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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先皇遗书(下)

第一百章 先皇遗书(下)
殿门被黎玄猛的推开,朦胧的晨光下,一个墨色身影正靠坐在白玉石阶上吹着冷风。

“凌风?”黎玄怔愣了一下,有些惊讶的将宝剑垂向地面,颦眉问道,“事情都办好了?”

“是。”凌风连忙从台阶上站了起来,拍拍屁股,对着黎玄讪笑道,“不算远。”

“嗯。”黎玄点了点头,为了防止隔墙有耳,两人都心领神会的选择了最简单的语言,“你蹲在这里干什么?”

“半夜回宫碰到了楚潇。”凌风微微迟疑了一下,故意没说他径直就奔向了禁军营的事,“那个……楚统领让我尽快通知王爷和将军,元明醒了,而且已经松了口,今日二位若是想旁听审讯,可以到禁军营的地牢来。”

“所以你就一直在门口等着了?”黎玄点了点头,竟突然觉得凌风有些“敬业”?!

“时辰尚早,将军和王爷还没有晨起,属下不敢打扰就先在外边等着了。”凌风搓了搓冻的通红的双手,马屁拍的脸不红心不跳,“此刻天气寒冷,将军却依然这样勤勉,属下敬佩!”

“你继续等着你家王爷吧。”黎玄打趣般的看了他一眼,勾唇道,“待他醒了,我们就一起过去看看。”

“是。”凌风抱拳,抬起头默默看着黎玄转身离去。

……

禁军营的地牢依然是一派阴冷潮湿的样子,虽然是已近正午,牢房里却依然暗得如同深夜。

刑讯室的桌案上点着几只白烛,摇曳的烛光笼罩着屋内每一个角落。或许是元明大病初愈的缘故,楚潇显然没有苛待于他。

楚潇站在屋子正中,见到黎玄和澜璟一前一后的进了门,便向他们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二人原地等候。

“元明,把你昨天对我说的话再详细的说一次。”楚潇转过身,向前走了几步,原本就冰冷的嗓音在这阴冷的地牢中显得越发刺骨。

澜璟颦着眉,一动不动的凝望着元明。只见他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袍,外披一条短毛毯子,正独自靠坐在宽敞的梨木交椅上闭目养神。

他听见楚潇的问话,才慢悠悠的睁开眼,那锐利的目光在黎玄和澜璟身上来回徘徊了片刻,才终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冷声道:“来了贵客……那么将军昨晚所言可还做得数?”

“你放心。”楚潇侧头看了一眼澜璟,认真道,“摄政王今日只是来了解真相,之前答应你的,我绝不会食言。”

“那老夫就信你一次。”元明费力的抬起手,捋了捋雪白的长须,哼了一声道,“想知道什么,你们问吧。”

“几年前,凤羽国侵占了龙霄三座城池,此事是否和澜政有关?”楚潇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澜璟,认真的开始讯问道。

“有关。”元明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有些佝偻的身躯缓缓向椅背靠去,将手随意搭在两侧的扶手上继续道,“是他作为交换条件送给凤瑜皇子的。”

“哦,就是月余前刚刚被你打败的凤羽国君。”元明看了一眼黎玄,冷笑着补充道。

“他用三座城池换了什么?”

黎玄没有理睬他的讽刺,而是惊讶于澜政竟然有什么东西要用三座城池去向凤羽国换取?

元明满是皱纹的脸上渐渐露出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他干裂的嘴唇微微抖了抖,低沉的嗓音便缓缓在空旷的地牢间响起:“他要换的……是一种解药,只有我凤羽国才有的解药。”

“为谁?!”澜璟向前走了一步,手指却在不经意间紧紧攥住了衣摆。

“为谁?”元明冷笑,望着澜璟一字一顿的嘲弄道,“为你的亲兄长,你们龙霄国的皇帝!不然你以为谁的命能抵三座城池?”

“不可能!”澜璟有些恼怒的反驳道,“我皇兄根本不知道用城池作为交换之事!若是知道,他定然不会这么做的!”

“那大概就是因此,才没有告诉他吧?”元明捋了捋胡子,有些不悦的哼了一声,“澜政这个人心机太深,不告诉小皇帝也是正常,更何况,这药引子还有点血腥。”

“药引子?”澜璟颦眉,只觉得这一句又一句满是嘲讽的话,正在无情的颠覆着他早已认定的一切。

“看来……你们竟然都不知道~”元明见眼前这三人都是一副茫然表情,才阴仄仄的继续道,“需要一个正月初一子时出生的活人心!”

