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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小杨说过,全哥现在列入重点保护对象了,林秋觉得全哥本人估计不会出什么事,有事也是“有别人的事”。他倒没着急,只是淡定地与老王意识交流道:「怎么全哥有事是你来通报?他来学校……哦,不对,他住宿舍的吧,起床了?」

第一百章

小杨说过,全哥现在列入重点保护对象了,林秋觉得全哥本人估计不会出什么事,有事也是“有别人的事”。他倒没着急,只是淡定地与老王意识交流道:「怎么全哥有事是你来通报?他来学校……哦,不对,他住宿舍的吧,起床了?」
“早就起了啊!”老王似乎还有些不适应这种交流方式,眼神在林秋的脸和空中的虚拟屏幕来回转换,一个不小心踉跄了一下,赶紧扶住墙才没倒,抹了一掌的白粉,“办公室正在闹呢,你赶紧去下!”

「干吗叫我去啊……」林秋一边嘀咕着,一边四下环顾,「你有没有看见什么?」

“啊?”老王茫然地道,“没有啊,怎么了?”

「没什么。」

扫地的上吊鬼不见了,林秋安然无恙地走出了教学大楼,外面阳光灿烂,他一时间心情莫名好了些,直到走近办公室听见了全哥的大吵大闹。

“你们别拦着我!”一推门,全哥的怒吼就冲进了林秋的听觉,“我又没干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凭什么不让我去!这种小事我分分钟就搞定了,没危险的!放开我!”

全哥注意到了林秋的到来,立马冲这边叫道:“林哥,林哥,帮我一下,我要去救人这些人拦着我!”

林秋注意到拉住全哥的小伙子们虽然没有穿军装,但是面目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那么一致,人人都是板寸,脸上干干净净,往他看过来的眼神带着无奈。

一共有三个,两人各自拉住了全哥的一条胳膊,还有一个人抱着全哥的腰,也没使劲,不过这样子他是绝对用不出芝麻开门的,他这觉醒技每次使用前要“运气丹田”、“沉声静气”,就差来个“沐浴焚香”了,对于获得这个觉醒技,他还是非常自豪的,但是使用起来到底没那么顺滑,嗑嗑碰碰的,系统说过这就是空有“枪”没“子弹”,地球力量不够的缘故。

林秋问过怎么增加地球力量,系统故弄玄虚地丢下了“多体悟”三个字。

「怎么了这是?」林秋下意识地说了句,失去声音几个月了,有时候他还是会动嘴说话,只不过说不出来声罢了。

“林先生,我们真不是不明事理,就是这事太危险了,你劝劝全哥吧!”一位长着狭长丹凤眼的小哥开口道,“我们也有难处,好歹给上面打个报告是不?”

林秋瞄了眼这位,长相倒是令人印象深刻,但是未免太稚嫩了点,看起来跟未成年似的。

「你倒是具体说是什么事啊。」林秋说道。

“全哥要去矿难救人。”丹凤眼小哥一句话道出了重点。

林秋一怔,反应了过来,警惕地在心里说了句:「你能听见我说话?」倒是没用意识交流,如果再来一个读心者,他可不怎么高兴。

幸好,丹凤眼小哥这次终于没有答话了,只是一脸期盼地望着林秋,他想了想,又把同样的问题用嘴说了遍,果然,回答来了:“我会读唇语,您就直接说就行了,我读得出来,杨教官特意把我调来的。”

林秋倒是没想到还有这等人才,方便是方便了:「你们叫小杨教官?是他学员?部队的?」

“不是,特训时说习惯了。”丹凤眼小哥解释了句,“您还是赶紧劝劝全哥吧!”

林秋没来得及说话,全哥已经在三人放水后脱了身,冲过来把手机塞到他的眼皮子底下了:“山西矿难,二十个人被困在下面了,说是还有透水问题,什么岩层被打坏了,又不敢用大型机械,这事还是家属爆出来的,矿主说不救了,一家赔十几万,这是救命的事啊,家属召集能人帮忙救人!”

林秋接过手机看了会儿,这是微博上爆出来的,转发数惊人,他的第一反应是怀疑,现在这年代,悄悄不救的有可能,敢在人活着的时候就大言不惭地说出不救而且还是十几个人,这有点夸张,感觉跟巴不得事情闹大般。他看了下地点,并不是特别偏僻的村落,算是个地市级的城市。

「要不再等等?」林秋问道。

全哥立刻去看丹凤眼小哥,听完“口译”后,他怒气冲冲地道:“这种事怎么等啊!多等一会儿就是一条人命,林哥,我一直尊敬你,胆子大性格沉稳又有正义感,怎么你现在发财了有名了,变成这个样子?!人命啊那是!”

奇异的是,林秋没有生气,只是有点欲语还休。

老王显然事先就知道了这事,特意去喊林秋不是来劝全哥的,应该是来劝这些小战士的,此时也跟在一边帮腔:“秋秋,我觉得全哥说得在理,对全哥来说就是开个门下去,根本不算个事,顶多吃点甜甜圈就完了,对那二十多个家庭来说这不一样,都是人命啊!”

林秋斜了眼老王,这货不自觉退后一步,干笑道:“我就是觉得……有什么内幕什么的,只要实打实救上二十个人,那也无所谓啊!微博上确实假消息多,水军多,但是我想这二十多人命的事,多少是真的吧?就算只有一个两个人,那也是人啊!”

你怎么知道一定有二十个人危在旦夕呢?

这句话林秋没说,只在心里浮现了片刻,之后他有些唾弃自个儿了:从什么时候起我变成这样了?只讲利益?只讲得失?人命对我来说到底是什么呢?

见林秋一直没表态,丹凤眼小哥挖掘了另一个角度:“你们就没想过,这也许是一个引诱全哥的圈套呢?”

这么一提,全哥和老王都愣了下。

“这要是圈套也太粗糙了吧?”全哥露出犹豫之色,“这么广撒网,怎么能肯定我会去?最先引来注意的肯定是当地政府和救灾部门,如果是假的,这一查不就是漏陷了?”

“如果是真的矿难,但是人是假的呢?”丹凤眼小哥说完,见全哥和老王还是一脸懵逼的神色,耐心地解释道,“第一,矿难了,而且闹这么大了,不是让当地政府赶紧救人,反而向社会召集能人,你不觉得奇怪吗?你有没有看第一个@你的号?一个新注册的小号,这是他发的唯一一条微博。第二,为什么是能人?不是应该找有相关救灾经验的人吗?第三,这整件事的节奏就很奇怪,矿难发生时间是今天凌晨四点,这才几点啊突然就转发开了,而且还声称老板见死不救,据我所知,如果真的很危险什么办法也没,那老板直接不作声或者说我们正在努力不就完了,干什么这么咄咄逼人的?找抽么这不是?农村那边家属真的敢抽刀子上去的。老板只要说一声正在救,家属也不至于这么短的时间就开始向社会召集,我也是农村出来的,矿难发生到现在连十个小时都不到,家属可能还搞不清情况呢,怎么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情况?反应真没这么快!”

丹凤眼小哥这番分析听起来逻辑自洽,老王和全哥俩个愣头青呆了半天,面面相觑之后,全哥的声音也低了下来:“这……我过去了,他们又能怎么样?在矿道下面啊!”

丹凤眼小哥没好气地道:“你一过去,直接打晕了套个麻袋再走别的矿道出口呗,等我们人过去,早没影了,我们又不熟悉那地方。”

“那你们过去呗,全哥的门又不是只能他自己过去。”老王一直以来都很富有正义感,这种事他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你们比全哥能打多了吧?”

“有心算无心呗,人躲在门的视觉死角,进去一个砍一个。”丹凤眼小哥看老王的眼神很是意味深长,“把我们放倒了,那边说‘出事了,有伤员,赶紧来人’,你过不过去?”

老王来劲了,道:“我就不过去,能把我怎么办吧?”

丹凤眼小哥再度露出无奈的神色:“如果这真是个设计的圈套,你觉得会不考虑你们的性格吗?这是我说了,如果没我,你说全哥会不会过去呢?”

这俩货不吱声了,如果没有丹凤眼小哥这么一番推论,全哥估计第一个就进去了,按理说也该如此,因为只要有全哥,就算发生了什么事也能迅速撤离。

林秋拍一下手掌,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后,说道:「联络一下那边当地的有关部门,问问情况,如果过去的话把小叶子带着,她可以读心,确定真伪就方便多了。确实有矿难发生的话我们一起去,也麻烦……小哥你叫什么?」

“柳竹生。”一直在“口译”的丹凤眼小哥说道,“我出生的时候,我爸刚承包了竹林。”

轻松的话题拉开了紧张的气氛,全哥和老王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才的冲动也消失不见了。

林秋暗中为柳竹生点了个赞,道:「你们是保护全哥的吧?那就一起去,先知和巴利克也可以去,先知可以说服别人,有人受伤时巴利克可以保证我们带着伤员迅速撤离,柳哥,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不用叫我哥,我才十九岁,各位是我哥,叫我小柳就行了。”柳竹生笑眯眯地道,“另外,我是教官派来保护林哥的,我不跟着回家,就在学校。”

林秋眨了眨眼睛,开玩笑道:「没想到我也能混上有保镖了。」

柳竹生笑起来,眼睛眯起一条弯弯的线条:“那可不,您现在是大人物了。”

没听见“口译”的其他人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俩人互相笑。

军警两边同时查询就是快,一小时后,林秋这边得到消息,矿难是真的,被困人数二十一,正在援救中,但是矿下情况复杂,困难非常大。

山西之行已成定局。

第一百零一章

全哥精神饱满、斗志昂扬,因为这次仅有八人过去,他表示就算来回个两三趟也做得到。

至于老王,不能使用全哥“芝麻开门”的他只能可怜兮兮地随便找了个理由,说不去了。

林秋提出了新的要求:「你这次不妨把门开得大一点。」

全哥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林秋的脸,疑惑地道:「你胖了?」

林秋对于全哥的脑回路叹服不已。

「我是指让大型机器过去的那种。」林秋强调道。

全哥脸上的迷惑表情更浓了:“我们要带挖掘机过去?不是说重型机械用不起来吗?”

林秋抹了把脸,打字实在太费劲了,他份外怀念自个儿的声音。

「有没有办法把声音换回来?」林秋问系统。

「你这么笨拙的说话能力,换一个严冬年过来,有什么不好的?」系统开门见山地道。

「少废话,到底有没有?」

「没有,死心吧。」

林秋只得把柳竹生叫来,用口语与全哥说:「我和小杨讨论过是不是能用你的能力去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比如说登月……」

林秋没说完,全哥就跳了起来:“卧槽,这个可以啊!对啊,我可以直接送人去月球!”

「但是这样做的前提是你的门够大,能够让足够多的东西通过。」林秋引诱道,「建立第一个月球基地就靠你了。」

“没问题!没问题!”全哥激动得双眼通红,“保证完成任务!”

林秋笑道:「你不是愤青吗?」

“什么愤青在人类第一个月球基地面前都是虚的!”全哥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那是人类历史的大事啊!”

