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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你该陪陪我

第一百章 你该陪陪我
梅赤遽地停了脚步,转头觑着墨踪,从鼻尖冷哼一声:“你夫君?”
梅赤忽然放声大笑,嘴角桀骜地勾起来,眼风利刃般直直向墨踪插了过去,“用不了多久,你夫君就会被我八抬大轿娶回府!”
众人:“……” 什么情况?
此时的杨砚青并未听到梅赤说了什么,他的心思还停留在方才墨踪那一句“他是我夫君”上……
杨砚青简直不敢信这是从墨踪口中说出来的。
他说我是他夫君?他说我是他夫君!
杨砚青心底霎那亮起来,一股热浪直冲胸口,可这热乎劲儿却又昙花一现,甚至连盛放的霎那也不过是梦幻泡影罢了……
他不是我夫人,我亦不是他夫君。
我二人自始至终不过是在演戏,只是我这凡夫俗子走火入魔坠入深网,真把自己当成了角儿,把戏当成了真……
早晚有一天神明会离开我,走向另一番广袤天地,纵情山水挥毫天下,不论那时他身边的人是柳六也好,是蓝茵茵也罢,或是干脆孑然一身,都与我这无名之辈无关……
我不会在他生命中留下任何印记,甚至他都不愿回忆起这段嫁为人妻的耻辱过往,往好了说,我撑死只是个过客罢了……
杨砚青此时猛然想起曹砚青曾对梅赤说过的那些话:
你会冲破九霄照亮世人,而我只是一粒沙,一粒大漠中随时消逝的沙……
看来自己穿到曹砚青身上,竟也遇到和他类似的虐恋,只是曹砚青比自己幸运太多,至少梅赤对他一往情深。
而自己呢?自己崇拜的神明又怎会垂怜自己一眼,就更不用说把自己也放上心尖,简直痴人说梦……
杨砚青感叹自己的可悲和可笑,他及时收住眼泪又用手快速擦干眼角,再次扯起破碎的微笑,却还不忘从心底感谢墨踪仍愿陪自己继续演戏,仍愿继续帮自己去让梅赤死心……
但是不知怎得,杨砚青这次却莫名任性了一回,他心里的怨气早已在胸腔徘徊许久却不曾被发现,杨砚青其实隐约听到梅赤刚才说了什么动怒的话,但他没注意内容也全不在乎。
他此时只是吃力抬手扯了扯梅赤的衣襟,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改了口吻:
“带我出去。”
梅赤:“……!”
杨砚青冷不丁的几个字让梅赤惊喜交集难以置信,原本他还以为怀里人听完自己方才一番话,定会边骂边挣脱要跳下去。
梅赤其实也是在听完墨踪那句“他是我夫君”后立刻炸毛成狮子,不管不顾当即咬了回去,他没想太多,更忘了周围还有那么多人在听在看。
猝不及防的“带我出去”四个字让梅赤心花怒放,他立马头也不回抱着杨砚青于众目睽睽之下走出内院,“青青,我先带你去上药。”
墨踪瞠大了眼看着杨砚青乖乖窝在梅赤怀里,那一声“带我出去”,杨砚青以为只有梅赤能听到,却不知这几字早已变成利斧横劈墨踪心口,让墨踪连上前阻止的勇气都没了……
阻止?呵呵……
墨踪苦笑,自己一个废人如何拦得住那人心中的战神?如何跟陪伴那人快二十年的竹马将军比拟?自己在他心里算得了什么,一个假夫人?
从头彻尾也只有自己一人傻傻入了这场戏……愈陷愈深,方才脱口而出的那句“他是我夫君”,当真是千古一大笑话!
墨踪感到喘气有些困难,又觉从指尖开始到浑身都结上一层厚厚的霜,寒心彻骨,再难动弹。
曹砚青。
你真的要跟他走吗……
你说你绝不会背叛我。
还算数吗……
*
夜闷沉沉的像憋了场大雨,内院已然冷清下来,墨踪依旧坐在轮椅上,还在原先位置一动不动,只是手里摩挲着和杨砚青互换的匕首,愣怔地看着内院大门,像在等什么盼什么,仿佛杨砚青若从此再不回来,墨踪就要坐到天荒地老。
小五蹲在一旁石阶上抓耳挠腮,看到叶长老端着一碗药汤走了过来,赶忙迎了上去。
小五:“那帮人可真有脸,竟,竟指使你来送药,没烫着吧。”
叶长老:“谢谢哥哥关心,叶叶不怕烫,愿为墨夫人端药。”
小五:“乖,一会儿我回屋给你从桌上拿包糖吃。”
叶长老:“谢谢哥哥赏糖,我自己进屋去拿,哥哥只管伺候夫人喝药。”
小五:“好,真,真乖。”
叶长老慢慢踱到大堂门口,三步两回首看到墨踪一声不吭麻木喝下汤药后,这才快步进了屋,从卧房抓起一包松子糖塞进袖口后就直奔书房而去。
他径直来到杨砚青平日睡觉的坐榻旁,从怀里掏出个布囊,随后便弯下腰开始在杨砚青的帛枕上寻找杨砚青掉落的发丝,轻轻捻起又小心翼翼放进布囊中。
“这药引子够墨踪用一阵了。”叶长老把布囊快速收回怀里,咧嘴暗笑一下,脚步更松快了,“那二人想必交合过,药效便更快了。”
叶长老疾步出了大堂,见墨踪俨然变成了一座“望夫石”……
叶长老:“……”
叶长老一声暗叹,心说雪狼一脉战天斗地,乃天选之子根本没缺点,若非要挑一个,就是他娘的历代都是痴情种,爱上一人就一辈子,且只与此一人交合,就因这个当初差点儿断了血脉。
上代狼王也正是被敌人拿住缺点战死沙场,又落得骨肉离散的下场……
叶长老只是祈祷墨踪和曹砚青二人只是玩玩,毕竟曹砚青是男子,这不又要面临另一种断血脉的危机?
柳六其实也一直坐在一旁静静陪着墨踪,心里早就盛满了一滩又一滩血,却只能咬牙吞咽。
他机械地刻着一个又一个玉件,他希望墨踪能早日知道自己对他真心可鉴,而曹砚青那花心的白眼狼又如何能跟自己比,墨踪迟早会看清这点……
*
杨砚青木讷地往内院走着,脚下踩满了棉花,梅赤方才说了好些话,杨砚青是左耳进右耳出,他不是不想听,而是真的听不到,因为整个身体都被墨踪一人填得满满当当,谁又能进得来呢。
梅赤一步一趋跟在杨砚青身后,眼睛晦暗无光,他总觉自己好像总也追不上前面的青青,追不上青青的心,既然追都追不上又何谈把他的心牢牢攥入掌心?
但梅赤相信岁月的长情,更相信青青的长情,这世上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曹砚青。
他知道曹砚青会舍不得扔掉任何一件长时间用过的东西,既然对死物都如此留恋念旧,更何况是对从小到大一直陪在他身边的自己呢……
青青……
我知道你会回头。
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回头看我,转身拥抱我,你会告诉我,你永远也不会离开我……
梅赤看着杨砚青进了内院,便转身落寞离去。
杨砚青耷拉着脑袋釜底游魂般进了内院,从内院到书房的这段路,杨砚青感到从未有过的漫长。
直到他抬脚迈上台阶,却又踩了个空,在险些摔倒的瞬间,余光见有一人向自己迎了过来,稳稳把自己接住了,又紧紧箍在怀里。
“夫,夫人?你还没睡。”杨砚青讶异地忘了起身。
“少爷啊,你,你怎得才回来。”小五撅着嘴,“夫,夫人在院子里等你快俩时辰了,也不让我去寻你。”
杨砚青一时语塞,这才感受到墨踪结实的胸膛温热的怀抱,杨砚青的耳根遽地就红了。
杨砚青直想抽自己,因为他发现自己就是这么怂,就因墨踪一直等自己回来,就立刻开心得要飞上天去,可真特么有出息。
“师傅,柳儿先回房了。”柳六声音蓦地响起,脸色依旧煞白,直接把手里东西扔在地上起身走了。
杨砚青在听到柳六声音的刹那,像听到警报响一般,瞪时脑子一震,立马要从墨踪怀里下去,却是螳臂当车,反而被墨踪直接抱坐在了腿上……
“你去哪儿了。”
墨踪的声音从耳后传来,明明听着是冰冷的声音,却不知为何从他口中吐出的气息如此炙热,吹过杨砚青的脖颈、耳畔,滚烫了杨砚青半个身子。
杨砚青尴尬地看着柳六进了东厢房,这才吁了口气,“去,去赏月了。”
墨踪:“……”
“你跟他去赏月了?”墨踪骤然把脑袋探到杨砚青肩上,死死盯着他侧颜。
杨砚青此时已被墨踪完全包裹住了身子,浑身腾起热气,脑子一时又混沌成粥,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墨踪沉默了片刻,把头收了回去,直接摇起了轮椅。
“我,我这就下去。”杨砚青局促道。
“别动!”墨踪声音低沉,眉心凹出百米深壑,直接带杨砚青进了大堂朝卧房而去:
“你给别人跳了舞,陪人赏了月,也该陪陪我了。”
作者有话说:
这里做个补充:
1.杨砚青外表大大咧咧,实则内心有着艺术家的敏感脆弱和单纯,杨砚青看到墨踪对柳六表白后心里大委屈,所以一赌气小声让梅赤赶紧带他出去,每个人都有冲动和脑子糊涂犯错时候,请宝宝们谅解受了大刺激的杨砚青。
2.墨踪本就傲娇,很多话他说不出口,性格使然,望宝宝体谅,后期腹黑觉醒,会攻起来。

第一百零一章 让他更兴奋
墨踪带着杨砚青进了卧房,房内烛光已十分微弱眼看要烧尽。
墨踪干脆一挥袖子熄了烛火,房内变得漆黑一片。
墨踪在黑暗中的眼睛已经放肆黏在了腿上这出尘的仙子身上,摄魂香气让墨踪又把杨砚青往自己怀里搂近了三分。
此时的杨砚青在适应黑暗后,发现墨踪已把他带至窗边,杨砚青不是不想从墨踪腿上下去,只是墨踪仅用一只手就能摇动轮椅,另一条手臂则正有力的箍着自己。
下一刻杨砚青手腕一紧,墨踪不知何时伸手过来握住了自己左手手腕,缓缓抬到他眼前,朦胧月色中,听他轻声道:
“还疼吗。”
墨踪的声音像掺进了月光,方才怒意全然消失,唯剩耳畔传来的阵阵暖风和汩汩怜爱,这让杨砚青霎时心若撞鹿,睫毛扑扇起来。
“嗨,不,不疼,小口子,无碍。”杨砚青结结巴巴顺势要抽回手,却又是徒劳,只能任由墨踪温热掌心牢牢攥着手腕,又像攥住了自己的心,墨踪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又何尝不是早已紧紧连在了自己心尖上呢。
“方才……”墨踪攥着杨砚青的手似冒出了汗,“梅赤说要娶你回府,可是真的……”
杨砚青突然一愣并不记得梅赤说过这话,赶紧挥着右手,“嗨,别听他胡言乱语,夫人又不是不知梅赤总爱说些浑话。”
墨踪攥了攥杨砚青的手腕,沉默了好半晌才深吸口气问了句:
“你现在……可是喜欢上他了?”
