镜就可以看见身后的宋时寒,他这会就穿着一件圆领T恤,低眸替他揉肩的时候,随着手上的动作,隐约能看见侧颈的肌肉线条。
报复大计倏地自心头升起。
等宋时寒松开他之后,左陶也没起身,而是转过身去看宋时寒。
“怎么了?”宋时寒看他。
左陶没看宋时寒的眼睛,而是说:“你过来一点。”
宋时寒见他眼神闪烁,大约也是猜到了什么,耐心地往旁边坐了坐。
左陶装作很平静的样子,他活动了下肩膀,随口说了句:“我也亲一下你的脖子吧?”
宋时寒点头,神色散漫佻达:“行。”
侧坐着不方便,在宋时寒略带暗示的授意下,等跨坐在宋时寒大腿上的时候,左陶才倏地反应过来他们现在是姿势实在有点……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颈椎脑供血不足导致做事也不经过脑子了,一切全屏冲动和本能,他到底在做什么?
但都到了这个地步,再后退未免太怂。
左陶觉得自己好像有两个胆子。明明白天的时候被人看一眼都觉得不好意思,但是一到晚上,在夜色氛围的渲染下,粉色恶霸就被放出来了。
犹豫了几秒后,左陶舔了下嘴唇,又紧张又好奇地埋在了宋时寒的颈窝。
第一次给人种草莓,左陶动作还有些生疏。他抓着宋时寒的肩膀,先是试探地用嘴唇亲了一口,见对方没什么反应,胆子才渐渐稍微大了一些。他启唇找个块顺眼的位置含住,回忆着宋时寒的动作,也不敢太用力,亲一口看一眼,渐渐的像是也找到了一点门道。
夜晚的房间安静的要死,时不时几道水渍声就显得越发清晰。
宋时寒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双手往后撑着被褥,目光落下看着黏在自己身上的小男生时,比平时要黑沉许多的眼眸中带着点自己都察觉到的纵容。
十分钟后。
左陶看着宋时寒脖子上新鲜出炉的两个吻痕,脸又红了一点,说:“你给我弄了两个,我也还你两个……”
宋时寒略一点头,见左陶话说一半就停了下来,抬眸看他。
就见左陶的视线缓慢地往下移,然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慢吞吞地说了句:“你……要帮忙吗?”
宋时寒额上的青筋一跳。
半晌,伸手在左陶耳朵上捏了捏,开口时嗓音还有些哑:“不用,早点回去休息。”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况且明天还有比赛,继续这么闹下去的话,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哦,那……那我走了。”
左陶轻咳了一声以来遮掩尴尬,然后不等宋时寒说完,他临时想到了什么,又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两个创口贴,丢在宋时寒的手边后,说:
“你……记得贴一下,应该够用。”
然后红着脸,同手同脚地走了。
洗完澡躺下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充实的一天就这么过去,因为明天还有比赛,左陶在床上躺着只玩了十分钟的手机,刚准备睡觉,一通来电提示忽的在手机屏幕上跳了出来。
看着来电人,左陶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精明穴。
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那点甜蜜睡意,顷刻间就消失了大半。
果然,顺心的日子不可能真的就这么一直顺下去。
他爸给他打电话了。

第一百零五章
印象中, 左家从来就没上演过什么父慈子孝的戏码。左陶和左志勇的关系并不亲近,少时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一切和父亲沾边的词汇, 都可以说是他生活中的一小片阴影。
幸运的是左智勇常年不在枫市, 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真要是回来了, 运气好的话, 大家就坐一起硬着头皮吃顿饭,运气不好的话就吵上一架,反正这些年也是这么乱七八糟的过来了。但上一次不欢而散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左陶现在每天都生活的开心且充实, 也不想再去过以前那种乱七八糟的日子了。
有时候他也不知道左智勇到底是怎么想的,一年最多打十通电话, 但有九通都是深更半夜打来的,像是所有人的作息都必须跟在他后面转似得。
反正也不可能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至少对于他来说,绝对不是重要的。
现在他去枫市的S大已成定局。让他来猜猜,左智勇这通电话的核心内容估计就是让他赶紧回校读书,到时候再去A大做交换生等等等等。
再不然就是心情不好要来骂他两句打电竞不务正业, 或是又说你小时候也不这样怎么长大之后变得这么不懂事不听话了,总之说来说去就是这些,闭着眼也能猜到。
左陶没接也没挂断, 为了避免接了电话后心情会变的更加糟糕,他直接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后就丢到一边,翻身睡大觉去了。
翌日。
因为上午就有比赛,左陶起了个大早。
洗漱完下楼后, 基地的阿姨已经将早餐准备好了。左陶都坐下吃了一半,其他人才一个接一个的下来。
“我真的, 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上午打比赛。真的,没有之一。”
王秋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他打着哈欠一屁股坐下,右腿还踩着隔壁凳子的凳腿,啃包子啃出了毛茹饮血的怨念:“不行,豆浆喝不了,我得去弄一杯超浓美式,你们还有谁要?”
几人都摇头说不用。姜明一脸头疼地看他,问:“你昨晚几点睡的?”
王秋伸出三根手指,说:“三点。”
“我不是让你们早点睡的么?!”姜明没好气地吼了一声。
王秋被他一嗓子吼的人清醒的一半,起身去冲咖啡的同时,解释道:“我也不想啊,睡不着。不过我也没闲着,在房间练了会补兵后,又去把上一场的常规赛录播看了。说起来,Bear这次上的新人好像都还挺不错的,我们今天不是还要和Bear打么?”
Bear是小熊TV旗下的战队。只是虽然背靠金山,但实力却不是很强,不过小熊TV估计也没想让他们强,如果说GGF是近些年才渐渐往商业战队的模式转,那他们上来就是直接定位的商业战队,就连选手的外貌都是按照训练生的底子找的。一些正式的比赛往往也只是走了过场,说起来左陶前天还在微博上看见他们组团上了个综艺,和一些明星同台PK打游戏。
对上他们其实没什么压力。
司铮也笑了声:“确实,他们这一次打的都还不错。夏季赛都过去一半了,我前两天看见他们小组积分排名时候都愣了一下,排名居然还挺靠前,没准能挺进季后赛也说不定。”
“反正今天挺轻松的,咱们争取2:0结束他们。”
王秋又问:“队长呢,怎么还没下来?”
“早上有事出去了一趟,等会直接去场馆。”说着,姜明看了眼腕表,见时间差不多了,催了一句:“都赶紧吃,再过一会就要出发了。”
话落,看了眼正在喝豆浆左陶,走了过去:“Pink,你这颈椎好了点没有?”记起宋时寒不久前给他发的微信,姜明道:“要还是不舒服的话,你今天就在基地休息,回头让替补上?”
左陶摆了摆手说不用:“睡一觉起来,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王秋闻言,又在旁边感叹年轻就是好,回想他当年第一次颈椎出现问题的时候,直接在床上躺了两天才能下来。
左陶本来没想解释什么,但听王秋说到这里,还是有点没忍住。
“昨晚队长帮我按摩了一下。”
大家扒饭的动作不约而同的一顿,齐齐朝他看了过来。
反正宋时寒这会又不在基地,况且左陶觉得自己在经历许多事情之后,不再是当初的恋爱小菜鸡了,而且也需要锻炼一下自己动不动就脸红的胆量。
又装作不以为意地补充了一句:“所以,可能就恢复的还不错。”
坐在他旁边的Cat笑了收回目光,没说话。
司铮则是最先“草”了声,笑了起来:“桃子你学坏了,大清早的秀恩爱,合适吗?”
