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刚送走阎凉, 冷默又被工作人员叫了过去，说李导找他。
小房间里。
李吉石看着他，眼里隐隐含着热泪：“祝愿你和顾少幸福。”
冷默：“呃，谢谢。”
“其实不用去想太多, 未来啊什么的, 对你们来说都太早了。你们还很年轻, 去谈恋爱吧, 去谈一段不求结果的恋爱。只要你们现在过得开心就好。”
身为经验丰富的恋综导演，李吉石见过太多在节目里配对成功的甜蜜couple，到现实中反而走不下去。
“希腊cp旅行，你，顾柏山和路元青张艾山到时候一起去，我们这边会包涵所有车马住宿费用, 不过会有摄影师跟拍。不是直播, 这是赞助商要求的, 我们打算后面截取素材拍一个vlog放到平台上宣传。”
冷默点了点头，说：“好。”
公费旅游，他不挑的。
晚上柯游就从节目组那边拿回了电子设备。
他是明早八点的飞机，因此和公司下属开完会, 柯游就换好了睡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辗转反侧睡不着。
头顶的风扇嘎吱嘎吱转动。
柯游莫名有些烦躁，伸手去摸床头的手机, 点开微博刷了会热搜。
他本人其实不怎么喜欢看八卦。但工作性质使然，习惯性每天会抽出一些时间摄入流行信息。
手指下滑屏幕。
#金价上涨#
#顾氏集团股价大跌#
……
#冷杉树#
也许是因为那个冷字, 柯游点进了这个词条。
［冷杉树寓意：坚强。它拥有顽强的生命力, 也象征着冷山cp会长长久久］
柯游：“……？”
[真的在一起了啊啊啊我到现在还在激动]
[之后他们会去希腊蜜月旅行吗？苍蝇搓手.JPG, 蹲一个直播]
[不是, 我不明白冷默为什么会看上顾柏山。又茶又婊, 心机深。冷默眼睛瞎了。。节目里其他男嘉宾，哪个不比他靠谱？]
柯游不小心手滑给这条评论点了赞，赶紧撤回。
[无语。楼上你是冷游cp粉吧？说实话可以理解。希望你们能早日走出蒸煮不来电的阴影]
[啊啊啊啊柯游本人给我点赞啦！！]
[我靠，真的假的]
[他又撤回了＝＝]
[柯总亲自下场认证。是不是觉得他比顾柏山靠谱]
[废话！柯游白手起家创业，顾靠家里，这两者有可比性吗]
[……顾柏山拿影帝也靠得家里？]
[你们都被冷默下蛊了吧！一个素人而已，他才配不上我们哥哥，哼]
[话说顾柏山今年21岁，他这么年轻就公开恋情，不怕女友粉老婆粉脱粉回踩么]
[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少爷马上要回去继承家业了，并不care粉丝]
[我都害怕。顾柏山这个恋爱脑明天不会突然官宣要退出娱乐圈]
[甜死了甜死了。病美人大佬×绿茶影帝，双A组合，妥妥的晋江热门人设。你们不磕吗？我已经磕疯了]
[等等，他俩谁1啊？]
[不知道，可能还没做过吧。赶紧回家狠狠doi一个[色]]
[打起来！在床上打起来！！]
后面的评论就有些不堪入目了，柯游没看下去。
他起床从箱子里翻出一瓶之前存下的啤酒，拧开盖子大口喝着。
对床的路元青也醒了，睡眼朦胧地看向他问：“您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柯游说。
人生第一次，他想去买醉。
–
次日，天没亮冷默就醒了。
他起床吃了节目组提供的早饭，水果麦片拌酸奶，加一杯牛奶。
连喝了十几天的骆驼奶，再喝到纯牛奶时冷默甚至感到了一丝陌生。
“早上好。”姚飞鸾端着碗跟他打了声招呼。
冷默：“早上好。”
他杯子里还剩下一些牛奶没喝完。
胥雨星走到他身边坐下，笑着问：“所以今天是你和顾柏山在一起的第二天吗？”
冷默微顿，点了点头。
胥雨星说：“挺好的，祝你们99。”
姚飞鸾插嘴道：“哪天你分手了再想找对象记得考虑一下我们雨星啊。”
冷默：“呃……”
可能是觉得这个场面有些尴尬，他三两口喝完奶就端起杯子往水槽走去。
“默默。”胥雨星叫他。
冷默回头，“嗯？”
胥雨星看着他，认真地说：“姚哥是开玩笑的。我知道你会和顾柏山好好在一起。虽然我昨天向你告白了，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疏远我，希望我们还能做朋友。”
冷默点了下头，“嗯。”
等冷默走后，姚飞鸾叹了口气：“其实没必要说这种场面话。”
心说，顾柏山上位后，你们还想做朋友？难。
胥雨星抿了下唇。
对现在他而言……连远远地看着似乎都是一种奢望。
今天是《荒野恋爱》第二季最后一天直播。
清晨，直升机就降落在了营地附近。
柯游第一个离开。
他走时很平静，也没有去找其他人说什么告别的话，就这样提着行李一声不吭地走了。
[不愧是柯总，清冷高贵人设不倒]
[他跟冷默应该就此画上句号了。感觉柯游不像是那种会倒贴死缠烂打的人]
其他嘉宾也陆续离开。
因为直升机总共就这么几台，他们需要在原地分批等候。
冷默也在等。
等着等着，他打了个哈欠。
陈和光关心地问：“昨晚没睡好？”
冷默刚想说话，姚飞鸾替他答了：“人昨晚出去煲电话粥到深夜才回来。”
冷默微囧。其实顾柏山昨晚打电话给他是说今天要过来的事。但姚飞鸾也没说错，他们不知不觉就聊到很晚。
陈和光沉默。
[求陈医生的心理阴影面积]
[哇哦，煲电话粥，xql热恋期]
就这会工夫，前面有一辆直升机降了下来。
胥雨星扭头问工作人员：“这一架是来接谁的？”
“您等等，我们这边查验一下哈。”
机身缓缓在地面降落，黄沙飞舞。冷默隔着窗户玻璃看见了顾柏山的脸。
他坐在主驾驶舱里，一身夏季机长服，短袖白衬衣，黑领带，戴着墨镜耳麦，侧颜线条分明。
姚飞鸾“嘶”地吸了口凉气。
好帅！
这种帅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好看，而是一种氛围感，更绝绝子。
姚飞鸾能懂冷默为什么会选择顾柏山。试问谁能拒绝一个开飞机来接你的年下男朋友！！
胥雨星：“……”
这下，不用工作人员查都知道是来接谁的了。
“哈喽。”顾柏山打了个声招呼，便解开安全带拿了样什么东西下来。
冷默怔怔地望着他。
顾柏山手里捧着一束莫兰迪蓝色的花。
姚飞鸾：“冷默不是对鲜花过敏吗？”
岑瑜白：“你仔细看看，那不是花。”
是棒棒糖。
一大捧的棒棒糖花束。
姚飞鸾被惊艳住了，“顾柏山好有心。”
稍微关注细节的人都知道，冷默喜欢吃棒棒糖。
顾柏山走到他面前。
冷默：“这……”
顾柏山把花束递过来，笑眯眯道：“我看网上说，谈恋爱要从收到一束花和正式的表白开始。我想说，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
冷默接过花束。
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出来，此刻他有些呆呆的，两只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救命！！顾柏山好会啊！］
［活该他有老公］
［啊啊啊啊啊kswl ］
路元青像身临其境的cp粉，捧着脸激动道：“好甜！！”
张艾山瞥了他一眼，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总是他是不会给路元青送花的。就算送，也只会给偶像前辈送。
不过张艾山余光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这束花似乎给其他嘉宾造成了不少打击。
可以理解。
毕竟看着喜欢的人跟别人在自己面前秀恩爱的滋味，是不好受。
顾柏山这架飞机是他私人的，只接冷默一个人走。
“我来帮你拿吧。”他主动上前帮忙提行李。
冷默下意识说：“不用，我自己来。”
顾柏山笑了一下说：“跟男朋友客气什么？以后我就是你的拎包工具人。”
冷默看他演戏这么起劲，干脆也就配合了，任由对方挎着俩箱包和他一道往直升机走。
殊不知这一幕又给身后的那几人造成了会心一击。
陈和光伸手去捂胸口，总感觉这里空落落的。
冷默把花束放到后排，探了探头问：“没有副驾驶员吗？”
“有啊。”顾柏山说：“我刚让他下来了，你没看见。”
冷默：“你把他叫回来吧，我们要走了。”
顾柏山眼神示意，“你坐嘛。”
冷默：“啊？”
顾柏山：“你不是也会开飞机。”说罢就把一副新的耳麦和墨镜塞过来。
冷默就坐上了副驾。和顾柏山一样，他本身也喜欢追逐刺激。
两人就这样驾驶着直升机飞离了营地。
螺旋桨嗡嗡转动，越升越高，冷默往下看，视野里绿洲化作了沙漠中渺小的一块月牙泉。
耳机里放着歌。
【请带走我，飞过无人的沙漠】
“喏，这个给你。”顾柏山塞过来一个药瓶子。
冷默低头看，发现是原主常用的防恐高药物。
“那里杯架上有水，自己拿。”顾柏山指了一下。
冷默说：“你不奇怪吗？我有恐高症还能考飞机驾驶证。”
“不奇怪啊。”顾柏山侧头看了他一眼说：“是你的话，好像无论会做什么事情我都不奇怪。”
冷默：“嗯？”
顾柏山：“在我眼里，哥哥你就是全世界最厉害的。”
冷默：“真会说。谈过恋爱不少吧。”
“哪有！”顾柏山委屈道：“我长这么大，只喜欢过你好吗？”
“对了，我刚才告白的话，是真心的。”
冷默心跳蓦地停了一秒。
他转过头端详着顾柏山的侧脸，胸口跳动的速度又开始加快。
扑通、扑通，每一下都清晰有力。
冷默感到茫然。
这一刻，他忽然分不清心跳加速到底是身处高空肾上腺激素的分泌，还是因为身边这个人。

第一百零一章
直升机降落在乌鲁木齐机场。
他们需要在这里换乘私人飞机回S市。
不知道当地狂热影迷从哪儿得知的消息, 机场里三层外三层站了一群人，嘶声力竭地喊着顾柏山的名字。
影帝的人气可见一斑。
冷默路过瞟了一眼，发现还有印着自己名字的灯牌。
不过他们注定见不到顾柏山。
地勤和安保直接带他们走特殊通道了。
“哥哥你饿了吗？”顾柏山回头问。
冷默摇头，“不怎么饿。”
“现在下午一点了。”顾柏山看了眼手表, “你都没吃中饭。等会在飞机上吃点吧？你喜欢什么菜式, 我让厨师去做。”
冷默刚想说随便, 顾柏山紧跟着接道：“火锅, 日料，韩餐，海鲜，泰式冬阴功，小龙虾，羊肉烤串, 家常炒菜……你想吃哪个？”
冷默：“…小龙虾吧。”
顾柏山笑眯眯, “好。”
说话间, 两人从通道出来上了机舱。
这不是冷默第一次搭乘私人飞机，却是第一次搭乘这么豪华的私人飞机。
他坐下来，宽敞松软的真皮座椅还自带按摩功能。茶几上摆着新鲜的水果和香槟杯。
空姐走过来给他们倒喝的。
冷空调嗖嗖地吹着。
在这样舒适的环境下，冷默渐渐有些困了。
其实他不是会对外界轻易放松警惕的人, 但可能是这具身体经历了半个月的“荒野求生”，从本能涌出的疲倦笼罩而来。
“我睡一会。”他低声说。
“里面有床, 要不去里面睡？”顾柏山问。
冷默说：“不用，我躺这挺好的。”
顾柏山便调暗舱内光线, 给他盖了一条毯子。
这一觉睡了很久。
冷默闻着食物的香味醒来, 睁眼就看到面前的茶几上摆满了剥好的小龙虾, 还有烧烤。
龙虾肉红彤彤的, 肉肥汁多, 光看就令人食指大动。
冷默夹筷吃了两口，抬眼见顾柏山在对面吃一碗炒饭，想了想说：“你不用帮我剥虾的。”
顾柏山说：“我没剥啊，厨师送过来就是这样。”
冷默注意到脚边垃圾桶里几个沾着红油的可疑塑料袋，迟疑片刻还是什么也没说，埋头干饭。
吃完饭冷默进了洗手间。
他本来只打算简单漱个口，顾柏山凑过来很积极地拿出一整套全新的洗漱用品给他说：“这个是牙膏，舌苔刷，漱口水，冲牙器……”
冷默不由得说：“你好精致。”
顾柏山说：“像你经常吃甜食的人，更要注意口腔卫生。”
冷默点点头，“你说得对。”
本来一分钟不到就能搞定的漱口流程，因为加入了这些用品变成了十分钟。
冷默抽出纸巾擦了擦嘴，拉开门走出去。
顾柏山坐沙发上，翘着腿在翻一份文件。
听到声音抬头看他说：“哥哥，你过来签个名吧。”
冷默：“嗯？”
顾柏山把文件递给他说：“这是我们之前说好的，cp协议。”
冷默翻了两下，发现自己居然是甲方，顾柏山是乙方。上面白纸黑字，各款条例印的都很清楚。
尤其是那条【录制完《一人荒野》、《荒野恋爱》恋综全系列，甲方随时有向乙方提出中止合同的权利……】
顾柏山：“你看看，觉得什么地方有问题的，我再改改。”
“没问题。”冷默合上合同文件还给他。
顾柏山：“那你不签吗？”
冷默：“嗯，我相信你的人品。”
顾柏山微怔，然后就轻轻笑了。