杨砚青再次“嗨”一声,“我跟夫人曾说过,我对梅赤只是兄弟情谊,扯不上其他的。”
杨砚青随后感受到墨踪微微吁出了口气,于是赶忙又接了句:
“夫人放心,我根本瞧不上他那样儿的,哈,哈哈。”
杨砚青尬笑着,可下一刻就没了声,只因墨踪又问了一句话。
“那我这样的呢……”
墨踪话音才落,杨砚青直接被自己口水呛得玩儿命咳嗽起来,随后手腕一轻,墨踪已在轻轻拍着自己后背。
坐在墨踪腿上的杨砚青一直紧绷身子,方才墨踪说话时发出的阵阵气流不时抚上脖颈就已让杨砚青局促不安浑身燥热,此时再加上墨踪的“灵魂拷问”,杨砚青直接变成了烧红的炭,滋滋冒烟。
“夫,夫人风华卓绝自然受万人敬仰和喜爱,我,我也甚是喜爱……”
墨踪:“……”
“……只是这种喜爱?”墨踪的手放了下来,声音随之也冷下来。
杨砚青垂着头不再吭声。
“可有……别的喜爱?”墨踪又追问了一句。
杨砚青吓得腾地抬起头结巴起来,“没,没了,夫,夫人千万别误会。”
墨踪:“……”
“你……不喜欢我?”墨踪的声音结了霜。
“我,我我绝不敢对夫人有非分之想。”
杨砚青冷汗下来,他再傻也不会傻到把自己心意说出来,自己这无名小卒何来一张大脸自讨没趣,还给别人平添烦恼。
更何况墨踪心里已有别人,不论是柳六还是蓝茵茵,总之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万一自己弄巧成拙再与墨踪形同陌路,倒不如干脆一刀捅死自己的好。
杨砚青话毕周围陷入一片沉寂。
在杨砚青微微吁了口气时,墨踪却倏然重新握住杨砚青受伤的手,缓缓抬到眼前,下一刻竟轻轻吻上了杨砚青的手背……
如水月色把杨砚青一双桃花美目打湿,溅起层层涟漪,墨踪的绝顶温柔让杨砚青茫然失措,却也霎那心醉魂迷。
在吻了杨砚青的手背后,墨踪似还没要停下的意思,他把头缓缓伸到了杨砚青左肩上,靠近了杨砚青的脖颈,几乎贴在杨砚青的颈|窝处呼吸着,气流滚烫厚重,一下下撞击着杨砚青的心房。
而墨踪竟就停在脖颈处一动不动,像是迟疑,像是等待,更像是在极力撩拨对方最后的防线。
怀抱暖玉的墨踪压住满腔欲火,喉咙吞咽着还是没忍住轻轻吻了上去,留下了棉柔的,含蓄的,蜻蜓点水般细密的吻。
此时的杨砚青脑子一片空白,仿佛置身梦境,他望着窗外银钩,眼中雾气弥蒙。
梦醒时分,杨砚青听到墨踪的声音从耳边飘飘吹来:
“你若不喜欢我,为何不躲。”
骤然间,杨砚青像被一盆凉水当头浇下,从墨踪怀里冷不丁挣脱出来,立刻回身要解释,却见墨踪已经弯下身,汗珠大颗大颗往下落。
杨砚青:“!”
杨砚青霎那忘了上一刻在墨踪怀里的窘态,吓得赶紧上前扶住墨踪,“对不起夫人,我弄疼你了?”
只见墨踪用手抓着腿,大口喘气并未回应。杨砚青立刻便知墨踪的腿又疼了,但这次确是他头次见墨踪竟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我我扶夫人上床躺着。”杨砚青顾不得许多,当即把墨踪推去床边扶他上床躺下,随后立马脱掉了自己衣裳。
只是这次杨砚青穿的是上下一体的裙子,这一脱就直接脱了个干干净净,但杨砚青也只在脑里迟疑片刻,之后二话不说迅速钻进被子里又快速褪掉墨踪的亵裤,随即紧紧抱住墨踪如冰锥般的双腿。
杨砚青牙齿上下打着颤,露出脑袋紧张地看着墨踪的脸,此时他只盼能快点帮墨踪缓解腿疼,让他不再痛苦。
这一次杨砚青没有睡着,也根本睡不着,他不知等了多久才等到墨踪眉头舒展,呼吸均匀,杨砚青这才松口气,放开已被自己捂得暖烘烘的双腿,赶紧掀开被子跳下床,此时只想赶紧捡衣裳遮羞。
可杨砚青一步也没走出去,就被身后人一把拉回了床上,墨踪掀开被子将杨砚青裹了进去随即搂进了怀里。
杨砚青:“!”
“别走……我冷。”
杨砚青:“……”
墨踪这一句“我冷”,直接让杨砚青心疼了个三千来回,打死也不走了,哪怕光着身子羞耻到家,他也不能让墨踪再难受。
杨砚青就这样在墨踪怀里变成了暖|炉,变成了自己会燃烧的暖|炉,越烧越烫……
烫得墨踪有些躺不住了,烫得墨踪整个人不安分起来。
他的手忽然抚上了光滑的暖|炉,来回抚摸、取暖,随后又一点点下滑到鼓出的炉壁上用手掌覆盖住轻揉着,却被暖炉的主人及时遏止了。
饥肠辘辘的饿狼停了动作,却也在伺机而动,敢反抗的猎物只会让他更兴奋,激起他更强欲望。
饿狼随后低头扎进了那人怀里,转了转脑袋,像个被管教后委屈落泪的小兽,让人心又软下来,饿狼便再次摸了上去:
“我冷……”

第一百零二章 行房才有效
此刻的杨砚青感受到了这辈子从未有过的煎熬,沉迷不误的顺从和残存的理智短兵相接,刀枪剑戟头破血流。
而在杨砚青怀里那个让他喜欢得死去活来,不知是又喝了酒还是被疼糊涂的再次变成小绵羊的墨踪,又一次把手放到自己屁|股上时,杨砚青决定在理智全军覆没之前赶紧逃走。
他知道自己再也经受不住小绵羊的又一次爱|抚……他怕自己犯错,他怕自己万劫不复,他更怕看到墨踪次日醒来后冰冷疏离的目光……
杨砚青像个残兵败将从云端滚落地面,衣裳都不要了,丢盔卸甲一口气踉跄回了书房。
床上的墨踪左手攥拳狠狠捶在榻上,又一把扯掉被子甩在地上,随后捶打起自己动弹不得的两条废腿……
叶长老坐在院子里石桌上翘着二郎腿,右肩扛个竹杖,左手嗑着瓜子,大老远透过卧房窗牍紧紧盯着房内景象,屋里虽漆黑一片,却对叶长老无丝毫影响。
他是因为放心不下才特意过来瞧一眼服药后的墨踪情况如何,本以为饮了药墨踪会睡得更实更香,却不料墨踪腿竟还疼上了,看来屋里那二人还真就没行过房……叶长老都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叹气。
不过好在见到那两人又钻进了被窝,但瓜子嗑了一大把也没瞧见那二人掀起多少浪花儿。
叶长老看着磨磨唧唧还愣能把杨砚青放走的墨踪心里直窝火,又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骂人了。
那帮龟孙子把我吐蕃王朝雪狼王子养成什么样儿了,比羊羔子还温柔!别说雪狼了,放岭狼族任何一匹狼身上,早把曹砚青吞干抹净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叶长老扔下瓜子,“还得我亲自出马。”
次日一早,杨砚青前脚刚走,叶长老便把小五支走随后端着水盆进了卧房。
墨踪看到叶长老后皱起眉,他没想到连小五都开始使唤上这个不过十来岁的娃娃。
“放下吧,我自己来。”墨踪摇着轮椅迎了过去,“你下去吧。”
墨踪刚接过水盆,却见眼前的娃娃竟扑通一下跪在了自己面前,眼泪倏地下来了,居然还哭出了声。
墨踪:“……”
“发生何事了,可是有人欺负你。”墨踪放下水盆,一时沉下脸,“是小五?”
叶长老摇摇头,吸溜着鼻子伸手抓住了墨踪的腿,悲喜交加:
“我的王子啊,老朽可算寻到您了!”
墨踪:“……”
叶长老赶紧又收回手擦了两把眼泪,“怪老朽太激动,吓着殿下了。”
墨踪:“……”
“什么王子,什么殿下,你个小娃娃在胡乱说些什么。”
叶长老没有接话而是忽然起身,从脖颈处开始一点点撕下伪装成孩童脸的人皮面具。
墨踪:“……”
墨踪见撕下面具的人,堆叠数层颈纹的粗糙脖子上爬满了狰狞的纹身,横竖交错像把脖子碎了千块,而随着纹身向上延伸,墨踪看到了一张布满皱纹,饱经沧桑的脸。
“把殿下吓到了吧。”叶长老的眼泪还在眼眶里鼓动:
“每年祭祀祈祷神灵保佑雪狼之子重返吐蕃时,我都会留下一道纹身,王子消失了多少年,我便留下了多少道纹身,如今先祖显灵终于让我寻到殿下了!”
墨踪:“……”
叶长老再次跪下身,恭敬地双手交叉放在胸膛上:
“殿下,老朽乃吐蕃国当朝国师叶赞目,也是王朝第一祭司大巫医,而殿下您,正是岭狼氏族雪狼王唯一的儿子,老朽此行目的就是来治好殿下的腿疾,并恭迎殿下重返吐蕃率大军重振我朝雄风!”
墨踪:“!”
“你能治好我的腿?”
墨踪其实早在见到那罕见的鸡血藤镯时便找人打听过这镯子的来历,而在之后来到曹府后他也曾猜测过自己身世,没想到果真和自己料想的八九不离十,自己竟真就是雪狼后代。
墨踪惊喜之余也没过多惊讶,而让他兴奋至极的是眼前这自称王朝大巫医的老者竟说能治好他的腿疾,而此时的墨踪要比任何时候都迫切地想重新站起来。
“正是,从昨夜起,殿下喝的那碗补药就是老朽用药引子熬制为殿下治腿的药,若药效快,不出七七四十九日殿下便能治愈双腿行走自如了!”
“当真?”墨踪坐直身子,轮椅扶手险些被握变型,“你先起身说话。”
“谢殿下。”叶赞目拄着竹杖起了身,嗽了下嗓子,“只是……若药效平平的话,可能还要多花些时日了……”
“……此话怎讲?什么决定药效快慢?”墨踪疑惑着急忙追问,“如何能让药效变快?”
“哦,是这样……”叶赞目抓抓掌心,“因曹砚青与殿下接触最多,最重要的是曹砚青与殿下行过云雨之事,所以用曹砚青的发丝喂虫,再以虫制药,能让药效直达顶峰,不出四十九日殿下的双腿定能痊愈。”
墨踪:“……”
“……若是没行过房呢。”
“若是没行房,这药效可就慢下来了。”叶赞目语速忽然加快,脑门上冒出了汗珠,遽地又给墨踪跪下了:
“殿下啊,只有行了房才能激发药效,况且交合除了能增强药效,更对雪狼有大大增益,若殿下不便与那姓曹的圆房,老朽也有本事为殿下寻来任何一女子或男子,且对方能心甘情愿与殿下交合……”
“不用!”墨踪立马打断叶赞目,垂下眼皮。
“殿下。”叶赞目轱辘着眼珠,再次抢道:“其实老朽也能有办法让曹砚青心甘情愿与殿下交……”
“你若敢在他身上用丁点儿歪门邪术,我绝不轻饶你!”
叶赞目:“……”
叶赞目:“那,那这药效……”
墨踪:“不用你插手,我心里有数。”
叶赞目:“其实若把此事告知曹砚青,想必他应该也愿帮殿下……”
墨踪:“你敢说一个字,我就割下你舌头!”