王秋将才喝了一半的咖啡重新放下,微笑:“桃子,谢谢你,我彻底不困了。”
一通兵荒马乱之后,几人终于坐上大巴,去往枫市体育馆。
因为今天对上的是与世无争的Bear,比赛临开始之前,双方战队的休息室都是一片祥和的气息。左陶坐在沙发上一边玩消消乐,一边给宋时寒发消息。
五分钟之前宋时寒说已经在往这边赶了,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忽然被人从外边敲响。以为是赛前采访,姜明走过去将门拉开,在看见外面站着的人后,愣了愣。
不过姜明反应很快,下一秒就笑了侧过身让人进来:“是夕总啊?”
左陶有些好奇地往外边看了眼,就见来人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生,浅色荷叶边衬衫搭配一件背带短裙,气质清纯甜美,很容易就让人心生好感。
左陶认识她,之前是小熊《风起》游戏分区的直播一姐,后来旗下战队Bear成立之后,就成了Bear的教练。
之所以认识她,是因为当初小熊TV做活动,凡夕和宋时寒双排过几局,同样对方曾经也在陪玩软件上点过ZZ这个马甲陪玩。
而且王秋似乎很喜欢她,平时吃饭的时候,也总是喜欢点开她的直播来看。
平心而论,凡夕操作并不差,但做教练确实还是差了一点。
所以就不得不说,Bear确实是一支奇队。从选手到教练,前身或多或少都自带流量,随便揪一个出来都是能直接出道的水准,而他们官方也大大方方地向观众承认自己的商业定位,从没避讳过什么。
“宋队不在吗?”
凡夕进来后,笑着和大家打了声招呼,见没看见熟悉的身影,忍不住问了声。
姜明道:“嗯,估计还要一会才能到。你找他是有什么事情吗?”
“也没什么事情,就是刚刚路过想进来看看。”凡夕耸了下肩膀,玩笑了一句:“你们还真是,和我们打比赛这么不重视吗?人居然到现在都没齐。”
“天地良心,我还是很认真的。”
王秋走了上前去,像是忘记自己出发前还扬言要二比零结束对方的言论,笑嘻嘻地说:“我昨晚还看你们录播到三点,你们进步很大!”
“是吗?”
凡夕道了声谢,又坐下和Cat聊了一会,见宋时寒还是没回来,看了眼时间没继续等。
“那我就先回去了。”凡夕朝着姜明伸手,很有礼貌地说:“姜哥,一会台上见。”
姜明客气地将人送到了门外。
见人走了之后,王秋才轻轻地叹了口气:“夕女神的眼里啥时候才能看见我。”
大家都是成年人,虽然谁也没说,但凡夕对宋时寒是什么意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Cat难得说了句话:“有没有一种可能,就算没有队长,也轮不到你?”
王秋捂住心口:“猫姐,你过分了。”
等待宋时寒回来的时间里,大家又在群里聊了起来,期间还提了下凡夕特意来休息室一趟找人的事情。
宋时寒没接着话,只是表明自己就快到了。
左陶现在当然也不会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顺手回了个小猫垮脸的表情包后,继续玩自己的消消乐去了。
临近比赛前十五分钟,宋时寒终于赶到。
估计是从停车场小跑过来的,身上还带着一股薄薄的热浪,进来后也没坐下休息,拎上自己的外设后,大家就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上了台。
场馆内依旧人山人海,夏季赛主题曲布满每一个角落,气氛火热。
调整外设的时候,左陶余光瞥见宋时寒额上还有点汗,顺手就将自己的杯子推了过去,说了声:“青柠汁,喝点解解暑。”
宋时寒接过,拧开喝了一口。
左陶刚想问他早上去什么地方了,然而话还没到嗓子眼,微垂的目光发现了什么,瞳孔骤然紧缩。
“你……”
宋时寒撩起眼皮看他:“我怎么了。”
他侧过身和左陶说话的时候,侧颈上的两个吻痕更加清晰了起来。经过一晚上的时间,颜色比昨晚还要深上一些。
“你脖子……”左陶倒吸了一口气,只是看一眼就不敢再看了。他紧张的头皮都麻了,将声音又压低了一点,语速飞快:“我不是给你创口贴了吗?”
“忘记了。”宋时寒又喝了一口水。他说着,仿佛还怕别人发现不了似得懒散一晃脖子,说:“就这样吧。”
他一边将自己的外设装上,想到了什么,笑着随口说了句:“省得某只小猫垮脸。”
左陶:“我……”
救,我真不是那个意思啊!
夏天不像冬天,想用衣服遮都遮不了。况且现在已经上台了,再下去肯定不现实,一时间左陶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开始在心中祈祷导播做个人,最好是不要给宋时寒镜头。
但宋时寒作为电竞圈明星级选手,导播的镜头怎么可能不给到。
果不其然,下一秒,方才还是全景的镜头倏地一切,怕什么来什么的定格在了宋时寒的身上。
场内静默一瞬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兴奋的尖叫声。
左陶:“……”
不好的预感自心头升起,他僵硬着脖子抬头看了一眼,果然在大屏幕上看见了宋时寒的脸。彼时宋时寒身上还带着一层薄薄的汗水,在馆内的灯光下,侧颈上,那两个吻痕泛着淡淡的水光。
而宋时寒就这样不以为意地靠在椅子上,明明是一副懒散的姿态,但抬眼看向镜头的时候,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那种锋利冷锐的气场,在那两抹暗红下,性张力直接拉满。
偏偏这一场的解说员还是吴水波和林太森两人。
吴水波惊了,上来就直接爆了句自己的两字名言:“哇哦!!!”
林太森的表情则是有些懵。
“寒神这是……”吴水波还不清楚这两个人这会在唱哪出,毕竟之前没听起两人要公开的消息。这会虽然又激动又兴奋,但也只能装出不知情的样子:“诶嘿……寒神这是谈恋爱了?”
林太森揉了下额头后,微笑着尽可能用官方口吻给他们圆:“Fire年纪也不小了,谈恋爱也很正常,大家还是多多关注我们的赛事……”
然而他这句话还没说完,镜头又是一转,将宋时寒旁边的左陶也捕捉了进去,顺便捕捉的还有左陶脖子上的创口贴。
吴水波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一双眼放出八卦的光芒:“哇哦!!!”
他脱口就道:“Pink也谈恋爱了?!!”
林太森话音卡了壳,想掐死自己搭档的心都有了。轻轻咳了一声打断他,故作正色道:“Pink这是被蚊虫咬到的,之前直播时说过哈哈哈……”心中想的却是,妈的回头我就让老婆给这两个疯子拆了。
也是难为这两个人了,明明什么都知道,但这会身上的每个细胞都要装出不知情的样子来。
解说席下,在镜头照不到的地方,吴水波在自己的大腿上拧了一下,他拼命遏制自己上扬的唇角,接话:“确实,夏季蚊虫多,我们的选手们都要注意到。”
还是憋不住又补了一句:“千万不能像我们Pink这样贴着创口贴上台,被人误会什么可就不好了。”
但是观众并不买账,或是欢呼或是尖叫。
台下。
姜明脑袋一阵空白过后,第一个想法是——
他觉得他们现在转型的话,或许能比Bear还成功。怪他,都怪他上台之前没怎么注意宋时寒。
全网直播的弹幕也疯了。
【兄弟们,我有个大胆又疯狂的想法!!】
【我懂我全都懂,妈的什么狗屁蚊虫,小粉毛那创口贴下面如果不是吻痕,我他妈替Qiu倒立洗头。】
【哈哈哈哈,赶紧撤回,这话让我说。】
【呜呜呜呜,这是真的吧,这是真的对吧?】
【真不真就看Qiu了。此处浅浅@野火-Qiu。】
【作为CP粉丝,我当时看Pink直播的时候就不信,哈哈哈哈哈,恨我不在现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是野火粉,有点懵,现在这是啥情况啊,你们别告诉我Fire在和Pink处对象。】
【大胆猜,答案我不说,我怕被Qiu暗杀。】
【哈哈哈哈哈我的秋宝哈哈哈哈!!!】
观看席中,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先喊了一句。
“Qiu赶紧直播倒立洗头!!!”