第一百零一章 旧事(上)

“活人心?!活人……心……”

澜璟惊愕的低声默念了几遍,突然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澜政指使杀手残害百姓,活人挖心,手段狠毒……”

当初对澜政的判决上就有这样一条,并且证据确凿。

突然间,仿佛一切理不清的脉络都在这一刻清晰起来。澜瑄的病,平民的死,御医无端失踪,城池无故失守……

或许真的……就是为了给皇兄治病?

“听闻当时国师也来了我龙霄宫,那么最初给我皇兄诊治的两个御医去了哪里,想必你也应该知晓吧?”澜璟回忆起澜瑾之前所说的话,进一步向他确认道。

“自然是灭了口。”元明也不遮掩,大大方方的承认道,“难道……三座城池换解药,活人挖心做药引的事,还能让他人知道不成?更何况,你们的小皇帝若是知道了这药的来历,还肯吃吗?”

是啊……这样血腥的解药,又怎么可能留下活口让澜瑄知晓?

澜璟默默叹了口气,对着楚潇点点头,示意他继续问下去。楚潇便会意的转过身,对着元明朗声道:

“元明,皇后赫连玉心是不是你们的人?这些年澜政通过春秋又在向你们传递什么消息,目的何在?”

“我若是全部告诉了你们,怕是难有活路了~”元明冷哼了一声,阴森森的目光里满满都是怀疑,“兔死狗烹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国师放心,我楚潇的人品相信你有所耳闻,之前既然答应你交代清楚后放你离去,就断不会食言的。”楚潇目不转睛的盯着元明,一字一顿郑重道,“况且你年事已高,凤瑜已经自尽,如今你对我们构不成任何威胁,没有赶尽杀绝的必要。我们要的,只有真相!”

元明一言不发的打量着楚潇,似乎是在考虑他的话是否可信,直过了许久,他才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低声道:

“赫连玉心是凤瑜皇子埋在你们龙霄国的眼线,而那个春秋原本是替玉心传递信息回国的秘使。可是不知什么时候,他却被澜政收买了,所以我们一直收到的,都成了澜政想要我们知道的,全部都是假的,哈哈哈哈……”

元明从低语转为大笑,可是那眼中却满满都是怒意。皇后被囚禁多年,直到凤羽亡国前他们才得以知晓,这么久了,自己竟然被澜政的假消息耍弄得团团转,当真可恶。

澜璟紧紧皱着眉,望着元明面容憔悴,笑声却越来越狂傲的样子,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今天得知的一切,在他心中犹如翻起了千尺巨浪,久久无法平静。

澜政。

这些年弄权朝堂,欺凌天子,在他心里早已是一个通敌卖国,满手血腥的极恶之人。

那么如今听到的,又是什么?

澜璟默默转过身,有些蹒跚的向牢门走去。听到的,知道的,太多了,让他一时有些分辨不清:“好了,够了……”

他缓缓向前走了几步,在牢门旁停下脚步,手扶门柱漠然的回头道:“记得抄录一份口供给我。”

……

黎玄和澜璟并肩走在龙霄宫的青砖路上,虽然没有多言,脑子里却乱得厉害,他不怀疑元明所说的真实性,却对一件事有些踌躇:“澜璟,你向楚潇要了元明的口供,是打算将这些事告诉陛下吗?”

“虽然我痛恨澜政……”澜璟叹了口气,歪头看着黎玄那满是关切的脸,低声道,“但是皇兄他……有权利知道这一切。”

第一百零一章 旧事(下)

城郊。

一处依山傍水的秀美庭院坐落在青松翠柏之间,虽然已近早春,那墨绿的枝叶上依然覆着薄薄的白雪,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好一派恬静景象…

凌风感慨着从雪松之间穿行而过,轻轻扬起的雪雾打湿了他墨色的衣衫。他默默抬眸向前望去,只见被篱笆围起的小院中,厢房上正缓缓飘起一缕炊烟。

“凌风?”

澜瑄此刻正在灶台前煮着清粥,一抬头便看见凌风单手扶门的站在自己面前,不禁疑惑道,“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澜璟出了什么事?”

“王爷无恙。”凌风连忙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封厚厚的信函,双手递到澜瑄面前,低声道,“王爷说等您看完,如果有什么需要他做的,便写封回信给他。”

“额……好……”澜瑄稍稍迟疑了一下,连忙用布斤擦了擦手,接过这叠厚厚的书信。不知为何,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你在这里稍等片刻。”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虽然信封上的印鉴是澜璟无疑,可里边却没有一个字是他的笔迹。整整十页,都是文书抄录的审问元明的口供。