“哥哥，你真善良。”
善良吗？
冷默摩挲了一下指尖。
还有半小时飞机就降落。
顾柏山在刷手机。似乎刷到了什么有趣的内容，他拿给冷默看说：“你看，我们的cp上热门了。”
冷默想，顾柏山可能以为自己很少上网。
他记得冷山cp从第一季结束就上过热门吧？
冷默提议：“要不我们一起自拍一张发微博？给cp粉磕糖。”
顾柏山讶然，“哥哥你怎么连这个都懂。”
冷默：“李导跟我说的，他让我们节目结束后也要多注意售后营业。”
“好啊。” 顾柏山点头，举起手机：“我们多拍几张。”
咔嚓。
照片定格。
冷默心想其实不是李导跟他说的。
这些圈内术语。
同人文看多，自然而然也就懂了。
……
顾柏山自拍经验很丰富。
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他在几十张照片里选出了最好看的那张，简单的p了一下发到微博上。
冷默说：“你怎么不帮我也p一下。”
他很吃惊的样子，“哥哥你已经这么完美了，还需要p图吗？”
冷默沉默了。
过了一会，他开口，有些含糊：“你也很完美。”
顾柏山正忙着登小号控评，一时没听清：“哥哥你刚说什么？”
冷默：“没什么。”
冷默手机也收到了微博实时推送的关注人动态。
V_顾柏山111：[[爱心][爱心][爱心][照片.JPG]]
转发：3456 评论：7635 点赞：21827
冷默顺手转发了这条微博。
[啊啊啊啊啊啊麻麻我磕的cp又双叒叒发糖啦]
[夫夫甜蜜合照[有]]
[顾影帝真帅，冷妹真美]
[原来小顾特意来一趟新疆是为了接冷妹回家[流泪]]
[又是为冷山绝美爱情痛哭流涕的一天]
[谁敢再说他们是虚假的营业cp我跟谁急]
……
不过对于《荒野恋爱》节目粉来说，最有趣的还是各位嘉宾的反应。
他们像用上了放大镜，仔细观察。
[胥雨星和姚姐都给这条微博点赞了哎。]
[速报！！陈和光取关了顾柏山。]
[哈哈，陈医生有点小心眼]
[小路是前线cp粉吧？他在底下评论祝99]
[好可爱hh]
[阎凉和柯游怎么没啥反应？]
[岑榆白也没反应啊，很正常。]
[阎凉估计是彻底凉了。这边给柯游一个建议，打不过就加入，他可以去问问能不能三个人一起谈[旺柴]]
[好家伙，格局打开了]
[顾柏山：想桃吃。老子混上正宫了尔等就不要痴心妄想]
–
朋友把这张照片转发给柯游时，他已读不回。
对方是他很多年的好朋友了，也知道他曾经跟顾柏山约会的事。
[你很难过吗？]朋友又问。
柯游薄唇紧抿，打字回道：[今晚陪我喝酒。]
朋友：[？？你不是酒量很差么]
朋友依稀记得，即便在重要的商业酒局上柯游也很少饮酒。
是啊。
柯游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他向来是一个很自律的人，烟酒不沾。
可是现在，他迫切需要能让自己麻醉这份痛苦的东西。
……
下午四点，飞机降落在S市。
冷默本来打算和顾柏山在机场分开，各回各家。
他们刚走出通道，顾柏山摸了摸肚子说：“好饿。”
冷默问：“你想吃什么？”
顾柏山说：“有点想吃你家的招牌猪骨面。”
冷默想了想说：“那你去我家吃晚饭？”
“这样好吗？”顾柏山看着他，眨巴了两下眼睛：“我怕叔叔阿姨会介意。”
冷默：“你以前不是来过么。他们对你印象还蛮好的。”
顾柏山：“上次我们还是朋友啊。假装cp的事你没告诉他们吧。”
冷默：“我就没打算跟他们说。”
顾柏山：“那这次我过去就是以男朋友的身份，万一他们对我不满意……”
“别废话了。”冷默扯着他手臂往外走，“你车呢？”
这次来接他们的车还是劳斯莱斯，不过换了一辆黑色的。
车子在冷氏面馆所在的社区停下时，堪称万众瞩目。
小区大妈大爷指指点点地围观。
冷默正要开车门下去，顾柏山说：“再等一下吧。”
冷默：“怎么了？”
顾柏山也没解释，只是让他再在车里等五分钟。
冷默想着等就等吧。
五分钟后，又一辆迈巴赫开了过来。司机打开后备箱，里面满满当当装满了东西。
顾柏山这才拉着他下车。
冷默看到那堆茅台、进口水果、茶叶、奢侈品之类的，有些头疼：“你送这么多东西干嘛？”
顾柏山振振有词，“我作为你男朋友第一次上门，难道让我空手吗？这也太没礼貌了。”
冷默：“……”
他原本想的是留顾柏山吃一顿家常便饭。
现在却变成了见岳父岳母既视感。
东西太多了，两个司机帮忙提。
浩浩荡荡的场面再次引起了街坊邻居们的围观。
“哎呦，那是小默男朋友啊？长得真帅。”
“听说是什么大明星呢。”
“提这么多东西哇，有心嘞。”
冷默拖着行李箱，加快了脚步。顾柏山像被主人落下的小狗，紧紧跟在他身边。
幸好冷记面馆就在小路前面。店门口很冷清。
今天冷家夫妇知道他要回来，中午就挂牌休息了。
一进门，冷妈妈就激动地上前抱冷默：“瞧你都黑的，又瘦了……”
冷默：“妈，你轻点。”他差点没喘过气。
冷妈妈赶紧松开他。
顾柏山在后面探头，喊了声：“阿姨好。”
因为刚才冷默在微信上就跟她说了，冷妈妈并不吃惊，很热情道：“小顾啊，你人来就好了，真客气，带什么东西。”
顾柏山双手绞着，难得显得有一丝拘谨：“应该的。”
两个司机跑了好几趟才把东西搬完。
成箱成箱的，堆满了小半个店面。
比上次柯游送来的还夸张。
冷妈妈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可心中还是暗暗吃惊。她面上没说什么，让两孩子坐下，倒了水过来。
“孩子他爸！饭好了没？”
冷爸爸掀开帘子出来说：“再等我炒个菜，马上好了。”
冷默说：“爸你再下碗面，柏山想吃。”
冷爸爸点头，“好的。”
一旁的顾柏山却因为这声“柏山”莫名红了脸。
冷默没告诉冷爸冷妈自己和顾柏山合作cp的关系，这种事上了年纪的人也不太能理解。所以这声听起来比较亲近的称呼，他下意识就喊出来了。
不一会，饭菜端上桌。
冷爸爸是大厨出身。
他烧了十几道菜，两道靓汤，看着十分丰盛可口。
“快坐下吃啊。”冷妈妈招呼道。
顾柏山坐在冷默旁边。现烧的猪骨面就摆在他面前，上面铺了满满一层肉，还卧了只煎蛋。
他尝了几口，吸气道：“真的好好吃。”
冷妈妈笑道：“多吃点。看你俩参加这个节目都瘦成啥样了。”
顾柏山点点头，“好，我一定多吃。”
冷默怕他不好意思夹菜，站起来夹了几个离得远的排骨、鸡翅放到他碗里。
顾柏山边吃边感叹：“好久没吃过这么地道的家常菜了。”
冷爸爸解开围裙，舀汤到他面前问：“你平常都不在家里吃饭吗？”
“嗯。”顾柏山说：“我家里没人。有请保姆，不过她们做的饭菜味道跟这个不一样。”
冷妈妈有心想追问他家里情况，被冷爸瞪了眼，她只好闭嘴。
毕竟人家第一次上门，也不好跟查户口似的。
还是让他跟小默慢慢相处吧。
饭过三巡，顾柏山还陪冷爸爸喝了点酒。
两人聊得很来，饭桌上气氛火热。
要是不想干的人见了，恐怕会以为他才是冷爸儿子。
冷默想起什么，问：“爸，你现在公司怎么样？”
上回在电话里他听冷爸提起过冷氏面馆重新跟一家餐饮企业谈拢了融资合作，眼看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但没详细说。
冷爸有些微醺了，拍了拍胸脯说：“好着呢！我们最近又打算开分店了。放心，爸爸会努力赚钱，以后给你买大房子买车子……”
冷氏面馆如今的确蒸蒸日上。
托自家儿子的福，成为了网红店。上次光找冷爸谈投资的公司就有十几家。
柯游、车昊焱都是其中之一。他们开出的条件甚至更优渥。
但冷爸一个都没选，他特意打听过，最后选了一家和这档恋综任何嘉宾都无关的餐饮企业。
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冷爸深知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他宁愿自己脚踏实地，也不要用自己宝贝儿子的姻缘去占任何便宜。
这些冷默并不知道。
吃过饭，冷爸出去抽了根烟。冷妈收拾餐桌，冷默给她打下手。
顾柏山见了，过来拿起垃圾桶说：“我去倒下。”
冷妈赶紧制止，“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
顾柏山笑道：“没事，我正好想出去透透气。”
等他再回来时，冷爸也抽完烟进店了，还塞给他一个厚厚的大红包。
顾柏山不要，冷爸硬塞：“你第一次上门，这是我们这儿的规矩。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们冷家。”
顾柏山只好接受，“谢谢叔叔。”
冷爸瞅着他，又瞟了眼冷默，意味深长道：“下次再来，就要改口了。”
顾柏山脸有点红。
冷默：“……”
冷默环视餐馆一圈，活都干得差不多了，他觉得有必要再找件事转移一下注意力。
上次冷爸主动帮他把行李提上去了，这回还在下面。
他正要搬上楼梯，冷爸叫住他说：“你先放着吧，小默，我有个事儿跟你说。”
冷默：“嗯？”
冷爸本来想等顾柏山走了再说的，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我们店里新请了两个员工，要包住，楼上空出来的房间就先给他们住了。再说条件本身也不大好。我和你妈商量过了，打算在附近给你租个公寓。”
现在餐饮业员工都要包吃包住才能请得到。
这事儿冷爸也考虑很久了。他们夫妻俩可以在店里将就，但是不想让儿子受委屈。
冷默长得高，楼上阁楼矮，有时候走楼梯不小心还会撞到头。况且那小屋子放下钢琴就挪不开身了，不如换个好点的地方。
冷默说：“那我今晚先去住酒店。”
冷妈妈摆手，“不行不行。你现在这身份住酒店不安全，会被人认出来的。你爸早就联系好中介了，一会就带你看房子去。”
冷默便点了点头。
这时顾柏山插嘴说：“要不让默默住我家？我家有蛮多空房子的，这附近位置也有。”
冷默：“？？”太突然了吧。
冷妈妈一听心中蛮高兴的。这个小顾会疼人。
她观念还是蛮开放的。反正都是男孩子嘛，婚前同居也没什么。
考虑到他们小情侣，正热恋期的话肯定想天天黏一起，她试探性地问：“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顾柏山赶紧说：“不麻烦不麻烦，反正那些房子都空着。”
“孩子他爸，你怎么看？”冷妈妈转头问。
冷爸爸也在思考。
节目里两人有苗头时，冷爸爸打听过顾家。
他一开始不赞同顾柏山跟小默在一起，是因为这种豪门少爷跟他们平民百姓有着天壤之别，就算人再喜欢小默，人家里也不会同意的。谁知顾老爷子突然去世。
虽然这么说不好，但老爷子走了后，顾柏山就有当家做主的能力了。
既然小默也喜欢，发展一下无妨。
冷爸爸：“小默你觉得呢？”
冷默：“呃……”
怎么说，他现在就处于一个无家可归的状态。
只要能有个地方住其他都无所谓。
顾柏山抢过行李箱说：“新租的房子东西肯定不全。现在都这么晚了，今晚就先住我家吧。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
冷默只好说：“谢谢，那就麻烦你了。”
冷爸爸挺稀奇地看着他俩，“你们咋谈恋爱了还这么客气？”
冷默移开目光，有些心虚。
顾柏山笑道：“是默默太有礼貌了。我也希望以后他能不跟我客气。”
冷爸爸笑道：“我们家小默一直很有礼貌。”
冷默望天花板。
快九点时，冷爸爸打包了一提小菜亲自送他们上车。
“到家了记得给我打电话。”冷爸爸挥手。
冷默摇下车窗，“嗯嗯，知道。”
劳斯莱斯向东区驶去。
顾柏山住的是这边有名的顶级别墅区，小区名字叫壹号别院。
车上，顾柏山对他说：“你今晚先住我这儿吧。我这个小区安保挺好的，平常进进出出从没被狗仔拍到过。”
冷默：“是吗？”
他眼尖地扫到车窗外的草丛有白光一闪而过。
当夜。
实时热搜热门TOP1：#顾影帝携恋综男友火速同居中！#

第一百零二章
[我靠？！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小道消息, 冷妹坐顾少的私人飞机下午抵S市，带人直奔回家见岳父岳母，晚上就打包行李住一块了。]
[冷默爸妈估计很满意小顾, 刚见完儿婿就允许他们同居]
[我不管, 他们今晚肯定do.i了！]
[给我把床震塌！把腰摇断！！（声嘶力竭呐喊）]
[流动黄旗投楼上一票↑]
[心疼前天向冷默告白的嘉宾们一秒。哎, 这些人看到热搜心里滋味肯定不好受]
……
#冷山cp 有史以来恋综进展最快的男嘉宾#