林秋认为全哥说得没错。

小叶子、先知和巴利克在半小时后来了,井博达和徐薇虽然也很想去,但是林秋认为还是留点空间给全哥的门,毕竟这次主要任务不是打架,更何况,若比打架,三位部队派来的保镖绝对比井博达能打。

林秋好奇过柳竹生三人是不是特种兵之类的,不过小柳含蓄地笑了笑,把话题岔了开去。小杨办事很让人放心,他也不去多想了。

计划再好,总有意外。

严冬年一进来,林秋就很诧异地站了起来迎过去,用意识交流道:「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了。”严冬年的眼神只向空中浮现出的QQ界面瞄了一秒,“我和你能直接交流的。”

林秋一怔,反应了过来,道:「山西那边会出事?」

“没有,一切顺利。”严冬年淡定地道。

「那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和你一起去不同的地方玩啊!”严冬年理直气壮地道,“就我一个人呆在家里,多无聊!”他的视线在室内环顾一圈,“你看,这房间里只有你来和我说话了,我们天生一对啊!”

林秋下意识看过去,立马收获了好几个迅速转过去装模作样的表情,他咧了咧嘴,回头道:「那你这次给我出点力,每次都是闲得什么也不干,你不觉得无聊吗?」

严冬年脸不红心不跳地道:“不无聊。”

林秋:「……」

严冬年要去,林秋是阻止不了的,不仅如此,小柳还提出了其他的要求:“校长,我们是不是带几个学生去?”

「学生?」林秋有些奇怪地道,随即也觉得这主意不错,「那我去叫几个。」

最终,山西之行的人数为林秋、严冬年、小叶子、先知、巴利克、全哥、谢雪落、吕布、柳竹生以及另两位保镖,对于这样的队伍组成,有意见的是全哥。

“你离我远点啊。”全哥对谢雪落咕哝道,这已经不是礼貌的问题,实在是谢雪落只要一靠近,他就开始唠叨徐薇,尽说蠢话,出了不少洋相,“越过多越好。”

“就是,离远点!”吕布跟着起哄,他还顶着一头绿毛,份外惹眼,“我看你这毛病是好不了了!”

“什么毛病,我这是觉醒技,你想要都没有呢!”谢雪落的笑容倒是依旧爽朗,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倒是最先镇定了下来,“行了行了,哥哥们,我就远远地看着你施法还不行吗?”

“这不是施法!”全哥一边咕哝一边运气,闭眼装了会儿逼,突然睁开眼大叫一声,“芝麻开门!”

大家都是看惯了的,只有第一次见的谢雪落一边鼓掌一边大声叫好:“哇,好厉害啊!和动画一样!哇,我第一次亲眼见,原来开门是这个样子啊?”

林秋有些诧异,拉过小柳帮忙道:「你见过全哥开门?」

“当然见过啊,觉醒仪式的视频里不是有吗?”谢雪落不明其意地道。

林秋在心中对系统道:「把视频里全哥开门的段落全剪了。」

「不可能的,第一个女鬼网吧还是他的独角戏呢。」系统不紧不慢地道,「还有,这种事是不可能一直瞒下去的,没意义,你还不如想想怎么增加一些觉醒者,早点组建觉醒者联盟。」

「我还复仇者联盟呢!」林秋没好气地道,「那你过滤一下网上的留言和消息,找找有没有特别的。」

「行了,我知道了。」

全哥大概是使出了洪荒之力,脸憋得通红,鼓着腮帮子死盯着开门的线条,就连肚子都收起来,浑身绷紧,仿佛在生孩子般。

“呼——”

终于,门开了,那是一扇黑色的门,边缘镶满了铁灰色铆钉,主体却像是某种黑色岩石。

众人在门前站定。

“好像没变宽啊。”童言无忌,小叶子第一个开口。

“大概变宽了几厘米吧。”先知打了个圆场,“这种事要慢慢来的,急不得,你也是,上次流鼻血吓死我了,以后可不准啊!”

“知道啦!”小叶子嘴上应着,却丝毫没有后悔的样子。

“吃的甜甜圈不够吧。”小柳笑着拍了拍随身的包,“我们带了好多这次!”

全哥通红的脸白了白,强作镇定地道:“行了,快走吧!”

所有人快步通过,谢雪落最后,她一出去,门就瞬间解体消失,吓得她往前紧急蹦了好几步。

全哥连续吐了好几口气,精尽人亡的表情再度出现。

“不是吧,你这就不行了?”谢雪落诧异地道,“大哥,缺乏锻炼啊!”

“你太胖了!”全恼羞成怒地道。

“卧槽大哥,我这样都叫胖的话,全世界都是胖子啦!”谢雪落毫无惧色地反驳道,这是她最喜欢的把戏,如果谁也不理她才叫痛苦。

全哥干脆地闭上了嘴。

原本为了节省全哥的“精力”,锚点想设在家属提供的某个被困矿工的照片,这个想法理所当然地遭到了小柳的激烈反对,林秋也觉得不太妥,所以,开门的锚点还是设定为了矿山老板,大家一过来,就看见矿山老板瞪得滚圆的眼睛和大张的嘴。

矿山老板的年纪比大家想像得要轻多了,看起来似乎只有三十来岁,即没有小肚子也没有一身肥肉,穿着一身运动装虽然随便了点,但是显得人亲切年轻了许多。

“啊,你们就是……那个什么觉醒者吧?”矿山老板的普通话带着浓重的当地方言,不过总算能听明白,“感谢各位来支援!”

矿山老板激动地握住了小柳的手,外交事宜,也只有小柳比较适合,剩下人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一个叛逆的青春期少年。

“现在下面什么情况?”小柳问。

“不太好,据逃上来的工人说有透水,无线电虽然有但是用不了,我们试过了也联系不上,现在时间还没过去太久,所以正在想办法打通通道。”一提起矿难,矿山老板立马变得忧心冲冲起来。

不止是小柳,其他人也在察颜观色。

“有报道说你准备一人十几万买命不救了……”

小柳的试探还没说完,煤老板就气冲冲地道:“把人救上来都用不了两百多万,还不用死人这有什么不好?!我吃饱了撑的硬生生让人在下面死了去赔钱!”见众人脸现怀疑,他更加愤怒地道,“好,就算我神经病损人不利己,我傻逼么还把这话说出来?!嫌别人不够恨我?!矿老板名声本来就不好了,我没事干就招人恨啊我?!”

看起来这位老板是看过网上的言论了,提起这碴就气不打一处来。

林秋悄悄靠近小叶子:「真的假的?」

「真的。」小叶子用心灵感应回道,「他一直在心里说早晚要把造谣的龟孙子揪出来给剁了,还怀疑是和他争买这个矿的老板搞鬼。」

林秋稍稍放下了心,对着小柳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我们过来您就放心吧。”小柳坚定地道,“拯救老百姓是我们人民解放军的义务!”

矿山老板一愣:“你们不是那什么……超能力觉醒者?”

“我是现役军人。”小柳打了个含糊,“您赶紧把下面矿工的照片给我们吧,时间不等人。”

“行!行!”矿山老板激动得眼都红了,“这下可好了!”

被困矿工的照片是工作证上面的,这煤老板规章制度做得还不错,全哥盯着看了半天:“行了,准备吧!”

时间就是生命,这次可没什么机会慢慢来,全哥主动拿了一个甜甜圈塞嘴里,再度运了半天气,大喊:“芝麻开门!”

这次的门是花岗岩制成的,在四个边角有着金色的三角型防撞角,居然有点优雅的风格。

林秋盯着那个金色撞角,总觉得哪里不对。

全哥的门一般来说都是和即将要去的目的地或者人有关系,有的是来自他的个人认知,有的是来自对方。

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风声和一股地下特有的湿声钻了出来,除此之外是一片黑暗。

全哥下意识想过去,被保镖一把拉住了。

“我先吧。”小柳自告奋勇道。

没想到,有人更加无畏。

“我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谢雪落敏捷得如同一只螳螂,瞬间钻进了门内。

第一百零二章

门开得很狭窄,奈何谢雪落瘦得像一张纸,一溜烟就钻了进去,连站在门边的小柳都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没入黑暗之中没了影子。

“喂——”小柳条件反射就要往门里钻,刚迈半步又硬生生停了下来,看向全哥,“这个门是会直接开在锚点身边吧?有距离吗?”

“不会超过一米远。”全哥立刻答道。

“如果有障碍物呢?”小柳追问道。

“排除障碍物后的最近范围内,如果有液体之类的一开门就会流出来的,所以门都是向我这边开,防止有什么东西砸到人。”全哥麻利地解释完,有些不安地道,“怎么了?”

小柳没理会,冲着门内大喊道:“有没有人?!”

隐约的回声响起,渐行渐远,一听就是处于某个封闭的空间内,但是无论怎么睁大眼睛,里面都是一片黑暗,“保镖们”掏出准备好的手电筒,奇怪的是,就算是军用战术手电也只能照到紧贴着门后的范围,露出岩石泥土,再远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小柳转向矿山老板:“塌方会形成这种空洞吗?”

矿山老板在小柳喊的时候就有些心惊肉跳的,此时被这么一问,结结巴巴地道:“不、不会的,一般矿难如果有塌方,能存活的矿工都是躲在某个支矿道之类的,不会有这么大的回声。那什么,在下面大喊是非常危险的……”

小柳眯起眼睛,显出几分严厉道:“你不是说无线电不能用吗?那你怎么知道这下面有人的?”

“先开始能用的啊!”矿山老板被柳竹生的严厉表情吓了一跳,不得不说,当兵出身就是不太一样,身上有股煞气,“后来再呼叫就没回应了,地下情况复杂,缆线断了什么的,各种情况都时不时发生,更何况还有矿难。”

全哥已经等着不耐烦了,一直在门边跃跃欲试,却到底没有胆大到和谢雪落一样直接进去:“能不能进了?”

“不太对头。”小柳下了个结论,“里面是黑的吧,如果开在锚点附近,矿工又活着,看见这光了为什么不出来?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活动空间?还有,谢雪落进去这么久了,怎么没反应?”

众人这才一惊,察觉到谢雪落如同泥牛入海,一去不返,即没有声音也没有人影,活像消失了般。

“这个门是不是有问题啊?”一直假装文静的吕布嘀咕了句,换来了全哥的怒目而视,顿时再不敢开口。

柳竹生对着众人招了招手,示意大家围过来,压低了声音道:“你们都不能进去,我和队员们去,五分钟后全哥你以我为锚点开门,如果我没有出来,你们立刻就走不要犹豫。”

林秋对小叶子道:「矿山老板心里想的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他只是在想这个门是怎么回事,还有矿工会不会死了,要赔多少钱。”小叶子轻声道,眉头紧皱,“都是些他会想……唔,不相干的思绪太多了,有个矿工向他借了不少钱,还有个矿工家属好赌,难缠,万一死了要怎么对付,大多数都是这些东西。”

林秋听完,冲着柳竹生点了点头,“说”:「你们去吧。」

话音刚落,林秋就听见严冬年特有的懒洋洋的声线:“我在里面等你。”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严冬年进入了门内,动作很闲适但是无比迅速,谁也没来得及拦他,离得远的柳竹生只来得及扒住门框。

“无组织无纪律!”柳竹生气急败坏地喊了句,“林哥,你能不能……”

林秋不得不解释道:「他有预知能力,如果他进去了,就说明没有危险。」他完全没想到将来会为这句话负上多大的责任,「我还是进去吧,他叫我进去肯定有原因,说不定会错过什么机会。」

柳竹生的脸色非常不好,阴晴不定了片刻,道:“林哥,这事你能保证吗?”