澜瑄借着晨光,一字一句认真看着,可是那捏着信函的白皙手指却渐渐开始发抖,直到整个纸张都跟着颤动起来……

凌风静静望着澜瑄,那单薄的身躯始终背对着自己,看不清他此刻的样子,可是凌风却能够想象出信中的内容会给他带来多大的震撼。

杀人,通敌。

澜瑄心里阵阵刺痛。

曾以为他坏事做尽,最终却是他独自担下所有罪名,只把自己蒙在鼓中……

出乎意料的结局。

“我……没有什么需要他去做的。”澜瑄看完了信,却迟迟没有转身,只是嗓音却突然变得有些沙哑。凌风知道,是他不愿让自己看到他此刻的脆弱样子,但是那微微耸动的肩膀却狠狠出卖了他的痛苦,“你回去吧。”

“……是。”凌风会意的在他身后叩拜下去,见他确实不愿再多言,便稍一纵身消失在了茫茫天际。

“皇叔……”澜瑄紧按着胸口,独自无力的靠在墙边,抬起头,却已是泪流满面。

朦胧的晨光透过窗棱柔柔的洒在地面,投映出他孤单的身影。就如同这么多年来,他把自己放在一个被人胁迫的角色里,去逃避这段不伦之恋的罪恶,恨他,怨他,踽踽独行。

……

新皇登基,朝臣更替。澜璟用最快的速度除掉了澜政身边那些趋炎附势的文官武将,加开科举,选拔人才,并重用了不少能臣贤士。

可是退敌有功的四郡总督赵简雍却拒绝了加封宰相的恩旨,依然稳坐四郡,不肯离开。

江南总兵连敬之身穿铠甲,头戴金盔,大步穿过总督府布置华美的庭院,来到了赵简雍的寝殿之外。

守门侍卫看了看在门外站定的人,立刻习以为常的行了礼,高声通报道:“连总兵到!”

“敬之来了?”清透的嗓音从殿内缓缓飘了出来,带着些许晨起时的慵懒,“快些进来吧。”

连敬之对着那侍卫点了点头,便独自迈进殿门,随手将披风挂在廊间的龙门架上,向着内殿走去。

赵简雍素来怕冷,屋子里始终烧着地龙,连敬之掀开内殿的厚缎门帘,夹杂着淡淡檀香的暖意扑面而来。

“刚刚晨起?”连敬之挑眉望去。

只见此刻的赵简雍穿着一身棉质寝衣斜倚在红木软榻间,膝上还盖着一条薄毯,矮桌上的雨前龙井正蒸腾着缕缕热气。

“嗯,今儿个休沐。”赵简雍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卷,对着榻边的软垫扬了扬下巴,勾唇道,“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刚刚端了一窝水匪余孽。”连敬之笑了笑,大大方方的拾起赵简雍的茶盏喝了一口,继续道,“水龙寨这次算是彻底清剿干净了。”

“辛苦了。”赵简雍稍稍直起身,端起茶壶给他添了一杯新茶,浅笑道,“朝廷这么多年都束手无策的水龙寨,你只用了月余便收拾利落,当真厉害。”

“哪里~”听到赵简雍的夸奖,连敬之虽然嘴上客气着,心里却十分受用,朗声笑道,“不过是之前那些人收了黑心银子,并没有真心去剿匪罢了。”

“这杯我敬你。”赵简雍又取了一个青花茶盏,给自己倒了些茶,垂手在连敬之的杯身上碰了碰,调笑道,“我这暖和,今天便留在这儿歇了吧。”

“好。”连敬之高兴的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继续问道,“听说朝廷有意调你回去任宰相,这么好的事情,你为何拒绝了?”

“好事?”赵简雍冷哼了一声,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连敬之,挑唇道,“伴君如伴虎,宰相这碗饭岂是这么好吃的?!如今我在这边独领一方水土,只要岁岁交够了朝廷的税银、贡品,管好我四郡子民,便没人能说出什么来!”

赵简雍将手指轻轻覆在连敬之的手背上,喃喃道:“再者说,若是我回了都城,你却不能调任,我们岂不是要两地相隔了?”

“舍不得我?”连敬之心里美滋滋的,凑到他身边调笑道。

“这辈子对于任何人、任何事,我都会算计琢磨。”赵简雍抬手捏起他线条分明的下巴,浅笑着弯了眉眼,“只对你,却从未有过……”

第一百零二章 不辞而别(上)

初春时节,万象更新,纤长的柳梢头悄悄添了一抹淡淡的新绿。

天气真好,阳光明媚,就连晨风都带着几分春日的气息。这么多天,朝中事物渐渐步入正轨,可澜璟却独自坐在璟王府的庭院中,愁眉不展。

“怎么这样一副难看样子?!”黎玄寻了澜璟整个清晨,终于在花园中找到了他。只见此刻,他正捏着一封密报坐在假山旁发呆,就连枯叶掉落在身上也浑然不知。

“皇兄失踪了。”澜璟回头看到黎玄站在自己旁边,将手中密报轻轻扬了扬,“凌风把元明口供带过去的当晚,他便留了个字条独自离开了。”

“字条上写了什么?”黎玄接过密报,缓缓坐到澜璟身边,发现这地面又冷又硬,不禁狠狠颦了眉。

“大概就是不要担心,也不用去找他的意思。”澜璟低低的叹了口气,或许是关心则乱吧,此刻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陛下的去向并不难猜,一定是去了西北方向。”黎玄垂眸,随意扫了一眼那信中的内容,淡淡道,“你只是不知该做些什么,对么?”