然后大家都疯了,各家粉丝明明举着不同的应援牌,但却喊出了整齐划一的口号。
……
“Qiu赶紧直播倒立洗头!!!”
“Qiu赶紧直播倒立洗头!!!”
“Qiu赶紧直播倒立洗头!!!”

第一百零六章
一场BO3常规赛, 仅在一个小时后就结束。
野火这边果然在意料之中以二比零的成绩拿下了胜利,左陶硬着头皮跟着大家参加完赛后流程时,观众席依旧热闹非凡。至于王秋, 他则是作为本场的MVP, 又单独参加了另外的访问。
可能大家是看他太过艰难, 刚刚的对局中在团战时都不约而同地将最后的收割交给了他, 左陶更是因为心虚,从前期开始就时不时往中路去,有盾给套盾, 有治疗给治疗, 活生生的给他养成了毁天灭地的伤害。
如果放在平时,王秋可能还会因为MVP的身份将尾巴都翘到天上去, 但今天却实在是开心不起来,接受采访回到休息室后,人都还在骂骂咧咧的。
“我真的是服了。”
王秋猛灌了一口凉水下肚,关上门就开始吐槽:“吴水波那货到底会不会采访啊,我看他在电竞圈真的是屈才了,他应该转战娱乐圈当桃色编辑!”
司铮哈哈笑个不停, 说:“他问你什么了?”
“还能是什么,各种各样的坑让我踩呗,亏我最近还对他改观了!”王秋往沙发上一瘫, 用鼻孔出气:“还暗示我这个MVP来得巧妙。老天啊,我真的是太艰难了。”
说到这里,你话音一顿,又喝了一口凉水, 语气更恨了:“最过分的是。采访刚刚结束,他就等不及的上来问我打算用什么颜色的盆倒立洗头, 简直丧心病狂。”
司铮:“哈哈哈哈哈哈!”
左陶也有些没忍住,抿着嘴唇憋笑。
但还是被王秋发现了。
“桃子,你怎么还笑得出来。”王秋薅了下自己的头发,痛心疾首地说道:“我不管,这个盆你得掏钱买,听到没有!!”
他话才刚刚说完,没等左陶回答,坐在沙发另一边玩手机的宋时寒抬起了头,淡淡地说了句:“我给你买。”他眼角也带着笑,问:“你想要什么样的?”
司铮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接话:“怎么样也要来个镀金的吧?”
王秋看向他,阴恻恻地伸手要去掐司铮:“我杀了你。”
Cat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问了句:“那吴水波这么问,周围的工作人员岂不是都知道了?”
“都这样了还瞒得住吗?”王秋叹气:“队长啊队长,你说你……”
他话音未落,倏地反应过来了什么,目光又一次落在了左陶的身上,眯起眼睛:“等一下。桃子,所以你这创口贴下面,真的是吻痕?!”
左陶咳了一声,没说话,算是无声地默认了。
王秋:“队长咬的?”
左陶:“……”有时候他真的是觉得王秋既聪明又笨,丝毫不矛盾。
“牛!”
王秋微笑,伸出了一根大拇指:“真牛。你们小情侣谈恋爱,只有我达成了受伤成就是不是?”
宋时寒从刚刚开始像是在回谁的消息,在这时站了起来,对姜明道:“姜哥,我出去一趟,等会回来。”
早已经心累到不想说话的姜明摆摆手。
“你去哪?”左陶有些好奇的问。
“凡夕问我能不能出去一趟。”
宋时寒没有隐瞒,在左陶旁边停了一下,垂眸笑着看他:“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室内其余几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我……”
左陶移开视线,慢吞吞地点开自己手机里面的小游戏,不自然地说:“我就不去了吧,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凡夕这时候找宋时寒为的什么大家都清楚,左陶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而且那种场合他跟过去的话,确实也不太合适。
他觉得感情上最重要的就是信任,相爱的两个人也不必用各种条条框框去束缚彼此,既尊重对方,也是尊重他人。
左陶相信宋时寒能处理好许多事情。
经过今天这一遭,他和宋时寒的关系在圈内必然是瞒不住了。其实本来也就不太能瞒得住,毕竟包括王秋在内的电竞圈三大喇叭早早的就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关系,虽然没有往外面说,但就凭那几个人平时神神道道的行事作风,从他们说出来的话中,只要脑子没点问题,都能猜的出来。
这一点左陶早就发现了。上次在从游乐场回去后,姜明有一次给他们约了和GGF的训练赛,从对方在游戏里的言行举止中,他就知道Star回去后没少说什么八卦。
宋时寒并没有出去太长时间,十分钟不到就回了休息室。
接下来参加比赛的都是些冷门战队,大家并没有继续留下来耽误时间,收拾差不多后,就坐上大巴返回了基地。
晚上。
未来两天没有比赛,姜明给几人放了一晚上的假。左陶带上自己最近得到的直播打赏请大家吃了顿大餐,回来的时候快九点。
因为还不是很困,左陶直接上训练室打了两把排位保持手感。他没敢开直播,至少在脖子上这个痕迹还没有消退之前,他是没什么勇气再开播了,他闭着眼睛都能猜到自己的那些亲妈粉会说些什么荤话,所幸他这个月的时常已经赶完。
按照姜明的意思来说,现在并不着急让王秋倒立。毕竟今天这事虽然突然,但左陶脖子上贴了两张聊胜于无的创口贴,纵然漏洞百出,但网友也没啥石锤,属于还能再拖拖的程度。
眼下季后赛在即,姜明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话说的很清楚,不希望他们因为别的事情太影响状态,一切最好都等到夏季赛结束。
王秋当然乐得点头。
“你今天怎么就突然就那么上场了?”
结束了一局游戏后,左陶还是忍不住看向旁边的宋时寒。
他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对方不可能是忘记了遮掩。
“嗯?”宋时寒将自己的电脑关机,他伸手捏了下自己的脖子,散漫地说道:“就是觉得没什么必要。”
左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宋时寒没把话说的太清楚,只是伸手在左陶的头发上揉了一把,笑了声,才道:“以前总是不觉得。但现在,还是想和大家说我恋爱了。”
其实宋时寒自己也不太能说上来自己当时的想法,只是早上出门时看见自己脖子上的痕迹后,想起昨晚的事情先是觉得好笑,然后一种说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跟着就这么出去了。
左陶慢吞吞地“哦”了一声,脸上虽然没表现出来什么,但心里面却甜的要命。
还想说些什么,放在桌边的手机倏地响了起来。
左陶只是看了一眼,就摁了挂断。
“不接没关系吗?”无意瞥见来电显示,宋时寒问。
关于左陶家里面的那些事情,其实宋时寒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加之前段时间左陶生日那天,苏月杳也有委婉地提到了些什么。
左陶的父亲对他似乎并不是很好。
“没事。”
左陶活动了下手腕,不以为意地冲着宋时寒笑了笑,道:“他现在也管不了我了。”
况且左智勇关心的永远都是自己,妻子或者孩子,只是他用来装饰他人生的工具。
宋时寒闻言蹙了下眉。
凑过去在左陶的唇角上碰了下。
——
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时间过的飞快。自从和Bear那一场对决之后,他们之后也没碰上什么强队,常规赛积分已经稳占前排。只是再到后边,在和FG以及GG对决中稍微有些艰难之外,但最后还是以常规赛积分前三的成绩顺利晋级了接下来的季后赛。
傍晚。
姜明收了几人的身份证统一订机票飞隔壁省,接下来的比赛换了场馆,下周三,和同样晋级了季后赛的GGF对决。
“终于打到季后赛了。”
左陶坐在电竞椅上伸了个懒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八月下旬,天气依旧燥热。朋友圈里,昔日的同学们疯了一整个暑假,如今大多都已经去学校报到了,丁磊刚刚还苦兮兮的和他分享悲催的军训生活,并且毫不遮掩的表达了对他的羡慕——羡慕逃过了军训。
左陶记得季后赛的主场离丁磊的大学很近,两人最近也挺长时间没见面了,想了想就问姜明要了几张入场券,在微信里邀请了丁磊。
宋时寒经过左陶时瞄了眼他的手机屏幕,随口问了句:“票给留的?”