叶赞目:“……”
看着说话狠绝目光凶恻的墨踪,叶赞目俨然看到了雪狼的影子,但此时的叶赞目又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犯愁了……
哎,怎么一代比一代不让人省心……
*
杨砚青这一日才到画院便昏昏沉沉在理事房里躺了一天,狠狠补了觉,因昨夜他回到书房后一直睁眼到天亮,脑子里全是墨踪,全是墨踪与他肌肤相亲的场景,让他既甜蜜又心碎,当时他还猛然回想起曾在书里读过的一段话:
【我在情感上的愚钝就像是门窗紧闭的屋子
虽然爱情的脚步在屋前走过去又走过来,我也听到了
可是我觉得那是路过的脚步,那是走向别人的脚步……】
杨砚青当时还不屑地笑了,心说一个老爷们儿就不该这么娘,就不该这么没自信!
什么就“路过的脚步,走向别人的脚步”,要真隐约觉着那姑娘对自己有意思,自己也稀罕那姑娘,“开追”不就完事儿!
管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更不用管她身后那千万情敌!大老爷们儿优柔寡断磨磨蹭蹭,没怎么着先特么当缩头乌龟了,这不是扯犊子吗。
然而现在当局者迷的杨砚青竟无论如何也跳脱不出来,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勇气。
墨踪跟柳六表白了心意,难道自己还要继续自作多情?还要给自己灌迷魂药洗脑?
杨砚青如今体会到一阵阵的无助,爱到天崩地裂也只能咬牙在面上装作风平浪静,只能把翻江倒海的感情掩埋心底,他感到深深的无力和痛苦……
下值后睡了一天的杨砚青脑子混混沌沌跟着宋小宝回了内院进了书房,揉了好一阵太阳穴的杨砚青这才又批阅起学生课业,没一会儿功夫就见宋小宝把饭菜端了上来。
杨砚青瞥了眼圆桌上的饭菜,“把爷当猪养了,我能吃得了那么多?把菜给叶子端过去,十来岁正是长身体时候,给我留一点儿够吃得了。”
“少爷……”宋小宝憋不住的一脸美滋滋,直眨巴眼,“夫人说要过来书房跟您一起用饭。”
“啥?”杨砚青腾地弹直身子,立马坐不住了,放下笔开始在宋小宝眼前转大圈。
宋小宝挠头,“少爷啊,您又不是头次跟夫人用饭,您搁这儿紧张个啥劲儿啊!”
“闭嘴!”
杨砚青乱作一团,心说这能一样吗,自己昨晚都跟墨踪赤裸相见,屁|股都被他摸两回了,自己还能像以前一样坐怀不乱,在他面前安稳吃饭?
好家伙,墨踪不会还记得昨晚的事儿吧!
卧槽,心脏都扑通进盘子里了,还吃啥吃!
心慌意乱的杨砚青下一刻便见墨踪已被小五推来了书房,杨砚青立马稳住了焦灼步伐,脸上摆出镇定自若却像哭一样的笑容。
擦,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不就得了……
杨砚青迎着墨踪来到圆桌前,自己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随后一如既往第一筷子先夹了些菜送到墨踪盘子里。
“夫人请用。”
然而墨踪这一次却没立刻用饭,而是同样夹了些菜递到杨砚青盘子里。
“夫君请用。”
杨砚青:“!”
杨砚青愣了一下,之后立马三百六十度看了两个门和房间所有角落,却并未看到梅赤身影。
杨砚青:“……”
随即杨砚青的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红成一颗烂柿子。
烂柿子的脑子一团浆糊,杨砚青喉咙滚动着立马低头干饭,紧张得忘了用左手,嘴里塞进的饭菜也味同嚼蜡。
“小宝。”杨砚青为缓解尴尬没话找话,却也的确觉着饭菜难吃,当即放下筷子冷声道:
“是缺了府厨月钱还是怎得,这菜炒得啥味道没有,这是惦记着去庙里做寺厨?”
杨砚青话音一落见宋小宝和小五俩人疯狂冲他挤弄眼。
“挤咕什么。”杨砚青眉尾一挑,“这饭菜炒成这样儿还不让人说?这让夫人如何吃得下?”
宋小宝的脸绿了,立马上前两步弯下腰附在杨砚青耳边快哭了:
“少爷,这一大桌菜全是夫人亲手为您做的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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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轻松愉快

第一百零三章 他没喝酒啊
杨砚青在听到宋小宝那句“夫人亲手为您做的”时,脑子先是一懵眼睛顿时瞠大,随后两个嘴角齐刷刷卷到天上彻底下不来了,墨踪此刻也被杨砚青盯红了耳根,不自然地偏开头。
再之后大家又眼睁睁看着上一秒还眉花眼笑的杨砚青下一秒鼻子突然红了,抽搐两下嘴角眼泪竟倏地淌下来还刹不住闸了,两只手轮番抹着泪,怎也平静不下来,墨踪看着杨砚青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都,都怪我不好。”杨砚青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开了口,“夫人给我亲自,下,下厨做饭,用左手给我炒菜……”
杨砚青鼻音更重了,边说眼泪又决了堤,“我,我居然还……我真他娘不是东西!”
杨砚青一激动就要上手拍自己脑袋,被向前探身的墨踪急忙抓住了胳膊,“不怪你,是我煮的过于清淡,下次……”
“不淡不淡,正,正好,就该清淡些。”杨砚青赶忙抄起筷子,稳了稳情绪开始猛往嘴里塞菜,嘴角不自主又翘起来,嘴里鼓鼓囊囊不自觉冲墨踪傻乐。
墨踪也蓦地笑了,笑容俊雅绝伦,仙若冠玉,杨砚青霎那看呆,心荡神摇直接被饭菜给呛着了,“咳,咳咳咳……”
“慢点儿吃。”墨踪笑容还在脸上。
杨砚青看着墨踪的俊脸,心跳噗通噗通简直撒开了花儿,眼睛脑子一时全迷瞪了,只知道往嘴里猛塞菜。
墨踪似能听到对面人慌乱的心跳,他拿起筷子缓缓夹了道菜放到杨砚青盘子里,虽没看着杨砚青,声音却明显柔了两分,“若还可口,往后我常煮给你吃。”
“咳咳,咳咳咳……”杨砚青冷不丁又呛着了,一张红脸彻底烂透,手足无措变成了个大姑娘,“不,不用,夫,夫人的手怎能用来做饭。”
墨踪垂下眼,脖子却红了,“我愿意做。”
杨砚青:“……”
墨踪话毕杨砚青骤然又变成一朵红艳艳轻飘飘的火烧云,一阵风就能飞上天。
晚间杨砚青给学生批课业时动不动就走神儿,满脑子都是墨踪今日的笑容,墨踪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他叫我夫君?
他下厨给我做饭?他,他冲我笑……
他还说以后要常给我煮饭?还说他愿意给我做?
杨砚青:“……”
他……
难道他……
“擦,我脸可真特么大,可真敢想啊!”杨砚青自言自语着立马拍了拍自己两个脸蛋子,而后猛晃了晃头,又暗骂自己两句后这才继续伏案工作。
到了夜里,杨砚青不小心趴在桌上迷糊着了,隐约听到墨踪叫他的声音,当他揉着眼睛抬起头,这才看到墨踪歪头抵在门框上,一手抓着腿,头顶大颗大颗的汗珠滑落。
“夫人!”杨砚青吓得瞬间睡意全无冲了过去,“夫人腿又疼了?”
墨踪有气无力点了下头,随后杨砚青立刻扶着轮椅快速把墨踪推回卧房床榻边,从善如流嘁哩喀喳脱掉衣服上了床,又抱着墨踪的腿露出了一个脑袋。
杨砚青这回没能等到墨踪眉心舒展就睡着了,因为他实在太困,迷迷糊糊中感到身子像被什么包裹住,又觉着周围温度越来越高,身上冒汗的杨砚青干脆把被子踢开,凉风吹拂觉着舒服多了便又睡熟了。
后来朦朦胧胧只觉身上似有个烙铁般的滚烫东西在身上慢慢滑动,有时会停下来在一个地方轻轻揉着。
杨砚青迷迷瞪瞪睁开了眼,当他发现自己竟被墨踪抱在怀里,而那烙铁居然是墨踪的手,而墨踪此时竟还把手伸进了自己亵裤里,轻轻揉着自己的屁|股,杨砚青吓得往后一退再次摔到地上。
周围一片漆黑,杨砚青的心跳却响彻黑夜,像个冲锋枪般四处乱突突,他自己恨不能都听得一清二楚,下一刻本能又跑走了。
不对啊,他没喝酒啊!
杨砚青在坐榻上盘着腿直抓头发。
难道墨踪是疼糊涂了,脑子不清醒了?
或是把自己当成了别人?
杨砚青:“……”
想到这里杨砚青瞬间用手捂上胸口,撒气皮球般顺着床铺瘪了下去,又用被子捂住了脑袋。
*
翌日去了画院,杨砚青一路大头沉进了理事房,因为昨天后半夜又是一直睁眼到天亮怎也睡不着,所以刚碰到坐榻就又倒上去开始补觉了。
“少爷!”宋小宝敲了两下门张牙舞爪进来了,也不管杨砚青还在床上呼呼大睡,上去就扒拉着,“少爷?你猜我见到谁了?”
杨砚青:“……”
“见到鬼了!”杨砚青立马打开宋小宝的手翻了个身继续睡。
“我方才在画院里头好像瞧见凤儿了,后因周围人多被我跟丢了。”宋小宝歪着脑袋咂咂嘴,“少爷,你说我用不用现在派人回府瞧一眼去。”
宋小宝见杨砚青一声不吭还在呼呼睡,又扒楞了两下杨砚青的胳膊,“少爷啊,你说凤儿为啥会出现在画院?该不会是祭酒大人授意她进咱府当眼线吧!”
杨砚青被宋小宝给扒楞急了,当即回头瞪了宋小宝一眼,“你还真是见鬼了,凤儿自始至终都是我上赶着招进府的,况且曹祭酒知道我好男风还能派个姑娘上门当眼线?再者凤儿都快稀罕死我了,还能害我?”
宋小宝:“……”
宋小宝挠了挠后脑勺,“嗯,少爷说得对,定是小宝瞧错了。”
话毕宋小宝又把脸笑成了朵花,又轻轻捅了下杨砚青,“少爷?”
“干嘛!”
“既然凤儿姑娘那么稀罕您,您要不就……”
“滚!”
宋小宝:“……”
“要不……咱先不让夫人知道,事后再好好跟夫人讲,其实夫人定能理解少爷……”
“滚犊子!”
宋小宝:“……”
扎眼的红顶院落内,曹祭酒又喂上他那两只名贵的红腹锦鸡,两只凤凰般漂亮的鸟类此时美丽羽毛早已在日积月累“战火”中被各自叼得七零八落,如今丑陋不堪连只普通的鸡都不如。
“此话当真?”曹祭酒扔光最后一把豆子,拍了拍手,“你褪光了衣裳抱住他,他也无动于衷还推开你?”
“正是。”凤儿跪在地上低着头,“他不仅无动于衷还说往后如果我再有此举,他就要把我赶出曹府。”
“嗯。”曹祭酒看了眼一旁转佛珠的永虚和尚,“看来曹砚青对女子的确无兴趣。”
曹祭酒又歪回了红木椅上觑着凤儿,“说说吧,还有别的发现没有。”
“别的……”凤儿错了错膝盖,“好像并未发现……”
“再好好想想。”曹祭酒翻了个白眼儿拿起了茶盏。
凤儿抓了抓手心,沉寂片刻后抬起了头,“凤儿仔细回忆了一下,的确在府中发现一可疑之处。”
“哦?”曹祭酒鼠眼又亮了,“快说!”