「可以。」林秋几乎是脱口而出,讲完了,内心深处某个地方才溢出了不安,不过话已出口,“可以”两个字的口型又很难蒙混过关,「不用担心,他坑谁都不会坑我的。」

「呵呵。」系统说。

这句话与其说讲给柳竹生听的,不如说是自我安慰。

柳竹生最终还是放行了,他拦得住一个人,拦不住这许多人,不过,有一个人他怎么都不肯放行。

“全哥,你就在外面等着,千万千万不要进去,我求你了。”柳竹生苦口婆心地道,“你在外面,我们所有人的安全都有保障,你进去了,我们还要保护你,何必呢?”

全哥面皮抽了抽却还是答应了,只是颇有几分不得劲的感觉。

如果是小杨,这会儿肯定捧一下全哥,诸如“我们的安全都托付在你手上了,你要是出什么事我们怎么办,一定要先保证你的安全,我们才能安全”之类的高帽子砸过去,全哥九成就笑呵呵地就答应呆在外面了。

姜还是老的辣啊……

林秋一边这么感叹一边给小叶子道:「你和先知呆在外面,随时注意矿山老板和其他人,先知最好给他们洗洗脑,巴利克和我们一起进去。」

小叶子很有自知之明,点头之后传达完,先知当然巴不得这样,对于林秋到哪里都要拉上小叶子她一直颇有微辞。巴利克倒是很爽利地答应了,似乎并不以为意,又或者对自个儿的觉醒技十分有自信,林秋只见过一次,更没有试过,也不知到底是怎样的。

林秋进门内第一时间就警惕了,甚至叫系统注意提醒他,令人意外的是,严冬年并不在。柳竹生给每一个人都发放了手电筒,他们考虑足够多,带得也够多,战术手电筒并不轻,不过以一个成年男性的力道拿得还算轻松,他顺着手电筒的光芒环顾了四周,发觉这确实是个矿道,与他想像中那种低矮原始不同,这矿道不仅有着平整的硬质地面,甚至还铺着矿轨,弧形顶每隔几米就有支架龙骨,吊着照明灯,虽然一个都没亮,好几条不知作何用的缆线在头顶延伸至远方。

林秋往一边走了几步,拐过一个弯就看见大块石头泥土堵死了矿道,走回来时,全哥的门已经消失了,除了手电光源只剩下一片黑暗。

想到矿山老板说下面不适合大喊,林秋毫不犹豫地道:「系统,意识联系一下严冬年。」

等了几秒,没有回应。

林秋狐疑地又叫了声:「系统?!」

一分钟后,林秋确定了一件事:系统不见了。

这可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或者说,他希望系统从来没出现过,然而,他也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就如同人死不能复生。他曾经问过系统,如果将来设计了有关“时间”的觉醒技,是不是可以回到过去阻止系统的落脚。

系统的回答很爽朗:「不可能的,就算你阻止了,也只是在时间线上创造了一个不同走向的分支,当你回到现在,回到的依然是现在这个时间分支。据说有些文明有着足够高的维度,能够操纵时间支线,随意合并复制,但是,我们这种三次元人物的限度也只是创造或者毁灭不同的时间支线罢了,满足吧,好歹你不是二次元生物。」

这样的回答还真是一点也不出乎林秋的意料之外。

此情此景,林秋最不想的就是与系统分道扬镳,孤身一人处于死寂的黑暗中对人类的情绪影响真的太多了,况且,他已经习惯了系统的“便利”,许多时候系统不仅能提供不一样的视角,更像一个伙伴,能够与他相伴。

“严冬年?”林秋一开口,声音就在矿道里引起了微小的回响,他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回应,“有人吗?”

当回声不断重复着消失时,林秋已经明确了:这不是现实。

声音回来了,系统消失了,其他人都不见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真正的他是不是呆在某个地方,像傻子般任人摆布?为什么系统会不见?这是幻觉?还是控制?又或者“无中生有”的创造?这会是个觉醒者吗?这个觉醒者会有多强?

林秋有点诧异,他即没有恐慌也没有害怕,只是冷淡地想着这些找不出答案的问题。

林秋试着往矿道没有堵住的那一边走过去,道路很容易走,他的旅游鞋踩在上面没有一丁点声音,仔细倾听后,他确定这里什么声音也没有,不一会儿,他的听觉里就开始出现有节奏的嘭嘭声,那是心跳的声音,再过会儿,恐怕血管里血液流过的声音也会出现。

“阿秋。”

此时此刻,这个声音充满了拯救感,林秋看向声音来处时甚至有些热泪盈眶。不过,看见真人时他顿时就泄了气。

这不是他的那个严冬年,这个更年轻、更稚气,眉眼间满是疑问。

“阿秋,你怎么还不来?”严冬年似乎真心在疑惑,“爸妈都在等你啊。”

听见这句话,原本准备上去给严冬年几拳看看会发生什么事的林秋改变了主意。

第一百零三章

严冬年的步伐洋溢着说不出的兴奋,哪怕不是特别留意都能看出来,林秋有些好奇地观察着这个“陌生人”,总觉得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矿道的硬质路面不知何时变成了地板,当光明突然出现时,林秋不自觉地眯起眼睛,左侧出现的大窗户外是一片森林,一颗颗白松拔地而起,郁郁葱葱的树冠差不多刚到窗户附近,说明这不是一楼。

林秋没有吃惊,现在他看见什么都不奇怪了,毕竟这不是现实。

林秋进入了一个小木屋,包括墙壁也是木板条拼成的,墙上挂着许多装饰画和照片,他匆匆浏览了一眼,有他熟悉的脸,也有不熟悉的,老王的面容在角落一闪而过,照片上老王和他紧紧拥抱着,脸颊贴在一起,那份开心与爱情几乎要冲破凝固的相框了。

严冬年打开了一扇门,林秋眼前出现了一个长条餐桌,横头上摆着生日蛋糕和许多佳肴,而他的父母——多年不见的、年轻时的父母——就在餐桌两边,对他笑眯眯地齐声喊道:“生日快乐,儿子!三十岁啦!”

林秋从面无表情的状态中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不得不说,这个气氛还真不错,窗外阳光明媚、风景宜人,屋内父母热情、朋友……亲切,当然,联想到严冬年说过的话,此时大概老王已死,严冬年就是他的爱人了。

林秋突然来了坏心,对父亲道:“我和严冬年在一起你不反对吗?”

父亲的面容年轻了许多,是林秋记忆中不曾出现的健康平和状态,听完问题后,他稍微愣了下,随即作出一付喜怒难为的表情:“你们都在一起了还来问我干什么?反正你现在也出息了,想做什么我也管不了。”

这话听起来就像普通家庭父母会说的,那种无奈又亲热的感觉。

林秋扬了扬嘴角,说:“我出息吗?”

“怎么啦?”林秋记忆中母亲的面容已经很模糊了,他甚至连一个具体的印象都没有,毕竟母亲去世时他太小,还不到懂事的时候,眼前这张脸看起来十分陌生,“你俩吵架啦?”

“怎么可能,没有的事。”严冬年顺理成章地在林秋身边坐下,就像小俩口般,这种理所当然的气氛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他今天不知道想到什么呢,压力太大事太多了,最近我们挺忙的,集团也是联盟也是。”

“要注意身体。”母亲叮嘱道,“离了你们地球还是会转的,全世界几十亿人呢不缺你这一个。”

“但是主试官只有一个啊。”严冬年笑道,“我喜欢的人也只有一个。”

“你这死孩子!”母亲嗔怪地道,“整天甜言蜜语的。”

“这不能怪我,要怪就怪创造我的人。”严冬年冲着林秋努了努嘴。

屋子里满是笑意,林秋保持着嘴角上扬的表情,就这么冷静地看着这一切。母亲点亮了蜡烛,唱起了生日快乐歌,和着节奏轻轻拍着手,父亲虽然一开始正襟危坐着,但是过了没多久就开始露出笑容,手指合着母亲的歌声点着桌子,仿佛在打拍子。

唱完了,母亲把蛋糕往林秋面前推了过去,笑眯眯地道:“许个愿吧,唉呀,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多少年没在人前唱歌了,都是冬子,非要来个西式的生日,要我说啊大家一起到外面吃个饭多好,我这做饭的手艺也不行了……”

“瞎说什么呢!”父亲的语气里毫无怒意,“外面那么多人,把林秋认出来了怎么办?”

“也是,我家儿子是名人了。”母亲把蛋糕推了推,“吹蜡烛啊!”

林秋不觉得这个场景享受,只觉得荒谬,不过,他还是低头吹熄了蜡烛,再抬起头后,他就看见父亲端着一杯酒,道:“来,和我喝一杯!”

那是个小浅口杯,喝白酒的,就和他记忆中的一样,装得满满的,一口闷了就算酒量不错的人也会上头,如果不经常喝的,这一杯足够放倒了。

林秋瞅着那杯清澈的白洒,突然怒上心头,往事涌进脑海中,驱使着他站起来,双手抠住木桌的边缘,使出了自个儿都不敢相信的力道,直接掀翻了这一桌虚假的美好。

“你干什么?!”母亲惊叫道,双手放在胸前一脸恐惧与茫然。

“你这畜生!”父亲站了起来,面容扭曲地叫道,“给你点脸就不干好事!”

林秋觉得不过瘾,仅仅是这样太不过瘾了,他怒火上头,眼前只有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母亲早逝后,父亲和姐姐是他人生中最熟悉的人了,但是经历了种种事情,这两张脸变得陌生又遥远。

此时,他只觉得眼前这个东西令人愤怒,所以,他做出了一个普通人失去理智会做的事,冲着那张碍眼的脸挥了拳头过去!

“WhattheFuck……”

一个违和的女声从父亲口中传来,有那么一瞬间林秋以为自个儿听错了,但是很快,他确定不是错觉。他明白了“父亲”这个角色是关键点,冲上去一把揪住父亲的领口,拽着人直接往墙上摔去!

父亲像一片没有重量的棉絮般撞上墙壁后消失不见,温馨的小木屋消失了,年轻的严冬年和母亲也不见了,只剩下阴冷昏暗的矿道,以及一个捂着脸的白人女性。

“What’swrongwithyou,Heisyourfather!”金发碧眼的女性半边脸肿起老高,含糊不清地叫道,她的眼中满是警惕,不住地往一边退去。

「系统。」林秋第一时间叫道。

「我在呢。」系统倒是不慌不忙地回答,「你醒得挺快啊。」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林秋怀疑地道。

「大概猜到而已。」

「你听起来一点也不担心?」

「因为这件事又不会致你于死地,我只不过和你一起换一个世界而已。」

林秋沉默了片刻,开始打量四周。

这是个半球形的空间,矿山老板似乎说过,地下矿道大多不会建成四四方方的形状,弧形有着更好的抗压力,所以矿道顶是弧形,大空间是半球形。

有许多人排着队面贴着墙壁直直地站立着,昏暗不清的环境下看起来十分渗人,仿佛中邪了般。仔细看去,会发现有些人的身体变得半透明,而有些人则比较实质,在这其中林秋发现了先进来的同伴们,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他扫视了一眼严冬年的方向,这货也规规矩矩地贴着墙壁,一动不动,按理说严冬年早该料到会发生的事,难不成这件事真的没有伤害?

「唔,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伤害,如果这个人成功,至少在这个世界里就没你们了,总之,这是个觉醒技,这位是觉醒者。」系统解释道,「具体的你可以问这女的,我给你开意识交流。」

「你是谁?」林秋说中文,系统贴心地给翻译成英语。

白人女性还在震惊于眼前出现的东西,语无伦次地道:“这是什么?你是谁?这是觉醒技吗?你怎么到我脑子里的?”