左陶回答道:“就是我那个高中同学,你还记得吗?”
“记得。”
大约是回忆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宋时寒微微勾起了唇角,意有所指地说:“就是那个把你夸得天花乱坠的那个?”
左陶:“……”这事不提也罢。
刚说到这里,Cat推开训练室的门走了进来,看向左陶:“桃子,你家人来了,姜哥让我喊你下去一趟。”
左陶愣了下,没想到来的是自己哪门子的家人:“我家人?”
Cat应了声,犹豫了下后,说:“好像是你爸。”
左陶下到一楼,果然看见了正坐在大厅和姜明谈话的左智勇。
估计是一下飞机就赶来了,左智勇的手边还靠着一个行李箱。
“Pink,过来。”姜明起身后,朝着左陶招了招手。
“和你爸好好说。”
估计从刚刚的对话中多少也了解到了左智勇什么样货色,两人错开身的时候,姜明伸手在左陶肩膀上拍了一下,低声道:“有什么问题你喊我。”
左陶点了点头,但脸色却依旧不是很好看。
姜明离开之后,整个一楼大厅就只剩下他们两人,谁也没立刻开口说话,气氛一时间安静到了极致。
左陶以为左智勇为的又是上学的事情,在沙发上坐下来后,已经开始在心中盘算着一会要怎么反驳了。
结果未等他开口,左智勇就神色复杂地朝他看了过来。
然后问:
“左陶,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第一百零七章
左陶仅仅只是愣了一下后就很快反应了过来。
左智勇这个人虽然平时什么都不管, 一门心思只专注自己的事情,但毕竟也不是什么原始人,该上网的时候当然也会上网, 这一上了网, 许多事情想知道只要动动手指, 就能一目了然。
如今夏季赛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加上又临近季后赛,热度一天比一天高,微博热搜上三天两头就要出现几个相关词条, 更别提野火又是国内顶尖的热门明星战队, 顺着词条点进去,现场什么样的照片和视频都能看见, 广场上的粉丝们更是说什么的都有。
他和宋时寒的关系虽然没公开,但一点也不妨碍大家嗑CP。
左陶只是没想到左智勇真的会关注到这些。
其实也没什么要隐瞒的必要。况且左智勇此刻这么问,心里肯定也是有数了。
左陶点了点头,淡淡地直视左智勇投来的目光:“是的。”
左智勇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更加精彩了起来。他几次动唇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始终没有出声,只是眉头越皱越紧, 脸色也越来越沉。半晌,他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问:“和谁?”
左陶看了他一眼, 混不吝地笑了笑:“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左智勇倏地起身——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在偌大的客厅显得格外清晰。
左陶没躲,被这一巴掌扇得脑袋歪向一边,耳朵嗡了好一会后才渐渐恢复。
他看着左智勇那张异常愤怒的脸。出奇的, 他心里面一点愤怒都没有,只是觉得挺可笑的, 这个场面在他看来简直又滑稽又讽刺。
顿了几秒,左陶用舌头顶了顶带着点血气的口腔内壁,扶着沙发扶手渐渐坐直了起来后,才抬头继续看向左智勇,眼神明明冷漠到了极致,但唇角却轻轻扯着,像是嘲讽。
这一眼直接让左智勇愣在了原地:“你……”
“怎么,解气没?还是想说,我又给你丢人了?”没等他把话说完,左陶已经冷笑一声,出声打破了死寂的气氛:“再不然就是心里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这个十几年没怎么关注过的儿子,居然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
仿佛是被左陶说中的心事,左智勇额上的青筋狠狠一跳,脱口就道:“闭嘴,你还嫌不够丢人是吗?!”
他搞了一辈子学问,平时觉得手底下的学生谈恋爱都是浪费时间,更何况还是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
左智勇也不是不能接受同性恋这样的身份,大家都上过心理课程的,还没古板到觉得这是什么心理疾病——但这也只是基于他人情淡漠的性子,他不在乎别人是什么样的,只要伤害不到自己的切身利益,不会破坏他按部就班的生活,从没刻意的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儿子居然也是这样的人。
当初左陶去打电竞他就很反对,放着学业不去钻研,专爱这些邪魔外道的东西,以后就算返校继续上学,未来的履历上也留下了难看的污点。
作为父亲,他觉得自己该为左陶考虑的他都考虑到了。作为过来人,他当然希望左陶能按照他的路子来,又尽可能的为他规避弯路。
他有错吗?
本来他已经努力说服自己放任左陶打完这场比赛,但左陶却又一次在挑战他的忍耐。
起初在收到那封电子邮件的时候他还不信,但之后再上网一看,处处都有迹可循了起来。
再后来,隔壁办公室的教授还笑着问他,最近网上很火的那个电竞选手Pink是不是他的儿子,说是家里的小辈很喜欢他,能不能问他要一张签名。
当时左智勇只是胡乱答应了一声,他下意识的觉得羞耻,觉得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变了。
一个教授的儿子不务正业地去打了游戏,下面的学生会怎么想?
他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来?
心里乱七八糟地赶来枫市,左智勇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能再让左陶继续丢人,结果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要说的话已经全让左陶一个人说完了。
刚刚那一巴掌他没收着力气,自己的手心都还麻着,但偏偏左陶哼也没哼一声。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发觉自己好像不太认识左陶了。印象中,那个才学会迈步,蹒跚朝他走来、奶声奶气喊着“爸爸”的小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离他越来越远,双方的面目也没那么清晰了。
他又想,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不远处,姜明才刚刚上了几阶楼梯,猝不及防听见这动静后,脚步微微顿了下,满脸震惊错愕地回头看去。
他是看出来这父子两人的关系应该不会有多好,但完全没想到说动手就动手了起来。懵了两秒后,他心里的一跳,连忙掏出手机给苏月杳打了通电话。
“你现在就给我收拾东西。”左智勇深深吸了一口气,没理会左陶看自己的眼神,言简意赅地下达命令:“今晚就跟我走!”
左陶动也没动:“我不走。”
“你!”
左智勇四下看了两眼,像是在找什么趁手的东西,顺手就捞起桌上的烟灰缸:“你现在是想把一家人都气死才高兴是不是?!”
大约是气狠了,他说着,某些已经说习惯了的话下意识的就从嘴里冒了出来:“你妈妈……”
“我妈到底是怎么招惹到你了?”
心里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一抓,左陶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一字一顿:“人都死那么多年了,你还要诋毁她?!”
彼时,被大家派出去买吃的王秋刚好回来,他手上拎着一袋给大家从麦当劳打包带回来的麦旋风。甫一推开门,看见这场景还有些反应过来,只是觉得气氛怪怪。
王秋刚想问什么情况,结果下一秒就看见左陶左脸上五个鲜红的指印,再看左智勇手上还拿着的烟灰缸。他先是一愣,紧跟就大步冲了上去——
“握草你谁啊,敢在我们基地动手打人?!”
话落,他直接从打包袋里掏出一个麦旋风劈头盖脸地朝着左智勇砸了过去,同时扯开嗓子就喊:“人呢,都赶紧下来,妈的又有黑粉神经病闯进来了!”
“姜哥,姜哥赶紧报警!!!”