“曹砚青好像让墨踪教他前阵子掳回府的一个叫柳六的男子雕刻功夫……好像每日都授课。”

第一百零四章 想和我干嘛
曹祭酒听完凤儿的话倏地站起身,盯着永虚和尚愣了半天,再说话时声音都哑了,喉咙里像滚了浓烟,“曹砚青这草包莫非在刻意培养学生?怕不是要趁这次上头派皇子微服,给我闹上一出?”
“培养学生?你真高看他。”永虚和尚放下佛珠端起茶盏,“就算他培养了,能培养出什么样儿的来?”
曹祭酒没言语,眼睛犯楞直挺挺坐回椅子上不再说话了。
“哎,这点小事你就……”永虚和尚见还有外人在场也不好说什么,又看了眼凤儿,“你可打听到那个柳六的雕功如何。”
“听府里下人们说,那人柳六最爱雕馒头。”
曹祭酒:“……”
“听见了吧。”永虚和尚当即一甩袖子,“若照你这般猜想,曹砚青把小倌叫去曹府又找来琴伎翠花教他们琵琶,莫非也在培养学生?岂不玩笑?”
“大师所言极是,怪我太疑神疑鬼了。”曹祭酒缓过神儿来,松了口气:
“就算他真要培养学子,一个大街上捡来的只会雕馒头的臭要饭的。”曹祭酒边说边觑了眼凤儿,“再加上个青楼里乱弹曲儿的妓女,能跟我大乾第一画院泱泱画僧们一较高低?当真可笑。”
凤儿把头埋得更低,指甲却在一下下剐蹭着地面。
*
理事房里正酣睡的杨砚青又被人给扒拉醒了。
杨砚青随手一胡撸,“又见鬼啦?”
“你这天天的真是自在,快活成神仙了吧!”
听到赵司业的声音杨砚青赶紧揉眼坐了起来,“老赵啊,什么事儿不能等我睡醒了再说。”
赵司业:“……”
赵司业立马拍了杨砚青脑袋一下,“吊儿郎当!”随后再拍一下,“说话没大没小!”
杨砚青揉着脑瓜子,“我这不是没把你当外人儿嘛。”
赵司业:“……”
“说正事儿,我打算用你那个地下存放旧账的地方组织画师们晚间上课。”
“用用用,这您还用亲自跑一趟?”
赵司业:“……”
杨砚青像突然回过劲儿来,眨巴着眼诧异道:“上课?谁给生员上课。”
“梅将军找来了学录,他倒真有两下子能把蓝茵茵请来。怎么,你还不知道?不是你去求的他?”
杨砚青:“……”
“……是我求的。”
“嗯,蓝茵茵继承了蓝家笔韵又把剑风融入其间更是青出于蓝呀,她被其他学录排挤可不光因她是女子,更因她的天赋和才华。”
赵司业一拍腿起身自顾走了,“行了不说了,你继续当神仙吧。”
杨砚青:“……”
笔韵、剑风……
杨砚青想起最初问梅赤军中是否有人练剑,其实就是想找来一个人舞剑供墨踪欣赏,因为杨砚青知道到了后期,墨踪不仅是从书法更是从行云流水的剑法中吸取精髓注入笔间成就了绝世佳作。
墨踪虽然还站不起来,但让墨踪亲眼看到剑术相信他一样能吸取妙处,而杨砚青此时也更加确认墨踪练的剑法一定是蓝家的水墨剑,也定是蓝茵茵亲自教的。
杨砚青抓了抓脑袋,要是蓝茵茵能来府里就好了……
下一刻杨砚青更挠头了。
擦!梅赤不会跟我耍无赖,非说找来了蓝茵茵再逼我让墨踪搬走吧!
杨砚青:“……”
这撒娇魔头能干出这事儿……
回府之后杨砚青果然迎来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梅魔头,那人连门都不敲一下就进来了。
杨砚青:“……”
说曹操曹操到,真他娘不经念叨……
“这么一大桌菜?”梅赤提着嘴角冲杨砚青飞了一眼,“莫非青青是为感谢我特意准备的?”
杨砚青:“……”
“感谢梅兄为学子们又找来学录授课。”杨砚青站起身拱了拱手。
“跟我不必这么生分。”梅赤一甩衣摆坐下了,一侧嘴角还勾着:
“蓝茵茵给你请来了,你何时把墨踪搬出去?”
卧房里的墨踪放下毛笔拧起眉。
“搬?”杨砚青直了直腰板,“搬是不可能搬了,如今没个暖被窝的我都睡不踏实。”
“……哼。”梅赤的嘴角僵住,随手拣起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压了压火,“这大热天的你还缺暖被窝的,倒真能扯谎。”
杨砚青:“……”
“不是,我意思是……”
“青青。”梅赤打断杨砚青又抓起一粒花生,“你过来先用饭,一会儿饭后我带你出城。”
杨砚青:“……?”
“出城?”杨砚青走到圆桌旁把梅赤吃的那盘花生米端了起来,“大晚上出城干什么去。”
梅赤:“……”
“怎么,还不让人吃了?”梅赤又扯高了嘴角:
“出城能干的事可多了……信马由缰纵酒放歌,或拈花弄月形影相依……”
杨砚青:“……” 好家伙,又整这出。
里屋的墨踪抬了抬手,“小五,推我出去。”
“是夫人,是该用,用饭了。”小五急忙上前扶住轮椅,“您做的菜应都上齐了。”
书房内的杨砚青立马把梅赤身前碗筷一收,“梅兄,劳您移步东厢房跟柳六吃去。”
梅赤:“……”
“如今连玩笑也说不得?”梅赤探着身把杨砚青拿走的那盘花生又端了回来,抓了两粒花生扔到嘴里,“马上促织节,我是要带你出城捉虫。”
杨砚青:“……”
“用不着,我自会找夫人帮忙。”
卧房里的墨踪忽然抬起手,小五便停了下来。
“夫人?”
墨踪没回应,垂下了眼皮看着自己两条腿。
“哈哈哈哈!”书房里的梅赤一阵捧腹,“青青,你倒还跟我说上笑话了,墨踪一个废人,站都站不起来还能帮你捉虫?”
“你瞧不起谁呢!”杨砚青当即反驳,心说胡编乱造也不能让人贬低墨踪:
“不过是捉个蛐蛐还用得着墨踪亲自上手?他只需动动耳朵随便一听,手一挥立刻有人代他去捉了,轻轻松松就能捉到顶级的虫,你能行?”
杨砚青不顾脸被气紫的梅赤,再次把装花生的盘子拿走直接端进怀里,继续道:
“这是夫人专门给我做的,都被你吃了叫怎么回事儿。”
梅赤:“……!”
梅赤遽地站起身差点儿把桌子给撞翻了,他伸手一把抓过了杨砚青手里盘子转身就走。
“喂!”杨砚青立刻追上去,“你把菜给我拿回来。”
梅赤猛地止了步子没回头,声音却像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墨踪煮的菜自然是要端去东厢房了。”
杨砚青:“……”
杨砚青蓦地停了步子,立刻变成了一块儿木头桩子,还被浇了个透心儿凉。
“夫人?”卧房里小五挠挠头,“咱,咱们去书房用饭吧?”
墨踪方才在听到杨砚青维护自己说的那番话不禁眼角湿润,心里暖阳一片,他点点头自行摇着轮椅进了书房。
杨砚青见墨踪来了赶忙打叠起精神迎了上去,推着墨踪来到了圆桌前。
用饭时杨砚青心不在焉也忘了给墨踪夹菜,只是看着饭菜愣神,倒是墨踪率先夹了菜放到杨砚青盘子里,杨砚青这才道了声谢,随后自顾用饭神思恍惚。
墨踪垂着眼等了好一阵也未见杨砚青开口讲话,更是半句也没提有关捉虫的事。
“距画院促织节似没几日了。”墨踪状似平常又率先开了口。
“啊?”杨砚青挠挠眉,“嗯。”说完继续低头扒饭,杨砚青甚至都没听清墨踪说了什么。
墨踪:“……”
“一会儿饭后……”墨踪攥了攥筷子,“可需我陪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就成。”杨砚青晕头昏脑都不知墨踪所指是什么,只因怕麻烦对方赶紧推辞了。
墨踪:“……”
墨踪忽然撂下筷子,沉下脸一言不发。
杨砚青神昏意乱更是没发现对面人已经停了筷子,光顾琢磨心事的杨砚青随后像是终于憋不住了,突然问了句:
“夫人和柳六……是不是白天都在一起……”
墨踪:“……”
墨踪倏地低下头,嘴角不禁扬起来,再抬头时又收敛了笑容,“嗯,白日间为他授课。”
杨砚青:“……”
杨砚青脸色蜡白,喉咙里像咽了口枯草,渐渐低下了头,“夫人是不是想搬去……东厢房,和柳六……住一起。”
墨踪:“……”
墨踪没回应,而是缓缓摇着轮椅来到杨砚青身边,突然伸手摸了下杨砚青的头:
“我只想跟你住一起。”
杨砚青:“……”
杨砚青眨眼间红透了脸。
墨踪余光见小五和宋小宝还各自站在角落里,便慢慢凑到了杨砚青耳畔,深吸一口气轻轻说了一句:
“还想和你……睡一起。”
“阿嚏!”宋小宝冷不丁一个喷嚏巧不巧盖住了墨踪最后三个字。
杨砚青:“?”
“夫人方才说什么?”杨砚青立马追问,“夫人想和我干嘛?”

第一百零五章 疯狂地吻上
听到杨砚青的追问墨踪脖子遽地红了,斜眼瞧了宋小宝一眼。
宋小宝:“?”
墨踪随后摇着轮椅回到了圆桌另一头,“想和你出城捕虫。”
杨砚青:“……”
杨砚青听到墨踪是要带他捉虫,立刻知道定是宋小宝提前跟墨踪说过了,当即回头狠狠瞪了宋小宝一眼。
宋小宝:“?” 这俩人是要嘎哈。
杨砚青不好意思麻烦墨踪,更不忍心让墨踪陪他去捉,毕竟墨踪腿脚不便,更何况墨踪又怎能真跟自己所说一般光用耳朵就能辨出蛐蛐好坏?
还是自己在院子里随便扒扒草丛捉几只得了,反正也没指望十五天的休沐假能降临到自己头上。
“夫人饭后好好休息,待促织节前一两日我叫下人在院子里随便捉几只即可。”
杨砚青探身给墨踪续上茶水,“反正斗蟋蟀也不是我擅长的,简单应付下便可,不必惊动夫人。”
墨踪:“……”
“小五。”墨踪遽地把杨砚青刚倒好的茶推到一旁,拧起了眉,“拿壶酒来。”
小五:“……”
“夫人要,要喝酒?”杨砚青瞠目结舌。
墨踪轻瞥了眼杨砚青又忙移开视线,“城外风凉,草中湿气重,饮酒后不易被邪凉侵体。”
杨砚青:“……” 看来墨踪是铁了心要陪我去了。
小五在把酒壶端来之后杨砚青只给墨踪倒了一小杯都没倒满,“虽说城外湿气大,但夫人身体不宜饮酒,就饮半杯吧。”
墨踪当即抓住杨砚青倒酒的手,把杯中酒硬是倒满了,而被墨踪覆手的杨砚青再次红了半边脸。
杨砚青随后给自己倒酒时,酒杯却被墨踪拿到了一旁。
杨砚青:“?”