营销号：#劲爆！他们进去一夜没出来……#
这些吸人眼球的标题，刺痛了陈和光的眼睛。
陈和光心里确实不好受。
如果说节目里冷默接受顾柏山的告白，还让他尚存一丝侥幸。此刻看到两人火速同居的绯闻，他内心最后渺小的希望便如同被冷水泼到的火苗, 彻底熄灭。
陈家。
“哥他没事吧？”陈书慧回到家把包放下, 有些担心。
陈父抬了抬下巴说：“他下午回来到现在就没吃过东西, 一直待在房间里。”
陈母递过来一盘洗好的晴王葡萄说：“你拿进去给你哥，劝劝他。早点走出来吧, 你爸给他找了几个相亲对象, 条件、长相不比冷默差。”
陈书慧端着葡萄, 坐电梯到楼上敲了敲门：“哥, 你在吗？”
过了一会, 传来声音：“门没锁, 你直接进来吧。”
兄妹俩从小一起长大，关系还是挺好的。陈书慧推开门，就看到自家哥哥正躺在床上看书。
他看着面容平静无波, 似乎一点都没有为情所困。
陈和光有洁癖, 就连睡衣都是一丝不苟地系到最顶上一粒纽扣, 布料毫无褶皱。
房间装修白色系, 摆设亦整整齐齐。
右侧陈列柜上放着陈和光从小到大获得过的奖状证书……陈书慧目光落在其中一个“2006年S市xx中学乒乓球联赛冠军”的奖杯上, 忽然想起老妈说他当时手腕扭伤了还要上阵的事。
哥哥的胜负欲, 似乎从小到大一直很强烈。
“妈让你整理好过两天去相亲。”陈书慧把水果放床头柜上。
陈和光说：“不去。”
陈书慧还想再劝劝他：“你要走出情伤, 就得多认识不同的人啊。”
陈和光抬眼看她，说：“刚才李导给我打电话了，问我要不要继续参加第三季。”
陈书慧：“你们那节目还有第三季？？”
陈和光点了点头，“他说想继续请原班人马，问我有没有空，我同意了。”
陈书慧：“……”
她发现自己有时候真是捉摸不透哥哥的想法。
怎么会有人上赶着去吃狗粮。
–
S市，yy酒吧。
“柯总，你少喝点……”朋友试图劝阻，但柯游依旧不闻不听地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桌上已经摆了满满一堆的空酒瓶。
衣冠楚楚的柯总此刻看起来异常脆弱。像清冷的神跌入凡尘。
他白皙的皮肤染上红色，眼眶也红红的，一边去解西裤皮带一边道：“你说，我有哪点比不上顾柏山？”
朋友赶紧制止，但柯游这次真的醉得不轻。都说一醉解千愁，干脆让人喝晕吧。
“再来两箱酒！”最后朋友只能招来服务生。
–
久未人居的别墅院子里杂草丛生。
阎凉熟门熟路地上楼，进到二楼走廊最深处的一间屋子里。
房间很大，里面有一张一米八的双人大床，衣帽间、卫浴和钢琴。显然曾经居住在这里的男孩，过着无忧无虑的富贵少爷生活。
即便当初被银行拍卖，但大部分物件都保持原样。
这里充斥着他和小默太多美好的回忆。因此哪怕售价不菲，他也掏光当时的稿费积蓄买下来了。
阎凉指尖掠过这些家具，停留在黑色钢琴上。
他坐到钢琴前，打开盖子，按动琴键有些生涩地弹奏了一首《小星星》。
童稚的旋律回荡着，有些瘆人。
阎凉不会弹钢琴。
这首最简单的入门曲，是曾经冷默教他的。
他一直记到现在。
越弹，琴音越重。
想起新闻上顾柏山前往冷记面馆……想象冷家夫妇对他言笑晏晏的模样，阎凉英俊的面孔倏然扭曲起来。
“叮铃铃。”电话铃声响了。
阎凉顿了顿，拿起手机：“喂？”
那头传来陈宁医生温和亲切的声音：“阎先生，您已经很久没有来取药了。之前的药应该都吃完了吧。”
阎凉道：“我明天来一趟诊所。”
–
冷默第一次来顾柏山家。
二环内，五百平的叠墅不用说都知道有多贵。
装修特别有艺术风格，家居一律奢侈大牌，光玄关走廊处就挂了大大小小几十块滑雪板。
夜色中他拉着箱子进门，一只哼哧哼哧吐舌头的杜宾就兴奋地冲过来，摇着尾巴在他们周围打转。
冷默摸了摸它的头，“这是你养的那只狗？”
顾柏山点头。
“哈尼，不要舔人家腿！NO！”眼见狗子就要凑过去闻冷默屁股，顾柏山一巴掌毫不留情扇过去。
无缘无故挨了个大比兜，杜宾委屈地呜咽了两声。
冷默说：“没事，我挺喜欢狗的。”
顾柏山解释说：“哈尼太热情了，不制止的话我怕他扑倒你。”
冷默心想自己也没这么体弱吧。
顾柏山弯腰给他拿了双新拖鞋：“有什么缺的吗？我等下让助理送过来。”
冷默：“浴巾？你家有么。”
顾柏山：“有的。”
顾柏山领着他走旋转楼梯上二楼客房。冷默一看，个人生活用品相当齐全，甚至有卸妆巾和隐形护理液。假如不是有心准备的话，可能以前也常有人在这里留宿。
“床单被套我让阿姨换过的，都是全新洗过的。”顾柏山说。
冷默说了声“谢谢”。
顾柏山又是一脸“你跟我还客气什么”的表情，主动退出门把私人空间留给他。
冷默打量了房间一眼。
就是五星级酒店的住宿环境恐怕也不过如此。
突然间从荒野求生切换到豪华别墅，他感到了些许陌生，洗澡时使用智能花洒都研究了半天才摁对按钮。
怎么说。冷默上辈子拿到退休金后也算实现了养老自由，但跟顾柏山家这处处奢靡的高质量生活比起来差了却不止半截。
加热毛巾架上挂着新睡袍，上面还贴了便签说是供他使用的。
冷默洗完澡出来就顺手穿上了。
他现在已经不再防着被顾柏山看到胸前胎记，反正看都看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手机有一个未接电话。
是经纪人苏虎打来的。
冷默差点忘了这位的存在，回拨过去：“苏先生？不好意思我刚才在洗澡。”
苏虎：“……”谁家艺人会喊自家经纪人“先生”啊。
“咳咳，那个。”他轻咳两声说：“我看到新闻了，你现在住顾柏山家是吗？”
冷默说：“是的，我没地方去，暂时在他家住两天。”
苏虎当然不会傻到去相信这种理由，他就一副情理之中的样子对热恋期的情侣表示理解：“嗯嗯，我们先来对一下你接下来的行程。”
参加恋综火了以后。冷默如今可谓是炙手可热。
尤其是在前天，自从他和顾影帝的恋情公布，无数广告商、综艺采访闻风上门。
冷默跟他讲了《荒野恋爱》节目组要求他们接下来去希腊度蜜月拍VLOG的事。
苏虎：“这个我知道，公费旅游，你们去好好玩一玩吧。一周后回来，就要差不多准备去北极拍摄《一人荒野》了。听说这次比赛很难，你能熬得住吗？”
冷默点点头，“可以。”
只要钱到位，吃苦啥的完全不是问题。
苏虎心里也是挺唏嘘的。
在他看来，冷默简直是“励志男性”的标杆。
找了个即将继承千亿家产的豪门阔少男友，本来都可以躺平享福了，结果依然要拉着男友继续战战兢兢地上求生综艺挑战自我。
《一人荒野》今年的拍摄地可是在北极哎！那个真正的北极，能冻死人的北极。这都能忍，活该人家火。
挂了电话，冷默打开邮箱，才发现自己和顾柏山共同提交的报名资料已经审核通过了。
他心里默默说，八月，北极见。
……
顾柏山的助理叫何雪儿，一个二十出头的女生。
清晨，她提着两袋早餐进别墅。
顾柏山在生活上是一个边界感很强的人。何雪儿虽然能进出他家院子大门，但没有里屋钥匙。
毕竟他不像普通明星，吃住都需要助理帮忙搭理。再加上请了阿姨，平时他完全可以自力更生。何雪儿时常感觉自己只是一个遛狗工具人。
何雪儿先把早餐挂门上，然后牵着哈尼去附近遛狗。
她刚毕业就被嘉杉传媒派来给这位少爷打工了。起初听说富家少爷脾气都很差，她一直战战兢兢，结果后面才发现顾柏山人还挺好的，经常会送她一些奢侈品包、手表。何雪儿现在用的新款苹果手机都是他送的新年礼物。
除此之外，何雪儿对他最大的印象就是“神秘”。
别的助理对自家老板的行踪可谓一清二楚。
可每回李总打电话问何雪儿顾柏山在哪儿，总是一问三不知。
可能是优越家境给的底气，顾柏山并没有把明星这份职业当成自己的事业。
他三天两头玩“失踪”，有时候戏拍到一半人就没了，导演在现场气得跺脚，何雪儿也困惑。再一刷微博，才发现人儿已经飞瑞士滑雪了。
也难怪网上有黑粉骂他耍大牌、没事业心。
何雪儿觉得这些都是大实话。人能拿到影帝，纯纯是老天赏饭吃。
顾柏山就像一没长大的男孩。他的世界肆无忌惮，充斥着新奇刺激的玩乐。
所以遛狗回来，何雪儿看到顾柏山围着黄色围裙在煤气灶前认真往蛋包饭上挤爱心形番茄酱时，她的震惊，难以言表。
“顾、顾哥……您不是让我送早餐吗？”
顾柏山扭头看她，叹气说：“我是让你送做早餐的食材。”
他等了何雪儿半天。冰箱里没什么吃的。他只好用鸡蛋米饭烧了这个。
何雪儿一翻聊天记录，确实是她看岔了。主要顾柏山平时真的很少做饭啊！！
她赶紧垂下头：“对不起顾哥，我错了。”
“没事。”顾柏山端着盘子走到餐桌前，摆上牛奶果汁。今天他出乎意料地好说话，哼着歌，看起来心情很愉悦：“你准备一下选几家好看的男装店，适合度假的那种风格。等会我要和男朋友出门逛街。”
何雪儿：“好好。”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粮。

第一百零三章
玻璃楼梯传来棉质拖鞋轻踏在绒艺地毯上, 很轻很浅的脚步，伴随咳嗽声。
似乎对方身体不是很好。
不等何雪儿反应，顾柏山兴高采烈地迎眉望过去, “你醒啦。”
来人点了下头。
何雪儿只看一眼就惊住了。隔着手机屏幕, 冷默真人的美貌更令她有种失语的震撼。
他穿着白色长袖, 白色棉麻长裤。
苍白美丽中透着几分脆弱的病态。就像横列在楼下大厅的玉色瓷器，是匠人精心雕琢的制品。
饶是她成天看顾影帝这张标致荧幕脸，此刻也不禁发自内心地感叹：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也难怪那恋综里的男嘉宾一个个为他神魂颠倒。
看到顾柏山腰间的小黄鸭围裙，冷默面露诧异：“你做的早餐？”
顾柏山笑道：“是啊。我怕外面买的不合你胃口。”
这句话乍听没什么。
但何雪儿身为磕糖前线, 仔细一品, 就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顾柏山话里话外的意思, 不就是他亲手做的饭才合冷默胃口吗？
要知道，那可是顾少！！养尊处优的京城顶级豪门阔少。
虽然顾柏山说自己在留学期间学会做饭, 节目里炒菜也很溜, 但这两年间的日常生活中何雪儿从未见过他下厨房。
何雪儿：冷冷的狗粮往我嘴里胡乱地塞。
冷默坐下, 看到蛋包饭上的番茄酱爱心嘴角微抽。
不过最后还是很给面子地吃完了。
“味道挺好的。”他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
顾柏山看着他比划了一下说：“嘴巴边上还有一点没擦干净。”
冷默抬手正要再擦, 顾柏山却已先一步探身抹去了他唇侧的酱汁。
这种稍显亲密的肢体接触他们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可这一瞬, 冷默呼吸稍乱。
顾柏山含笑说：“喜欢的话, 我下次再给你做。”
余光乱瞟的何雪儿内心再次疯狂尖叫：啊啊啊啊啊！！
顾柏山说等会要带他出门买衣服。
冷默第一反应就是拒绝：“算了吧，我衣服够穿。”
顾柏山：“泳衣泳裤有吗？墨镜、帽子，防水袋……这些都是海边旅行必备的。”
冷默：“是我疏忽了。”
他向来活得糙, 根本想不到这些。
顾柏山温吞一笑说：“没事。我知道哥哥记性差, 我帮你记着呢。”
收拾一下两人就坐车出门了。
司机开车, 何雪儿坐副驾, 他们坐在后排。
顾柏山平板上查了一些攻略凑过来给冷默看：“你觉得这个景点怎么样？我们要去那家餐厅吗？……”诸如此类的问题。
冷默：“节目组不是给我们准备了行程计划吗？”
顾柏山扁了扁嘴, “我看了, 感觉很没劲。毕竟是第一次旅行, 我想跟你留下一段更美好的回忆。”
冷默：“我都行，听你的吧。”
何雪儿搭在裙子上的手微微颤抖。
公费度假对打工人来说可能是最好的解压方式了。
冷默也想去希腊。
他还从没去过希腊。
上辈子奔波，他去过国外不少地方，但几乎都是为了做任务。
像这样轻轻松松、无忧虑地去花钱享受地方风情，倒还是头一回。
劳斯莱斯停在CBD商场负一楼。
何雪儿体贴地给冷默和顾柏山拿了口罩帽子，这才跟着下车。
明星一般不会选择在人流量大的场所购物，因为如果不小心被认出来会引起骚动。
李总也耳提命面她多次，叫她看好顾柏山。
何雪儿就没往心里去——她能看住这位少爷就怪了。强堵不如疏，她今天特意给他们准备了遮住容貌的防护措施，堪称万全。
然而当两人并肩走在商场一楼，不断引起路人回头、偷拍时，何雪儿才发现是自己失策了。
真正的大帅哥，是即便戴上口罩帽子也遮不住的。
尤其今天还是周末，人潮密集。
何雪儿跟在他们身后一颗心都吊了起来，生怕被人发现。