王秋这一嗓子嗷下来,楼上的人基本都听见了动静。宋时寒最先反应过来,游戏才开局不久,他直接将耳机摘下,没等Cat他们起身,已经冷着脸一阵风似得冲了出去。
司铮打游戏时喜欢开大音量,刚刚只是隐隐约约听见王秋在下面喊叫,但内容却听的没那么真切。下意识地冲着宋时寒的背影道:“不是,这是排位啊,被联盟发现要吃处罚的。”
才说完,另一边的Cat也摘下耳机走了下去。
姜明刚打完电话出来就听见王秋在那大吼大叫,推开门一看,魂都快吓没了。
就见左智勇脑袋上顶着一坨红红白白的东西,像是液体一样的在往下面滴,还掺杂着一点黑色的颗粒。至于左智勇本人,他估计也没想到自己会挨砸,整个人愣在原地,在灯光下衬着脸有些白。
“桃子没事吧?”王秋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着:“哪来的瘪三,赶紧给老子把东西放下!”他一边说,一边又掏出了另一份巧克力味的麦旋风。
姜明连忙几步冲了过去,等走近了再一看,发现左智勇脑门上顶着的是草莓果酱后,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轻咳一声,抽了两张纸递给了左智勇,道:“左先生擦擦,有什么事咱们坐下好好讲,没必要动手是不是?”
姜明虽然话说的好听,却不留痕迹地将左陶往后推了推,也没阻止站在一边骂骂咧咧的王秋,脸上甚至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感到抱歉的神色,一副待笑不笑的样子。
“姜哥,你跟他说话那么客气干嘛?”王秋还在骂:“直接轰出去交给警察完事。”
左智勇一时间对这些人的印象更差了,嫌恶地用手将脸上的冰淇淋抹掉,最初那种敷衍出来的客气也懒得装了:“我先要带我孩子走。”
“你孩子,哪有你孩子?”王秋侧目看向左陶,怪声怪气地问了句:“桃子,这人脑子没病吧?”
话音刚刚落下。见左智勇的目光始终直直地看向左陶,陡然意识到了什么,话音一顿,气焰瞬间灭了大半:“桃子……这是你爸啊?”
好好的一天,结果因为左智勇突然的到来,而变得乱七八糟了起来。
左陶态度冷硬的锁着眉,刚打算带着左智勇出去解决这件事,只是还没来得及迈步,手腕已经被人抓住,紧接着熟悉的气息落下。
“别动,我看看。”
左陶身形一僵,一抬头就撞进了宋时寒那双黑沉的眼睛里。
仿佛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宋时寒胸口微微翕张起伏着。他的脸色冷到了极致,但手上的动作却是轻柔的,他先是用指腹轻轻碰了一下左陶的脸,见左陶瑟缩了一下,手指僵了一瞬后,才收了回去。
“疼不疼?”
左陶摇了摇头,开口说话时声音还有些哑:“我……”
“没事。”宋时寒和往常一样,在他头发上轻轻揉了下后,低着声音说:“交给我来就好。”
说完。
他转身,又将左陶挡在自己的身后,视线冷淡的看向左智勇。
“我是左陶的队长,您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
左智勇当然一眼就看出了对方是谁。
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的教养和脸面不允许他提起那些登不了台面的事情。
“我要带左陶走,他不合适这一行。”
左智勇深深地看了宋时寒一眼后移开视线,却又像是在说其他:“他才十八岁,许多人生道理都没懂,这时候也应该是在学校读书,这不是他该走的路。”
最后又顺着话音补了一刀:“你也不该困住他。”
左陶脸色一变。左智勇话里藏着的是什么意思,他当然能听得出来。如果是别人也就算了,但……尽管他再不把左智勇当一回事,这人在生理上也是他的父亲,所以这种暗指从他口中说出来,杀伤力无疑是巨大的。
万一宋时寒因为这样的话……
“你少放屁,谁也没困着我!”
从心中涌现的愤怒让左陶没继续思考下去,他上前一步,但没等他反驳,宋时寒就已经捏了捏他的手,带着某种安抚的意味。
左陶愣了一下,抬头。
就见宋时寒的脸色并没有发生变化,平静地看向左智勇,问了句:“那您觉得,他应该走什么路?”
左智勇蹙了下眉:“至少不该不务正业。”
宋时寒又问:“在您看来,什么是正业?”
见左智勇没接话,宋时寒又说:“如果左先生对正业的定义是以金钱来衡量的话,那左陶刚签的合同是三百万一个赛季,我想标准应该也能达到。”
尽管没人搭理,但王秋倒是把话接得挺顺:“要不要看合同,我给您拿去?”
“如果是成就和名声的话。”察觉到左智勇面孔上片刻的愣怔,宋时寒话音顿了下,又淡淡地继续说:“左先生如果会上网的话,不如看一下Pink职业生涯以来成绩,看看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喜欢他,看看他在赛场上有多耀眼。这样一个优秀的人,为什么在您看来是不务正业。”
“顺便思考一下,真正想要困住他的,到底是谁。”
左智勇瞳孔微微收缩,他怔怔地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两人,身形像是晃了一下,头发上沾到的冰淇淋已经融化,正缓慢地顺着额头往下滑。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而且还是在一群小辈面前。
但偏偏,他却好像没办法反驳。
就听见宋时寒又说:“如果这些都不是,左先生指的还有其他。”
左智勇终于第一次正视起来眼前这个高大的年轻人。
宋时寒眉眼一片冷淡:“那么我给的答案是不分。”
大厅瞬间寂静一片。
谁也没想到宋时寒会突然直白的说这些。
“和我谈恋爱的人是左陶,只要他没开口,我不会放开。”
左陶心头狠狠一震。
他看着宋时寒的背影,在对方的这一番话中,他方才身上所有用来抵御的坚硬外壳在此刻一点点的碎裂崩塌,然后就是莫名的鼻酸,肩膀也一点点的垮了。
只是本能地更加握紧了宋时寒的手。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多的委屈,怎么憋也憋不住,眼前也渐渐凝聚出了一层水汽。
基地的大门在这时又被人从外面推开。
“左智勇你他妈又来发什么疯?!”
是苏月杳来了。

第一百零八章
“你又来干什么?”
左智勇脸上的那点恍惚在看见大步冲进来的苏月杳时, 已经很快彻底恢复了正常。他眉头始终紧紧地锁着,大约是已经忍耐到了极限,没什么好语气地说:“苏月杳, 能不能请你别总是插手我的家事?”
“你的家事?”
估计是直接从FG基地赶来的, 苏月杳身上还披着件FG的教练服。听了左智勇的话后, 她像是被踩了雷区, 满脸讥讽地笑了声:“左智勇,你说这话脸疼不疼?哦,现在想起来了左陶是你儿子了, 早干什么去了?”
左智勇神色不愉地看向她。
“你少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看我。”
苏月杳不愧是在江湖上有着苏霸外号的人物, 一火起来,气场上简直完全将左智勇死死压着。她也不像宋时寒说话时还留着点余地, 彼此认识的时间长了,当然知道对方听不得什么话,这会专挑戳心戳肺的来——
“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一年着几次家?参加过左陶的家长会吗?他小初高读的哪所学校知道吗?你还记得他的生日是几月几号吗?我再问你,从小到大,他生病的时候你在哪,人家放学遇到暴雨天都有人接, 就左陶一个人是淋雨回去的,就连高考前夕,你有打过一通电话关心过他吗?”
左智勇拧着眉头。
“啥也不知道, 你还好意思跟我说是你的家事,要点脸吧你!”
“我现在没工夫和你讨论这些!”左智勇脸色一沉。静默半秒后,选择绕开她,径直朝左陶走去, 冷着脸说道:“左陶。我再说一遍,现在立刻收拾东西跟我走!”
左陶这会还站在宋时寒的身后, 然而没等他反应过来,旁边的司铮和Cat几人不约而同地围了上来,几乎是将左陶严严实实地挡着。
本来几人碍于左智勇的身份还收敛着,但此刻听了苏月杳刚刚那么长一大段,火气都上来了。
一群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哪个不是人高马大的?就算知道不可能会动手,但光是气势上也足够唬人。
左智勇脸色越来越难看:“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再拦着我就要报警了!”