“嗯。”澜璟拼命点点头,那琥珀色的双眸濛着一层水雾,看起来动人无比,“我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去找?找到了……又能怎样……”

黎玄勾唇,抚了抚他柔顺的发丝,低声安慰道:“最近军中无事,你只管在府里好好休息,这件事,我替你去办。”

“如何办?”澜璟不解的抬起头,满眼疑惑的向他望去。

黎玄便顺势捧起他的脸颊,在他白皙的额头上轻轻一吻,覆在他耳边呢喃道:“相信我。”

……

虽说是官路,可是因为方圆百里荒无人烟,长期不得修缮,这段路面也是坑坑洼洼难行的紧。

澜瑄背着行囊,骑了一匹枣红骏马奔驰在荒山野岭之间。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生活,风餐露宿,又饿又冷,带的干粮已经吃完了,可是下一个驿站还遥遥无期。

他抬头向遥远的天际望去,夕阳已经渐渐落在山巅,呈现出一片醉人的霞红,可是路边除了荒山枯木竟没有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

昨夜辗转,心里却越想越痛,直到打开木窗让夜风吹透衣衫,依然窒息得厉害。

这么多年,自己仿佛一直被皇叔强迫,无力反抗。可是只有在午夜梦回时,才发现只不过是自己对背叛伦常的逃避。

他不顾江山,满手血腥,独自背负一身骂名只为救活自己。

而自己却畏他惧他,厌他恨他,误解他欺凌主君争权夺利。

西北流放之地,森冷苦寒,流刑犯人终日挖山凿石,做着常人无法承受的苦力,几乎每一天,都有人累倒在工地。所以来到这里,看似免了死罪,也不过是痛苦的多活几年而已……

对于澜政这个自小养尊处优的嫡亲王爷,又能撑的了多久?

想到这里,澜瑄心中一凛,立刻又多加了几鞭,想要马匹跑得更快些。他不知道自己疯了一样独自去找澜政究竟想要做什么,碍于上天注定的血缘,他们终究无法在一起。或许,只是想去看一眼,告诉他已经知道了一切而已……

天色一点点暗去,就连风都变得刺骨起来,路边的枯树林沙沙作响,随着最后一缕阳光渐渐被黑暗吞噬。

澜瑄又冷又饿,身上也累得如同散架了一般。周围无处落脚,又怕有野兽出没,无奈只能连夜赶路,希望尽快走出这片荒山野岭。他无力的蜷缩在马背上,把缰绳紧紧缠绕在手中,闭了眼,就这样昏昏沉沉的放任马匹独自向前走去……

第一百零二章 不辞而别(下)

越到西北,天气越凉,许久不见的霜雪也再次挂在了远山之巅。流放营地紧挨着几座矿山,这里盛产一种名为冰纹石的美玉,颜色润白,光泽晶莹,打磨成饰品摆件后价值不菲。

所以,朝廷发配到这里的流放犯便常年在此处凿山取玉,辛苦无比。

如今自己又能好得了哪去呢?澜瑄低头看了看已经又脏又破的衣衫,捋了捋头发,又胡乱抹了抹脸颊。长途跋涉这么多天,身上已经带了几分汗臭味,一辈子锦衣玉食,就算独自离宫隐居也日日收拾得干净整齐。在众人心中,他就像从画儿里走出来的那般,不染丝毫烟火气息,可是今天这样一路走来,却狼狈得自己都不敢相信。

只是此刻,却顾不了这么多。

澜瑄抬眸望去,被龙霄士兵把守的营地就在眼前,近得仿佛可以看到那迎风舞动的军旗。

“什么人?”

转眼间,自己的马匹就被守卫用亮闪闪的长枪拦了下来,伴着一声低斥,澜瑄才堪堪回过神来。

“寻人。”澜瑄翻身下马,对着打头之人鞠了一躬,低低的恳求道,“只要见一面就走。”

“这是什么地方!想见就见的?”守卫头领立眉竖眼,满脸横肉上都是冷笑。

“朝廷允许家人每逢初一十五两日来探视,我紧赶慢赶才在今天赶到这里,军爷行个方便吧。”澜瑄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悄悄放到那头领手中,赔笑道,“行个方便……”

“呦?没想到还是个有钱的主?”头领有些诧异的上上下下打量了半晌衣衫褴褛的澜瑄,毫不客气的收好银子,突然顺势抓住澜瑄的手腕邪笑道,“想见谁呀?”