顾柏山倒很悠闲，路过小吃店还停下来买了份酸奶炒冰拎在手里。
何雪儿赶紧说：“不要摘口罩啊。”
顾柏山：“嗯。”
冷默点了点头，“我们知道，不会的。给何小姐添麻烦了。”
他正和何雪儿说话，旁边一个窥伺已久的摄影师走了过来。
冷默敏感地侧过身。
男人不好意思地朝他和顾柏山笑笑，拿出手机说：“帅哥，我看你们很久了。方便拍个照吗？我们是街拍摄影师，xxx，你看，我们在某短视频软件上有百万粉丝的……”
像这种市中心地标的商场，附近往往都会这类人存在。
冷默：“抱歉，不方便。”
何雪儿松了口气，赶紧上前推开摄影师说：“不行，我们不露脸的。”
摄影师锲而不舍，“不露脸…戴口罩拍也行啊！这两个帅哥是好朋友吗？”
何雪儿刚想随便回答一下把对方糊弄过去，就听旁边顾柏山悠悠开口：“不是好朋友，是男朋友。”
何雪儿：“……”
摄影师眼睛一下瞪大了。
这声音，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在猜想到对方也许是某个网红或者小明星后，他更来劲了：“原来是情侣啊！难怪，你们看起来真配。”
“谢谢。”顾柏山顿了下，问：“你视频号看的人多吗？”
摄影师拿给他看，“算挺多的吧，平均一条能有几十万点赞。”
顾柏山侧头询问冷默：“可以拍吗？”
冷默：“……你开心就好。”
“那拍吧。”顾柏山拍板。
摄影师兴奋激动地扛起相机，何雪儿沉默。
她终于发现，顾柏山就是来秀恩爱的。
其实何雪儿能理解这种行为。
不仅仅因为顾柏山是恋爱脑。任何一个人，在那恋综里排除万难，在一堆强势的竞争对手里最终抱得美人归，恐怕会巴不得跟全世界宣示主权。
摄影师拍了照，火速剪辑成视频发到街拍号里。
这两位帅哥的长相，隔着口罩都逼人。何况他们还是一对！！妥妥的流量密码。
果然。
他们的街拍视频发出去没多久就爆了。
[我靠！居然是情侣？都好帅鸭]
[差不多高哎，一时分不清攻受]
[右边明显瘦白一点，感觉右0]
[傻了，怎么感觉左边男生眉眼好像顾柏山。。]
[你这么说，我感觉右边男生像冷妹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真的是他们]
[！！！！草]
……
昨天晚上朋友就给左崇发消息了，说柯游在xx酒吧喝醉。
[你要不要去接他？]
左崇：[不去]
朋友惊奇：[你真不打算做舔狗了？？]
左崇：[。。]
左崇在家打游戏累了寻思刷刷短视频解解乏。
他特意屏蔽微博，就是不想看到和那档恋综有关的内容。
他短视频里软件也设置了相关屏蔽，应该刷不到。
刷着刷着。
刷到冷默和顾柏山戴口罩的街拍，手机差点掉了。
左崇：“……”
他好像那条狗，绕道走了还要被踹一脚。
–
顾柏山并不是一个热衷于出门逛街的人。
何雪儿印象里他基本都网购。
但这天，顾柏山拉着冷默一直逛到下午，看到一件不错的衣服就想让他试一试。
冷默看着高冷，但其实接触久了就会发现他是一个不怎么会拒绝的人。何雪儿甚至觉得冷默对顾柏山的任性有种宠溺包含的态度，全程很配合。
但人总会有耐心耗尽的时候。
察觉到顾柏山把他之前试过的衣服全都偷偷买单了，冷默说：“够了吧，我有点累了。”
顾柏山：“累了？那我们去吃饭。”
然后伸手招来售货小姐，指了指冷默说：“他的尺码，最新款都包起来。”
售货小姐：“就衣服吗？我们店里还有新到的一批鞋袜、首饰、皮带帽子……”
对此，顾柏山只回了简单两个字：“都要。”
冷默不想接受，皱眉道：“你买这么多干什么？”
顾柏山：“你管我。”调情似的。
冷默无语。
何雪儿星星眼。
谁能拒绝一个把整家店包下来送你的霸道少爷！！
售货小姐：“这边怎么支付呢？刷卡还是……”
“刷卡。”顾柏山懒洋洋地从钱夹里取出卡给她。
售货小姐拿着卡去前台正要刷金额，经理一看赶紧拦住，训斥道：“你是没眼睛吗？看不出来那是顾少啊！”
女孩有点茫然，“我认识啊，他不是明星么……”
“去把卡还他。”经理道：“这整家商场都是顾少家的。你记住他的脸，以后但凡他来消费直接走私账。”
买完东西，顾柏山又带冷默去吃饭。
是西餐厅。
何雪儿独自坐在他们隔壁桌吃豪华套餐，但莫名没什么胃口。
可能是狗粮吃饱了。
顾柏山切好了牛排给对面递过去，问：“我们等会要不要去看电影？《xxxx》，听说评分还蛮高的。正好我有个圈内朋友送了我两张首映票。”
冷默：“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不要再给我买东西了。”
顾柏山垂下眼睑，长而黑浓的睫毛微颤。顶部暖灯光打下来，照得这张俊美面孔无可奈何似的呈现出一种格外落寞，看得人心里一突。
“哥哥……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何雪儿下意识屏住呼吸。
来了来了，教科书级别的绿茶回答。
要是一般人，这会大抵会说：“我就想送给你嘛。那些衣服很合适你。”
再深情点：“我爱一个人，就是想给他花钱。你不必有负担。”
可顾柏山不是这样。
“我只是看到你穿上那些衣服的样子就忍不住心跳加速…”他自嘲地笑了笑，“都怪我，我可能是一时鬼迷心窍了吧，居然只在乎自己开心。对不起，哥哥。如果让你感到不愉快，我下次再也不会了。”
冷默放下刀叉，“呃，没事。吃饱了吗？我去买单。”
“吃饱了。”
顾柏山并没有拦着，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人问：“那我们还去看电影吗？”
冷默脚步一顿，说：“去。”
何雪儿：绝杀。
谁能拒绝一个腹黑霸道的恋爱脑，他还懂得示弱装绿茶好。

第一百零四章
看电影前, 顾柏山先回车里换了身衣服。
衣服是下午刚买的，休闲风的普通西服款式。
但他再打开车门走出来时，冷默却眼前一亮。
两人乘电梯来到商场顶楼电影院。
想起自己上一次来看电影, 还是在上次, 冷默有种久违的感觉。
周末人还挺多的。
何雪儿很有眼力见地去柜台前排队买爆米花饮料。
“现在电影都出5D了啊。”冷默在一块电影海报宣传立牌前停住脚步。
“嗯, 科技发展嘛。我之前也看过，观影效果很逼真。”顾柏山看了眼立牌，问：“你想看这部？”
冷默摇了摇头，“我不喜欢看恐怖片。”
他注意到这块立牌, 不过是因为上面打着的很大一行旗号：#著名血腥小说家粱墨新作改编！带给你不一样的刺激观影体验！#
顾柏山：“严格来说这也不能算恐怖片吧。阎凉小说改编的, 应该是悬疑片。”
冷默：“嗯, 差不多。我一般都不怎么看这种片子。”
“为什么？”顾柏山侧头，有些好奇地问：“是因为晕血症吗？”
“都有吧。”冷默有些含糊道。
可能是看多了更多更残酷、血腥的现实。他潜意识里不愿再去看这些虚构的影视作品。
这时何雪儿端着吃的回来, 他们凭票入场。
也许是今天明星亲临首映礼现场的缘故, 检票口很热闹, 人头攒动。
怕人走散了, 冷默伸手去扯顾柏山衣角。顾柏山反手用小拇指勾住他的大拇指。
冷默一怔。
顾柏山若无其事道：“我怕弄丢你。”
接着, 便进B区影院里了。
他们的位置偏后排。不大能看清台上, 但好处是足够隐蔽。
这是一部青春校园类型的励志电影。
顾柏山说，男主角是他之前合作过的前辈。
冷默全程看得很认真。
顾柏山则不时瞟他。
据何雪儿统计，顾柏山看电影的时间却可能还不到半小时。
两个小时转瞬即逝。电影结束后场内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灯光打下来, 主演纷纷亮相。
记者采访、观众提问一统下来, 现场气氛火热。
像这种大型首映礼, 基本还会有演员的亲友来捧场。
“诶, 胥雨星也在！”何雪儿突然指了一下前面。
冷默：“挺巧的。”
顾柏山：“S市挺小的, 我也经常偶遇朋友。等会去跟人打声招呼吧。”
冷默点了点头。
这份从容面对昔日情敌的气度, 何雪儿再次在内心佩服顾柏山。
等差不多要散场时，顾柏山附在冷默耳边说：“等我一下，我上去给前辈送花。”
“哦。”冷默心想，难怪他之前要回车里换衣服。看来顾柏山跟这位前辈关系还挺不错。
顾柏山捧着花束上台，前辈感动道谢。他摘下口罩的那一刻，再次引起全场沸腾。
“啊啊啊啊是顾影帝！！”
冷默远远看着顾柏山，有些人是真的天生适合出现在聚光灯下。
顾柏山面带笑容挥手跟下面的观众们打招呼，游刃有余。
这是冷默未曾见过的另一面。他忽然感到一种失真。也许是因为恋综完全封闭式的拍摄环境，顾柏山又总是黏着他，他都没真正意识到原来对方在现实世界中是这么万众瞩目的大明星。
而这样一名大明星，正在“追求”他。
冷默拿起饮料连着喝了几大口。
何雪儿误会了，忙凑前低声跟他说：“顾哥这次来参加首映礼是为了还一个人情，还您见谅。他送高前辈那束花也是制片方帮忙准备的，不是玫瑰！！就是最普通的肥皂假花。”
冷默一时没明白，“嗯？”
何雪儿讪讪道：“我这不是怕您吃醋嘛，解释一下。他昨天还说你对花粉过敏，让制片方特意把鲜花换成了假花。”
冷默：我没吃醋。”
何雪儿笑：“好好好，您没有。”
冷默：“……”
如果区区一束花的醋都要吃，那他未免也太小气了。
另一边。
看到顾柏山，胥雨星第一反应是冷默会不会在场。
他余光往后寻找，果然越过人群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虽然这样很不争气，但胥雨星也控制不住自己。
他又不是只有七秒记忆的鱼，不可能这么快忘掉一个人。
身边助理劝他：“要不咱就装没看见吧。”
“不行。”胥雨星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整理发型衣服，“都是朋友，这样也太没礼貌了。怎么说也要打声招呼。”
助理：您就自欺欺人叭。
不一会，首映礼散场。
冷默在出口通道与胥雨星照面，停下来互相打了个招呼。
“嗨。”
“好巧，你也来了啊。”
诸如此类的寒暄。
顾柏山左手懒洋洋地插在兜里，轻摩挲了一下。
就在两人要离开时，胥雨星说：“姚飞鸾也在这家商场里，既然这么巧，大家晚上要不一起吃个饭？”
顾柏山浅浅笑道：“抱歉，我们已经吃过了。”
何雪儿愿称之为胜利者的微笑。
果不其然，胥雨星似遭到重创。
他嘴唇微颤：“那，下次有空再约。”
冷默点了点头，“好的。”
当然彼此心知肚明都是场面话。下次可能就是猴年马月了。
胥雨星有些失魂落魄地进电梯。
电梯停在三楼，他和助理走向一家香水专卖店。
正好今天姚飞鸾在这里参加品牌活动。
姚飞鸾在店内边调香边搞直播，听到动静抬头看向他们，关心道：“怎么啦？心情不好啊。”
胥雨星：“等会说。”
他随手拨弄了几下桌上的制香道具。
姚飞鸾是一个很有品味的美妆网红。大学学的服装设计，后来又去法国跟随大师学习制香，这次与蒂普提克品牌方密切合作，要出一款以他名字命名的联合香水，可以说是事业巅峰了。
胥雨星很羡慕姚飞鸾这种专注自身，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从不为爱情所困的潇洒。
姚飞鸾递过来一块小的试香片说：“你闻闻，这个味道怎么样？你要是喜欢的话我给你做一瓶。”
胥雨星嗅了一下，很浓郁的蜜桃香。“还行。”他顺手拿起桌上另一块香片，闻了一下说：“我还是更喜欢这个。”
前调是淡淡的绿叶薄荷，后调是木质白桃。
汹涌而至的清冷气质，清澈干净。
胥雨星一闻到，就觉得很适合冷默。
姚飞鸾手顿了顿，说：“行，那我给你做这款吧。”
他不会告诉胥雨星，这款香水味道，其实是他花了很多心思为冷默调制的。
–
直到晚上近八点冷默才和顾柏山到家。
一进门，他看到几乎淹没了大半个客厅的购物袋，嘴角微抽。
杜宾犬在这堆纸袋中欢快蹦跶。
“对了，你等下把护照拿给雪儿，要办签证。”顾柏山提醒道。
冷默点头。
阿姨不在，何雪儿主动留下来帮忙整理这些衣服。她一一剪掉吊牌，熨烫好挂进衣帽间里。
也正因此，她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事情。
看起来正陷入热恋的顾哥和冷先生——竟然在不同的房间睡觉！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可能是还刚在一起没多久吧，何雪儿心想。
何雪儿走后已经快十一点了。
冷默洗完澡躺床上接爸妈的电话。
“嗯嗯，我在这边住的挺好的……先住几天，暂时不搬了。下周我们就要去希腊，不然太麻烦。”