「你是谁?」林秋重复着这句问话,威胁性地往前踏了一步,「我想刚才那一拳足够了。」

白人女颤抖了下,急急地退了几步,直到背后抵着墙再也无路可退了才小声道:“我对你没有恶意。”

「你的目标是全哥?」林秋开门见山地问。

白人女茫然了下:“谁?”

「全立人。」

“啊,哦,是的,是他。”白人女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了移,“我只是想带走他而已,和你们没关系。”

「那为什么把其他人弄进幻境里?」林秋猜测道。

没想到,白人女居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带着几分得意道:“那不是幻境,你所经历的都是真实的,只不过,不是这个宇宙。你可以称之为平行宇宙,或者另一个时间线,反正那是真实的,如果你想,我可以让你去那些宇宙。”

林秋一时间没搞清楚:「你是说刚才我所经历的全是真实的?」

“当然,你所经历的是那个宇宙的你发生的事,我是没办法凭空创造别人的经历,只是把你们抛进不同宇宙的同一个人躯体里。”白人女打了个响指,“有人告诉我这种经历叫穿越,我看了不少中文小说,你是中国人,就应该能理解吧?而且,我让你们去的宇宙是你们所期盼的啊,我能够读到你们的渴望,在无穷尽的宇宙中,总有一个是你所喜欢的,所以,我只是做点好事。”

林秋沉默了片刻,与系统道:「还真是令人意外的觉醒技。」

「也是特别没用的觉醒技。」系统吐槽道,「应该说对这个世界没有用,无论是把仇人抛过去,或者把恩人抛过去,无论如何,被抛过去的人在这个世界就不存在了,既然不存在了,她做的这一切都是无用功,享受过她觉醒技的人都不会再和她有联系了,这么滥的觉醒技也亏得你们想得出来!」

仔细一想,还真是如此。

林秋发现有些人的躯体已经接近透明,这些人大部分都是矿工打扮,而他的同伴们则大多还处于结结实实的状态。

「你这个觉醒技的发动需要时间。」林秋下了结论,「不是立刻就能穿越的。」

“当然,这么强大的能力,当然要时间。”白人女一付找到知己的样子,“你还是头一个挣脱出来的,我明明读到你心中的渴望了啊,对你的父亲有什么不满吗?”

「他曾经是我的父亲。」林秋冷冷地强调道,「你说了这么多,也明白我终会问到这个问题,谁派你来的?」

白人女眼珠子转了转。

林秋不是壮汉,但是身高足够,成长时营养也不缺,白人女足足比他矮了一个头,除非受过特殊训练,不然无论如何也打不过他。即使如此,他还是踢过一块不知道哪里来的砖头,踩在脚下。

“行了行了,我说还不行吗?”白人女吐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一个白人男性,挺高大,和你差不多,看起来有点像东西方混血儿,你懂的,啊,他说挪威语。”

林秋眉头一跳,一个滑稽的名字浮现在心中:卫炎。

第一百零四章

卫炎之所以被林秋记住,无非是因为这个奇葩的中文名字和奇葩的出场方式,一如这货的奇葩觉醒技。

以某个关键字来占卜某件事,得到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可能是一个名字,或者一段话,同时,卫炎可以直接瞬移到相关的场所。上次,他就是这样突然出现在林秋身边,询问“要不要一起征服世界”这种中二度爆表的问题。

林秋觉得卫炎不是开玩笑而是真心想这么干,即有手段又有动力,他只是完全不明白这货的动机。

林秋看着白人女子的面容,问道:「他给了你多少钱?」

“一千……什么钱?”白人女子条件反射地吐了几个字后又吞了回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你为什么要来?」林秋换了个提问方式,「或者说你怎么来的?以你这个样子,是怎么下到这里来的,又是为什么要来?撒谎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我比你更了解那个想要征服世界的疯子,我很清楚他不会来接你了,无论他怎么对你说的,他都不可能来了,上去的矿道已经塌方了,你觉得谁会来接你?」

白人女子的表情变得不安起来,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认识他?”

「他邀请过我,想让我和他一起征服世界。」林秋故意做出一付哭笑不得的模样,「无论他有什么理由,你真的想相信一个要征服世界的人?」

白人女子吱唔了会儿,咕哝道:“这不是……超能力都有了,当然会有征服世界这种事。”

「觉醒技是觉醒技,人还是人,哪怕电子货币代替了石头货币,人类的本质都不会变,贪婪自私。」林秋耐下性子劝说道,甚至有些狡辩的意味,「如果他真的打算来接你,为什么连名字都不告诉你?而且他怎么来?他的能力不是瞬间移动,如果他这么告诉你的话,那是撒谎。」

白人女子有些犹豫地道:“你不是和他一样?我又拿什么相信你?”

「因为你无路可走,五分钟后,刚才我进来的那扇门会打开,我会带着我的人离开,而你,就在这下面,不会有任何人来接你,也不会有人陪着你。」林秋冷淡地道,「如果你想跟出去,中国将会以间谍罪起诉你,我想卫炎不会给你做任何身份证明吧?他是直接带着你到这里的,当你坐牢或者被判死刑时,他大概在哪个地方给其他的傻瓜推销他的征服世界计划。你不是他的伙伴,可能他给了你一大笔钱,但是当你死了,钱有什么用?美元买不通地狱的撒旦。」

白人女子恐慌的表情说明林秋猜对了。

「系统,给她放我认识卫炎时的录像。」林秋突然想起了这碴,「怎么该你出力的时候你倒不吱声了?」

「我就不能闲一会儿?」系统一边反驳着一边向白人女子放了那段录像,「放了放了。」

林秋立刻说道:「所以我看见的东西其实你都可以录像的?」

「卧槽,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啊!」系统没好气地叫起来,「我们都老夫老妻了,能不能互相有点信任啊?」

「你闭嘴。」

莫名的,林秋心情愉快了许多,而白人女子看完录像后,终于相信了林秋——或者说就算不相信也无路可走,因为林秋所说的至少从逻辑上无懈可击。

“他给了我一千万美元,把我带到这里来,把所有活着的人全都送到别的世界去,他说事情结束后给他发个消息,他会来接我的。”白人女子竹筒倒豆子般全都说了出来,“他……直接给我打了现款,而且非常绅士,我觉得既然钱都到手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到了这里我才发现是矿道,但是已经来了,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林秋叹了口气:「你不知道无事献殷勤这句话吗?」见女子露出茫然的表情,他不得不自我吐槽道,「对,你不是中国人,还真不知道。总之,你能不能先把这些人放了?我保证你的安全,五分钟后门开了就带你出去。」

白人女子瞥了眼周围面壁的人,又看了看林秋,道:“我是无法唤醒他们的,一旦进入穿越状态,其实他们的一部分就踏在不同的时间线上了,我只能引导他们去寻找不同时间线里的同一个自己,并没有能力定位不同的时间线,实际上,他们找到什么样的时间线取决于他们的渴望,我能控制的地方很少。”

林秋观察着白人女子的表情,一时间无法判断这是真是假,只得求助于系统:「有没有办法阻止穿越过程?」

系统答非所问道:「严冬年绝不会做威胁到自我安全的事情,因为被动预知的存在,他不可能不知道未来的危险。」

林秋秒懂,径直走到严冬年面前,重重一脚踢在对方的屁股上,踢得这货往前撞在了矿道墙壁上——

呻吟声响起,严冬年捂着脸慢腾腾地转过身来,带着抱怨的神情道:“我刚经历到最好的部分,这次上床可带劲了,还是在失重状态下呢,我说啊……”

林秋又是一脚踢往严冬年的二两,被敏捷地躲了过去。

“屁股踢一下就算了,这里可不行。”严冬年嘀咕了一句,如法炮制地往紧挨着他的柳竹生膝弯上来了一脚,唤醒了这位“保镖”兄弟。

乘着严冬年去唤醒其他人的时候,林秋转过身看向目瞪口呆的白人女子:「你的名字?」

“啊……呃,你可以叫我娜塔莎。”娜塔莎有些吱唔地道,“这不是正式名字不过,我想你也只是想知道以称呼我,对吗?”

「嗯。」林秋也不介意,反正等出去后,以政府的力量查证娜塔莎的身份并不难,「你是俄国人?」

“乌克兰人。”娜塔莎坦率地道,“乌克兰颜色革命时我去了美国。”

林秋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娜塔莎聊着天,只是想套些话来,然而并没有成效,几乎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他只知道娜塔莎是因为一次远游和朋友们走失,在森林里过了一夜后突然拥有这个能力,一开始她以为进入了梦中,后来,她发现朋友们变成了透明,虽然能看见朋友们所接触的其他时间线,但是并不太明白,糊里糊涂地把朋友们送走了,之后一个人回了家。

直到遇见卫炎,为她解释了觉醒技和觉醒者,并且介绍了穿越这种事,她才彻底搞明白了自个儿的能力。然而,她对于觉醒技的控制依旧很少。

「你在森林里迷路的那晚,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林秋追问道。

“地震,并不是太严重,但是能明显感觉到。”娜塔莎想了想说,“当时警察很怀疑我是凶手,不过找不到证据和尸体,又因为地震,最后还是放了我。”她耸耸肩膀,“至少我的朋友们在另一条时间线过得很愉快,那是他们喜欢的人生。”

林秋眉头一挑,低声道:「那可未必。」

「我说了这个觉醒技很没用。」系统冒出来强调。

此时,林秋的伙伴们都醒了,然而,那些躯体开始透明化的人严冬年都没动,依旧面着壁。

林秋意识联络严冬年:「剩下的人不能动?」

严冬年看了林秋一眼,刚迈出半步,林秋已经极有预见地连忙道:「会出事就不要动,直接告诉我就行了不要实践给我看!」

严冬年颇有些遗憾地道:“实际看到更直观啊。”

林秋没好气地道:「滚,我不要用人命来实践。」

“你这次预测得挺准啊,知道会死人了。”严冬年笑起来,“阿秋也进步了。”

「废话少说,透明的人为什么不能动?」林秋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追问道。

“那些是已经跨越两条时间线的人,要么直接过去,要么自己挣脱,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严冬年一摊手,“我就知道这么多。”

严冬年说的是中文,意识交流又是类似QQ聊天,可以点对点,第三人看不到,所以娜塔莎满脸好奇地看着。

“你怎么知道可以唤醒这些人的?”娜塔莎追问道,“我自己都不知道。”

严冬年主动挥手:“我是主试官,通过我的觉醒仪式就可以获得觉醒技,就是你这样的能力。”

“还能定制的?”娜塔莎兴奋地道,“想要什么样的都可以?!”

严冬年微微一笑:“当然不行。”

娜塔莎:“……”

林秋打断了这俩人的废话,问道:「这种穿越要持续多久?」

“一般不会超过24小时。”娜塔莎道,“越认同那边的人生穿得就越快,目前为止最长的一个也就18个小时,有些短的可能5分钟就消失了。”

林秋好奇地道:「他们消失之后的东西你还能看见?」

“不能,消失后就和我断了联系。”娜塔莎道。

林秋又想起件奇怪的事:「为什么我在穿越过程中打的人,却打到你了?」

娜塔莎有些羞涩地道:“当时我正好附在你父亲的角度观看着,没想到你动手了,这是巧合……”

林秋瞄向严冬年,看见了一个得意的表情:“我说过没事的。”

就在林秋觉得大局已定时,一个有些奇怪口音的中文在一个角落响起:“我可不这么想,同志……哦,应该叫朋友,中国现在已经不流行叫同志了是吗?”随之而来的则是一只踢向矿工的脚。

那位矿工的躯体已经透明得几乎看不见了,这一脚过去,就像薄冰遭了外力,突然一下子碎裂成几块,之后,他的身体碎了一地,却诡异的一滴血也没有,仿佛被冻过了般。

卫炎微笑地站在矿道里热情地高声说:“你好啊,林秋!”