只见墨踪把一个空碗放到了自己眼前,徐徐道:“你不是爱用碗饮酒。”
杨砚青:“……”
我是爱用碗,可我怕自己喝多了看不清虫子了啊……
腹诽的杨砚青还是实实在在把碗里倒满了酒,双手端起,“夫人,请。”
墨踪在等杨砚青干完了满满一碗酒后,也一仰头饮光了杯中烈酒,不多时墨踪眼里就温出了热气。
墨踪忽然又抓起酒壶亲自给杨砚青倒了满满登登一碗酒,差点儿没溢出来,声调温热起来,“夫君,请。”
杨砚青:“……”
杨砚青光是听到墨踪叫他“夫君”两字就觉脑子晕沉沉的。
擦,才一碗我就喝高了?
杨砚青红着脸赶紧端起墨踪亲自斟的酒又咕咚咕咚给干了。
当杨砚青放下酒碗时,见盘子里已被墨踪夹了些菜,赶紧又拿起筷子吃了个精光,可嘴里菜还没嚼净,却发现桌上的酒碗又一次被盛满了。
杨砚青:“……”
杨砚青转头撇了眼宋小宝,见宋小宝无辜地看着自己冲墨踪努了努嘴。
杨砚青:“……”
“夫人,我这……”杨砚青拿捏着该怎么开口,“我怕是喝多了就该……”
墨踪躲开杨砚青视线,嗓子里依旧蕴着热气,“……身上有酒气,能引来虫王。”
杨砚青:“!”
杨砚青当即打个寒颤。
不明觉厉啊!墨踪果然厉害,可就算真引来虫王,我这两下子也捉不到吧!擦……
“明白了夫人,引虫子的事儿就交给我了。”杨砚青又一次端起酒碗一口气给干了,心说一会儿多叫点儿人一起帮忙捉虫就完事儿了:
“小宝,一会儿让首领挑几个府兵一起……”
杨砚青话说半截突然听对面“啪”地一声响,只见墨踪把筷子遽然撂在桌上,不再动筷了。
杨砚青:“……”
“一起……”杨砚青小心翼翼放下酒碗,半天憋出一句,“在府里……赏赏月亮……”
宋小宝:“?” 少爷说了个啥?
“是……”宋小宝应承完了以后直挠头,心说挑几个府兵一起赏月?为啥呢?
墨踪低头扬了扬嘴角,再抬头时好似头也有些沉了,随即又拿起酒壶给杨砚青碗里斟满了酒,“喝完这碗,我们就出城。”
杨砚青:“……” 还喝?
好家伙,喝这么多出城是去捉虫的?我看是去赏月吧,一个弯月直接看成俩,正好凑个圆的……算了,管它呢,城外草丛遍地都是虫,闭眼随便捉几只得了。
酒喝猛了的杨砚青饭后走路都轻飘飘的,才出书房门就见一个小孩儿坐在石桌上扛个竹杖正瞧他。
“叶子!来来来,正好带你出城玩儿。”杨砚青此时面若浮粉白里透红,像夜晚会发光的仙子一般,“哥带你捕大蟋蟀去。”
叶赞目:“……”
叶赞目把视线移到了杨砚青身后一片阴影中,见饿得眼中汩汩直泛幽光的墨踪,心里一个机灵赶紧又看回杨砚青。
心说老朽这是活腻了才陪你出城捉虫,你这喝得舌头都捋不直了还是小心自己被狼王活捉吧……
话说我的小王子,您可别再失手了……
叶赞目跳下石桌冲着杨砚青和墨踪躬了躬身,“大人,叶叶就不去了,小的怕是去了这城外的虫全跑了,您到时一个也捉不着。”
叶赞目此话不假但凡虫子都怕他,可这番话却把杨砚青给逗乐了。
“哈哈哈,你这小娃娃,难不成你还是个小闷油瓶?放点儿血虫子全被你吓跑?”
叶赞目:“……” 我还用得着放血?
叶赞目没太听懂杨砚青的意思,随后不再言语只低头行了个礼。
“这娃娃可真招人稀罕。”杨砚青笑了笑,酒后红润脸蛋儿更显诱人,“不仅模样儿长得俊,说话还跟小大人儿似的。”
杨砚青话音刚落墨踪立马黑下脸,斜了叶赞目一眼。
叶赞目:“……” 不得了,这醋他也吃?
叶赞目瞳孔一缩吓得二话不说掉头就溜。
杨砚青:“……?”
“哈哈哈哈,还真就是个娃娃,连虫子都怕。”杨砚青笑着冲小宝和身后的墨踪及小五摆摆手,“走走走,咱们走。”
马车晃晃悠悠到了城外,打了一个盹儿的杨砚青醒来发现自己竟大半个身子被墨踪抱着,赶紧一个哆嗦坐起来,心说自己特么是咋从对面坐进了墨踪怀里的,真就是喝高了……
杨砚青喉咙吞咽直抓眉毛不敢再去看墨踪的眼睛,“对,对不住夫人,冒犯了。”
墨踪声音温润如璞玉,“无碍。”
擦……杨砚青手又捂上胸口,发现心脏又狠狠跳了下。这墨踪温柔起来,我这凡夫俗子真特么扛不住啊!!!
杨砚青赶紧掀开车帘吸了两口凉气。
亥初时分的大地似被罩上一口黑锅,各式虫鸣不绝于耳,似在比谁能划破夜空留下最尖锐最持久的回响。
杨砚青心说夜捕还真是捉虫易得手的好时机。
下了马车后,小五推着墨踪缓缓前行,杨砚青和宋小宝手里各提个灯笼跟在两旁。
在路过一片园圃地时杨砚青发现蟋蟀鸣叫声更响亮了,“夫人,咱就在这里捉?”
“舒适之地者身软。”墨踪未作停留,幽幽道:“此处无好虫。”
杨砚青:“……”
杨砚青在心里狠狠按了个赞,心说夫人果然是高手……
又走了一阵后墨踪忽然抬手指了指远方一片黑压压破败不堪的断壁残垣处,缓缓道:
“越是这砖石瘠土之地,越能寻得体刚性劣的好虫。”
杨砚青一惊,又在心里默默赞叹着墨踪的智慧。
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看清自己所在的贫瘠荆棘之地其实正是命运赋予的精进之所。
更多的人是被看似无法抗衡的困难吓倒而不战自败,失去了真正成为强者的机会,只愿沉迷温巢,也只好沦为平庸。
杨砚青想起那些要足足半月被派去当苦力的学子们,不禁攥了攥拳,“小宝,把筐备好,今日若逮不到好虫就明日再来。”
“是。”宋小宝边说边摘下肩上竹筐,“少爷,我筐里背了至少三十个蟋蟀罐,够用了吧?”
“什么?你,你才带来三十个?”小五脸都绿了,“这,这哪儿够。”
“那你怎不背个筐来,至少还能装三十个。”
“我,我……”
“行啦,别吵吵。 ”杨砚青见宋小宝和小五又要打起来,“你们再把虫给我吓跑喽,这次有夫人帮忙,三十个足以了。”
“你揣上一个罐子。”墨踪冷不丁抬头看了杨砚青一眼,轻声道:“跟我走。”
杨砚青:“?”
杨砚青咔吧咔吧眼,“就,就揣一个?”
墨踪蓦地一笑,如绵软羽毛轻轻划过杨砚青的心房,“一个够了。”
杨砚青的心跳在这一霎狠狠停下来……
宋小宝和小五俩人也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心跳狂飙。
宋小宝一双星星眼:少爷被夫人的实力折服了!
小五一双桃心儿眼:少爷是被夫人的温柔俘获了!
宋小宝:咱俩撤?
小五:赶紧撤!
杨砚青怀里踹着蟋蟀罐手里执灯继续和墨踪前行,只见墨踪走到一处时忽然闭上了眼睛,片刻后他指向一处瓦片石板,柔着声音,“你去看一眼。”
杨砚青:“!”
杨砚青不禁愣住。靠!墨踪真能闻声辨虫?
杨砚青立马撸起袖子悄悄过去把灯笼放到一旁掀起了石板,果然发现几个色泽油亮一看就不俗的蟋蟀,杨砚青汗毛倒竖眼睛放光,刚想上手去捉,却听墨踪在身后言简意赅又说了八个字:
“寥寥走卒,但求一将。”说完便摇着轮椅走了。
杨砚青:“?” 这么好的虫不要了?
墨踪继续闻声辩位在碎瓦堆中前行,如此难行的路却并未见他有任何停顿磕绊。
眼看要入子时,杨砚青手中灯笼一晃,便见墨踪额头已沁出一层细汗,杨砚青瞧着心疼,“夫人,这么晚了,不如……”
墨踪却遽然停了下来,转身看着杨砚青又轻轻抬手把杨砚青头发上粘的一绺杂草捻掉了,一双柳目弯成月牙,透亮了杨砚青的心,“别放弃,我定能帮你找到最好的虫。”
杨砚青还是有些不忍,“其实刚才那几只就行,要不……”
杨砚青话说半截墨踪忽然抬手示意他别出声,随后墨踪摇着轮椅向一处碎了角的残碑处靠近。
“你帮我稳住轮椅,一会儿待我将残碑移位后你再捕虫。”
杨砚青:“……”
杨砚青看着眼前又大又重的石碑,心里更对墨踪佩服得五体投地。
“是,夫人。”杨砚青立马扶住轮椅,见墨踪抱住残碑双臂青筋凸起,竟就生生把石碑提了起来,又缓缓移了个位置。
此时,杨砚青果然看到一个小白点儿跳蹿出来,他马上要扑过去,却没留意被脚下残砖绊了一跤,失了平衡摔下去,墨踪见状急忙伸手抓住杨砚青,却不料轮椅也跟随前倾,两人便一起栽到了地上。
压在杨砚青身上的墨踪连忙撑起身子,“可否伤到哪里?”
“不打紧。”杨砚青傻笑一下,“方才被夫人拽着衣裳缓慢着地,没伤到。”
杨砚青说完立刻也要撑起身扶墨踪起来。
“别动。”
墨踪细下声止住了杨砚青的动作,又一点点把身子上移……
杨砚青看着墨踪的脸一点点靠近,自己瞬间变成一具不会喘气的石像,一动都不敢动。
当墨踪和杨砚青面面相对时,本就忘了喘气的杨砚青又觉墨踪一点点压到了自己身上。
至此二人鼻息缠绵成了一团,又随着墨踪的薄唇一点点靠近,杨砚青脑子越来越迷糊,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
杨砚青像被下了咒,感受着墨踪身体的同时如饥似渴想得到墨踪的吻,然而过了半晌,杨砚青忽然听到墨踪说了一句:
“捉到了。”
杨砚青:“?!”
杨砚青猛地睁开眼,见墨踪肘部支撑地面,手里像是攥着什么,杨砚青这才知道原来墨踪方才是在捉虫。
擦!这脸没法要了!
烤透身子的杨砚青直接焦在地上呲呲冒烟。
“把罐子拿出来。”
“啊?”杨砚青一愣赶忙又掏出罐子打开盖子,“哦。”
杨砚青见墨踪放入了一只浑身雪白的蟋蟀,但关盖子的瞬间好像那虫又变成了一种类似青紫色。
揣好罐子后杨砚青见墨踪并未移开身子,而是静静看着自己,眼里点点亮光似盛了星辰,又一片深蓝似载了海洋。
墨踪微微扬起了嘴角,“你是不是想要我亲你?”
杨砚青一听这话,直接口吐白烟儿原地烧焦,忙不迭解释,“不,不是…..”