聊了几句家常，冷爸爸说：“你这阵子有空记得再去一趟上回那诊所，陈医生说你的情况还需要复诊。”
冷默答应道：“行，我过两天去。”
挂了电话，冷默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无话。在这张柔软的大席梦思上，他似乎再也没做过噩梦。
……
一晃，冷默在顾柏山家住了小半周。
冷默也渐渐发现了对方很多自己没见过的另一面。
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放荡不羁、玩世不恭的豪门少爷，其实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会投入百分之两百的专注。
作为小说男主攻，顾柏山的优秀毋庸置疑。
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他身上同时兼具了自律、对自我要求极致等高质量品质。
这些品质让冷默很欣赏。
别墅里有专门的健身室。
顾柏山受邀要参加今年年底的冬季奥运滑雪赛。
最近他没有拍摄档期，就请了教练上门，每天会花大量时间在运动上。
冷默有时候也会跟着练，就当锻炼身体了。
“对了，我晚上要出门，不用做我的饭。”冷默从跑步机下来时告知对方。
顾柏山一愣，旋即就点了点头。他也按停了仪器按钮，用毛巾擦着汗，佯装不经意的样子问：“你晚上要去干嘛呀？”
冷默说：“跟朋友见面，吃个饭。”
顾柏山：“哦哦。”就不再问了。
对方的分寸感总是拿捏得恰到好处。
冷默对此颇有好感。他是那种比较独立自我的人，就算真的谈恋爱也不想跟人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他秉持的观念是，即便是恋人，也要保持一定的空间距离。而顾柏山在这一点上，很符合他的理想型。
冷默这次约王明明，也是想聊聊这件事。
毕竟他身边靠谱的情感顾问实在屈指可数。
他承认自己现在有点心动了。
傍晚，冷默收拾好，叫了辆专车出门。
顾柏山本来说要让司机送他，被他婉拒。
车子缓缓驶出路口。
街道车水马龙，粉色的晚霞倒映在蔚蓝天空。
网约车师傅打着方向盘，看了眼后视镜说：“后面有辆车一直跟着你。”
冷默有些意外。对方的跟踪技术其实挺厉害的，没想到一个普通的网约车师傅都能注意到。
“您怎么看出来的？”他问。
师傅说：“我以前做过私家侦探，眼神比较好使。那车车牌号不一般啊。小兄弟，你想想看，你最近是不是惹到什么人了？”

第一百零五章
冷默脑海思绪千回百转。
他起初反应是有人要来杀他？恋综里的嘉宾的确个个非富即贵, 可应当不至于傻到用这么嚣张的9连号车牌。
正想着，车停在火锅店门下。
师傅转头说：“到了小兄弟。”
“好，谢谢。”冷默推开车门走下去, 指尖无意识摩挲了一下里衣内的刀刃。锐利的刺痛反而让他更兴奋。悬念藏了这么久,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凶手是谁。
店内烟火气浓郁。
冷默一走进去, 王明明就注意到他了。虽然人戴着口罩，但那身段、眉眼，人群中独一份。
王明明忙站起来挥手，“这边！”
冷默到桌前坐下, 瞧了眼说：“你还没点菜？”
王明明：“我也刚到没多久。”
两人点好菜, 先是闲聊了一阵。
自打看过《荒野恋爱》节目, 王明明内心可是积攒了一大堆问题想问他。
“你武力值啥时候这么牛逼了？好家伙，现场杀狼, 这要换个武功山大师估计都不敢的。”
冷默：“澄清一下, 我没杀狼, 狼都还活着。”
王明明咂舌, “那也很厉害了。”
“讲真, 你出国真是去学钢琴？我看高中同学群里都有人讨论你是不是瞒着所有人去国外加入什么秘密特种部队。”
冷默：“就我这身体, 哪个部队要我？”
王明明：“这倒是。”说着给两人杯子都倒了一杯冰镇酸梅汁。
“我不喝这个。”冷默招手叫来服务员，“麻烦这边来一杯热水。”
热水很快送过来，他从包里拿出解腻的菊花茶包倒进去。
早得知今天要吃地道山城火锅, 冷默特意提前带的。
看到他杯子里漂浮的红枣菊花, 王明明感叹：“你现在身体比以前好, 人也更养生了。”
以前冷默是属于那种人菜瘾大, 明知会胃痛进医院也要喝冰吃辣。
冷默喝了口热茶说：“多注意养生, 身体才能变好。”
锅底滚沸了, 王明明忙着烫菜、捞菜。
冷默想自己动手, 他还不让，摆摆手说：“你等着吃就行。”
王明明习惯了照顾对方。
他至今记得冷默小时候体弱，走几步就会大喘气，一点儿不夸张。偏偏那时冷默还生得像个冰肌玉骨的瓷娃娃，特别惹人保护欲。方圆十里整片区的小伙伴都挤破了头想照顾他。
王明明就是凭借这手无微不至的体贴脱颖而出，光荣跻身冷默十多年的发小。
他边夹菜边说：“那你们节目里遇到的狼呢？后来怎么样了。”
冷默说：“早就放归森林了。顾柏山赞助的野生动物保护协会，临走前还买肉让他们饱餐了一顿。”
王明明：“你说这个我就想起来了！前阵子刚听到一个八卦，你这个新男友是真有钱啊。居然给新疆沙漠捐款了近亿元种树。”
冷默筷子一顿，这事儿他都不知道。
“网上都没传过。”
王明明说：“所以说人家是真心做慈善的。要换个公众人物，捐个几百万就恨不得全网发通告。你家这个，一亿元扔进荒漠里也不稀罕听个水声。”
冷默继续夹了块肥牛卷，含糊道：“可能他父亲去世了，想做点慈善给家里祈福吧。”
王明明看着他，面露诧异：“你不知道？”
冷默：“什么？”
王明明：“顾柏山这捐款，写的是你名下啊。他要祈福也是给你祈福，以后每棵树还会刻上你名字呢。”
冷默差点呛到，“咳咳咳……”
王明明赶紧给他倒水，道：“难为你，遇到这么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好男友。我现在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会看上他了。”
冷默：“呃，其实我们并没有真正在一起。”
王明明：“？？？”
自从上回被狗仔偷拍后，冷默格外注意隐私。
要讲清楚前因后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幸好这家火锅店位置距离离得较远，不至于有被偷听的风险。
王明明听完，表情也从震惊变成了我不懂，但我大为震撼。
“我还以为你真喜欢上顾柏山了。”
冷默又咳嗽一声，说：“我的确…喜欢他。”
对从没谈过恋爱，也从来没心动过的人而言，想要弄清楚喜欢都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如果说他开始逐渐想了解TA是怎样一个人，肢体接触时会心跳加速，指尖相勾就仿佛有电流通过……这些算喜欢的话。
冷默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顾柏山的。
王明明：“所以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嗯…这……怎么能不算在一起呢？”
冷默：“我说出来你大概不懂。”
王明明：“你不说我咋懂？”
冷默想了想。
尽管不打算结婚，但对冷默而言，“在一起”更像是一种更慎重的承诺。
他向来谨慎。
就如同挑选合作伙伴，总要选个靠谱，能和自己合得来、长久相处的。
而不是新鲜感。
如果仅凭一时心动就贸然确立关系，后面很快又由于各种之前没提前了解到不合适的原因分开，冷默觉得这不仅是对自己，也是对顾柏山的不尊重。
更何况他们之间已存在许多能看见的鸿沟。
属性、家庭差距、长相……
如果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冷默也不想喜欢上一个长得跟弟弟如此相似的男人。
而且顾柏山太优秀了。
他知道自己不是在跟现实中的人谈恋爱。
像顾柏山这么完美的男性，只能也只会存在于书中。
这些话冷默没有直接告诉王明明，而是用了一种比较委婉的叙述。
王明明差点炸了，“你居然觉得他太优秀你配不上？！拜托！你能不能照下镜子！”
冷默：“嗯？”他没觉得自己说错。相比日后富甲一方的主角受柯游，可能还是柯游更适合顾柏山。
王明明真的痛恨这种美而不自知的帅哥。
他掏出手机，前置摄像头对准冷默：“你看看！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明明是顾柏山配不上你！”
冷默：“我谢谢你。”
王明明语气沉痛：“你完了。”
是要栽的节奏。
曾经的冷默可不会觉得自己配不上别人。
他长得好看，从小到大被人捧习惯了。就阎凉这样，在他眼里也就是一条听话的狗。
一顿火锅吃得王明明心浮气躁。
不过他也的确给冷默出了建议——再多了解了解。
“很多情侣往往是同居一阵、或出去旅游回来分手的嘛。不要冲动，打个比方来说，半夜人的消费欲.望会特别强烈。你觉得你特别想要一个东西，但加购物车里过几天再看，可能你想买的欲.望就没那么强烈了。
“再给自己多一点时间。反正你们还要一起参加国外那综艺，如果到时候回来，你感觉你想拥有这样东西的欲.望还是很强烈……你们再确立关系也不迟。”
冷默起身去结账，感叹：“你这方面真的很懂。”
王明明：“？”懂毛懂。他自己都还单身狗呢。
–
签证很快就办下来了。
节目组通知的出发行程在本周五。还有四天时间，冷默抽了一天去陈宁的精神诊所复诊。
主要是为了让冷爸冷妈安心。
充斥着甜蜜熏香的静雅诊室内，陈宁朝他微笑：“冷先生，好久不见。”
“你好陈医生。”冷默在沙发坐下。
陈宁抽出几张纸和笔递给他，“今天我们还是做问卷哦。”
冷默接过做了起来。
伴随沙沙声，陈宁也在观察他。
很少见会有男性这么漂亮。
如果说上次见面只是怀疑的话，看过对方在综艺里杀狼、游刃有余处理荒野求生种种困难的表现后，陈宁确信——眼前这位看似病弱无害的青年，极大可能患有双重甚至多重人格障碍。人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变化如此之大的。这种病症严重起来，对社会和家人的危险都是极大的。
只是打草不能惊蛇。
陈宁目前也拿不出什么确切证据。冷默父母都太相信他们儿子了，要从父母这边入手比较困难。
冷默填完表格后交给他，陈宁认真端详。
“我可以走吗？”
陈宁点了点头，“当然。”
冷默走后，陈宁踱步到书架前取下一份患者档案。
患者名字：阎凉
病症：偏执性精神障碍（已于两年前好转，重度恢复到轻微）
后面密密麻麻的就诊记录档案，总是频繁出现同一个名字。
得益于这份档案，在冷默来到诊所前，陈宁就认识他了。
在阎凉的描述里的他，和现在简直不像同一个人。
陈宁思考片刻，拿起座机电话拨通了一串号码：“阎先生吗？…我想请您私下协助确认另一名患者的病症……嗯嗯，是您认识的人。”
–
周五。
[听说今天是冷妹和顾柏山飞希腊度蜜月的日子，xql请给我狠狠do.i！do.i到下不了床]
[还有青山cp。是基友就要一起性.福！！]
[没有直播看心好痒]
[浅浅蹲一个希腊旅行VLOG]
[喜大普奔！！家人们，听说《荒野恋爱》还会出原班人马打造的第三季]
[？你村刚通网？]
[早就知道了。八月底冷妹还要跟顾影帝一块上国超火外的绝地求生节目]
[！！真的吗。好想看啊啊]
[《一人荒野》今年出到第七季了吧？貌似要在北极拍摄。老外拍求生都是不惨水的，说实话我有点怕他俩撑不住。尤其是冷默。]
路元青上飞机前刷到这条评论还挺吃惊的，“冷默和顾哥要去北极录节目？”
张艾山：“北极自然物产应该挺丰富的。”
路元青：“不是！那可是北极啊，那么冷……他们真的能挺那么多天吗？”
张艾山：“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
如果冷默真是他怀疑的那个人，那么，别说北极，恐怕在月球都能顺利活下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间到了便从vip候机室站起来检票登机。
机票是节目组报销买的，头等舱。
他们身后还有摄影师跟拍，格外引人注目。
路元青是一个很贴心的男友。
放好行李后，他拿出一个小包。
长途飞行，他给张艾山准备了真丝眼罩、漱口水、加湿器等物。
张艾山还在皱眉。
他最讨厌过华夏国际安检，流程严格到无法携带任何杀伤力武器。
