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师无为名下亲传弟子,记名弟子不少。在众多的弟子中,大概只有吕年不是因为天赋出众被选中。
师无为收吕年为徒时,他还不是天衍宗的宗主,他外出游历看见人间荒年,遍地饿殍,穷苦人家易子而食。吕年带着弟弟逃出来,但弟弟太小,最后还是夭折了。他自己也昏倒在地,被人追上。
师无为见他有几分道缘,出手将他救走。他那时还没有弟子,身边也缺个人手,就干脆把人收为徒弟,省了师门考验的关卡。
吕年修为不高,这么多年才堪堪修到化神,他常年跟随师无为左右,耳目渲染,多多少少学了些师无为的秉性。
谢迟做了师无为的弟子后,师无为没时间教导他,就让吕年带了一段时间。吕年看起来三十出头,处事稳重,对这个小师弟自然是疼爱有加。
但谢迟是什么人?他娘是云棠,他爹是谢道义,他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长大,拜师也不过是为了名声上更好听。他从来就没指望能在天衍宗学到什么,所以面对吕年的殷切,他根本就不在乎,
天衍宗不似皇宫,他能顷刻间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待的久了,时间一长,人一无聊,就开始在吕年身上琢磨乐趣。
吕年不近女色,也不沉迷男女之事,他知道后,便开始暗搓搓地使坏,非要石头开花,菩提动心。而等对方有所反应,他又抽身而走,权当是场玩笑。
吕年遭此无妄之灾,修为停滞数十年,谢迟也被送回皇宫,渐渐地,二人没了交集,这些事没人提及,也就没人知道了。
大概因为吕年是自己的第一个徒弟,师无为对他和对其他人有很大的不同。师无为知道他天赋有限,从来不会给他增加压力,他喜欢管事,师无为就给他安排了一个宗门职务。
以吕年的性子,不会主动卷入这种是非中。但要是为了让师无为得利,他很乐意牺牲自己。他是忠于师无为的狗,愿意为师无为效犬马之劳。
只是这几人的关系未免有些太乱了,谢迟不懂感情,鱼水之欢对他而言,只是一种身体上的满足,他饲养自己的欲望,也放纵自己的欲望。
谢遥为了保障谢陵的安全,避免他和谢迟单独相处,以帮他驯兽为由,面见谢道义,说要留他在府上住一段时间。
谢道义询问是什么妖兽,知道是文鸟后没有多说什么,同意他留在谢遥府上。
“看见你们兄弟和睦,我很欣慰。现在魔族蠢蠢欲动,让谢陵住在你府上也好。他心中对我有怨,但对你还不错。”谢道义一边喂养灵鱼,一边道:“你这个做哥哥的,平日要多开导开导他,陆隐川已为魔君,他们师徒反目是早晚的事。”
谢道义别有深意地看了谢遥一眼,话里有话。
此刻亭子里只有他们父子二人,海棠花艳,灵鱼在水中争相抢食,一切显得平静而又美好。
谢遥静静地站在一旁,听见谢道义这话心头一跳。难怪谢道义刚才答应放谢陵出宫答应的那么爽快,谢遥以为是灵鸟的缘故,现在看来却是因为陆行渊。
谢道义知道自己从谢陵的嘴里打探不出关于陆行渊的消息,就让谢遥去办。毕竟谢陵和他关系好,他去问,谢陵肯定不会抗拒。
谢遥把人带出去本是好意,被谢道义这样一搞,反而显得别有用心。
他不能拒绝谢道义的提议,委婉道:“十七弟和我在一起这些日子,未曾听他提过破厄……”
谢遥顿了一下,连忙改口道:“未曾听他提过陆隐川,想必在他心里,最重要的还是父皇。他是个知分寸的好孩子,一定不会胡来。”
谢陵为了陆行渊神伤过,可是这话哪里能如实告诉谢道义?谢遥不仅不能说,还得撇清谢陵和陆行渊的关系。
谢道义停下喂鱼的动作,他拿着鱼食,转身看着谢遥,眉眼间的厉色冰冷地不近人情。
“你是个好孩子,一向最听话了,这一次肯定也是如此。谢陵和你不一样,他是陆隐川带大的孩子,陆隐川在他心里的分量不一般。不过这都是情有可原的事,毕竟他还小,很多事他还不懂,你可以教他。”
谢道义压低了声音,一个教字,就是在逼谢遥出手。谢遥自知反抗不过,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谢道义见状才满意地笑了笑,让谢遥早点出去,莫要让兄弟们等急了。