“哦……”墨踪遽地耷下了嘴角垂下了眼睫,眼中星河无光,落寞得让人心疼,“原来你不想要……”
杨砚青心里一揪立马脱口,“不是不是,我想要。”
擦……完犊子。
在杨砚青发现自己说出怎样阴间词汇时想当场死亡。
下一刻杨砚青却发现墨踪的气息突然变得紊乱厚重,声音也哑了,“是你说的。”
“啊?”
墨踪像一颗被点燃的火星燃起熊熊烈焰,沉沉压在了杨砚青身上,遮天蔽日的欲火让杨砚青再难有一丝生机,墨踪疯狂地吻上了杨砚青,“你说你想要。”

第一百零六章 到底喜欢谁
海浪贪婪吸吮着软糯莹润的果实,疯狂舔舐吞噬,享受着足以让其灭顶的美味。
杨砚青躺在地上只觉天旋地转,墨踪的热吻像汹涌潮水霎那将自己淹没,竟没给自己留下一丝喘息机会……
杨砚青脑中的理智在一点点溃散,左半身子想推开墨踪,觉着二人酒后乱性不好,但右半身子却又恨不能化成一块儿绸布严丝合缝儿紧紧贴到墨踪身上去。
潮水在礁石颈窝处盘旋,深吸了口气,随后骇浪再次袭来,淹没了白皙柔嫩的礁壁,又将所有思绪席卷一空唯剩一片空白……
此刻的杨砚青果然变成了一块儿布,再也遮不住隐秘情欲被满足后的贪恋,柔软而顺从,甘愿被揉扯。
杨砚青眼内雾气弥漫,耳边似已听不到虫鸣,也听不到墨踪紊乱的呼吸,他隐约能看到黑夜中还有一颗星星在坚强闪烁。
被黑色吞噬的夜空和那点微弱又倔强的光仿佛跟随墨踪一起压到了自己身上,把自己瞬间压回到了过去。
这中间孤独破碎却又炙热坚定的近三十年光阴像被挤成了薄薄一扇门,杨砚青轻轻推开门,发现儿时模仿石窟壁画绘下的第一张飞仙图竟还挂在墙上,这副画,还有一千年前作壁画的人,原来一直都在自己身边,从未离开……
杨砚青的眼里映了星光,他双臂渐渐环上墨踪的脖子,在心里深深说了一句谢谢,也深深说了句:
墨踪……
我爱你……
杨砚青在搂住墨踪的霎那却像激怒了洪水猛兽。
海浪的吞噬变得更加凶狠,礁石甚至感受到猛兽般锋利的牙齿,感受到利齿在不慎蹭到柔嫩石壁时留下的刺痛。
而当礁石感到一阵凉风袭来,才发现滚烫浪潮已冲进胸怀,席卷吞没。
礁石还是忍不住轻喊了一声疼。
因在海浪退去之后,石壁上已留下几朵绝美之花,却又在潮水离去后一朵朵开始搁浅……
杨砚青想不通为何一股悲伤莫名从心底涌起,弥散,应该是从猛兽的第一口轻咬开始,直到后来突然加重才让自己醒了过来。
杨砚青此前没谈过恋爱,更没与谁有过肌肤之亲,但他隐约知道在爱恋中疼痛也只会是一种甜蜜,可今夜的疼,却让杨砚青发现了自己其实是因想要的太多,所以心里才会难受。
此时杨砚青不知道他刚才那声微喘喊出的一句“疼”差点儿要了海浪的命。
黑夜中的浪早已混沌不堪,浪花如脱缰野马般横冲直闯,冲入山腰卷去山后,又瞬间淹没在两山窝中后庭花处。
也只是揉按了一下,杨砚青便瞪大眼冷不丁一个翻身从墨踪身下钻了出去。
“夫,夫人。”
杨砚青两耳微鸣,左支右绌归拢了胸前衣裳,现在还能感到身下窜起的火一路到了嗓子眼,仍在烧着,“我,我去小宝那边看一眼。”
说完便向远处细微的火光处疾步走着,甚至跑了起来……
“青青!”
杨砚青:“……”
在听到梅赤的声音后杨砚青当即冷汗下来,心说这特么也太险了,差点儿就被梅赤瞧见了。
“你,你来作甚,都说了不用你帮忙。”梅赤还没走近时杨砚青便故意搭话,又赶紧回头望了一眼,见墨踪已坐上轮椅了这才松口气。
“哼,那残废能给你捕到虫?”
“捕到了呀!”杨砚青立刻掏出罐子。
“哈哈哈哈。”梅赤的笑声蓦地回荡四野,“就捉了一只?”
杨砚青:“……”
“你懂什么,这虫子可神了,刚开始身上还是白色,之后又变成了似青似紫的颜色。”
梅赤勾起唇角再次笑出了声,一边拿过杨砚青手里罐子一边诵出一首歌谣:
“非青非紫亦非白,飘忽不定似天光,背心肉色蓝如靛,此是人间促织王。”
梅赤缓缓打开罐子,探头往里瞧,“你可别告诉我,你捉到了传说中的虫王。”
杨砚青:“!”
“虫王?”杨砚青傻了眼,“传说?”
汗毛炸起的杨砚青后襟发麻,立马回头又看了眼墨踪,见他已不在原地了。
杨砚青喉咙吞咽着回过了头,一时惊得说不出话。
再看梅赤此时拿着蟋蟀罐子站在原地也不言语了,夜色映衬下他的脸色更显苍白,只剩一双凤目透着肃杀的光,梅赤随后把蟋蟀罐一把塞给了杨砚青。
杨砚青赶忙将罐子小心翼翼揣回怀里,刚放好却又被梅赤忽然拉住了胳膊。
“你脖子上那是什么?”梅赤眯着眼紧盯着杨砚青脖根一处红……
擦……
杨砚青紧张得顿时涨红了脸,赶忙拢拢衣裳,后悔刚才揣罐子时没留意把衣襟敞太大了……
“没什么,被蝇虫咬了……咳。”杨砚青故作镇定,声音却颤上了。
梅赤虚了虚眼,沉寂半晌后突然沉声压迫道:“别以为我刚才没看到你二人在草地里干了什么。”
“啊?你,你你看到什么啦?”杨砚青的脑子此时完全不够用,立马就被梅赤把实情诈了出来。
梅赤:“……”
“你……”梅赤喉结滚动,声音却像卡在喉咙里,半晌才又艰难接道:“你让他……亲你了?”
杨砚青:“……”
他娘的,原来是诈老子……
“亲什么亲,你这脑瓜子天天都想些啥啊。”杨砚青恨其不争还插起了腰:
“你有这功夫能不能回军营里练练兵去,别天天浪费在儿女情长上,另外你总在我身边转悠叫怎么回事,你又不是我夫人。”
话音才落杨砚青就见梅赤的眼圈儿红了。
杨砚青:“……”
擦,咋还给说委屈了……
“你跟我说实话。”梅赤声音也颤抖起来,突然又握住了杨砚青的手腕,手心冰凉,“你是不是跟他好了,你是不是让他亲你了。”
“啊?”
杨砚青心中骂了一句,心说真想跟梅赤再重复八百遍自己老早就和墨踪圆房了有啥可疑惑的!但瞧着对面眼泪快下来的可怜虫,竟还有些说不出口了……
杨砚青:“是……是好了。”
话音还没落,梅赤的眼泪果然下来,杨砚青不自觉赶紧又追了句,“我跟墨踪不是老早就好了,另外我跟他没亲啊,这真就蚊子咬的。”
再一瞧梅赤竟破涕为笑了……
杨砚青:“……”这是孩子脸吧!
杨砚青暗骂一句自己心太软刚想转身开溜却被上前一步的梅赤轻轻扯了下衣襟……
“那就让我看一眼你是不是扯谎。”梅赤勾着唇,原想借夜色撩下对面人,却不料在看到杨砚青脖颈下不止一处艳红时,骤然在原地冻成了冰。
杨砚青:“……”
擦……
杨砚青看着僵住的梅赤一时又不知该说啥了,转头叹了口气,刚一抬眼却见墨踪竟就在不远处默默看着这边。
杨砚青一惊,怕梅赤一激动再伤到墨踪,可杨砚青再回头时却见梅赤已消失不见不知去了哪儿,杨砚青微微吁口气,因不放心墨踪便紧跑了过去。
“夫人,我扶你回去……”
“为何不说实话。”墨踪并未让杨砚青推他,而是自顾摇上轮椅,声音又降至了冰点:
“你到底喜欢他,还是喜欢我。”

第一百零七章 还一起泡汤
在听到墨踪那句“你到底喜欢他,还是喜欢我”时杨砚青如雷击般瞬间焦熟在地一动不动,像被人一把扯掉了遮羞布,还是被墨踪亲手扯的……
杨砚青:“……”
墨踪是咋看出我喜欢他的!?
杨砚青猛又想起前一阵墨踪也问过类似问题。
擦,我就表现得这么明显?!
被劈糊的杨砚青紧张得七窍冒烟儿,一张脸烧得彻底没法要,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或干脆猫进草丛,根本就不知这话该咋接了……
但片刻后杨砚青忽又反应过来,难道是自己总在梅赤和外人面前说喜欢墨踪,结果真被墨踪给误会了?虽然的确也不能算误会……
一旁的墨踪正静待杨砚青的答复,却发现那人一直在沉默,一直在迟疑,一直在犹豫……
竟就真被自己给问住了……
墨踪:“……”
墨踪默默攥起拳。
“夫,夫人。”杨砚青渐渐镇定下来,深吸口气嗓子却哑了, “什么喜欢不喜欢,砚青怎敢对夫人有非分之想。”
“没非分之想?”墨踪猛然转头看向杨砚青,“没非分之想你还让我亲你,让我碰你?还是说别人对你这般你也不反抗?难不成梅赤已亲过你,摸过你了?”
墨踪声音越来越大,语速越来越快,一时竟把他自己气得火冒三丈一拳砸在轮椅扶手上,木头扶手立刻裂开长长一道缝。
杨砚青从未见墨踪发如此大脾气,吓得赶忙上前抓住墨踪的手生怕他再把手弄伤,同时又急声解释,声音都噼了:
“没有没有,除了夫人我从没让任何人亲过碰过。”
杨砚青:“……” 上次被梅赤在青楼强吻不算吧?……隔着面纱,不算。
墨踪:“……”
“……当真。”
杨砚青倏地举起手,“我发誓。”
墨踪:“……”
墨踪的火气来的快去得也快,虽然他曾在青楼见过杨砚青和梅赤在床上,但杨砚青说过那是误会,墨踪便相信他。
总之杨砚青只说句话,只做个手势,乌云压顶的雪山瞬间又放出光芒,就连方才杨砚青和梅赤的拉拉扯扯好似也被一阵清风吹去脑后。
墨踪蓦地扬下嘴角局促偏开头,“回去吧。”
“好好好。”杨砚青擦把汗,“我来推夫人。”
*
梅赤回到曹府后直奔内院,见柳六大半夜还在院子里坐着手中雕块儿木头,而叶赞目竟然也在旁边拿了块儿木头,不知是被柳六强迫的还是他自愿的,正拿把刀不停削着,生生削成了个长矛头……
“柳儿,我先带叶子回房休息去了。”
“嗯,去吧。”柳六没抬头,“我待师傅回府后再睡。”
梅赤:“……”
梅赤的眼神更暗两分,再次坚定要置墨踪于死地的决心,如今这邪祟蛊惑的岂止是青青,更迷惑了当朝六皇子,而六皇子可是太子被废后最得圣上青睐的皇子。
梅赤向柳六点头示意后一把拉住叶赞目的胳膊把他带回了西厢房。
叶赞目:“……”
“将军,这是出了什么急事?”