“澜政。”澜瑄以为他同意带自己去见人了,立刻笑着应了一声,薄唇微启,笑意盈盈,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哦~是去见当年威风八面的摄政王大人啊?”头领冷笑了一声,满脸都是嘲讽,他攥着澜瑄细瘦的手腕,垂下眼皮,用另一只手暧昧的摸了上去,“你长得这么好看,军爷喜欢。这样吧,你陪我好上一次,就带你去见澜政,如何??”

“你……!”澜瑄气滞,拼命想要缩回手臂,却奈何身上没有力气,依旧被那人攥得死死的。他挣脱不开,又气又怕,整个身体都开始控制不住的打颤,强撑着对那人低吼道,“青天白日,你吃着朝廷俸禄,却干着禽兽勾当,就不怕王法不容吗?”

“王法?”头领不屑的啐了一口,脸上的横肉都跟着抖了几抖,“天高皇帝远,这里我说了算。”

他侧头对着营地里扬了扬下巴,冷哼道:“这地方,有的是朝廷大官,皇亲国戚,像澜政这种权倾一时的,不也得在我手下低头?你还是识相点,军爷满意了,自然带你去见!”

话落,便狠狠拉着他的手,硬往自己怀里拽。

澜瑄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不轻,拼死挣扎着向后逃去。

就在二人纠缠的时候,营地里突然走来另一个头领模样的人,他几步跨到那人身后,拉住他的肩膀,颦眉道:“住手。”

“怎么?姜队长也有兴趣?”守卫头领回过头,见这个男人满脸严肃的样子,不悦的讽刺道。

“身为龙霄将士却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布衣平民,也不怕让人耻笑?”这个姓姜的守卫队长冷着脸扫了他一眼,用力将他推到一边,转头对着澜瑄郑重道:“你回去吧,澜政昨天已经死了。”

“死……死了?”

澜瑄只睁大双眼,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有些发懵。从流放至今不过月余时间,怎么会突然……

“他……他是怎么死的?”澜瑄不敢置信的紧抓住那队长的手臂,抖着唇,嗫嚅般的追问道。

“摔死的。”那人垂眸看了一眼他攥着自己的手臂,也不生气,只是一动不动的任他抓着,一边重新望向澜瑄盈满泪水的双眸,一边缓缓继续道,“矿山滑坡,从半山腰掉了下去。”

“那……他的……尸体呢?”

澜瑄此刻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起来。他不得不用力攀着那人的胳膊,才让自己勉强站住,可是泪水却像决堤一般涌出了眼眶。

“应该丢在乱葬岗了吧,这里的犯人死了,你还指望有人来收尸送葬?”姜队长摇了摇头,慢慢将他的手从身上扒了下去对着北面的山坡扬扬下巴道,“你若是不怕,就自己去找吧。”

话落,便再次冷冷的斜了一眼身旁的守卫头领,转身向营地内而去。

第一百零三章 归途(上)

起风了。

澜瑄步履蹒跚的离开营地,单薄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狂风卷起的漫天沙尘之中。

紧跟着,一个高大身影突然从营地外的枯树后走了出来,深邃的黑眸凝结在门口守卫的几个龙霄士兵之间,一动不动的,带着刺骨的冰冷。

“黎将军在哪?”一个将领模样的健壮男子从营地内匆匆赶了出来,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的对着身旁亲兵追问道。

“就在营外。”那人也远远的向外张望了片刻,随后恭敬的回禀道,“来人说黎将军还有要事在身,让您速速出营来见。”

“那就……那就再快一些……”将领有些疲惫的用手擦了擦从头盔旁淌落的汗水,挣扎着加快了脚步,身后的士兵们也跟着一路小跑,齐刷刷的来到大门之外。

果然,黎玄正站在不远处双手抱肩的望着众人,墨色的衣摆在夹着沙砾的狂风中猎猎作响。他抬眸见到驻军将领飞快的来到自己面前,行了礼,才冷冷的用手指着营门处方才“调戏”澜瑄的守卫头领,沉声道:“叫他过来。”

“额,是。”驻军将领先是惊愕的回头看了看那人,却不知是何缘故,只得点头哈腰的差人将他带到了黎玄面前。

“黎……黎将军……”

守卫头领来到黎玄面前,见到他满脸薄怒的样子,腿脚突然有些发软。这个名震四方的战神,这个享誉诸国的大将,在他身上永远带着一种身经百战之后,被鲜血洗礼过的摄人威压。

他抖了抖唇,“噗通”一声叩拜在黎玄脚下,既惊恐又不安。因为不敢抬头,只能畏畏缩缩的伏在地面上,等着黎玄发话。

“不知这位‘将军’,从何时开始,这个地方是由你说了算呢?”黎玄歪着头,似笑非笑的讽刺道。

“啊……”守卫暗暗抽了一口凉气,惊恐的抬头望去。直到此刻,他才突然意识到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不敢?”黎玄嗤笑了一声,目光如同凌迟一般刺得他生疼。

“将军,将军恕罪!”那头领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匍匐在地上抖个不停。

“你身为龙霄将士,不但目无法纪,口吐狂言,还利用手中权力收受贿赂,欺凌百姓。”黎玄咬着牙,怒意在周身缓缓蔓延,“若不是我亲眼所见,当真不敢相信你们西北流放地的驻军竟是如此无法无天!”