“艾山，你心情不好吗？”路元青问。
张艾山：“没。”
路元青习惯了他的冷脸，甚至有时觉得可爱。
“心情不好的话，可以吃点这个。”
有什么东西塞到了手心里。张艾山低头，看到一把水果糖。
他微怔。不由得联想起上辈子倾慕的那位前辈，据说有一个古怪癖好——每杀一个人，都要吃一块糖。
张艾山撕开一粒糖塞入口中。
很多人骂那位前辈冷酷无情、无恶不赦，双手占满血腥。
可张艾山却觉得，前辈心里是存在柔软的。组织里只有他杀戮的从始至终是坏人。
飞机即将起飞。
“对了，”路元青像想起什么，扭头问随行工作人员：“冷默，顾柏山的航班不和我们一起吗？”
工作人员回答：“他们昨晚坐顾先生的私人飞机出发，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路元青：“……”打扰了。
与此同时。
希腊，圣托里尼。
迎着暖洋洋的阳光，冷默和顾柏山走出机场。

第一百零六章
圣托里尼不大。
两人出机场便看见了举着牌子接机的工作人员, 搭车前往酒店。
还不到八月，环岛海风拂面。
冷默透过窗户往外看，金色阳光洒在海面上, 波光粼粼。
《荒野恋爱》这档节目如今太火了。
听闻他们要来，希腊当地旅游局甚至提出全程报销。再加上各种广告商赞助, 这次旅行经费颇丰。
路上，工作人员给了他们一个信封。“这是这几天的旅游基金, 如果不够的话你们跟李导说, 我再去换。”
冷默接过, 厚厚一沓，不需打开都知道数额不菲。
顾柏山说：“叫李吉石再给我们租辆车。天气太热了不想走路。对了，要敞篷软顶的。”
工作人员忙拿小本本记下。
冷默心想, 少爷果然会享受。
他先前看了顾柏山做的行程，精简浓缩就一个字：壕。
处处都是花钱地方。
不过对于顾柏山而言, 这样奢靡的生活，可能只是日常。
到了酒店。
和节目组做的企划不一样，这家酒店是顾柏山亲自在booking上定的。
整栋的临海白色别墅，带恒温私人泳池。最重要的是它的地理位置，正对日落观测点。
冷默下车，顾柏山戴上墨镜, 先他一步提行李进去办理入住。
大概是觉得节目录制对自家酒店有宣传效应，老板还送了他们两瓶当地名贵的白葡萄酒。
隔壁路元青来探他们的住宿环境差点羡慕哭了。
他和张艾山是完全按节目流程来的, 就住的普通五星级酒店。豪华、舒适，但浪漫和这里完全没有可比性。
想象一下, 在无边泳池, 边喝着酒, 微醺着看傍晚爱琴海金色霞光日落……
应该会成为值得铭记一辈子的浪漫回忆。
这回酒店里没有放置摄像头, 保障了小情侣度蜜月的隐私。
VLOG只是作为官方花絮，摄影师不好二十四小时跟拍，就断断续续地在白天进行摄制。
冷默、顾柏山一组，路元青、张艾山一组。
本来在节目组设想里，他们作为情侣对照组，四人一起活动更具看点。
可是顾柏山不愿意。
于是他们就变成了白天出去各自约会，傍晚回来再吃个饭这样。
不过两天，双方跟拍的摄影师就发现，真不愧是对照组。
两边情侣的约会风格两极分化严重。
张艾山似乎没什么游玩的兴致，比起出门，他更愿意待在酒店里。
路元青差点几次跟他发生口角。
冷默、顾柏山这边是十点多起床，吃个brunch，再慢悠悠开车出门。
打卡景点、拍照，尝试跳海、浮潜、皮划艇等刺激项目……集市买点小东西，喝咖啡，中午在网红餐厅吃饭，下午太阳大了就回去休息。
傍晚骑摩托车出门，吹海风，赏日落。
摄影小哥不禁感叹：“情侣在一起是否和谐，性格和共同兴趣爱好很重要啊。”
酒店别墅有两个卧室。
冷默住朝阳那间主卧，顾柏山住临海那一侧的次卧。
冷默起初还担心他们住一块，会不会不太好。毕竟以前他心无旁骛，但现在有了这份喜欢，两个血.气.方刚又互相有那心思的年轻人可能会憋不住。
结果顾柏山绅士地主动搬进次卧，“靠海的房间湿气大，你住不好。”
冷默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知为何又隐隐有点莫名失落。
但凡摄影小哥细心一点，或许就能发现他眼中看似甜蜜的神仙情侣其实分居两室。
隔壁路元青和张艾山反倒睡一张床。
而且确确实实“睡”过了。
是人都有七情六欲，杀手也不例外。
路元青金发碧眼，混血样貌在外国人中也属于顶级了。这样的极品帅哥主动投怀送抱，张艾山要是还能做柳下惠，他就不是正常男人。
只是他想的是玩玩，并没有打算实际上与对方发展什么。
他们并不属于一个世界。
路元青却比他想象中要纯情得多。
下午五点半。
路元青从浴室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张艾山半披着睡袍慵懒地躺在阳台上抽烟。
日落西渐，削弱后的阳光给男人健康的小麦色肌肤镀上一层诱人光泽。
方才做得太狠，路元青走路还有些一瘸一拐。他倒了两杯冰酒，推开阳台门玻璃门：“艾山，我们等会出去吃晚饭吗？”
“不想去，叫酒店送餐。”张艾山说。
路元青心下委屈。这趟希腊旅行，对方就几乎没跟他出过门。
好像他们这恋爱谈的，只是为了解决生.理.需求。
可路元青想象中的爱情不是这样。
他理想中的恋人关系，是像冷默和顾柏山那样，他们可以手牵手走在海边散步看日落，会吻彼此，但是不夹任何情.欲的亲吻。
路元青打电话给酒店前台叫了餐，只叫了一份。
然后他穿戴好衣服，鞋袜。
张艾山余光注意到这一幕，顺口问：“你去哪儿？”
路元青说：“已经给你叫了餐，我自己下去吃饭。”
张艾山：“随你。”
恋人冷淡的态度让路元青更加受伤。
他气得冲出门，走到楼下才发现没带手机，只好又折返回去。
门没锁。
但路元青隔着门听到声音，面色骤变。
难怪今天张艾山不过十几分钟就推开他……这人竟然宁愿看片也不愿意抱他？
他手机没拿，转身就走。
也就没注意到张艾山看的其实并不是什么片，而是《荒野恋爱》中冷默粉丝剪的特辑视频。
屏幕画面中血花溅出的那一刹，张艾山呼吸愈发急促。
他回想起那夜被对方掐住脖子濒死的痛苦，此刻却化作灭顶快意，令大脑一片空白。
……
路元青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实在无处可去，不知不觉来到冷默和顾柏山的酒店别墅下。
他借了跟拍摄影小哥的手机给顾柏山打电话，“顾哥，我晚上能跟你们一起吃饭吗？”
顾柏山说：“不能。”
路元青：“……”
其实也可以理解，人家情侣热恋期肯定不想被电灯泡打扰。
路元青独自坐在花坛边发呆。
他开始仔细思考自己对张艾山心动的原因。其实并非长相，更多的是对方身上那种神秘感……和冷默有点像。
路元青恋爱经验其实为0。尤其是后来在部队里遇到的男人太乱了，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他对这类pua渣男格外警惕。
而此刻，他意识到自己又遇上渣男了。
正好这时顾柏山和冷默下来。冷默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便问：“你怎么了？”
路元青再也忍不住，一阵大吐苦水：“张艾山每天都只想跟我呆床上，完全不愿意出门……”
冷默：“……”
摄影小哥呆滞.jpg：这是可以播的吗？
赶紧手忙脚乱关摄像机。
顾柏山皱眉，“你是来秀恩爱的吧？”
“没有！”路元青红着眼，“我怀疑他只把我当解决那个的工具人。”
冷默说：“要是你觉得不对劲就分手。”
路元青咬牙点了点头。
顾柏山心想，人与人之间的差别真大。
要是换作冷默愿意把他当成……哪怕只是工具人，他可能做梦都会笑醒。
–
这趟旅程很完美，除了张艾山这个定时炸弹。
冷默以为上次警告后对方就会消失，没想到他依旧还继续参加节目，甚至有胆子跟来希腊。
国外治安不比国内。假如张艾山还想对顾柏山下手，风险可能会加倍。
冷默寻了个单独机会约张艾山出来见面。
他们约在夜色昏暗的无人小巷，冷默在便利店买了几罐啤酒，席地坐在月光铺满的台阶上，递给对方一瓶。
“谢谢前辈。”张艾山受宠若惊，双手接过酒。
冷默问：“你跟来希腊是什么打算？还没放弃任务吗？”
张艾山摇头说：“我已经跟组织谈过了。您放心，我不会再对顾先生动手。”
冷默：“那你怎么还来了这里？”
张艾山侧头看他，“您来希腊是为了什么，我也是一样。就算是咱们这样的打工人，也是需要度假放松的。”
言下之意，免费出国旅行，不嫖白不嫖。
冷默：“……”
张艾山喝了口酒，自顾自说：“其实我本来也打算干完这票就退休的，顾先生是头大肥羊，暗.网上开价杀他的悬赏金高得恐怖。顾家局势诡谲，我听说他们是家族企业，不少分支兄弟都有集团股份。您想想看，如果他死了，得益的人会是谁？”
冷默若有所思。
张艾山：“自古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就算我不干，肯定也还会有其他同行接单。前辈，顾先生已经被盯上了。”
这声“前辈”咬字有点重，冷默探究的目光撞进了对方包含深意的眼眸里。
谁也不知道，此刻张艾山内心有多颤抖激动。
他低低地说：“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您。”
冷默：“你说。”
张艾山：“或许，您也曾跟我一样，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吗？”
冷默怔了下。
这是他没有料到的意外。不过也有一种可能，对方在试探自己。
“我们该回去了。”他起身。
冷默虽然没正面回答，但张艾山却从他的微表情读出了些许答案。
实在太多巧合了。
再加上那若有若无的第六感，张艾山再按捺不住开口：“前辈！我没有其他想法，我只是……我是您曾经的仰慕者。如果您需要帮助的话，我随时愿意。”
冷默脚步微顿。
张艾山望着他的背影说：“我认识您。”
但张艾山印象里的他，不是眼前这个苍白病态的青年。
那位前辈，是江湖中的一个传说。
在书里遇见以前现实世界的人，实在是巧。
不过冷默并不在意。
认识他的人多了去，只要自己不承认，张艾山也拿不出实际证据。
“对了。”冷默像是想起什么，提醒道：“如果你不喜欢路元青，就不要吊着人家。”

第一百零七章
在杀手组织里, 最没必要的品质就是善良。
每一个入行前的前辈都会告诫新人，收起你没必要的怜悯心。
冷默第一次的任务对象是一个凶残至极的强盗。为了一点银货，他屠杀满门, 死有应得。
可后来冷默才知道，那名强盗有一个生病的女儿。他四处行窃强盗, 是为了给女儿筹集治病的药费。
强盗死了，他的女儿也只能等死。于是冷默便用那次完成任务的报酬匿名给女孩捐助了一部分钱。
听起来很残忍。但那个女孩最后活下来了。
这件事也让冷默明白, 他似乎天生会对弱者具有同情。
这成为了他的软肋。尽管对于一个双手曾沾满鲜血, 被人骂冷血怪物的刽子手来说, 这个软肋有些可笑。
现在，这份怜悯转嫁到了顾柏山身上。
冷默并不认为对方是弱者，但很莫名其妙地对他产生了共情。
在外人看来顾柏山或许走运家财万贯。可是他失去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家人, 以及暗.网无数杀手的恐怖追杀。
这两者冷默都经历过，所以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感同身受。
走出巷子, 冷默想起自己刚才把酒拉下，又转身进了旁边便利店。
他选了两瓶最贵的白葡萄酒和几样下酒零食去结账，却意外地看到顾柏山。
对方背对着他，也在冷柜前挑酒。
冷默：“顾柏山？”
男人转过身，看到他也很诧异：“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之前明明都各自待在房间里的。
冷默有点尴尬，说：“就出来……随便散散心。你呢？”
顾柏山指着便利店对面的甜品店说：“我来买奶油面包。”
冷默倒没有怀疑。
毕竟他们下午开车路过这里时, 顾柏山就顺口提过想吃这家网红甜品店的招牌蛋糕。
冷默拿了两人的东西去前台结账，然后与顾柏山并肩往酒店走去。
夜晚的圣托里尼街上很凉爽, 明黄色和霓虹交错的路灯下，旅客形形色色。
美得好像一帧复古电影中的场景。
冷默问：“你之后要继承顾氏集团吗？”
事实上, 类似的问题顾柏山早已被其他人问过许多遍。但这是冷默第一次提及这件事。
顾柏山双手插在兜里, 说：“不出意外的话, 应该是。”
“那你有请保镖吗？”冷默斟酌着语句, “我经常看到富豪被绑架的社会新闻。”