第一百零五章

林秋没被突然出现的卫炎吓到,反而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吓了一跳,不止是他,几乎所有人都吓得一耸肩膀。

娜塔莎扯着嘴放声尖叫:“啊——啊——啊——你干什么?!你干了什么?!你疯了吗?啊——”

卫炎看向娜塔莎的表情都带上了几分戾气,显然很不喜欢这种歇斯底里的噪音。

“闭嘴,女人。”卫炎皱着眉头说了句,随即开始往其他矿工踢过去。

短短一句话当然不能阻止娜塔莎的惊恐,她的后背贴着墙壁,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语无伦次地重复着相同的话。

严冬年没有动,柳竹生也没动,只是以诧异的眼神看过来,问:“这人是谁?”

「卫炎。」林秋简洁地道,「一个想要征服世界的觉醒者。」

柳竹生的表情凝重起来。

「他的觉醒技不是攻击性的。」林秋补充道。

柳竹生顿时放松了一些,做出了最恰当的反应,上前一个擒拿手想要抓住乱踢人的卫炎,他是军人,学习的都是直接的战斗招数,不花俏、不警示,他所做的只是打倒敌人,然而,卫炎躲过去了。

卫炎的动作十分灵敏,应该受过了专业训练,他看向柳竹生的眼中有着欣赏:“军人,以色列格斗术,我喜欢你。”

柳竹生的面皮抽了抽:“不识货,这是军体拳。”接着又是一拳捅向卫炎的的面门!

看着俩人打个不亦乐乎,林秋有些奇怪地暗中问严冬年:「你不是说过见卫炎一次打一次?」

“情况不一样。”严冬年两手抄着口袋,“这次他是在做必要的事。”

「所谓必要的事?」林秋追问道。

“以今天发生的事为节点,这些矿工如果活下来会对你的未来造成影响。”严冬年信誓旦旦地道,“还有,会让卫炎的计划提前曝光,造成意外。我预见了这些,他是占卜到了,所以必须来做些什么。”

林秋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狗屁宿命预知论,他没理会严冬年,让系统给一直站在角落里的谢雪落发了条短信,下面没有手机信号,但是这难不住系统。

「靠近那个男的。」

谢雪落听见手机的铃声,拿起来瞄了眼,诧异地看向林秋,指了指自己。

林秋点了头。

谢雪落又指向卫炎,道:“那个帅哥?”

林秋无奈地点了点头。

谢雪落仿佛得到了圣旨,欢呼一声就扑了上去,干瘦的躯体充满了力量,刚一靠近,原本与柳竹生对战不落下风的卫炎就突然停下了动作,怦得一声被打中了脑袋。看见谢雪落靠近,柳竹生敏捷地往旁边一跳,脱离了“主角光环”的范围,幸运地保持了智力。

“嘤——”卫炎的反应十分令人愉悦,居然捂着脸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妈妈——有人打我!”

严冬年大大地叹了口气,有些抱怨地道:“他做的事对你也有利,这些人不能活着……”

「你闭嘴。」林秋毫不犹豫地道。

娜塔莎靠了过来,以惊恐的眼神打量着林秋:“为什么你们这么镇定?”

林秋不明所以地看向这个女人。

“有人死了!”娜塔莎强调道,“这么多人都死了!你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就、就好像他们理所当然会死的一样!”

林秋以意识交流道:「我没有这么想。」

心底的另一个角落,林秋如此自问道。

不幸的是,答案是否定的,林秋已经习惯了死亡,在这件事与卫炎牵扯上时他就已经对平安这个词不抱希望了。

什么时候起,我变得漠视死亡了?什么时候起,我变得满不在乎?什么时候起,即使生命在眼前一个个逝去,我也能冷静地计算着得失?

满地打滚哭泣的卫炎一不小心把一个脑袋踢了出来,泛白的眼睛和青灰色的皮肤正好对上了林秋的眸子,他平静地看着,倒是身边的娜塔莎直接吐了出来。

“你……你怎么能这么……冷静?”娜塔莎一直作呕个不停,根本不敢看向地面上。

从什么时候起,我不再像个人一样了?

林秋无法回答这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压抑内心的情绪,做该做的事。

「娜塔莎,尽快把半透明的人赶紧送走。」林秋道。

“我……做不到!”娜塔莎断断续续地道,“这个不是我能……控制的。”

林秋在娜塔莎面前站定,一字一句地道:「如果做不到,你会有很大很大的麻烦。」

尸体和黑暗为林秋增添了威胁力,娜塔莎脸色一青,用力点头道:“我、我尽力!我会尽力的!”

林秋左右环视了下:「另外,那个女孩子刚进来时你怎么没受影响?」

娜塔莎正在收敛注意力,随口应了句:“什么?”

「卫炎身边的女孩子,靠近她就会变得和卫炎一样白痴,虽然他本来就很白痴。」林秋解释道,「她是第一个进来的,你怎么没受影响?」

“我不知道。”娜塔莎一脸茫然。

林秋看着这个不大的地下空间,道:「你的能力范围是多少?」

“什么叫能力范围?”娜塔莎更茫然了。

林秋无奈地道:「就是在多少距离内能使用你的能力。」

娜塔莎给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只要我能看见。”

林秋有些吃惊地道:「如果你看见的有几千几万人呢?」

“呃,我没有试过,目前为止我试过最多是三百人。”娜塔莎抱怨道,“你能别一直和我心灵感应吗?我没法专心。”

林秋答应了:「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把卫炎送……」

就在此时,严冬年突然对谢雪落大声道:“谢雪落,过来,快!”

谢雪落的动作十分敏捷也十分听话,像只小鹿般蹦蹦跳跳地过来了,随之而来的则是卫炎立马恢复了神智,他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眼珠一转就看见了正在闭眼专注于“送人”的娜塔莎,他掏出了枪,以一个十分标准的射击姿势对着娜塔莎的脑袋射出了一颗子弹!

巨大的枪击声在地下矿道里引起阵阵回响,林秋在看见枪的那一秒已经条件反射地下蹲抱头,回国后,不仅是小叶子连先知都对他进行了紧急枪支教育,中国环境下大部分人对枪并不敏感,对美国人来说,枪声就如同皮肤上的蟑螂,几乎是根植于灵魂中的东西。

娜塔莎直直地往后仰倒,那些半透明的人也同时往后倒去,在空中解体,化作一地的人体碎块。

转瞬之间,矿道里还活着的只剩下寥寥几人。

「不——!」即使不能发声,林秋也在意识中下意识地吼出来,他扯住严冬年的领口大叫道,「我说了叫你不要这样干!」

严冬年带着一些迷惑和苦笑道:“如果你没打算把话打出字来,我也没办法预知到啊。”

“哦,你的超能力是预知?”卫炎依旧笑眯眯,拿枪的手却有意无意地指着林秋的方向,“和我的大体像呢。”

“其实不一样,你的能力很蠢。”严冬年毫不客气地道,“另外,‘大体’不能用在这里。”

“哦,中文真是博大。”卫炎随口应了句,“另外,你的小天使似乎要发疯了。”

林秋确实快发疯了,严冬年的做事完全不顾人命这点他知道,他自信可以控制,自信可以及时制止,但是到头来,事情依旧像是脱缰的野马疯狂前行,而他连追都追不上。

「系统,给我联系严冬年!!」林秋在脑海中怒吼。

「不。」系统干脆俐落地拒绝了,「你现在缺乏理智。」

「我很清醒!」林秋的咆哮快要穿透颅骨了,「联系他!」

系统突然话锋一转:「是你对娜塔莎使用了意识交流。」

「那又怎么样?!」

「就算她没察觉,卫炎大概也会猜出你的一点身份,尤其是主试官这个概念在全世界推广后,很快,你的真实身份就会暴露。」系统不紧不慢地道。

「那!又!怎!样!」

「如果,你死了呢?」

系统冷冰冰的声音浇熄了林秋的愤怒,他以真空般的低温阴沉地道:「你知道我最憎恨你们哪一点吗?不是视人类为蝼蚁,而是这种高高在上的傲慢。你们以为什么都知道,做一些所谓‘为了你好’之类的事,其实不过是为了满足你们的控制欲。你们他妈以为自己是东西?你们什么都不是,不过是人类的寄生虫而已!」

系统冷静地回答:「那你这么生气,是因为我们的傲慢,还是因为察觉到了你自己的无能?」

林秋不得不深呼吸来平复胸中的怒火,与系统的对话已经无法持续,娜塔莎已死,对于这个局面他无能为力。他放开了严冬年的领子,看向卫炎,这货居然还笑了笑,示威般挥了挥手中的枪。

“又见面了,你好,中国人!”卫炎像是挥帽子般挥了挥枪,“上次有人打扰,这次,我们肯定能做一个了结。”

枪口对准林秋时,柳竹生表情紧张地随时准备冲上来做人肉盾牌的样子,而严冬年却一脸闲适。

一个蓝色亮点出现在空中,接着一扇门出现了,很快,阳光透了进来,仿佛照进了地狱。

“啊哦,又是这个门。”卫炎迅捷地收起了枪,敬了个礼,“再见了,朋友们,我们会有机会再见的,中国人,你真的是我征服世界中的关键人物!”

说完,卫炎的躯体像是融化般消失在空气中。

林秋往门外看去,光明太刺眼,他不得不眯起眼睛。

全哥的声音传来了:“你们没事吧?”

第一百零六章

矿难结束了,矿工无人生还,这个结果对觉醒者们来说是个极大的打击,全哥垂头丧气得仿佛认罪般,柳竹生也低着头,看都不敢看矿山老板一眼。

矿山老板紧皱着眉头,沉默了片刻后道:“你们……确定?我是不懂你们这个是什么,但是你们真看见人了?都死了?怎么死的?一个也没剩下?”

一连串的问题令所有人哑口无言,觉醒者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一个想要征服世界的重度中二病患者送了一个能让人穿越的疯女人过来,把矿工送去穿越,穿越没成功,矿工全死了」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

林秋觉得这话说出来,不要说对方能不能承受得住,能不能理解或者认同都是个问题。

衣角被轻轻拽了一下,林秋的脑海里响起了小叶子的声音:「家属都来了,救灾的也来了,正在挖通道。」

「嗯。」林秋心不在焉地应了句,拍了下柳竹生,道,「我们先撤吧。」

“行。”柳竹生松了口气,他巴不得这帮觉醒者整天呆在学校里不要乱跑才好,作为“保镖”真的很难办,更何况他们本来也不是干“保镖”这行的,赶鸭子上架,“全哥,开个门吧。”

全哥再也没了来之前的兴奋劲,低声说出“芝麻开门”四个字。

临进门前,林秋听见矿山老板嘴里的嘀咕:“一帮神经病……”

觉醒者们第一次试图对社会做出正面回馈的行动,以失败而告终。

回到办公室时已经接近傍晚,全哥打了个招呼就回宿舍去了,林秋这会儿已经没劲生气了,更接近心灰意冷的程度,环顾四周,他突然发现少了什么。

「吕布呢?」林秋问小叶子。

吕布的任务是保护小叶子,毕竟是个男性,小叶子和先知老的老,小的小,真出事了跑都跑不了。

小叶子茫然四顾,突然跳了起来:“吕布呢?”