叶赞目不愿被人拉着,但却挣不掉梅赤有力手掌,见梅赤阴沉沉一张脸,叶赞目瞳孔一缩。
难道事情败露了?……绝不可能。
进屋后梅赤松开叶赞目,一甩衣摆坐到阔椅上长长饮了口酒,蹭了蹭嘴角后撩起眼皮,眼风如兵刃般剜向了叶赞目。
“下毒之事叶长老办得如何了,怎没见墨踪痛不欲生?”
“回禀将军。”叶赞目默默把青竹杖扛上肩头,一头对准了梅赤,“老朽已让墨踪服下毒药,每夜丑时必发作,将军也可于此时段在窗外一窥墨踪在榻上辗转难眠疼得说不出话。”
“……”梅赤尖锐眼风渐渐弱下来,随后长长呼出一口气,又开始静静喝起酒,眼睛越喝越红,叶赞目则终于放下心吁了口气,刚想拱手退下,不料梅赤又开口了。
“叶长老……我想看看曹砚青的真心。”梅赤的声音似浸泡在冰冷月色里透了无尽悲凉,让人不禁被感染着心也凉下来。
叶赞目:“……”
“莫非……将军是想让老朽点开曹砚青情穴,窥他心中挚爱?”
梅赤没回答,而是狠狠喝空了葫芦里的酒,口齿不清喉结滚动,“正是……”
叶赞目:“……”
“嗨……难得糊涂啊。”叶赞目放下青竹杖拄在手中,悠悠道:“这世上的有些人、有些事……不该看得太清。”
“哈哈哈哈……”梅赤突然扯起苦涩嘴角,悲怆笑声让人心生凄凉:
“年少时,清清楚楚摆在眼前的,我却像个瞎子一样看不见,像个聋子一样听不清……或是根本就在装糊涂!”
伴随突然爆发的一声嘶吼梅赤一把将酒葫芦摔在地上,眼角再也承不住厚重而悔恨的泪,一颗颗砸在身上,砸穿心房:
“而今,当我再想看时……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抓不住了……”
叶赞目:“……”
“近日为制毒废了几个白虫,待老朽再收来些,过两日便可给曹砚青点穴。”
梅赤轻轻颔首背过了身,叶赞目便拱手退下了。
刚走回卧房的叶赞目此时恰好听到院里有动静,推窗一瞧,见柳六正迎去了墨踪身前,叶赞目倒没把视线驻留在墨踪身上,反倒看向了杨砚青。
见杨砚青此时非但没用下人扶着,反还留下墨踪先一步朝书房走去,最后竟是小跑着回了书房。
叶赞目:“……”
叶赞目沉沉叹口气,把视线又挪回到墨踪身上不住摇头。
“我的王子,你就这样让曹砚青站着回来了?不该是抬回来吗?”
叶赞目抹把脸把窗户关上还在嘀咕:“这总失手也不是事儿……还得琢磨个法子……”
*
次日杨砚青在书院被赵司业拽着又商讨起年底画院内部大考的事。
商量着如何能分批让更多人来夜间上课,如何让这些不是佛教派的学生从画工顺利考上真正意义的画师,享受更多权力,虽然即便晋升成画师也跟画僧没法比,但也算有了头衔更有了参与千佛洞作壁画的资格。
之后赵司业又滔滔不绝规划起课程,如何能在夜间更大程度给生员补习更多科目,同时又发愁石雕和礼乐等科类因声音太大无法恶补。
“老赵呀,我知你心里急,但有些东西他就得靠时间磨练,急不来呀。”杨砚青都记不得是第几次给赵司业杯子里续茶了:
“现如今我们不需让学子们考什么画师,甚至不用大范围开展夜间授课,更不用让他们学的面面俱到。”
赵司业:“……”
“此话怎讲。”
杨砚青正了正身,压下声音,“咱们只需在一个点凿穿,只有让强者更强,强到足以让对手摔笔,才可攻出一道门。”
杨砚青站起了身,“有了这道门,才能让画院内所有学子一律平等,不再被不公对待,不再偷偷摸摸,更不必卑躬屈膝低人一等。”
“说得好。”赵司业重重点头也站起身,“那我们就凿出个洞来,让所有人都看到光!”
被赵司业在耳边絮叨近一天的杨砚青哈欠连天回了府,刚倚上坐榻想舒舒服服小憩一阵却被“不长眼”的宋小宝扒拉醒了。
“少爷别睡了,不好了!”宋小宝一张脸又皱巴到一起。
杨砚青困得眼睛都绿了,“你又见鬼啦?”
“少爷,今儿是七月初七啊。”
“七月初七咋了。”杨砚青也困迷糊了,“该烧纸啦?”
卧房内的墨踪:“……”
宋小宝急得眼泪快下来,“什么烧纸,离中元节还差几天呢,今儿是牛郎织女相见的日子呀!”
杨砚青恨不能一脚把宋小宝踹出去,“他俩见面你把我叫薅醒干啥!”
墨踪:“……”
“欸呦少爷您不知道,刚才府厨找我来了,说是今日竟有三拨人去伙房做‘巧果’去了!”
杨砚青:“……”
“巧,巧啥?”
“嗨,少爷好男风想必也没留意,乞巧节这日姑娘们都会给心上人做巧果,结果您猜那三拨人是谁?除了凤儿,柳六和梅赤居然也去后院做巧果了!”
杨砚青:“……”
卧槽……不都说七夕在古代不当情人节过吗?咋也搞上送“巧克力”这套了。
“另外……”宋小宝眼瞅要哭了,“后花园准备的乞巧圣水,柳六和梅赤竟说也要一起来泡汤,咋办啊少爷!”
杨砚青:“巧果好吃不?”
墨踪:“……”
宋小宝两眼一黑蓦地跪在地上,“少爷啊,您可长点儿心吧!”
杨砚青:“我出去一趟。”
“这会儿您还去哪儿啊少爷!”宋小宝连滚带爬追上去。
杨砚青撸起了袖子,“去伙房。”
作者有话说:
明日若不出意外,晚间降落东北美院入乡随俗曹砚青老师七夕番外(竹马梅赤+美院天降黑马)

第一百零八章 乞巧节番外(青梅)
曹砚青叼着一根烟站在美院外一座过街天桥上,他深深吸了口烟草随后冲桥下背离的车辆吐上一口,微微眯起了眼,无数红色光斑便在他眼中变成一条条发光的线,又汇聚成奔流不息的血色长河。
应该是七八年前的一次乞巧节,曹砚青记得梅赤把他拉到府里一座小桥上,开始絮絮叨叨讲起牛郎织女的故事。
虽然八百年前自己就知道故事内容,却还装着印象不深了又听他重讲一遍,记得听完故事后自己还傻乎乎提出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梅赤,你说若有一日咱俩也被分隔两岸,中间是难以逾越的天险,也能有喜鹊飞来为我们架起一座桥吗。”
梅赤当即抬手刮了下曹砚青的鼻梁,挑唇坏笑着,“曹青青啊,你还是担心如何能逃脱梅魔王手掌心吧,这辈子哪怕你娶妻生子我都得每日见上你一面。”
曹砚青:“……”
“手不干净少碰我。”曹砚青嫌弃地抹把鼻梁,“将来你都蟾宫折桂进乾京为官了,还能每日见我?”
“……”梅赤沉默半晌摆了摆手,“那就不当官了,回头等你谋了差使,我也跟着你,这样咱俩又能整日一起。”
“还想整日一起?”曹砚青往一旁挪了挪,离梅赤又远了些,“我现在天天见你都头疼。哦对了,从今夜起你不准再睡我榻上。”
“这可万万不行。”梅赤又蹭上前小声道:“你知我怕鬼,身旁不能没人呐。”
“我床榻离你那么近还不行?再说鬼来了定也先吞我,你这皮糙肉厚的鬼都嫌咬着累牙。”曹砚青斜眼看了看梅赤的后身:
“况且要再被你爹发现,你屁股又得烂。”
“不打紧。”梅赤一抬胳膊搂上曹砚青肩膀,“回头天将亮时,你就赶紧从我榻上下去不得了。”
“我敢上你的床榻?”曹砚青扒楞掉梅赤的手,“回头你爹连我一起打。”
“……嘿嘿。”梅赤又贴了上去,“那就还是我睡你床上吧,到时你提前叫醒我。”
“不管。”曹砚青撞开梅赤贴过来的肩膀转身就走,“你还是等你爹用棍子叫醒你吧。”
曹砚青没走两步竟被梅赤从身后一把抱住,“好青青了,我一刻都不想与你分隔两岸啊……”
曹砚青:“……”
“梅赤,你这是把平日撩拨姑娘的本事用我身上了是吧,我看你干脆求你爹找个侍寝丫头抱着,别整日闹我。”
“谁撩拨姑娘了,是她们自己上赶着。”梅赤的手又紧了紧,“我有你就够,还找什么丫头。”
“怎么?”曹砚青挣脱掉梅赤的胳膊回头翻了一眼,“你还想让老子我一直陪你睡到娶了妻才罢休?”
“你要觉着委屈,干脆我娶你进门得了。”梅赤勾起唇,“反正圣上后宫不也一堆男……”
“梅赤你这嘴就该撕……”
梅赤轻轻松松擒住曹砚青抡来的手,猛然打断道:“你若是姑娘咱俩指定就娃娃亲了。”
曹砚青:“……”
梅赤攥了攥曹砚青手腕,“这样我就能光明正大与你同房。”
曹砚青:“……”
梅赤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月,“今后不论去哪儿我都能带着你,天涯海角永不分开。”
曹砚青能够确认的一点,便是他的心正是在此刻永恒停在了梅赤身上。
曹砚青随后便像梅赤望着月亮一般定定望着梅赤。
“你总盯着我作甚。”梅赤不知何时又抬手刮了下曹砚青鼻梁,“真想嫁我?”
“对,想疯了!”曹砚青第一次慌了神儿,耳根发热拔腿就走,“我这辈子就活该当你帛枕,我他娘就这点儿用。”
“谁叫你身子比姑娘都软。”梅赤嬉皮笑脸追上前又搂住曹砚青肩膀,挑起了唇,“走走走,咱俩入洞房去。”
“信不信我撕烂你嘴!”
窗外星河烂漫,柔软的银光轻轻洒在床榻上两位如玉少年身上。
“兄长能转过身去吗,这大热天的别朝我脸上吹气。”曹砚青心里烦躁,皱着眉背过身。
梅赤冥顽不灵,非但不转身一条胳膊外加一条腿还搭到了曹砚青身上。
“这时知道称兄了,但谁叫青青身上凉飕飕呢。”梅赤又紧紧胳膊,惬意地吁口气,“真舒服。”
“好,你不嫌热。”曹砚青突然回身反搂住梅赤,“有本事你就跟我抱一宿,谁先松手谁挨顿大嘴巴!”
想狠狠治住梅赤的曹砚青又抬手把薄被掀起盖住了二人脑袋。
一片漆黑里曹砚青感受到梅赤身上源源不断的热气疯狂侵袭上自己身子,那人宽厚的肩膀,蓬勃的胸膛与自己紧紧相贴。
而此时一阵又一阵被雨水浸湿又被阳光烤干后的芳草香不停冲进曹砚青鼻腔,一下下敲击心房。
曹砚青数年在心里筑起的楼阁万丈就这样轻易被梅赤的温柔鼻息一触即溃,只留下一颗赤裸羞红的心,第一次为人疯狂跳跃,从此便也只为开启他的人舞动一生。
憋红脸的曹砚青推开梅赤又踹开被子狠狠吸了口冰凉空气,“不闹了,热死爷了。”
梅赤侧身撑起脑袋饶有兴致瞧着曹砚青,“吾弟的脸怎得红了?”