顾柏山侧头看他，笑了一下：“你在担心我会上社会新闻？”
冷默说：“以防万一。”
顾柏山说：“那我应该会上娱记头条。”
这是个不太冷的笑话。
冷默说：“总之，我建议你最好请几名贴身保镖。”
顾柏山点了点头说：“我会考虑的。”
他们聊着聊着，就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Hotel到了。
酒店没有电梯。
两人踩着木质楼梯上去，顾柏山掏出房卡，转身问他：“要一起喝点吗？”
冷默本来就是这么想的。可此刻他却感觉他们之间的气氛实在有些微妙，就像失控的火车，稍有不慎就会冲出轨道。他警觉，婉拒道：“我有点累了，要不改天吧。”
顾柏山却倏地靠近。温热鼻息喷洒在他的脖颈上，距离近到冷默几乎以为他们就要亲上。
但顾柏山只是轻轻嗅了嗅他身上的酒气，说：“哥哥，你喝酒了。和谁一起喝的？”
冷默重新镇定下来，“我一个人。”
“这样啊。”顾柏山注视着，懒懒地笑着：“一个人喝酒太寂寞了。如果你下次还想的话，欢迎找我。”
顾柏山无疑是调.情高手。
这次希腊之旅，他们显然在更深一步地陷入暧昧。
如果不是早知道书里对方是处男，他都要以为他身经百战了。
“下次吧。”
冷默把袋子里的酒放进冰箱，匆匆回房间。
这种感觉轻飘飘地仿佛在棉花糖里打拳，如果不是清楚自己就小酌了半罐啤酒——他会产生已经醉掉了的错觉。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去了米克诺斯岛。
那是一座以梦幻著称的蓝白岛屿。
傍晚，两人坐在海边的咖啡店点两杯鸡尾酒，看海浪拍打，夕阳缓缓沉入海平线。
时间好像都在这一刻慢了下来。
顾柏山摘下墨镜，伸了个懒腰说：“所以我才喜欢度假，很治愈疲惫。”
冷默喝了口酒，说：“我喜欢海边。”
“我知道。”顾柏山看他，“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的梦想是退休后买下一座荒岛生活。不怕晒黑吗？你这么白。”
冷默抬起白皙的胳膊打量说：“我倒宁愿变黑点。”
顾柏山轻笑，又问：“那你一个人以后住在荒岛上，会不会害怕？”
冷默：“害怕不会，可能会寂寞。我打算到时候找个对象一起。”
顾柏山：“哥哥你觉得我可以吗？”
他的视线太炙热，冷默没有避开，喝了口酒说：“你可能适应不了那种生活。”
“谁说的。”顾柏山：“我的梦想就是和喜欢的人一起生活在荒岛上。没有别人，只有我和他。”
冷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在节目中里说的梦想是攀登珠穆朗玛峰？”
顾柏山：“现在变了。”爬山哪有找老婆有意思。
冷默：“唔。”
张艾山坐在隔壁听他们相谈甚欢，面色不变，手指握紧杯壁。
路元青跟他一块，连话都不愿多说。
早在几天前，路元青就提出了分手。
但碍于节目录制，他们还需要在镜头前伪装亲密关系。
最近每天都是这样。
他、路元青，跟着冷默顾柏山一起旅行，旁观两人暧.昧.调.情。
以前张艾山无所谓。
可是在确定冷默就是自己仰慕的那位前辈后，嫉妒的情绪就像啤酒杯上冒出的泡泡蔓延开来。
张艾山心想自己为什么没早点把顾柏山杀掉。
顾柏山：“我记得你快生日了吧？”
冷默：“嗯？嗯。”
顾柏山笑起来，“到时候要给哥哥准备一个惊喜。”
冷默：“那就先浅浅期待一下了。”
路元青在吃小食。
他拈起一块骨头形状的饼干对着阳光，眯起眼。
这玩意怎么那么像狗粮？
喝了咖啡，四人去坐船，拍了很多照片。
这是李吉石要求的，旅行期间多发微博日常，有益于节目宣传。
路元青拍了几张张艾山的照片，差点作呕。
原来喜欢跟不喜欢的差别真的很大。他一点儿都不想把对方分享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
他余光扫到顾柏山手机里，有很多冷默的照片。
但顾柏山只在微博上分享了一张日落照。
路元青疑惑，“你怎么不发冷默？”
爱一个人，按理来说应该是想跟全世界分享炫耀的吧。
顾柏山轻飘飘说：“拍得太好看了，不舍得发。”
路元青：“……”
船到岸边，冷默刷到顾柏山十分钟前刚发的微博。
照片配文：[爱在日落晚霞]
底下评论：
[别以为我看不出这是对冷妹隐晦的表白]
[甜死人啦]
[祝福，99]
冷默指尖在屏幕上停留片刻，最后把日落照保存了下来。
另一边。
张艾山完成任务似的发了几张路元青的照片到微博上。
反正这个微博他自己以后不打算用。
“你怎么还没发？”他转头催促。
路元青想了想说：“把你拍得太丑了，不想发。”
张艾山：“……”
可能人都是犯贱。
之前路元青贴着他，张艾山觉得烦。
现在人冷淡，张艾山又有欲.望了。
最近看冷默和顾柏山秀恩爱，他特别冒火，亟待发泄。
可身处异国他乡，身边唯一能用的大概就只有这个“前男友”。
晚上。
张艾山对路元青难得好言好色。
“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吃完逛逛，散散步。”
在结束这段失败的恋情后，路元青忽然清醒了。
他当然知道张艾山想.上.他。
他本身属性0.5。
但这几天毫无尊严地被羞辱.他此刻心里的怒火也爆发了。
路元青点了点头说：“好。”
没想到这么轻易，张艾山心中对这个漂亮的混血青年又看低了几分。
但第二天，他就进了医院。
曾经当过兵，路元青的体力还是很强大的。
堂堂一个杀手，被弄到进异国他乡医院，张艾山真恨不得宰了路元青。
“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他目光阴冷。
“抱歉，”路元青说：“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不喜欢你了。”
那天独自在花坛思考后，路元青终于意识到，吸引自己的是冷默身上那种“神秘感”，而非张艾山这个人。
只是因为冷默是他偶像喜欢的人，所以他才一直逼迫自己不去想。
路元青反思后觉得自己也挺渣的。因此主动支付了张艾山的所有医药费，甚至中断旅游。这几天冷默和顾柏山去了沉船湾和雅典，他却在医院留下来照顾张艾山。
张艾山气笑了，“那你喜欢的是什么，空气？”
路元青认真说：“我喜欢冷默。你跟他某个地方很像。”
张艾山一滞。
他没想到这么离谱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和前任“对象”，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而且，我知道你也喜欢冷默。”路元青又补上了一个炸弹。
张艾山已经无法维持表情毫无波澜了，他猛地起身，恶狠狠地掐住路元青的衣领：“你怎么会知道？”
他一直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现在就让前辈得知这份倾慕绝非好事。
路元青拍开他的手，整了整衣领说：“那晚你出来时，可能你自己都没意识到，你叫了他的名字。”

第一百零八章
雅典太热了。
一下飞机, 冷默差点以为自己来到地中海火炉。
这是他和顾柏山一起旅行的第二周。对方亲自制作的旅游计划的确给彼此留下了一份难忘回忆。但在经历了闲适、慢节奏的海边度假风后，他们遭遇了不少意外。
先是送去酒店的行李被人拿错，紧接着打了辆出租车车爆胎、顾柏山的护照丢失……
一切不禁让他怀疑, 这是否有预兆的。
本该待在酒店里吹空调的炎炎下午，两人只能坐在大使馆里面面相觑, 等待通知。
因为他们是名人，又在拍摄节目录像。希腊当地对此格外重视, 很快就把行李找回来了。
大使馆人员亲手把护照交到顾柏山手里, 面露羞愧：“十分抱歉顾先生。”
顾柏山笑了笑说：“没事。”
冷默注意到这名年轻的白肤大使馆男生瞬间红了脸。
显然顾影帝的笑是有点魅力在的。冷默对此深有体会。这位气质浮浪、潇洒倜傥的大少爷, 天生长着一双会放电的笑眼。
走出大使馆时，冷默再次提醒道：“你应该请保镖了。”
顾柏山似并不在意。外头阳光太盛，他从古巴衬衫领上取下墨镜戴上, 说：“现在人生地不熟的，很难请到靠谱的人。”
冷默想想也是。国外风险度较高, 不必国内知根知底。保不准到时候请到一个求任务来暗杀他的杀手，反而引狼入室。
回到酒店，冷默第一时间去检查房间，小到插座、窗帘缝隙，没有一处落下。
在确认没有摄像头或是伤害性物品后，他将两人的护照和现金锁进保险柜里。
顾柏山坐在沙发上看他动作, 说：“你好熟练啊哥哥。”
冷默站直身体，“毕竟我比你大, 社会阅历更丰富。”他见过这世上太多的“恶”了，防人之心不可无。
顾柏山：“切, 也就比我大几个月。”
冷默侧头斜睨他, “那你也得乖乖喊哥。”
顾柏山被冷默这一眼看得酥麻, 下意识并拢双腿, 掩饰般端起桌上的冰苏打水喝了几口：
“嗯嗯，你是哥哥。”
冷默点了点头，“记住就好，我比你大。”其实真论两辈子加起来的实际年龄，他可比顾柏山整整大了一轮。这声“哥哥”对方喊得不亏。
殊不知这句话听在顾柏山耳朵里，多少沾点颜色。
顾柏山一时语塞。
在酒店待到第二天，按照行程，他们起了个大早去博物馆。因为太早没打到车，冷默提议步行，“我看了地图，不怎么远。”顾柏山欣然同意。
工作人员和摄像小哥也被迫早起，哈欠连天地跟在后面。
先不提希腊跟国内有五小时时差。
小情侣蜜月按理来说都是在“床上”度过。隔壁路元青和张艾山，都do.i到进医院了。可这两位，依旧每天龙马精神，整日在外闲逛约会，全天无休，却连个黑眼圈都看不到。
工作人员双眼无神：“他们的精力为什么还这么充沛。”
摄像小哥也很虚弱地回道：“人家一个运动员，一个武力值爆表的大佬，跟咱们这些普通人没有可比性。”
工作人员：“我承认冷默很能打，可是他的身体，似乎不怎么强吧？”
摄像小哥：“好像是的。”
哪怕在节目组人员眼里，冷默都是一个很邪门的存在。
他外表看着柔柔弱弱病美人，结果上得了厅堂（一刀团灭恶狼，比恶狼还凶残），下得了厨房（兼职杀猪宰羊）。
这样矛盾的人设，不禁让人怀疑他是否在扮猪吃老虎。
可全程跟拍到现在的摄像小哥亲眼所见，人家那是真*药罐子。冷默每天都要吃一大把药片，再加上网上爆出的他过往求医病例，这些总不能是装的。
虽然签了节目保密协议不会向外透露，但八卦是人类的本性。偶尔他们私下也会讨论一下。
工作人员压低声音：“我怀疑，他俩可能柏拉图。”
摄像小哥：“真的假的？”
“我感觉八分真，”工作人员说：“我听说路元青和张艾山之前一天要叫客房换三次床单，但冷默，顾柏山，我上回看到他们住两个房间。”
热恋期的情侣柏拉图真很少。尤其是男同性恋。
摄像小哥难掩惊讶。冷山可是现如今节目最火的一对cp了，平时表现也挺恩爱的，没想到背后竟有这种不为人知的秘辛。
路过咖啡店时，顾柏山停步。
除了给工作人员的，给自己买了杯冰美式，给冷默买了加双倍糖浆的温热卡布奇诺。
冷默尝了一口，可能是糖浆过量的缘故，他觉得比茶好喝。
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气温并不是很热。
清晨的雅典有不少上班族，大街车水马龙，人行道上也有不少本地人行色匆匆。
两人并肩在树荫道下走着。
顾柏山在左侧，冷默在右侧。
顾柏山不动声色地把咖啡从右手换到左边。左手就空出来了，贴着裤缝下垂，几次随行走摆动，就在即将碰到身侧人时——
“博物馆还有一公里就到了，再坚持一下。”冷默低头看地图。
“好。”顾柏山说。
他的左手随摆动默默落了回去，就像海鸥扇动翅膀那样自然。
身后的工作人员和摄像小哥脸色微变：居然还有一公里？！
顾柏山却想，居然只剩下一公里了。
他们继续走。
有意无意靠近，有时彼此肩膀轻撞了一下，又往旁边退，总是相隔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
工作人员和摄像小哥在后面看得都心痒起来：怎么还不牵手！！
又走了两百米左右，冷默把咖啡喝完了，将纸杯扔进垃圾桶。
正好一对十指相扣的情侣路过，他余光扫见，后知后觉——虽然一起散了好多次步，自己跟顾柏山还没牵过手。
哦，有一次，是在电影院。
不过那会只勾了小拇指，应该不能算。
他们本来就没真正在一起，现在还太早了。
冷默想着，两只手背到身后。这个姿势和路边老大爷没什么差别。但由他做出来，却有一种很乖巧的秀美。