王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浑身流氓气:“你报喽。”
姜明则是还在旁边唱白脸,他赔笑着说:“左先生,你现在报警也没用啊。他们都是合法的电竞选手,一没作奸犯科,二没偷奸耍滑,没什么必要的话,咱们还是不要增加警察的工作量了。”顿了下,想到什么又补了句:“还是说,你对我们基地有什么不满么?但我们的合同也是通过正规渠道进行的,你如果真的有意见,大可以请律师来起诉我们。”
一时间,像是所有人都站在了自己的对里面。
但左智勇到底是站在讲台上做教授的人,心理素质好到离谱。这会看也没看其他人,只是将目光直直地落左陶的方向:“左陶,你过来。”
“你走吧。”左陶眼睛还是通红通红的。他浅浅地吐了口气,声音哽咽中还带着难以遮掩的疲惫:“算我求你了,你走吧。”
他是真的累了。
复杂的家庭矛盾闹了那么多年,每每在快要忘记的时候,左智勇总是会以各种形式提醒他。从起初的愤怒到反抗争辩,最后到如今,已经快要麻木了。
他就只想安安静静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总是这么难?
他现在真的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来,或者蒙上被子躲避一切。
“你到底想怎么样!”
左智勇厉声说:“我是你爸,我能害你么?”他终于将自己心中想不明白的话问了出来:“你妈走了后很长一段时间,你明明都已经听话懂事了,怎么现在……”
左智勇话还没说完,苏月杳直接上前夺过他刚刚手上一直没放下的烟灰缸,继而狠狠地往茶几上一掼——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响起,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一丁点儿杂音都没有。
唯有姜明眉心狠狠一跳。这茶几还是他前不久刚买回来充当基地门面的家伙,六位数,现在被苏霸一烟灰缸砸裂块角。
苏月杳脸色阴沉:“左智勇,趁我还能忍,赶紧滚。”
被苏月杳指着鼻子骂到现在,左智勇一忍再忍,终于忍不住了:“苏月杳,其他事情我还没找你麻烦!”
“我问你,他们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左智勇看向苏月杳,伸手指向左陶和宋时寒两人。
苏月杳冷笑:“是,我是早就知道了,这桩事还是我亲自点头同意下来。”
左智勇满眼怒火:“你有什么资格?!”
“我有什么资格?”苏月杳直视左智勇的视线,一字一顿地说:“就凭我姐临终前,亲自将左陶托付给了我!”
“左智勇,我今天告诉你。自从我姐走了之后,我就是左陶的妈!”
“你说我有什么资格?!”
左陶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听到这里,突然就哽咽了一声。
室内再一次瞬间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左陶拼命压抑着的哽咽声。
半晌。
“Fire,你带左陶上楼。”
苏月杳揉了揉额角,她看向左智勇,一字一顿:“姐夫,你总拿我姐说事。”
“她到底是怎么走了,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
将左陶送上楼,在亲眼看着他进浴室洗澡的之后,宋时寒才又往楼下去了一趟。
方才还吵吵闹闹的大厅已经安静了下来,人也彻底散差不多了,只是靠近茶几的地方又是玻璃渣又是冰淇淋,满地狼藉。
这会已是深夜,基地阿姨早下班回家了,所以只剩下姜明弄了个扫把在清理,见宋时寒从楼上下来,便无声地指了指门外。
宋时寒点了下头,在基地外的停车位前,找到了苏月杳的身影。
“左陶怎么样了?”
不知道在想什么,苏月杳正出神地看着旁边随风作响的树冠。直到瞥见宋时寒后,才收回目光从口袋拿了一盒烟,自己抽了根点燃,又把烟盒丢给了宋时寒。
宋时寒伸手接过。其实他最近已经算是戒烟成功了,但说不上为什么,这会心里烦得要死,像是亟需找个东西压一压,也抽了根烟出来。
“还行,正在浴室洗澡。”他说。
苏月杳答应了一声。夜色里,她靠着驾驶室的车门,默了几秒后,才说:“刚刚让你见笑话了。”
宋时寒摇了下头。
又是几秒的寂静后,苏月杳吸了口烟:
“其实,左陶是个有点讨好型人格的小孩。”
宋时寒愣了一下,侧目看向苏月杳。
苏月杳笑着掸了掸烟灰,但眉眼间却看不见什么笑意:“很奇怪是不是?左陶那个小魔王的性格,居然还会讨好人。”
宋时寒没说话,只是心中隐隐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等着苏月杳继续往下说。
苏月杳先是叹了口气,紧接着先是陷入了某些回忆当中,轻声说:“三岁之前,左陶应该算是同龄人中比较喜欢闹的,也不能说是闹吧,就是小男孩嘛,总想着要出去玩,对外界的一切都很好奇。但那会……”她话音微滞了下:“那会我姐生病了,人清醒的时候,她对左陶就很包容,也总是会放下手中的事情带着左陶出去玩儿,但人不清醒的时候就……”
苏月杳没有把话说的太清楚,但里头的意思,宋时寒也能猜出来。
“我姐和左智勇是家里长辈张罗在一块的。我姐不爱吵架,挺温柔安静的一个人,平时就喜欢养养花草什么的,当初学的专业就是园林设计,但这在左智勇看来就是不务正业,他明确要求我姐应该要有个编制才行。”
“婚后前两年还好,直到我姐生了左陶,那一年正好赶上扩编。她刚出月子就被左智勇安排了一堆课程,但那会左陶还小,她一边忙着看书,一边又要忙着照看左陶,终于有一天就绷不住了,她生病了。”
“后面她在家里待了几年,天天活在自己不喜欢的事情里面。再后来我姐她……总之,那天下着很大的暴雨。我当时赶到的时候,小左陶就站在雨里,哭着跟我道歉,说……”苏月杳哽咽了一声:“说,我姐是被他气死的。”
气氛在苏月杳的一字一句中渐渐紧绷了起来。
宋时寒心头一震,直到夹烟的手指被烫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所以,”宋时寒一开口,嗓音艰涩一片:“他真的就认为……”
后面的话他实在没办法说出来,他没办法想象左陶是怎么撑到现在的,那么小的一个小孩,亲口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又在想什么。
一定是天都塌了下来吧。
苏月杳“嗯”了一声,也默契地跳过了这一点。
宋时寒没忍住,他狠狠地吸了口烟,操了一声。
“从哪以后,左陶就变了。他开始学乖,不吵也不闹了,每天按照大家所希望的方向走着,但我知道,他过的不开心。他会下意识的观察别人的脸色,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直到十岁那年。
苏月杳断断续续地和宋时寒说了许多。
左陶十岁那年,那时候的左智勇还勉强算是个人,至少每个月都会回来待上两天。但那次左陶期中考发挥的不是很好,左智勇回来后,先是劈头盖脸地把左陶骂了一遍,留下当月的身份费,当天当晚就离开了。
那时候苏月杳几乎看见左智勇就要和他吵起来,所以每次左智勇回来的几天里,她都不会过去照看。只是在晚上的时候会给左陶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但是那天晚上她连打了三个电话,左陶都没有接到。
起初她也没怎么多想,只是怀疑左智勇没收了他的手机。但到了第二天早上,她还是越想越不对劲,中途开车临时去了左陶家里。家里的门被人从外面反锁着,从里面打不开,苏月杳直接用备用钥匙开了门,一进门心里就咯噔了一声。
家里所有的灯都是开着的。
在苏月陶去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左陶都很怕黑,如果没有人陪着的话,他会开着灯睡觉。
但也不至于会将整个家的灯都开着。
苏月杳当时越想越不安,直接往楼上卧室跑去,然后她就看见了躺在床上裹着被子的小男孩。十岁的左陶一张脸烧的通红,意识已经不那么清醒了,在窗外的狂风骤雨中,他嘴唇翕动着,揪着被褥的手颤得厉害。
苏月杳心都要碎了,靠近一听,反反复复地就是那么两句——
-妈妈对不起,车……车别带我妈妈走。
-爸爸,我会好好学习的。
从那以后,苏月杳走哪都把左陶带在身边。
宋时寒越听,心里就堵得越是难受。他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如果可以的话,他简直想回到过去,最好是能陪着左陶一起长大。
然后又想到左陶刚来到基地的那段时间,仿佛是印证了苏月杳说的话。
宋时寒忽然有些自责,
如果早知道左陶会这么在意,他不该在当初的采访中敷衍说出那些莫须有的话。
其实左陶根本不用装,早在两人碰上的第一面,他就已经把人记在心里了。
“好在这些年左陶好了很多。”
苏月杳看了宋时寒一眼,拉开车门:“又有点小时候活泼的影子了。我记得不久前他跑来和我说要打电竞的时候,看见他找到自己所向往的方向,我真的很为他开心。”
两人一个人说一个人听,渐渐的一根烟也就抽完了。
“走了。”
上车后,苏月杳将车窗摇下:“左智勇应该不会再来骚扰你们了,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顿了下,又往二楼阳台的方向看了眼:“左陶我就交给你了,他虽然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乖孩子,但本质并不坏。”
宋时寒答应了一声,在苏月杳将汽车发动前,他忽然开口:“小姨,谢谢您了。”
“什么?”