谢遥没有犹豫,转身离开,这个破地方他一息都不想呆了。他的父皇当真是不肯放弃任何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嘴上关切,怕谢陵误入歧途,实际是利用谢陵和陆行渊的关系,打探一切更深的秘密。
此刻王府内,陆行渊和谢陵还不知道谢遥又憋了一肚子的闷气。谢陵在训练那只文鸟,陆行渊就在一旁看着。
昨日他们比谢迟和谢廉先回来,今早谢陵就派了人盯梢,直到中午谢廉才回府。一进屋就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谢迟可真是花样百出。”谢陵听了,嗤之以鼻,随口吐槽了一句。
陆行渊抬头看着他,这句话很是耐人寻味,他撑着下巴沉思,不知道一个人想些什么。
天衍宗和皇朝此次联姻,是想修复云棠失踪带来的裂痕。联姻的双方都有一定的地位,亲事也肯定要举办的隆重,除了亲朋好友外,各门各派都在邀请行列。
随着婚期临近,皇城内的人逐渐多起来,不少门派都露了面。有头有脸的宗门有皇朝安排住处,其余的就在皇城内找落脚点。
谢陵开开心心地在谢遥府上住了一段日子,每天招猫遛狗,训练文鸟。就算没有契约,文鸟现在对他也是忠心耿耿。
谢瑶一直没有和谢陵提起谢道义让他去刺探魔族消息的事,但他一直憋着也不是个办法,陆行渊见他每次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找了个时间避开谢陵,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谢遥倒是不避讳他,把谢道义那天的意思一提。
“十七弟以前就被天衍宗利用,安排在破厄剑尊身边。现在还是逃不开利用二字,只是这个利用的人变成了我们的父皇。”谢遥说起来就来气,他怕陆行渊不知道,解释的还很清楚。
飞鸟尽弹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谁也不能保证,谢陵今日的处境,来日不会落在他们身上。
“魔族入境,当年参与围剿的势力寝食难安,当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打探消息。仙皇也是为了大局考虑,才会出此下策。”陆行渊没有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反而耐心地开导谢遥。
谢道义会利用谢陵,他一点也不意外。陆行渊也没打算瞒着,毕竟让敌人一点点看着仇人靠近的刺|激,可比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沉寂在美梦中要美妙的多。
陆行渊很期待谢道义的反应,不过在这之前,他还需要考验谢遥。
他这个假身份不能用一辈子,皇朝的内部势力也不能单靠魔族去瓦解。他需要谢遥的帮助,也需要知道谢遥对魔族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他们要是真的会为了大局考虑,这世上就不会出现破厄剑尊。”谢遥嗤笑,道:“白师弟没有经历那些事,当然会把他们往好处想。”
陆行渊这个悲剧是怎么来的?不就是两族为了所谓的大局搞出来的吗?
谢遥对过去的事不是真的一无所知,特别是陆行渊离开,他介入权势争夺这两年。他过去一直觉得,那场战争是正义的,必然是因为魔族十恶不赦,才会群起而攻之。
可是越了解越明白,那不过是胜利者在欢呼声中写下的骗局,他们只是想覆灭一个族群,为了让自己名正言顺,他们编足了理由。
察觉到谢遥对这种事有所抗拒,陆行渊没有继续往下聊,他转移话题问起司文的那条蛇。自从他把蛇交给谢遥后,他就没有再见过司文。
提到自己在乎的东西,谢遥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他拉了拉自己的衣袖,露出手腕上的金蛇。
“这不是担心你的契兽吓到它吗?平日见你都藏起来了。”谢遥没有见过司文,但他坚信司文的魂魄也在金蛇体内,他是开启秘宝的人,比别人多一份直觉。
金蛇支起头,它对陆行渊身上的气息感到恐惧,每一次都是警戒状态。
陆行渊见蛇身似乎胖了一圈,知道谢遥喂的好,忍俊不禁。
谢遥听见他闷笑,目光落在他的恶鬼面具上,犹豫片刻,斟酌道:“你是不是不想把脸上的伤治好?”