按理说,吕布这么个绿毛盖顶的男性,在中国要多显眼有多显眼,不过进入矿道的人刚刚经历了另一场“幸福人生”,突然被拽回严酷的现实,此行的目标又全然失败了,心情可谓荡到底谷,还真没注意少了个默不作声的人。

此时的吕布并不知道大家居然忽略了他,正与一个满口奇怪中文的家伙说话:“你说叫我跟你征服世界?”

卫炎笑眯眯地坐在一块破石头上,道:“是的,一起来玩吗?”

“嗬,要不是你这个出现方式还挺屌的,我立马一巴掌给你扇明白了。”吕布先是按惯例放了句毫无必要的狠话,随后很感兴趣地盯着卫炎,“你谁啊你?”

“我的名字是卫炎。”卫炎礼貌地回答。

吕布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你这个什么屌名字啊?你是得了胃炎吗?哈哈哈哈,谁给你起的名字?你的中文老师太坏了!”

“我的老师说这个名字会给人带来快乐,我觉得他说的对。”卫炎一点儿也不生气,耐心地道,“你愿意来和我一起征服世界吗?”

吕布稍微收敛了下笑容,上下打量着卫炎:“你要怎么征服世界啊?”

“让全世界都听我们的。”有人居然认真打听起计划来,卫炎顿时精神一振,“我们说,美国听,我们说,中国听,我们说,全世界的国家首脑都要听着,这不是是很快乐吗?”

“确实很快乐。”吕布好笑地道,“你要能做到才行啊!”

“以前我也不能做到这样突然出现啊。”卫炎一摊手,“看,我现在做到了。”

吕布想到卫炎像是一阵烟般的出场方式,不由一阵心动。

“先说好,我可没有觉醒技。”说出这句话时,吕布居然还有一些心虚和羞涩,生怕对方转身就走了。

没想到,卫炎毫不在意:“我知道啊,我看见的是你……你是叫吕布吧?”

“对,我是吕布,但我可不是三国演义那个吕布。”提起自个儿的名字,吕布也有些无奈了,在这点上他与卫炎还真是心有戚戚焉,“什么看见啊?你眼睛有毛病?”

“我?没有啊。”卫炎思考了下,“就是,我喜欢你,觉得你很棒的意思,我记得是叫看见啊。”

“那叫看中!”吕布没好气地道,“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中文!”

卫炎笑了笑:“你愿意和我一起来征服世界吗,吕布!”

“行、行吧……”吕布手插着兜,眼睛却亮闪闪得如同宝石,人生突然以这种方式拐了个大弯,光是掩饰激动就很不容易了,他强迫自我冷静下来,“你这是要我做什么吗?我先说啊,危险的事我可不会去做,而且,你光凭一张嘴就什么征服世界,总要有点实际行动吧?!”

少年的心思还是直来直去了点,他所想的只是让卫炎提个计划、做点表率,具体的、能够实行的事情,而不是这样空口白话。

然而,卫炎是成年人了,闻弦歌知雅意——只是歪了——立刻从石头后面拎出一个黑箱子放在吕布面前:“十万美元,给你。”

吕布瞪着箱子好一会儿,有些不确定地道:“这都给我?”

“是的。”

“没有条件?”

卫炎眨了眨眼睛:“和我一起征服世界算不算?”

吕布哆嗦了下,清醒了过来:“你不会马上要我去做杀人放火的事吧?”

“不会不会。”卫炎笑起来,“你拿了钱就回去生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钱又不多,很快就花光了,你再来对我取,不关系,我很有钱。”

吕布忍住了吐槽卫炎中文的冲动,十万美金确实不算豪款,但是对学生来说已经够多了,他不傻,上过学,无事献殷勤这个成语还是知道的。

“你真的就这么让我拿走了?”当然,金钱的诱惑也是存在的。

“你好烦唉。”卫炎突然吐出一句正宗台湾腔,“拿去吧,我要走了,以后少和中国的觉醒者接触,他们超坏的,和他们没好处,我们要保密啊,吕布!我走了我走了,唉呀,这句话什么意思啊?怎么占出这个了?忙死了!”

卫炎一边说着别人完全不明白的话,一边化作轻烟消失了。

吕布瞪大了眼睛摆出戒备的姿势等了好一会儿,除了枝头的小鸟像看二逼一样的目光,什么也没有。

确定了没有陷阱也没有人后,吕布飞速扑向黑色手提箱,用力一拉——差点儿没提起来——他把箱子抱在怀里,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又急停下来,毛手毛脚地把箱子打开,随即就被绿钞的光芒迷花了眼。

吕布徒步了一公里,天色已经乌漆抹黑了,才与来寻找他的当地警察碰上,还是林秋在学校那边报了警,不然他只能在鬼都没有一个的地方过北方寒夜了,第二天能不能活下来得看他的野外生存知识有多少。

全哥不知是体力耗尽还是心情太差,开了几次门都没成功,急得团团转,最后那边传来人找到的消息才放下心来。

警方直接一路护送吕布到最近有高铁的城市,买了直达学校城市的高铁票,即使这样也接近第二天中午才回到学校,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林秋说:“我要退学。”

林秋昨晚没有回家,在学校找了间教师宿舍住了一晚,其实论条件,宿舍比他的房子不差,甚至还有集中供暖,他的房子只有中央空调,地暖和中央空调的使用感受完全不同。

严冬年似乎完全没察觉到林秋的愤怒,或者说不在乎,施施然回家去了,小叶子、巴利克和先知也累了,一并回去。探鬼小队似乎也没了谈话的精神,各自散去。

回来不久,绿毛少年的小伙伴蓝毛少年就在教师楼下面探头探脑,由于他们的班主任就是林秋,他也没有别的人可问。

幸好,吕布总算安全归来,但是回来后第一件事就遭到了小伙伴的激烈反对。

“你什么意思啊?不是说好要一起当觉醒者的啊?这才见了点小场面,尼玛你就没胆了?”蓝毛少年对小伙伴一样毫不客气,用力拉扯了把对方的胳膊,仿佛这样就可以传达内心的情绪,“你就这么跑了啊?”

“谁跑了!”吕布大声反驳,“我就是不想在这边干了,什么破学校,一个拯救行动把人质全救死了,真他妈笑死人了!”

在场的所有教师都脸上发窘,全哥更是低下了头,一声不吭。

“这、这只是才开始嘛!”蓝发少年说道,“你都还没得到觉醒技,就这么……”

“我走了!我退学!”吕布也不多说,转身就走,他怕老师们问起黑箱子。

一路上吕布生怕被人发现,箱子一直不离身,就这么挟在胳膊下,虽然路上过了不知道多少次验光机,但是他相信消息传得没这么快,只要在这之前把钱带回家就没问题了,家里有背景,他才不怕这个学校敢把钱黑下来。

吕布并没有想到,护送他回来的警察只是穿着警察的制服,实际上的职位隶属于“觉醒办”,他人还没回来,随身带了什么、在哪里被发现的种种消息都已经被传了回来。

绿毛少年和蓝毛少年互相拉拉扯扯极度言情剧地出去了,林秋看着办公室的大门,与柳竹生道:「中国有那种在太空不停环绕地球拍照的卫星吗?能不能看见吕布和谁接触了?」

柳竹生没好气地道:“美国大片看多了您,再说了,就算有,哪有那么巧正好拍到他的?”

林秋觉得也是,转念一想,吕布和谁接触大概也能猜出来,那个鬼地方,莫名其妙塞给吕布一箱子美金的,除了卫炎这个神经病不作他想。

卫炎招揽吕布干什么?未来是不是吕布会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要不要找严冬年问问?

这个名字一窜进脑海里,林秋忍不住又开始生气。

第一百零七章

林秋拿严冬年没辙,打吧打不过,骂吧严冬年又不在乎,赶走吧,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赶,最麻烦的是他所有行动都在严冬年的“预知”之中,这让他连隐瞒都没办法做到。

烦燥得很!

我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教出这样的严冬年?!

学校的老师们正在逐步丰富起来,甚至还有各种语言老师,学生们可以自行选择上文化课,但是格斗、体育和野外生存都是必不可少的,所有学生都要上。小杨的安排是按精英特种兵的目标来,至少体能要跟上,毕竟一旦得到觉醒技,很少有安逸的机会了。

至于那对蓝绿少年,友谊的小船最终还是没能经受住金钱的波澜,分道扬镳了。

“等着,我要你以后一看到我就后悔!”蓝发少年站在学校门口冲着绿发少年喊,“我要你以后一看见潘凤就后悔得哭!哭你今天放弃我们的誓言!”

围观的吃瓜群众不少,这更加剧了潘凤的“人来疯”,眼含热泪地大吼大叫,倒是吕布,头也不回地钻进车走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吕布会被卫炎“收买”,会不会因为名字的缘故?和潘凤成为好朋友,是不是也因为名字?还有,这对蓝绿少年的父母到底是多喜欢三国啊……

林秋趴在教学楼上远远看着学校门口的热闹,系统跳了出来道:「我觉得,是时候提升一下你的地位了。」

「我有个屁地位。」林秋有气无力地道,「我有什么地位?」

「难道你不想更进一步提升主试官的地位吗?」

从系统那强作正经的语气中,林秋捕捉到了一些奇妙的东西:「为什么是主试官的地位?」

「你现在只能算是低级主试官,不想当中级主试官吗?」

林秋沉默了片刻,道:「我说,你这些什么低级中级的,谁评的?不要告诉我是你评的。」

「不是,我只是用个你比较好理解的方式。」系统施施然道,「你该提升一下自己了,不然的话你们双方差距会越来越大啊。」

林秋愣了下,随即反应了过来,阴沉沉地道:「你是想死吗?」

扯上严冬年,林秋当然会不快,系统似乎感受到了,扯回了话题:「主试官的提升很简单,对主试官来说情绪是最不需要的。与觉醒者不同,觉醒者的情绪越激烈,感应地球力量就越轻松,越有可能获得强大的觉醒技,但是你不要,你只需要冷眼旁观,无论觉醒仪式中的是谁,为了什么,你所要做的只是利益最大化……」

「要怎么做?」林秋打断了系统喋喋不休的推销。

「哦?」系统显出几分惊讶,「你居然这么听话?亲,我真的很感动……」

「你再BB我就不做了。」林秋冷下声音。

「那么,宿主亲,你最想消除的是哪种情绪呢?」

林秋沉默了下,说:「憎恨。」

林秋的户口簿上只有他一个人,母亲在他幼时就因为车祸去世,姐姐在他十五岁时自杀,父亲在二十二岁因病去世,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卧槽,你真是个天煞孤星啊!」系统毫不遮掩地道。

林秋并没有动气,从小到大这种议论他不知道听了多少,早就练出来了。

「所以,我们现在要去你父亲的墓?」系统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半点戳人伤口的愧疚也没有,淡定地道,「我说过了,如果想去除某种情绪,你需要回顾这个情绪的起点与终点,全过程。」

「我先回家。」

「你的老房子?」

「不是。」

半小时后,林秋站在了市美术馆外面。

系统问:「你以前住这里?」

「拆迁了。」林秋答道,「不过我还是能估算出大概的位置。」

十分钟后,林秋站在了外文图书借阅室面前,下午的斜阳透过十字窗照进来,他静静地看着埋头读书的众人,想到老房子那半掩的门扉、低低的呻吟,还有落地镜里那张怯懦的脸。

「发生了什么事?」系统难得也温柔了起来。

「很不好的事。」林秋也难得回答了。

「你父亲干的?」

随后,林秋离开了这里,每站一分钟似乎就有无数怨恨沿着脚下的钢筋制爬上来,抓住他,把他拉进地狱。

下一站,是北区实验高中。

还不到高中生放学的时间,林秋正想着怎么混进去时,门口的门卫居然主动和他打了招呼:“今年又来啦?”