顾柏山垂下眼睑。
可能是没注意看前面，他迎面就要撞上一个人。
冷默赶紧去抓他的手。顾柏山整个人也随这个动作撞进了他怀里。
“你…记得看路。”冷默松开手。
体温一触即离，顾柏山的心脏却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他以为自己能在对方游刃有余，此刻才发现，错了。
他想用暧昧引冷默上钩。
但现在钩住的是自己。
还没把鱼钩扔进海里，他就已经鱼线缠身。
这种暧昧实在太折磨人了。
尤其是顾柏山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理由去光明正大地靠近冷默后。
“哥哥，我眼睛不太好使。”顾柏山小声说。
“你也近视？”冷默侧头看他。
视力5.2的顾柏山脸不红心不跳：“是啊，我还有散光呢。”
冷默：“那你怎么考到飞行员证的？”
顾柏山：“……”
顾柏山深吸一口气，“行吧，我承认，我就是想借机跟你牵手。”
冷默背着的手握紧，又松开，差点鬼使神差答应下来。最后理智控制着自己说：“不行。”
顾柏山脸瞬间垮下来。他想，这人心门是钢铁浇筑的吗？
殊不知，冷默那用铁浇筑的心门，在刚才那一刹就已被他的直球陨石给砸得稀巴烂。
冷默觉得自己好像疯了。
换做以前，他绝对不会对一个长相跟弟弟相似的人动心。
此时工作人员也在想，换做以前，她绝对不会相信一对连手都不牵的情侣看起来竟如此有性.张力。
这一整日。
冷默和顾柏山参观完卫城博物馆，又逛了帕特农神庙，剧院，古集市。
两人天南海北，聊了很多。比起日常，今天更多是精神、文化层面的交流。顾柏山什么都懂一点儿，冷门的希腊神话都信手拈来。
从聊天中冷默第一次得知原来对方毕业于国外一所很不错的大学，念的是神学。
不过有两次聊到一半，顾柏山手机响了。
旅行期间，他经常、频繁地出去接电话，冷默也表示理解。最近父亲去世、继承的事，他应该很忙碌。
冷默极少会去怀疑过对方什么。
他知道顾柏山有一个不幸的童年，原生家庭的缺陷或许导致了他性格会比常人极端、黑暗一些。
但顾柏山在他面前实在很乖。就像，没有人会怀疑一只乖狗狗是否悄悄跑到外面咬人。
顾柏山走后，冷默独自站在废墟遗址前。
景区附近有不少小偷，但他在摄像机前面太明显了，没人敢下手。
身后有细微的脚步移动声。
很轻，但足够被冷默捕捉到。
这个人已经跟踪他们大半天了。
冷默比了个手势示意工作人员噤声，转过身猝然把人压在柱子上，“你到底是来干……”手比脑子快，匕首架在了对方脆弱的脖子上。
话还没说完，他就与一双熟悉的，镜片后的凤眸对视了。
闪着利光的匕首也许差几毫米就可以割开大动脉。
对方远比他想象中淡定，看着近在迟尺的他，语气温柔：“小默，我很担心你。”
……
“顾少，阎凉也跟来希腊了。据我们调查，他上周和冷先生的心理医生频繁联系。目前不知道他是什么打算，但应该是冲着冷先生来的……”
“……”
电话那头半晌没声音，说话的人一颗心悬起来，小心翼翼地又唤了遍：“顾少？”
顾柏山嘴角一扯，似是笑了声。黑眸里却藏着沉沉戾气。
“他来找死。”

第一百零九章
分开这几年, 阎凉并非对冷默不闻不问。
他是如此疯狂深爱着这道年少救赎自己的光，几千天，一分一秒都无法忘记。
但他们分开前闹得难堪, 他实在没脸再去找对方。
那时阎凉失魂落魄，整个人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朋友得知他们的分手原因很不可理喻：“不就是在床上的体.位吗？跟爱情比起来根本没那么重要吧。”
朋友的意思很简单，你口口声声说着自己爱冷默，为什么不愿意屈服一下？
阎凉却苦笑。
像他这种人，自尊心最盛。那阵子他上火患上了难言之隐，真的无法做0。偏偏他又不好意思对冷默直说自己的病。因此引发了争吵。
也是那次争吵, 阎凉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想做下面那个。年少和这场病带来的阴影，让他对此十分恐惧和排斥。他跟冷默折中提过能否接受非进.入.式兴行为，冷默说不接受, 我们不合适, 分手。
尽管阎凉为了冷默几乎已经彻底将自尊践踏脚底，但这最后一丝…他想保留。
所以那次他没再挽留。
他也想过，或许他们真的不合适。
后来阎凉一直在悄悄关注冷默。
只是他的关注很卑微，仅限于网络。这是一个互联网发达的时代。
人们热衷于在社交平台上分享自己的生活。吃了一家新开的网红餐厅，亦或是新对象……有心人很容易就能知道你过得怎么样。
出国后，冷默就开始用ins、推特之类的APP。阎凉下载完这两个软件，大数据就自动把冷默的账号推送了过来。
冷默发动态很频繁。今天和帅哥朋友去了海边玩, 明天参加狂欢泳池派对，后天去某某大剧院弹钢琴……
对方的国外生活纸醉金迷、多姿多彩。
阎凉下载软件的初衷本来是想看冷默过得好不好。
事实证明对方过得很好，可阎凉上瘾了。
他知道这样不好, 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视.奸”。
和高中一样，冷默还是那么受欢迎。
即便在国外, 也有不少人公开在社交平台上向他表达爱意。有同学、老师、华人圈留学生、听过他钢琴演奏的路人……
也就是那个时候, 阎凉感觉到自己精神出现了问题。看着冷默和其他俊美男性的亲昵合照, 他的占有欲和嫉妒如同杂草疯长。他会翻遍这些男性的所有动态，寻找蛛丝马迹。
甚至，他萌生了想把冷默囚.禁独占的幻想。
那样冷默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诱惑着他，“那样，你就可以对他做任何事情”。
大学毕业阎凉买房买了车，银行账户里也有了巨额存款。他去申请了英国签证。
临走前，阎凉改造了别墅地下室。原先有些阴森的地下室被他装修得豪华温馨，还安了一架昂贵的进口钢琴。
他来到英国，第一时间去了冷默学校。
那是一个下着小雨的阴霾天。
阎凉远远地看见冷默抱着课本和同学欢声笑语地走出校园。那一刻他的心剧烈颤抖起来，他感到真实的自己是如此邪恶可憎。自卑一下涌了上来……阎凉双膝发软，差点像条狗一样惯性下跪。他明白，他配不上冷默。
阎凉转身离开。
在恋综与冷默相遇、重逢，相处了这两个月。
像局外人般看着顾柏山给冷默送花、告白，并肩离开塔克拉玛干沙漠，他们在网上晒相恋的幸福，阎凉也渐渐开始说服自己：放手吧。
他不应该再去打扰冷默。
反正他还有一条狗。
有了狗狗的慰籍相伴，一个人的日子好像也不是那么难捱。
直到一周前，陈宁给阎凉打了一通电话。
正是这通电话，让他改变了想法。
–
为了避开人流，阎凉在附近找了家咖啡店，邀请对方坐下谈。
冷默声音发冷，“你跟踪我？”
“没有…”阎凉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解释道：“我确实是因为你才来的希腊，但是我没有跟踪你。可能是巧合吧，我刚才偶然在景区看到你们。”
阎凉在撒谎。
他是费了些手段精准查到冷默所在的位置，从昨天半夜飞机降落就开始在酒店附近徘徊。
但他不知道的是，冷默其实很清楚他在撒谎。
对一个敏锐行业内高手而言，他这种跟踪简直是最低级手段。
冷默指尖把玩着匕首，“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阎凉盯着他手里动作，忍不住道：“你先把刀放下，很危险。”
阎凉对他的印象还是忍不住停留在前人格上。
冷默说：“抱歉，我身体不好，这是我的防身手段。”言下之意，是在警惕他面前的人。
“小默，你应该知道我不会伤害你。”阎凉摘下眼镜，轻轻捏了鼻梁，再次重复那句话：“我这次来，只是担心你。”
冷默淡淡说：“我很好，没什么需要你担心的。”
阎凉看着他，说：“顾柏山知道你精神变.态，患有双重人格吗？”
冷默一顿。
他不知道阎凉是怎么得知这件事的。
但按排除法，对方获取信息的途径只有两个：冷爸冷妈、心理医生。
前者几率近乎为0，那就是八成后者。
冷默漠然道：“陈宁告诉你的？你居然会相信一个严重违反行业保密准则心理医生的话。而且，我并没有你说的这种病。”
阎凉当然清楚陈宁把冷默患病的事情告诉自己不妥。
但他确信陈医生是一片好心。几年医患关系相处下来，阎凉知道陈宁是一个好人。他总是对精神病人们怀着悲天悯人的慈和，像圣父一样拯救他们。
正是陈宁拯救了他，让他重获新生，才没让堕落进偏执欲.望的深渊。
阎凉试图说服他：“一般得了精神病的人都觉得自己没病。以前我也是这样。”
冷默仅剩的耐心在告罄，“所以你就为了这个大老远来希腊找我？怎么，你要把我绑回去治疗？我总共才跟陈宁见过两面，做过两份问卷，他就笃定我有精神病了，真的很可笑。”
阎凉还想再说什么，冷默已懒得听下去，起身冷冷地说：“你再来纠缠我我就要报警了。”
阎凉目送对方背影离开，心想跟从前脆弱无害的人格比起来，现在的冷默更像是一朵香艳带刺的玫瑰。如果贸然靠近可能会被扎得满手血。
喝了一口咖啡。
不知为何，他呼吸更急促了几分。
如果玫瑰生病了，很快就会烂掉。
阎凉认为自己肩负着拯救玫瑰的任务。他喝完了杯子里剩下的咖啡，从小养成的节俭习惯，让他又把原本给冷默点的没动过的那杯冷饮拿起带走。
刚拐道到巷口，阎凉撞见了顾柏山。
顾柏山慵懒地靠在巷口墙上，指尖夹着一支香烟，整个人仿若一个玩世不恭的贵公子。他眼梢微眯噙着笑，可却莫名透着股来自大型野兽的压迫感。
阎凉有些意外，“你…？”
顾柏山把烟头碾灭扔进垃圾桶里，不紧不慢地向阎凉走来。
“好久不见，阎先生。”
假如阎凉稍稍用心观察，兴许就会发现这周围没有摄像头。
但顾柏山温和的笑容让他放松了警惕，“挺巧的，我这两天来找朋友，没想到你也在雅典。对了，冷默……”
话没说完，阎凉就被对方一脚踹进了巷子里。
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眼镜就碎了掉在地上。他擦了下嘴角的血，怒目而视。可因为近视，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高大身影。
顾柏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跟踪别人的男朋友很有趣？”
……
被送进医院时，阎凉已意识不清。
他以前以为顾柏山就是个有钱爱玩的公子哥，可现在，他本能地感到危险。
自己似乎惹到了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狮子。
而这样凶残的狮子，竟然甘心做下方？
–
顾柏山回到遗址，冷默还在原地。
他跟没事人儿似的问：“太阳好大，我们还要继续参观吗？”
冷默：“不了。”现在没什么兴致。
回酒店的路上，冷默告诉顾柏山阎凉跟踪自己的事，并说：“也许我们应该换一家酒店。”
“他真变.态。”顾柏山眉头皱起又松开，安慰道：“没事，反正这边景点也玩得差不多了，我们提早一天去扎金索斯沉船湾。”
冷默点点头，“行。”
顾柏山毫不掩饰自己对冷默过去恋情的好奇。
以前他们几乎对此避而不谈，但他认为今天是一个提起的好时机。
“哥哥，你现在还喜欢阎凉吗？”
冷默很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当然不。”
想了想，又解释道：“在我这里，前任就代表过去式。他现在对我而言就跟陌生人一样。”
事实上，确实也是陌生人。
原主是多情泛滥。但冷默对阎凉并不感冒。
“噢~懂了。”顾柏山拖长了音调，又道：“可以问一下你们分手的原因吗？”
冷默转头看他，“你问这个干嘛？”
顾柏山笑着说：“往后引以为戒。”
谁让冷默是不吃回头草的类型。
前任犯过的错，顾柏山心想，自己绝不会再犯。
冷默：“……”这有什么好引以为戒的？
但这个，确确实实也是摆在他和顾柏山面前的问题。
如果不能解决，他们应该也走不下去。
冷默自己能忍受柏拉图，不过他觉得顾柏山恐怕忍不住。
他最无法容忍的底线，就是出轨。
想到这里，冷默缓缓说：“属性不同。”
顾柏山：“你再说一遍，什么不同？”
为了让对方更明白，冷默决定讲得通俗点。
“我们都是1，因为没地方.插，憋不住就分了。”
顾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