谢遥之前为了美人计,给陆行渊送过几次药,但似乎都没有效果。陆行渊这张面具牢牢地扣在脸上,丝毫没有取下来的意思。
陆行渊轻抚面具,笑道:“怎么了?你是不是有点失望,因为我这样没办法诱惑十七殿下。”
谢遥一愣,意识到自己那点小心思被人发现了,他面色微红,尴尬地轻咳一声,道:“刚开始确实这样想过,但现在只是希望你们好好地。你这伤拖久了,我怕它就一直好不了了。”
“不会。”陆行渊道:“它只是还没到好的时候。”
第一百零一章
秋去冬来,皇城内覆盖了一层冬雪,城内银装素裹,天地看上去白茫茫的一片。
谢陵在谢遥的府上一住就是两个多月,在这期间他一直没有回去,谢道义派人来问过,被他以闭关为由打发回去。谢道义当然不信,便让谢迟前来看看,没想到谢陵真的闭关了,王府里只有谢遥和帮忙照顾文鸟的陆行渊。
之前陆行渊和卫家的恩怨在谢陵的不断干涉下,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谢道义什么都没说,反而借此敲打了卫家,让卫家老实了很长一段时间。
谢廉也让他们忍一忍,眼下最重要的是他的亲事。
谢廉自己都选择退让,谢迟更不会和一个小人物计较,除了那次在街头劫人外,后来再没露面。谢遥打探到的消息是他帮谢道义办事,来往皇朝和天衍宗之间,而且因为事情办的漂亮,谢道义还很高兴。
今日是陆行渊这个身份和谢迟第二次见面,他们这对同母异父的兄弟,身份明朗时尚且无话可谈,更别说如今见面不相识。
陆行渊面子上客套之后,就把谢迟当成空气。
谢迟没有见到谢陵也不急着走,而是在院子里和谢遥唠嗑起家常。他一脸随意自在,仿佛他才是这个院子的主人。谢遥也不好赶他走,强颜欢笑,和他虚以委蛇。
“听说奇玩阁前些日子得了不少宝贝,过两日要开暗市鉴赏,他们的掌柜倒是个知情识趣的,知道给父皇也送一张请帖。不过父皇对这种事不感兴趣,便让我代劳了。”
庭院中白雪茫茫,即便亭子的四周挂上帘子,也挡不住那股寒意。不过修行之人,能够运转体内灵力御寒,倒也不打紧。
谢遥提起炉子上煮沸的滚水,对谢迟的话没有太大的反应,淡淡道:“父皇一向最宠你,这种趣事当然会让你去。虽然奇玩阁家大业大,但我想和你的家底比起来,还是差了些。”
奇玩阁的生意遍布大陆,不仅在妖族和人族之间,魔族尚未败落时,他们阁主凭借非一般的商业头脑,也把生意做过去。
奇玩阁能够矗立多年不倒,自然有它的本事。谢遥这话看似在抬举谢迟,细细一想却并不中听。
谢迟把玩着手里的扇子,目光越过凉亭,看向雪地里逗弄文鸟的陆行渊,并不在意谢遥的那点阴阳怪气。
“我今日才发现,七哥这位师弟身形高大,器宇轩昂,想必没有毁容前,也是风度翩翩的公子哥。”
谢遥倒茶的手微顿,想到谢迟的那些荒唐事,他没有接话。
谢迟却不管他是什么想法,又道:“若是再矮一点,这背影和我兄长相比,几乎一模一样。”
谢迟头上有很多个哥哥,但这一声兄长明显与众不同。几乎是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谢遥就想到了陆行渊。他心头狂跳,手一抖,热水洒了一桌。
谢迟目光微垂,看着水迹晕开,嘴角微勾,眼神有些瘆人。
在谢遥的记忆里,谢迟也挺黏陆行渊,只是陆行渊性子冷淡,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看不出来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被谢迟盯上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事,更别说还掺杂着旁人的恩怨。