林秋抬起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他笑着点点头。

“进去吧,学生快放学了。”门卫和善地放行了,“动作快点啊。”

「你经常来?」系统问。

「每年我姐的祭日。」林秋回答。

教学楼很新,似乎是这几年才盖的,但是绿植都没变,还有教学楼后面的自行车棚,只不过现在塞满了电动车。

「我姐是从顶楼跳下来的,砸在车棚上。」林秋微微仰起脑袋,看着蓝色的车棚顶,「把她弄下来花了不少功夫,因为摔得七零八落的。」

「啊哦,你这个淡定的语气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系统这倒不是冷嘲热讽,是真的有点意外,「加油,你离目标不远了。」

最后一站是市内的公墓,这是目前市内唯一的公墓了,其他都迁走了,似乎经营得很好,当初如果不是母亲去世时就预订了夫妻墓,仓促之间林秋是肯定没办法找到这么近这么便宜的墓穴。

现在的人,连死都死不起。

林秋去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看门人根本不让进,这是惯例,谁来都不好使,更何况,也没人想在晚上去墓地,傍晚也不想。他没有与看门人争论,只是绕着墓地走了个圈,很快找到一处僻静地,攀上一颗巨大魁梧的梧桐,沿着枝干顺顺利利地翻进了墓地。

「你不是第一次这么干吧?」

「当然不是。」

「以前这么干是为什么?」

林秋没有回答,当看见写着名字的墓碑时,系统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你爹如果地下有知,看见你这么糟蹋他的墓碑,大概会气得活过来吧?」

林秋凝视着那布满了划痕的名字,墓碑上的名字是阴刻,每年都要重新上红漆,未死的人则不上漆,此时,那个男性的名字红漆里满是一道道的划痕,似乎有谁在发泄怨恨般。

「活过来好,我正好有点事想问问他。」

「这墓地也不怎么样啊,连个监控都没有,你这么偷跑进来破坏都没人管。」

「监控谁?这里的墓有哪个值得盗的?」

确实,全是火葬过的骨灰,都是一个个小小的方格墓穴,宝贵的城市地皮,人们死后也只能蜗居一角。

「这就是终点了。」系统道,「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没有。」林秋道。

「你看起来挺平静的啊?」

「只是看起来。」

系统沉默片刻后,道:「你不做点什么吗?」

林秋没说话,只是盯着那座墓碑,回忆着那个人。

“你少给我装蒜!你是什么东西,不过和我一样而已!”

“你敢吗?你敢说话吗?装,你接着装,你啊,就是我的种,做不出什么好事来!”

“你看你那个眼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吃我的喝我的,你还想做什么?”

“你去告诉别人啊,看看有谁相信你!老钟?哈!”

种种过去仿佛浪潮般扑面而来,林秋闭上眼,深呼吸一次,在系统的低声絮叨踩上墓碑的那个名字,在旁边,是他没有多少印象的母亲,他微微斜过角度,正好踩在那个名字上。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激动。」

「我需要激动吗?」

「发泄出来比较好。」

「我在发泄啊。」

「如果不是感受到你脸上的肌肉一条都没动,我几乎相信你了!」

「有些事情,不需要用表情。」

林秋慢慢加大的力道,墓碑是大理石的,又用水泥砌在地上,根本一个人赤手空拳能扳倒的份量,他只是徒劳地踩着,如同过去徒劳的挣扎。

「我一点也不喜欢黑暗系的设定。」系统说道,「你爹做了什么?」

林秋没说话。

「说出来才有用。」系统诱惑道,「除了你,这个世界上还有谁知道?」

这次,林秋很快答道:「没有。」

系统没再催促,林秋抿紧了嘴唇,无论他怎么踩,墓碑还是纹丝不动。

天色越发阴暗起来,当最后一丝阳光降下地平线时,林秋收回了踩碑的脚。

「你爹做了什么?」系统重复道。

林秋缓缓吐出了人生最大的秘密:「他欺负了我姐。」

系统一时间还没明白:「他对你姐不好?」

「……猥亵。」林秋换了个更明确的词语,一瞬间,似乎有什么重量从心里迸发出来,「他就是个畜生。」

系统也无语了片刻:「你姐是他亲生的?」

「是。」林秋冷冷地道,「所以我才说了,如果他活了正好,我会有很多很多话和他说。」

光线猛然间黯淡了下来,黑色的迷雾铺陈开来,笼罩着这片无人的墓地。

第一百零八章

「一般这时候你该说些什么。」系统道,「想说吗?」

「说实话,并不怎么想。」林秋冷静地站在墓碑前,凝视着那黑红相间的名字,代表着令人憎恨的过去,「我一直以为我能不在乎,毕竟这么多年,当事人又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无论加害者还是受害者都死了,他们就是一捧骨灰,埋在这个水泥里面,无论追究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系统静静地听着:「然后?」

林秋抬起头,看着空中缓慢旋转的云层,那仿佛是个巨大的漩涡,中心隐隐有着闪电,如果仔细去看不会发现那不过是错觉或者眼花。这个城市冬天的风很厉,突然呼啸起来也不奇怪,下班的人们以为要下雨,加快了脚步,天色黑得如此之快,仿佛时间快进了般,谁也没注意到微妙的变化。

「然后……严冬年来了。」林秋的语气里蕴满了阴冷的冰碴,「他和我说有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林秋,家庭美满、事业成功,父母相亲相爱是对模范夫妻,父亲功成名就,母亲温柔贤惠。那一刻我只想弄死他,憎恨是那么……那么的强烈,强烈到我无法承受。」

系统没接话,只是沉默着。

「如果说我的父亲没错,那是谁错了?母亲吗?姐姐?我姐把这件事告诉了老师,那个老师‘很负责任’地叫来了父亲,我八岁,被拉去作证人。我什么都不敢说,那时候我满脑子想着万一被赶走怎么办?还想看动画片呢,还想吃冰淇淋,我什么也没说,接下来就是我那个伟大的父亲把我姐形容成一个荡妇,说她在外面找小混混厮混,我不知道老师信没信,但是从此之后我姐就真的去找小混混了。」

天空中的漩涡越发明显,完全超过自然的程度,不少人都停下脚步,张大了嘴巴呆呆地仰着脑袋,这个异常的天象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天文气象台的电话被打爆了,“甜甜圈工厂”自然也接到了消息,小杨只有满脑子的茫然。

林秋停下了诉说,这些他从未对别人说过,一下子吐出来,好像压着胸口的石头被火烫,温度越来越高。

「我以为你会不认这个父亲。」系统插了句不相关的话。

「有用吗?我流着他的血,自欺欺人如果就能解决问题的话,世界早就和平了。」林秋冷冷地道,「而且,这不正是我懦弱的原因吗?我把我姐扔进绝望里,我父亲病重时还告诉我,当年母亲去世后,他发现了母亲和钟离曦的奸情,当然,他是这么说的,是真是假我没有证据,他说,请我原谅他。」

「我母亲这个称呼真是奇怪。」

「我已经记不清喊‘妈’是什么感觉了。」

「你怎么回答你父亲的?」

长长的沉默之后,林秋说:「我问他,为什么?那是你的亲生女儿,为什么?外面那么多付钱甚至不付钱的女人,为什么?」

系统没有接话,没必要,林秋不需要答案。

「……他笑了。」林秋的呼吸在加快,那颗被炙烤的心脏又被浇上了一捧冰水,炸了开来,他一边咆哮一边踹着墓碑,「他笑了!!他就这么笑着死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他妈的活过来啊,告诉我为什么?!」

这个城市中的所有人都觉得眼前一白,一瞬间什么也看不见,仿佛太阳爆炸了般,之后,是迅捷而来的黑暗,笼罩了大地。人们不自觉伸开手,一旦抓住身边熟悉的人,他们立刻安了心,哪怕这个世界只剩他们了。

中国西南部的某个城市,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流浪汉抬起头凝视着天空,他的腿有点瘸,一直受附近的乞讨组织欺负却从来都笑呵呵的,尤其是对小女孩。此时,他张开一口烂牙,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仿佛看见了什么惊奇的事。天空中什么也没有,只是个普通的夕阳,红霞笼罩着地平线,没人注意到他的变化。

美国纽约的某座高级公寓里,一位裹在被子里睡得香甜的亚洲妹子突然惊醒,她爬下床,走到窗边凝视着东方的天空,那里只有一片黑暗,连晨曦都尚未出现,然而她却感觉到了什么,不自觉地捂着胸口,那里有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脏。

甜甜圈工厂里,学生们涌到了操场上看稀奇,不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只有一个干瘦干瘦的妹子坐在教室里,呆呆地看着空中的旋涡,眼中有着不一样的景色,她咽了口唾沫,就连身边好友难得和颜悦色的谈话都没注意到。

同一时间,原本在会议室里讨论如何进一步“教育”学生的探鬼小队们,突然人人都觉得不舒服,最严重的是全哥,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嚷嚷着“不行了不行了,要死了,我心脏病发了”,在老高“你有个鬼心脏病啊”的怒喝中,不自觉地看向昏暗窗外。其他人也慢慢闭上了嘴,总觉得身边流动的空气起了变化,更加粘稠,像是把人攥在手里般窒息。

“林秋。”

林秋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喊着自己的名字。他走在一片黑暗里,四周都是不友好的东西,压着他,拉着他,把他往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赶去。

我他妈这是投胎出生了?

林秋忍不住冒出这样的古怪念头,随即,视觉恢复了,他看见那块墓碑被打碎了,一个人拿着撬棍站在旁边,正满脸委屈地看着他。

“为什么要升级啊?”严冬年撇了撇嘴,“你有我还不够吗?为什么要消灭感情?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啊?”

林秋很平静,不是强作镇定,而是放空了。

「我成功了?」林秋问系统。

「差不多。」系统的声音似乎有些嘶哑,只是一刹那,很罕见的像个人类,「严格来说不算成功。」

「因为被人打断了?」

「差不多。」

「你有什么不那么差不多的东西能告诉我?」

「你没感觉吗?」

随着系统的反问,林秋体会到了一丝轻松,只有一丝,不是全部,他没有遗失记忆,没有忘却过去,他只是……不再避开过去的自己,他站在那儿,以怜悯的目光俯视着那个八岁的小男孩,懦弱、无能、愚蠢。

「你真没用。」林秋对八岁的自己这么说,「我不会再这样。」

小男孩的脸上涌起怨恨的神情,转过身扔下一句「我还会回来的」,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世界上不同的地方,所有经林秋之手成为觉醒者的人都感觉到了一丝轻松,禁锢着他们的无形枷锁有了一丝松动的迹像,就像没了重力,会自然而然地想往上飞。

「林秋主试官。」

这个名字仿佛晨钟暮鼓,深深印在这些觉醒者的心里,以他们所能明白的任何语言刻入灵魂之中。

「你有什么漏了没告诉我的?」林秋也感觉到了这种联系。

「哦,没什么,就是你经手的觉醒者,一旦你死了,他们的觉醒技就没了。」系统漫不经心地道,「这个能力你不升级是没有的,所以我就没必要告诉你了。」

林秋哼了声:「这样看来,做个自由的觉醒者也没什么不好的。」

系统假惺惺地道:「瞎说什么,亲,你是最棒的。」

林秋回到学校时已经接近八点了,他又饿又冷,只想吃饱了洗个热水澡再舒舒服服地玩玩手机睡一觉。这时候他就份外不爽没有地暖的房子,在本市最冷的这几天,还是温暖的地暖能够带来最大的安慰。

一进校门,小杨就急勿勿地迎了上来,劈头就问:“你去哪了?!”