苏月杳愣了一下,像是在意外宋时寒对自己称呼,又像是其他。
宋时寒沉默半晌,才说:
“谢谢你把左陶教的这么好。”

第一百零九章
自懂事之后, 左陶就知道左智勇是个极其要面子的人。对方今天能单枪匹马地冲来基地,说实话,已经有些超乎他意料之外了。
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苏月杳深知左智勇最怕听见的是什么, 而她当时说的那最后一句话, 无疑是一盆冰凉的水, 浇灭了左智勇身上全部的气焰。
在跟着宋时寒上楼之前,左陶知道左智勇不可能会继续待下去。
至于后面苏月杳又单独和左智勇说了些什么他不清楚,但尽管如此, 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很多从前的事情。
仔细想想, 不管是他还是苏月陶,在左智勇看来好像都是难以启齿的, 他会时时刻刻的将自己的思想加注在他们身上,凡事都要加上一句“为你好”,小时候左陶只是觉得他们家很奇怪,明明同学家里的爸爸妈妈都不是那样的。
甚至在十岁之前,左陶还一直将问题归结在自己身上。他当初是真的愚蠢地认为,如果他能再懂事些再听话些, 最好就像个摆在沙发上的玩偶那样,那些很多不好的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左陶冲了将近半个小时的热水澡, 从浴室出来后,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样。他往床上一趟,漫无目的地刷着手机,人却还是出神在。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
大概是猜到打电话左陶不会接, 左智勇只是发来了一条信息。
【左陶,今晚你自己好好冷静一下。明后两天我都在枫市, 等你想清楚了,我们可以随时离开。】
【我是你爸,我不会害你。】
左陶原本连消息也没想回,但心里却被这第二条消息刺了一下,又临时忽然想到今天晚上大家对自己的维护,等反应过来后,手指已经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
【你还是来害我吧。】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真的希望你不是我爸。】
手机另一边,左智勇难得一直守着消息。
彼时他才刚刚回到家里,浑身狼狈的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在看见这两条消息后,他耳朵先是嗡的一声,浑身的血液就像是凝固住了一般。
从基地离开的时候,他就有些心神不宁的,总觉得有什么变了。他从前一直在等左陶懂事,直到这次终于觉得自己快要抓不住什么了,才本能地买票回到枫市。
他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发现到底是什么变了。
记忆中那个朝着走来的小孩,好像已经错开他,越走越远。等他在回过头去看,连一点身影也看不见了。
在原地愣怔了许久,左智勇仿佛老了好几岁,他在早已经落了灰的沙发上坐下,然后一抬头就看见了放在电视柜下面,旧日女主人的照片。
那是他们结婚第一年两人在海边留下的合照,苏月陶笑的并不开心。
左智勇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几眼,直到此刻才发现这个家居然这么的空荡。左陶很小的时候,每天放学回家都会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已经快要记不太清了。
现在他的儿子离开了这个空荡荡的家,而他回来了。
几乎是消息刚刚发过去的瞬间,左陶就看见对话框上一直在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但回应却久久没有传来。
再之后,就连“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也没了。
周围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左陶也没管。或许是从小对“家庭”这两个字有着难以言喻的执着,曾经也为此拼命地维持并努力经营过,在这种年久日深的影响下,导致长大后与左智勇无数次争吵,哪怕吵得再凶,但却都没有冒过这样的念头,但今天说不上为什么,他发出这条消息的时候,内心十分平静。
当把某些负担的东西彻底放下,从其中挣脱出来,连一点愤怒或是想要报复的心理都没有,只是单纯放下,只是单纯的放下。
甚至有种松了口气的畅快。
大概是升高一那年的暑假,他读过一本书。
具体内容已经记得不是太清楚了,但翻开书的第一页,上面的第一句话却久久没忘——人的心是很大的,放得下我们喜欢的每一样东西。当你停止喜欢一个人,他就会在你心里慢慢的死去。(注)
个中深意不谈,至少表面意思,左陶现在忽然就理解了。
滚你妈的吧,老子彻底不帮你当一回事了。
“左陶,我能进来吗?”
两声敲门的声音响起,是宋时寒的声音。
闻言,左陶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清了下嗓子,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疲惫:“可以啊。”
下一秒,房门被人应声推开。
就见宋时寒拎着一袋冰块走了进来,他只是看了一眼左陶脸上强撑出来的笑容,就在床边坐了下来,什么别的话也没提:“坐过来点。”
左陶看见宋时寒手上的冰块时,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哦”了一声后,慢吞吞地挪了过去。
“其实也用不着冰块,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宋时寒没回答这话,他垂着眼皮将冰块放进一块纱布中包裹了起来,在抬头看见左陶脸上依旧清晰的指痕时,还是忍不住蹙了下眉,眼底渐渐氤氲出一片阴鸷。
如果早点知道那些事情,他今晚连对左智勇基本的尊重都不会有。
左陶觉得他心情似乎不是很好。正出神地琢磨着想什么话题才能越过今晚所有的不愉快,冰块敷在脸上的一瞬间,下意识地“嘶”了声。
宋时寒手上动作一顿:“弄疼了?”
“不是。就,”左陶摇了摇头,没话找话地说了句:“我今天……挺丢人的吧?”
话落,宋时寒却低笑了一声。
左陶看他:“你笑什么?”
宋时寒替他掖了掖被角后,继续给他敷着:“我笑你和苏霸在某些方面是真的挺像的。”
左陶愣了下:“啊?”
宋时寒道:“她和你说了差不多的话。”
“是吗?”
左陶猜也知道宋时寒刚刚下楼应该是送苏月杳出门了,抬眸瞥了眼宋时寒微抿的嘴唇后,有些好奇地问:“她还和你说什么了?”
宋时寒脸上笑容又渐渐的消散。
左陶打量着宋时寒的表情,狐疑道:“我小姨……应该不会说我什么坏话吧?”
宋时寒淡淡地说:“嗯,说了。”
左陶表情有一瞬间的裂开:“啊?”