他的目光缓缓移到驻地将军身上,继续漠然道:“看来这么多年,这里的流刑犯人死亡之数众多,大概也和你这个驻军将领脱不了干系!”

“将军,属下自知御下无方,甘愿领罚。但是这些年,属下日日勤勉,万万不敢做罔顾法纪之事,还望将军明察啊!!”

驻军将领顿时打了一个寒战,急忙叩拜着为自己分辨。

“既是御下无方,便不该身居高位。”黎玄勾唇,淡淡的环视了一圈周围众人,继续道:“有个姓姜的队长何在?”

队伍中突然有人抬起头,满脸惊愕的看着黎玄,直过了半晌才急忙重新叩拜下去,沉声道:“属下姜离。”

“从今天起,驻军将领之职由你接任,这些年谁该赏谁该罚也全部由你定夺,无需向我请示,待全部处置完毕之后再行汇报既可。”黎玄垂眸望着他不敢置信的样子,正色道,“若是以后再出现虐待刑犯,欺凌百姓之事,我只唯你是问!”

“属……属下遵命。”姜离伏在地上,显然还有些发懵,他左思右想,依然搞不清楚这么大的馅饼怎么会突然落到自己头上?

“听明白了,就全部各司其职去吧。”

黎玄回过头,视线中一个身穿墨色武服的侍卫对他轻轻点了点头。他便挥挥手遣散了眼前众人,独自转过身,大步向着澜瑄离开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零三章 归途(下)

荒山野岭,满地都是枯木残枝,寒风拂过,空气中仿佛都带着难闻的腐臭味道。

澜瑄望着眼前大片大片的山地,到处都是草草堆起的荒坟,甚至还有一些地方,丢弃着未曾入土的尸骸。干枯的树枝在头顶交错生长,成群的乌鸦惨叫着盘旋在半空,一声又一声,让人毛骨悚然。

这又该从何找起??

澜瑄站在原地,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眼前犹如地狱般的画面让他每一根汗毛都悄悄竖立起来。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着,满满都是茫然,寒风吹过,那瘦弱的身躯不断的瑟瑟发抖。

“皇叔……我来晚了……”

澜瑄抬起头,泪水瞬间被狂风吹干,脸上一片刺骨冰寒。在这片望不到头的乱葬岗上,森森的白骨,腐烂的躯体,伴着那令人作呕的恶臭气味围绕在身边,让他近乎晕厥。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找了大半个时辰,眼前的路却依然遥遥无边。澜瑄拖着疲惫的身体,痛苦的捂着脸颊跪在地上,绝望在心中蔓延,他只能近乎崩溃的抽泣起来。

你为我做的,我全都知道了。

可是……却终究没能见你最后一面……

皇叔……你会怪我吗?

……

“陛下……”

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微微急促,却又低沉而温暖。澜瑄猛的回过头,只见黎玄正站在不远处的枯树旁,满眼担忧的望着自己。

“黎将军……”

澜瑄急忙掩饰般的抹去脸上泪水,惊讶的张了张嘴,微微疑惑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臣奉璟王之命,接您回去。”黎玄浅笑着伸出手,扶住他被狂风吹得摇摇欲坠的单薄身体,轻轻摇了摇头道,“不要再白费力气了,您找不到的。”

“是啊……”澜瑄自嘲的笑了笑,抬眸远眺,目光静静凝结在这片令人恐惧的土地间,含着泪水哑声道,“是我太没用了……”

即使在黎玄的搀扶下,他依然觉得两眼发黑,双腿打软,险些迈不动步子。

“臣并不是这个意思。”黎玄再次警惕的环顾了一下周围,确认安全之后,才压低嗓音解释道,“臣想带您去见一个人,在这里不要多问,也不要多做耽搁,很快就会知道是谁了。”

“可是……”澜瑄回头再次看向这片横尸遍野的山地,有些不甘的嗫嚅道,“我还没有找到……”

“不必找了,马车就在不远处,您随我来。”黎玄扶着他的手臂,渐渐加了几分力气,就连语气也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澜瑄认真的凝视了他片刻,终于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随着他向山外走去。