林秋让系统联上意识交流:「天气没事。」

小杨一愣,马上调整好了表情:“那就好,看起来还挺吓人的。”

林秋没说原因,小杨也没问。

回到办公室时,探鬼小队全体成员都在,当然不是全部,据全哥说,探鬼小队的QQ群足有四百多人,核心成员都有接近一百人,不过,现在的核心成员就只是四人了:全哥、徐薇、万高、井博达。

此时,他们正以复杂的眼神看着迈进门来的林秋。

林秋微微一笑。

“主、主试……咦,可以说了啊!”全哥一脸惊喜地道,“你不知道哦,刚才我们试了下,怎么都说不出口!我不是说我们不想说,是想说但是说不出来,就像被堵了嗓子眼一样!”

林秋展开意识交流的画面:「传递信息呢?也不能打?」

“卧槽,好酷!”全哥瞪大了眼睛看着空中的QQ界面,“这是觉醒技吗?”

「不是,主试官永远不可能获得觉醒技的。」林秋道,「这个只是一个小功能。」

探鬼小队们面面相觑了几秒,还是万高最先反应过来:“我就说嘛,林先生看起来就面相不凡,这个主……咳咳!”

突然进来的小杨打断了万高的马屁,他奇怪地看着呛得满脸通红的万高,对林秋道:“有学生问这个天气是不是因为学校里的厉鬼,什么时候学校里有了厉鬼?”

林秋哭笑不得地道:「和厉鬼无关,以后再和你说。」

小杨没走,颇有些不礼貌地直直盯着林秋。

林秋问:「怎么?」

“你看起来有点不一样了。”小杨若有所思地道,“但是也没有那么不一样。”

「以后和你说。」林秋不得不重复这句话,在小杨背后,探鬼小队全体成员都憋红了脸,想说又说不出口的滋味,他刚刚失去声音时“身”有体会。

小杨笑了笑,道:“不说也行,你现在挺好。”

林秋也笑起来。

第一百零九章

对于为什么在这时候暴露身份,系统有过详细的说明。

「我觉得这是个触及你内心的好机会,一直以来不知道该说你迟钝还是冷静,情绪化的反应太少,大多数时候都是和严冬年有关。」系统侃侃而谈,甚至带着一丝解释的意味,「我觉得是时候升级你了,至于你说的泄露身份,不用担心,所有你造就的觉醒者都无法对别人泄露你的身份,无论是暗示明示还是用各种手段,只要这个后果能够导致对方获知你主试官的身份,这件事就无法成功。不信你问严冬年,另一个林秋甚至用这种手段来检测哪条环节上出了问题,非常好用。」

林秋默默听完,道:「你的态度变好了,太突然,所以,我的成长对你来说是个威胁?」

「我永远不会是你的威胁,反之也然。」系统淡定地道,「你这人被害妄想症太严重。」

「根据我的经历,有被害妄想症也是很合理的。」林秋坦然道。

系统清了清嗓子,问出一个关键的问题:「那么,你要把你的过去告诉严冬年吗?」

林秋沉默了下,道:「他不是早该知道了吗?」

「他如果是提前知道的,可能直接就阻止你了,你做了一半来阻止,说明他很可能心血来潮看一下你的未来,谁知道看见了你做的事,这才急急忙忙赶来阻止。」系统说这话时颇有些幸灾乐祸,「这件事对你来说并不是坏事,也没有伤害,所以他的被动预知是不起作用的,而他又不可能时时刻刻对你开着预知,所以才没有提前预防。」

林秋听完,说:「感觉你比严冬年还要清楚他的能力。」

系统已经十分熟悉这种“攻击”,见招拆招道:「我博闻广记。」

「那博闻广记的系统,今天那个天象是怎么回事?」

「正常反应,有杰人时必有异象……」

林秋懒得再听系统扯蛋,转头对一直巴巴等着的小杨挥了挥手,柳竹生如影随形地出现在他周围,这令他得以不打字就顺畅的交流:「今天那个只是天气而已,没什么特别的。」

“我相信你。”小杨一耸肩膀,“不过,我说了不算。”

「我会想办法去说服其他人的。」林秋想到先知的能力,觉得该是提升一下的时候了。

“甜甜圈加工厂”的学生们正处于兴奋中,短短几天,他们的世界就被颠覆了,这对年轻人来说无疑于有趣又强大的挑战,他们渴望着加入这个新的世界,发掘那些不曾知道的神秘。

“越强烈的情绪越能够加快你们的体会,想像那种一定要做到什么事,一定要得到什么的心情,当你真正处于那种情绪下,你会感觉到地球力量的,这个东西虽然无形无质,但是能够实现你的愿望。”全哥在讲台上讲得唾沫横飞、慷慨激昂,现在有了意识交流,有什么问题他只需要询问林秋就行了,无论相隔多远,方便得很,而对于成为林秋的“首徒”他可是心存自豪。

“老师!”一位看起来像俄国人的小哥举起了手,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说,“你这个太抽像了!”

“你,扇你身边的人一耳光!”全哥毫不犹豫地道。

小哥也是干脆俐落,甩手就扇了身边的女生一耳光,这位女生长相极为漂亮,在她的身边居然还坐着另一位几乎一模一样的男性,同样的五官长在不同性别的脸上却如此和谐,还真是诡异。

此时,这位漂亮女生捂着通红的脸,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一付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你怎么能这样?太无耻了!”

妹子,还是漂亮妹子无缘无故被打了,当然会有男士站出来,当下就有好几个同班男生叫了起来,虽然顾及到是全哥下了的命令,语言比较委婉,但是话里话外都是“该是我上场表演”的时候了。

全哥热切地道:“那位美女,有没有什么感觉?”

咋一听,这话猥琐得不行,漂亮妹子居然还思索上了,眉头紧皱道:“我感觉好像心里热热的,心脏跳得好快,就像是……”

俄罗斯族的小哥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全哥道:“不好意思老师,我有点演不下去了,刚才我根本就没碰到她,我打的是自己的手掌,她也是配合我演的,不信你们看她的脸,根本不是一块红,是整个脑袋都红了。”

众人定晴一看,果然,漂亮妹子冷静下来后,那张鹅蛋脸又恢复成了白净的模样,她调皮地伸了下舌头,道:“感觉挺有趣就配合了下。”

全哥失望地道:“以后不要再这么玩了,不然老师生气了!”

学生们纷纷拉长了嗓音应答,俄罗斯族小哥与异卵双胞胎交换了一个隐秘的眼神,达成了一个共识:这个老师挺好骗的。

对于全哥艰难地教学之路,林秋并没有关注,也没有精力关注,他正忙于与刘江谈话。

作为校长,该有的“教学活动”还是要进行的,升级之后的能力,林秋决定利用学校的那只女鬼做点实验。钟离曦传来消息,女鬼确实是死于肝癌,病历齐全,经过反复查验,不存在其他误会。

「有件事比较奇怪,她的家人在生前做了募捐,筹到了50W,但是由于她的自杀,花费的医疗费用其实没这么多。」钟离曦发来消息。

林秋一挑眉:「钱不退回去吗?」

「早被领完了,而且还有第二次募捐,只不过这时候她已经自杀,所以就停止了。」

林秋想到女鬼那句“没钱了”,心里大概有了个底。

「我知道了,能不能给我发一下那家人的联系方式?」

钟离曦回了一句不相关的话:「前几天的旋涡云和你有没有关系?」

林秋打字的手指停顿了下,迟疑片刻后避重就轻道:「不是坏事。」

「我相信你。」钟离曦很快回复道,「联系方式我搞到就发给你。」

切断了聊天,系统跳出来刷存在感:「你从来没有想过查一查到底钟离曦和你母亲是不是有暧昧?」

「人都死了……」

「其实你怀疑是有的吧?」

林秋没吱声,过了片刻,扯回了话题:「做正事。」

学生们除了进行体育锻炼外就是在校园里四处闲逛,奇怪的是,再无一人看见女鬼,甚至连点不一样的东西都没有,倒是刘江,自从那次之后时不时都会来找林秋。

“学校好冷啊,校长。”刘江在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的,带着讨好的微笑,“这个,是不是能开暖气了?”

林秋拿过手机:「学生宿舍没开暖气吗?」

学生宿舍有集中供暖,这在本市可是很罕见的,像教师宿舍那种地暖的更是少见了,算是上面给他们的福利。

“开是开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冷啊……”刘江挠着头发不好意思地道,“真的,我、我不是矫情,校长,我是哈尔滨人啊,你可别认为北方人不扛冷,我是真的觉得这里很冷!”

林秋觉得有些奇怪,他向刘江挥了挥手示意这小子进来,没想到,刘江刚在他面前一米站定,一股寒气就扑面而来。他沉默片刻,用手画了个圈。

刘江愣了下,很快明白过来,原地转了个圈,当他反向对着林秋时,头下脚上的女鬼就这么紧紧粘在他的背上。

林秋:「……」

美女,不是我说,你这样头下脚上的也能算上吊吗?

林秋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吐槽才好,转到面朝他这边时,女鬼甚至发出一声微弱的嘀咕:「好穷啊……」

刘江顿时打了个哆嗦,急速转过身来,不安地环顾四周:“校、校长,你刚才有没有听见什么?”

林秋果断打下了一行字:「你背上有个女鬼。」

刘江看完,小脸煞白,看看林秋再看看手机,一脸期盼地道:“校长,你、你别开玩笑啊……”

林秋郑重地摇了摇头。

刘江一个激零跳起来,左手换右手地在背上勾了半天,理所当然地啥也没勾到,一付快要急哭的表情道:“校长校长,帮我弄下来行不行?!”

真是普通的反应啊,好久没遇到这样的人了,林秋欣慰地感叹道。

系统道:「其实,这个女鬼倒是个契机,记得创造不?现在,如果你的地球力量不足,可以抽取你的觉醒者的地球力量,用于创造活动。」

林秋一愣,回忆了下过往的话,确认系统绝对没有说过类似的注意事项,便明白这又是个隐藏的秘密。

「不消耗寿命,开心吗?」系统一付沾沾自喜的表情,「我说过,不会害你的,我所做的每件事都有确定的理由。」

「那你让我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呢?」

「你的创造物是完全由地球制成的,你可以把它赐给某个觉醒者,类似后备粮,这是个非常优秀的赏赐,而这可以更进一步巩固你的地步,控制那些觉醒者们。」系统的声音里有着警惕,「拥有力量的人永远是危险的,而你需要掌控局面。」

林秋看向抱着门欲哭无泪的刘江,说不心动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