宋时寒深深地看了左陶一眼,在一阵心疼下,他低着声音:“她说我们小左陶太善良了,总是为别人想,哪怕是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也要努力合大家的心意。还说他小小的肩膀上,扛着太多担子了。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就算他只是做个没心没肺的小恶霸,也会有很多人喜欢他。”
左陶一听宋时寒这么说,就猜到苏月杳应该是提到了当年的事情。
沉默许久之后,他干笑了一声:“我……”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其实我小时候确实挺调皮的,而且……其实成绩一点都不好。”
“哎这点……怎么说呢。”说到这里,左陶缓解气氛似得笑了起来:“哈哈哈,在逼人学习这点上,左智勇还算有点用,如果不是他,我现在也……”
宋时寒知道他心里一定有很多很多想要说的,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着。
然而就在宋时寒这样耐心的目光下,左陶话还没说完,他倏地憋不住哽咽了一声。
“不是的。”
“其实我……”刹那间,左陶不管不顾地扑进了宋时寒的怀里,脑袋里的某一根弦像是猛地崩了,就这么放声地哭了出来:“其实我小时候一点也不想学习,人家都在玩,就我不能,我……”
宋时寒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左陶的后背,不住地亲吻他的眼角。
左陶断断续续地说着:
“我妈走的时候,我害怕……我就想,我就想是不是真的是被我气……”
“不是的。”宋时寒叹了口气,认真地打断了他的声音:“你妈妈只是生病了,她很爱你。”
左陶拼命点头:“嗯……我知道,妈妈只是生病了。”
其实后来的事情他都慢慢的想明白了。记忆中,苏月陶对他始终是充满爱意的,左智勇不在家的时候,她会带着他出去玩,吃一直想吃的零食,夏天的夜晚会起来替他赶走蚊子,怀抱依旧温暖而又治愈。
但在当时,母亲突然去世的阴影确实也笼罩了他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他才会那么害怕,那么自责。
不然那么爱他的妈妈,为什么就这么把他丢下了呢?
宋时寒低头在左陶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不夹杂半份旖旎暧昧,只有温柔和对小男生的心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左陶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了下来。他伏在宋时寒的肩头,看着被自己哭湿了一大片的衣服,有些赧然了起来。
知道他不好意思,宋时寒笑着给他递了个台阶:“还在想什么?”
“我还是觉得自己今天挺丢人的。”左陶抓着宋时寒空着的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有些难为情的转移话题:“给大家都添麻烦了。”
他话才刚刚说完,正纠结着明天要用什么样的表情去见大家的时候,枕边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是他们内部群里的消息,有人在里面@他。
【秋天不回来:[图片]桃子,来看这个@Pink】
左陶心中紧了一下,下意识点进去看了眼。
那是一张微博截图。是联盟官方刚刚发的,上面是一条处罚公告,又分别@野火-Fire@野火-Cat@野火-SZ,言简意赅地提到三人在排位中的挂机行为,表明该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了联盟的秩序,特此发出公示并加以现金处罚。
为了规范行为,联盟对职业选手有很强的约束性。一个人挂机就算了,三个人在同一局里面一起挂机,就算放在整个电竞圈都是相当炸裂的。
【Pink:……】
【Pink:对不起/小猫捂脸.jpg】
【SZ:没事,小问题。】
【秋天不回来:但小问题也是问题吧?让我来说句公道话吧,嗯……我的意思是,这罚款得你来,嗯~明白吧~?】
【Pink:明白,我给大家报销!】
左陶刚想转账,下一秒,手机又震动了几下。
系统提示——
【Fire给SZ转账10000元。】
【Fire给Cat转账10000元。】
左陶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侧目去看宋时寒。
宋时寒转完账后就把手机放在了一边,表情自然的像是在做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
王秋钱收的飞快,还在群里嘻嘻哈哈的大笑。
【秋天不回来:哈哈哈哈,你赔不起让老公赔也是一样的。】
【SZ:加一。】
【Cat:加一。】
几人收了钱以后,又开始大大方方地在群里骂起了左智勇,完全没有避讳的意思,大家一起同仇敌忾,就连Cat也说了几句。
大家都太过自然,像是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中,仿佛只是彼此生命中最平凡不过的一个小插曲。这一页翻篇过来,几人还是一同朝顶峰进发的好伙伴。
最后还是姜明跳出来喊话。
【姜明:妈的,都已经十二点了,还不睡!!别忘了明天还要早起去机场!!!】
“好了。”宋时寒抽走左陶的手机:“早点休息吧。”
听了这话,左陶下意识地抓住了宋时寒的手腕:“我……”
宋时寒挑了下眉,紧跟着低下视线,他任由左陶抓着自己的手腕,只是声音中又恢复了往常一般的揶揄,不徐不疾地说了声:“怎么,一个人睡不着吗?”
他说话时带着笑,语气像是在询问小朋友一样。
而在这声淡笑中,左陶的心跳却无端加速。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但听见宋时寒这么问,某种冲动倏地从心头涌现,他点了点头:“嗯。”
只是应了一声后,他就迅速将脸埋进了被窝里面,但是手却还紧紧抓着没放。
宋时寒有些好笑地在床边站了一会。
半晌,见左陶还是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他看着抓在自己手腕上细长的手指,笑了声:“你总得让我先去洗个澡吧?”
左陶刷一下将手腕松开,脸更红了。
要命……
我到底在做什么蠢事。
左陶舔了下嘴唇,又往被窝里面埋了埋。
宋时寒洗完澡出来后就将灯灭了,他刚想往床边走,忽然记起苏月杳说的那些话,又转身回去将小夜灯点上。
左陶这会紧张的要命,也没注意到宋时寒的动作。直到被子的另一边被人掀开,松软的床垫往下陷了些许。
某一瞬间,好像连着心跳声也被放大了数倍。
左陶本来就没什么困意,这下简直更加清醒了起来。和心跳声一起,一切的感官都被放大。他能听见宋时寒均匀的呼吸声,身上的沐浴乳用的是和他同款的柚子味,灼热的体温始终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
他的这张床边并不是很大,平时一个人还好,两人大男人睡在一起,稍微翻个身,就难免要碰到。
第不知道多少次碰到宋时寒胳膊或腿的时候,左陶觉得再这么下去他迟早要发疯,遂自认为动静很小地往旁边挪了挪。
“你在干什么?”
身侧突然传来宋时寒的声音。
“我……”以为是自己吵到了对方,左陶怔了下后瞬间安静了下来,小小声地说:“我就是有点失眠。”
又有些懊恼地补了句:“不然我还是出去睡吧。”
宋时寒闻言沉默了一会。顿了下,他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左陶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清晰地感受到宋时寒往这边靠近了一些。他才下意识地抓紧了被单,腰下在这时就突然探进来一条有力的胳膊,继而只是轻轻一勾,就轻而易举地单手将他往床中心抱了抱。
黑暗中,属于宋时寒的呼吸近在咫尺。
左陶咽了点口水,才说:“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宋时寒:“没有,我在等你先睡着。”
左陶有些不解:“啊?”
“我再和你说个小故事吧。”
“什么?”
左陶僵着动也不敢动。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几乎是贴在一起一样,勾着他腰的手也始终没有放开。
宋时寒微微侧过身,用下巴轻轻蹭了下左陶额角,低着声音说:“我们这个世界就像是个巨大的服务器。就像你平时匹配一样,同一个服务器里如果人数过载的话,只有等人退出来,你才能进去。”
左陶眨了下眼睛。
宋时寒一字一顿,耐心的就像是在说着什么睡前童话故事一样:“睡觉也是一样。你不是失眠,只是今晚睡的太晚了,也要耐心的等一会,很快就能睡着了。”
“所以你先睡,我一会来找你。”
挺荒诞的一个比喻,但左陶的心跳却不住加速跳动了起来。明明知道宋时寒这番话有哄三岁小孩的嫌疑,可他却乐在其中,心动不已。
片刻,他凑过去亲吻了一下宋时寒的嘴唇。
“晚安。”
昏暗的环境中,宋时寒的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磁性。
“嗯晚安,我的乖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