……

轻便的马车飞驰在林间官路上,棕色的骏马,乌黑的车棚,低调到几乎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

澜瑄独自坐在车厢中,昏昏沉沉的靠在窗边,绛色的布帘微微晃动,一缕阳光便随着“辘辘”的车轮声在眼前时隐时现。

思绪飘远,回忆如同潮水般在脑海中涌动。病重那些日子里,似乎总有一张面孔出现在眼前,却永远看不分明。现在想来,梦境中那不断重叠的影子,竟像是皇叔的脸……

压抑在喉间的抽泣声再次从车内传来,黎玄斜坐在车辕上,指间紧紧攥着缰绳,最近的一家驿站就在前方,他不禁挥动长鞭,越发加快了几分速度。

……

“将军,您回来了!”

车轮渐渐停下,澜瑄掀开车窗的绛色帷裳向外看去,只见一家简陋的驿站外,身穿黑色武服的侍卫正对着黎玄叩拜行礼。

“都安排好了?”黎玄翻身跳下马车,将马鞭随手丢到那人手中,确认道。

“所有的房间都清空了,没有任何外人。”侍卫顿了顿,恭敬的继续回禀道,“人已经安排在了天字客房,只等将军过去了。”

“请下马车。”黎玄走到车旁,将那厚重的门帘高高挑起,午后的阳光突然间闯了进来,暖暖的映在澜瑄身上,“现在带您去见他……”

第一百零四章 尘埃落定(上)

黎玄在前,澜瑄在后,此刻的驿站里十分安静,微微有些昏暗的木制楼梯间响起一阵清晰的脚步声。

黎玄大步走到二楼的客房外,却没有进门,只是侧身站在门口对着澜瑄点点头,示意他独自进入。

澜瑄抬眸,有些疑惑的望了望黎玄,眼角微微发红,清澈的双眸里依然濛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到了。”

黎玄没有明白澜瑄眼中的迟疑,而是微微垂了眸,恭敬的对他提醒道。

“嗯。”澜瑄转身推开客房的木门,炭火烧得正旺,屋内温暖如春,有些斑驳的条木地面上洒满了午后柔和的夕阳。

他缓缓向前走了几步,身后的房门立刻被人悄悄关紧。放眼看去,竹帘隔开的木桌旁正坐着一个模糊的身影,一动不动的,看起来莫名熟悉。

“皇……皇叔?”

联想到黎玄今天说过的话,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突然窜上脑海,他的嗓音有些发抖,整个心也跟着狠狠缩成了一团。

澜瑄两步扑到内室门口,猛地将竹帘掀了起来。温暖的阳光下,只见澜政那威严的面孔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与记忆中不同的是,他在笑。

那种坦然的,温柔的,仿佛可以抚慰人心的笑容,只在澜瑄年幼时见到过。

“你不是……死……死了吗?”

人就在眼前,澜瑄却反而僵在了原地。他结结巴巴的确认着眼前的一切,大悲过后又是大喜,显得那样不够真实。

“黎玄谋划的脱身伎俩罢了。”澜政自嘲的笑了笑,站起身,缓缓走到澜瑄面前,抬手抚上他冰冷的脸颊低声呢喃道,“瑄儿……让你担心了。”

听到这声久违的称呼,澜瑄突然有些哽咽,他双手环过澜政的脖颈,猛的扑进那结实的怀抱里失声痛哭起来:“皇叔……你为何……为何这么傻……”

傻到瞒着全天下,一个人替他背负了一切……

澜政的面色沉静如水,看不出太多波澜。他只是淡淡的抱紧澜瑄那单薄的身体,轻轻吻了吻他柔软的发丝,认真道:“瑄儿……在我心中,你就是这世间最纯净的瑰宝。所有肮脏的,血腥的,会伤害到你的人,会让你痛苦的事,我都会替你去承担……不计代价的承担……”

澜政捧起他的额头,用薄唇暧昧的点碰着,温热的气息慢慢从脸侧划过:“我只要你记得,我所做过的一切,都是为了把你留在身边,好人也好,坏人也罢,我根本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澜瑄抬眼望向澜政,流着泪拼命摇头道,“我们是叔侄至亲,又怎么能做这些违背人伦之事?!过去我身为天子,无法面对龙霄百姓。现在我弃国弃民,将来到了九泉之下,更没有颜面去见父皇和列祖列宗……”

“现在不同了,瑄儿!”澜政突然紧握住澜瑄肩膀,将他微微推开一段距离,凝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道:“前些日子,澜璟得到了一封你父皇的遗诏,里边说我并没有皇族血脉,所以,我们不是什么叔侄,现在,也不是什么君臣……”