“大晚上你眼瞎吧!”曹砚青嗖地背过身,胸腔内又是一阵鼓动,“睡觉睡觉。”
“欸?”梅赤戳了戳曹砚青的后背,“你还欠我一顿嘴巴呢。”
曹砚青:“……”
曹砚青眉毛快缠一起了,猛又转回身闭上眼平躺着,“趁我没反悔,赶紧扇!”
梅赤挑了挑嘴角,侧撑着身子在曹砚青耳边搓了搓手,“刚出锅的掌心,你可挺住啊。”
“别絮叨,谁挺不住谁王八!”
“好,那我扇了啊。”
话音一落梅赤的手心轻轻覆在了曹砚青脸颊上,像点亮了整个世界。
而梅赤的手开始缓缓移动,练武留下的茧像农耕的耙子忽然插入土中,一点点松动了沉睡的土,唤醒了萌动的歌。
曹砚青蓦地睁开眼,眼中噙满蒸腾的月光,他静静看着眼前男子,看着他唤醒的一切美好,仿佛所有黑暗只不过浮光掠影,本不该笼罩心头。
“你摸够了没!”曹砚青涨红整个身子突然坐起身。
“小王八的脸蛋儿可真滑。”梅赤口无遮拦还笑出声,“让亲口不?”
“你他娘的!”曹砚青一把抓起被子扑上去盖住梅赤脑袋一顿乱锤。
嚣张没片刻功夫的曹砚青却又被梅赤用被子反裹起来禁锢怀中再难动弹,“好青青,不闹了,快睡罢,明早记得唤我起来。”
曹砚青:“……”
*
“梅赤……该起床了。”
干巴巴几个字随着曹砚青吐出的香烟一圈圈飘向洪流,被河水字字冲散……
“哈哈哈……”曹砚青凄怆的笑声顷刻也被血流卷走,淹没,“天上银河就是这眼前停不下的车流,握不住的时光。”
泪水一滴滴从曹砚青眼角划过,映着血红的光,“架起桥梁的根本不是喜鹊,而是眼中的泪、心头的血,日复一日终是凝固成了一座桥。”
曹砚青碾灭了烟蒂,看着上面星星点点将熄的火星,“时间长河终有一日也会冲淡血泪,冲垮桥梁……最后也不过是两岸相忘,不复鹊桥……”
“青青……”
黑暗中走来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老师。”
因说话大喘气愣是把曹砚青手里香烟“吓”掉地上,而那人竟有着和梅赤一样高大的身型,还有一双摄魄的凤目,在黑夜中闪过一道又一道艳丽霓虹,深深勾动了曹砚青的心。
然而在曹砚青看清那人脸时,蓬勃心跳又一次归于沉寂……
想什么呢,这人怎可能是梅赤。
“看来你连我也忘了……” 男人灼热目光黯淡下来。
“不好意思,我现在记不清人了……”曹砚青迅速收回视线,疲惫着不想再开口,“对不起,我先走了。”
说完匆匆转身离去。
黑衣男人弯腰捡起地上掉着的只抽了半截便被掐灭的香烟,没再追上去。
快速回了美院的教师公寓楼后,曹砚青看着自己房间门口堆了好多箱子。
曹砚青:“……”
还是有人搬来了……杨砚青这系主任当初怎就连个独立房间都捞不上?!
曹砚青快速拿出钥匙开锁进屋,把另一个床铺上自己堆的东西收了收,随后把地上散落的纸团,滚去角落的几个空塑料瓶,连带桌上一堆空食品袋一齐扔进垃圾桶。
随后瞟了眼角落里的扫帚又立刻打消念头,弯下腰把扫地机器人从床下拽出来充上了电……
等曹砚青从浴室冲完凉出来后,惊讶看到一西装笔挺男子靠在浴室门外墙上像一直在等自己,竟然就是刚才天桥上那个男人。
“青青也开始抽烟了?”男人手里还握着那半根香烟,勾起一侧嘴角,眼睛却不自觉从曹砚青的脸上划到身上:
“当初为追求老师我还特意戒了烟,这下好了,能陪爱人一起抽烟了。”
话音没落,光着上半身的曹砚青“砰”地一声把浴室门撞上了。
在听到那人叫青青,看到那人勾起唇角,还有那满口的浑话,曹砚青的眼皮莫名狂跳,久久停不下来……
“他娘的杨砚青,还给老子留了个烂尾巴?”

第一百零九章 您得往前上
杨砚青其实都不知道自己为啥得知七夕节有送巧果的习俗后也会手痒痒想亲手做几个,但他绝不会承认是因听到柳六竟也给墨踪做了巧果。
“这就对了。”宋小宝在明白杨砚青是要给墨踪做巧果后心算暂时放下了,笑嘻嘻道:“柳六都给夫人做了,少爷怎么也得做。”
杨砚青:“……”
“我那是因为柳六嘛。”杨砚青嘴硬,“主要是夫人总给我下厨,我也得表示表示啊。”
“对对对。”宋小宝笑呲了牙,“主要还是为跟夫人表白您的拳拳爱意。”
“咳,咳咳……”杨砚青一拍宋小宝脑袋,“怎么什么成语从你嘴里说出来全是惊悚味儿,快闭嘴吧。”
宋小宝:“……”
进了后院伙房后,一众下人立刻停下手里活儿给杨砚青躬身行礼,大家也不知是从何时起觉着少爷脾气虽暴,但心里也不像过去那么惧怕他了,反还生出一丝亲切感。
杨砚青拉下脸一进门就开始训话,“一群胳膊肘往外拐的,伙房重地能是谁都让进的吗?万一有图谋不轨想给我和夫人下毒的呢?”
众人:“……”
伙房管事连忙拱手,“少爷放心,每道菜小的都安排人提前试用了,绝不会出问题。”
杨砚青:“……”
宋小宝在旁憋不住笑,踹了一脚管事,“总之以后除了少爷和夫人,什么柳六、老六、柳公子的一律不让进。”
杨砚青:“……”
“是是是,小的明白了。”
“快准备食材吧。”宋小宝喊了一嗓子,“少爷要亲手给夫人做巧果了!”
宋小宝话音没落,杨砚青上去就是一脚,耳根已然红了,“就你嗓门儿大!”
宋小宝:“……”
折腾了快一时辰,红红火火的伙房俨然被杨砚青祸害成冰天雪地,但凡是个人身上都能掸下一层雪花面粉。
杨砚青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手捏成的一个个精巧桃心状小面团在锅里变成一个个大馒头,而在杨砚青让府厨掀开柳六提前给墨踪做好的巧果后,发现不仅造型各异还都精心雕了漂亮图案。
“他娘的!”满头白发的杨砚青把手里面团彻底往桌上一摔,“把我做的都扔了吧!”
炸毛的杨砚青刚迈出伙房门槛,又深吸口气回过身,有气无力扬了扬手,“别扔,留着晚间喂猫狗吧……”
“……”府厨管事又追上前问道:“少爷,柳公子还有梅将军及凤儿姑娘做的巧果又当如何处理,用饭时还用端去您房里吗?”
杨砚青:“……”
杨砚青其实也想过让管事把所有巧果都给下人分分得了,但此时却又说不出口了,谁叫他刚刚体验过做巧果有多费劲……
“一样儿端来几个吧。”
“是,少爷。”
宋小宝怏怏跟在杨砚青身后出了后院,“少爷,您这就放弃啦?”
“不成了,我整不了这个,赶紧让人给我烧水去。”杨砚青掸掸头发上的白面,“他娘的,把老子煮熟了都比那巧果好看。”
“哎,也是,的确不能拿少爷弱项跟柳六的强项比。”宋小宝抓抓脑袋给杨砚青宽了宽心:“少爷别急,巧果做不好也没啥。”
宋小宝忽又压低声音抿嘴笑,“要我说,少爷您就别怕夫人不同意,趁今夜良宵您就霸王硬上弓吧!”
宋小宝瞟着杨砚青身下,“夫人定是愿意享用少爷的“巧果”。”
“闭嘴!”
杨砚青脑中猛然浮现出捕虫当晚自己被墨踪按揉股间的场景。
杨砚青:“……”
小宝这是他娘说反了啊……
杨砚青遽地抬起胳膊箍住宋小宝脑袋,“老子这就给你嘴缝上。”
“少爷饶命!小宝儿知错了!”宋小宝挣脱出来后,一边挠头一边委屈着:
“反正小宝都是为了少爷好。哦对了,还有件大事儿差点儿忘了,夜间后花园的乞巧圣汤该如何是好,柳六他们又要跟您和夫人瞎掺和。”
杨砚青:“……”
“这也叫大事儿,不泡不得了,谁都甭泡。”
“少爷呦,乞巧这日的水叫圣水,不泡会有血光之灾啊,那街上叫花子今日都得跳河里泡上一阵。”
杨砚青:“……”封建迷信害死人。
“那就耳房里各泡各的别聚一起不完了?”
“……也对!”宋小宝一拍脑袋,“往年都是后花园泡,其实少爷和夫人完全可以单独在右侧耳室泡,那下嵌的池子足以坐下两人了。”
“你等等……”杨砚青一抬手,“你别给我瞎操作啊,我跟夫人分开泡。”
“那不得换两次水?”宋小宝皱起脸,“少爷,别怪小宝多嘴,您别一见夫人就脸红,您得主动才行啊,您得往前上啊!”
“上你脑袋上,走,找针线去,你这嘴得缝!”
宋小宝:“……”
晚间用饭时杨砚青看着桌上一盘巧果直觉胃里满满当当。
其中有两三块雕工精美的巧果是柳六做的,还有两块儿花朵样子的定是凤儿做的,剩下点缀果仁的,说是梅赤特意在巧果里塞了糖心只因杨砚青说过爱吃甜口……
“夫人,用饭吧。”杨砚青边说边把盘子挪了挪,特意把那盘巧果放到了自己身前。
墨踪皱了皱眉,冰冷视线追着杨砚青手中那盘巧果,“这些都是谁做的。”
杨砚青:“……”
“哦,今日不是乞巧节吗?”杨砚青垂着眼没敢看墨踪,“后厨几个下人做了些巧果应个景儿。”
墨踪:“……”
“你把凤儿和梅赤派去伙房了?”
杨砚青:“……”
杨砚青立马歪头剜了宋小宝一眼。
宋小宝:“……?”少爷冤枉啊……
杨砚青红着耳根挠了挠眉一时不知说什么了。
墨踪突然伸着胳膊从杨砚青身前那盘巧果里捻起一个雕着精美纹样的巧果举到眼前,缓缓道:“小宝,这是柳儿做的吧?”
宋小宝:“……”
“好,好像是吧……”
墨踪撩起眼皮看着对面垂头的杨砚青,“可是做给我的?”
宋小宝紧张得五官挤到一处,却见杨砚青根本没瞧自己,便哆哆嗦嗦回道:“好,好像是吧……”
话音没落杨砚青立马冲宋小宝甩去刀子眼。
宋小宝当即改口,“不是不是,应该都是做给少爷的!”
墨踪:“……”
杨砚青:“……” 这特么猪脑子,我是上辈子欠你吧!
“哦……”墨踪举着巧果和杨砚青对上了视线,“我能吃吗?”
作者有话说:
今日双更,另一章稍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