“瑄儿……”澜政轻唤着澜瑄,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在他那仿佛幽潭般深邃的眼眸里,一种从不曾见过的激动正在悄悄绽开,“从今以后,你是我的,永远只是我的……”

第一百零四章 尘埃落定(下)

“你说的……是真的吗……”

澜瑄不敢置信的僵在原地,这么多年的心结,这么多年的逃避,这么多年痛苦的挣扎和自我怨恨,竟然都随着这一纸遗书烟消云散。

他抬眸静静凝视着澜政的黑眸,只觉得一切都像做梦一般,飘渺虚无。

澜政没有回答,而是再次将他紧紧揽入怀中,用那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柔声安慰道:“……都过去了。”

“可是皇叔……还有一件事始终梗在我心里,希望你能告诉我实情。”澜瑄顺从的伏在他肩头,小心翼翼的垂眸道,“皇后就算是凤羽国的奸细,可她毕竟是珞儿的生母。你囚禁她这么多年,也算是吃尽了苦头,为何非要杀她不可……”

“你觉得她是你的正妻,就有结发之情在?”澜政抬手摸了摸他的黑发,嘲弄般的冷笑道,“元明恐怕没有告诉你们吧,你当年所中之毒,就是那个***亲手放在你的饭食之中的。”

“皇后她……”澜瑄睁大双眼,猛的挣脱开澜政的手臂,满脸惊愕的望向他,不解道:“她为何要毒死我?”

“她并非想要毒死你。”澜政摇了摇头,微微咬牙道,“她在暗处给你下毒,元明便在明处为你治病,为了换取解药,我不得不送了他三座城池。而他,就是用这三座城池的功劳帮助凤瑜战胜三皇子凤胤,得到了帝位。”

“所以……在你查到真相之后便囚禁了她,然后利用春秋继续传送假消息给元明?……那么之前和玄冥作战时,郑铎将军用的那批斩马腿的机关,恐怕就是靠她们从凤羽国骗来的吧?”

“哈哈哈……”澜政朗声大笑,捏了捏澜瑄白皙的小脸,低声调笑道,“这如何叫骗?只是将计就计,反过来利用他们一下而已。”

“皇叔……”

澜瑄突然站直身体,缓缓用手按住了澜政的薄唇,含泪微笑。夕阳如血,透过身旁的木制窗棱柔柔的投射进来,他那迷人的凤眸里满是温润的光,“我爱你……”

我爱你……

澜政的心狠狠悸动起来。

他按住澜瑄的手指,用唇瓣慢慢亲吻着他微凉的掌心,一点一点的,带着从未有过的虔诚。

第一次,他对自己说了“爱”。

他们之间,在拥有至尊权势时互相憎恨和怨怼,却在各自一无所有时接纳彼此。

澜政微笑,如夜幕般深邃的黑眸里渐渐绽开一抹光华。

或许,这就叫宿命吧!

……

一骑绝尘,黎玄穿过龙霄宫巍峨的宫门,在红墙碧瓦间跃下马背,径直向着皇宫正中的占天楼飞奔而去。

澜璟牵着澜珞肉嘟嘟的小手站在华美的星台之上,隔着白玉雕琢的精致栏杆,遥望着繁华的都城盛景。

巍峨的翔龙飞檐下,一层层洁白的软烟罗纱帘在醉人的晚霞间飞舞,澜珞穿着一身蜀绣龙袍,乖巧的站在其间,那华贵的明黄被夕阳染上道道绯红流光。

“皇叔。”澜珞抬头看着澜璟,奶声奶气的对他问道,“是不是只要珞儿将来做一个好皇帝,父皇就真的能回来看我了?”

“是啊,皇叔向你保证。”澜璟抚了抚他的头顶,微微一笑,目光却凝结在宫墙外的喧嚣街市之间。

“哦。”澜珞认真的点点头,顺着澜璟的目光追望过去,“皇叔……在看什么?”

“江山……”

澜璟垂眸望着那满脸疑惑的孩童,微微勾起唇角,柔声道,“珞儿,你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属于你的。而在你的肩膀可以扛起所有重任之前,皇叔一定会替你守护好它……”

一缕熟悉的气息突然从身后传来,澜璟回过头,只见黎玄正双手提着刚刚脱下的披风,缓缓覆在自己身上。

“师父!”澜珞看见黎玄,咯咯的笑了起来,还故意向他炫耀自己越发结实的小拳头。

“黎玄,你回来晚了!”

澜璟轻轻嗔怪了一声,随后紧握住他微凉的手指,眼中悄悄泛起一抹泪花。

“下次……不会了……”黎玄浅笑。

澜璟低下头,厚实的披风为他挡去阵阵呼啸而过的寒风,就如同这么久以来为他遮风挡雨的结实臂膀。而身上那带着体温的熟悉味道,却总能让他觉得……

幸福,安心,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