“最近饶河那边一直不太安生,你有此感慨,可是发生了什么?”谢遥不能把陆行渊往火坑里推,直接把话题扯到魔族身上。他放下水壶,施法清扫了桌面上的水,尽管刚才露出了慌乱,他此刻依然淡定。
谢迟微微往前倾身,道:“魔族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就算有我兄长也翻不出风浪。七哥不要杞人忧天,我刚才不过是随口感慨一句,能和我兄长有几分相似,是你这位师弟的殊荣。”
谢迟对陆行渊的称呼竟然毫不避讳,他面带冷光,看向陆行渊的眼神别有深意。
谢遥一阵恶寒,在他眼里,这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不管是脾气秉性,还是修为和打扮,都有很大的区别。谢迟不是看不出来,他根本就是没事找事。
谢遥心里来了火,端茶道:“父皇应该还在宫里等你回去,我就不留你了。”
主人家亲自端茶送客,谢迟摇着扇子,起身道:“既然七哥觉得我烦,那我就不叨扰了。”
谢迟拂袖,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道:“瞧我这记性,听说这次奇玩阁的卖品里有一个秘境地图,乃是上古荒域,里面有荒兽的踪迹,七哥真的不去凑个热闹吗?”
太古,荒兽,这两个并不简单的词组合在一起,对于谢遥而言,有种特殊的魔力。他拜师御兽宗,契约兽的修为越强,自然对他越有好处。
谢迟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才会把消息透露给他。想想奇玩阁难得送一次请帖,谢遥对这件事信了大半。
但是打这个秘境主意的人应该不少,谢遥很难如愿以偿,谢迟分明就是要他拿不到难受。
好在经过多年磨砺,谢遥心性坚定,并不会为了这种事就寝食难安。他捧着茶,看着天空飘落的雪花,目光转移到陆行渊的身上。
陆行渊吹了声哨子,在空中飞舞的文鸟很快飞回来落在他伸出的胳膊上。他带着文鸟走进凉亭,抖落身上的雪沫。
谢遥递给他一杯热茶,道:“刚才谢迟说的你都听见了吗?”
陆行渊反问:“你指哪一个?”
谢迟说了两件事,每一件的意义都不一样。
谢遥自然道:“当然是奇玩阁,你到皇城那么久,我还没有带你出去玩玩,难得有这种盛会,我们一起去凑个热闹。”
陆行渊没有犹豫,答应下来。奇玩阁的热闹,那可不是浪得虚名。
见陆行渊答应,谢遥被谢迟搅了的好心情又重新捡回来,他一边欣赏着雪景,一边感慨道:“可惜十七弟还在闭关,赶不上了。”
陆行渊闻言挑了挑眉,心道:那可不一定。
谢陵这个闭关是为了巩固修为,随时都可以出关。陆行渊把奇玩阁的事透露给他后,他当天晚上就摸进了陆行渊的房间。
以往他挨了罚躲在房间里,都是陆行渊开窗看他,或者翻窗进屋,现在却反过来了。在王府这些日子,他不让陆行渊去找他,而是让陆行渊给他留窗户,他夜里时不时会过来。
陆行渊一开始还觉得鲁莽,怕他被王府的人发现。但时间一长,见他把翻窗入户当成敛息的训练,便不再说什么。?
屋子里没有点灯,外间的雪色照进来,光晕朦胧,依稀能看见房间的布局。
谢陵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刚靠近就被人拽住手腕,下一刻便是天旋地转,直接倒在一具温热的身体上,被人用被子裹住肩。
熟悉而炙热的气息围拢,谢陵蹬掉脚上的靴子,把脚也缩进被窝里,抱住陆行渊,在他胸膛上蹭了蹭,耳朵有一下没一下地戳在陆行渊的下巴上,细软的狼毛勾的人心痒痒。
陆行渊解了他头上的发绳,长发垂落在胸膛上,他的手指穿过长发,握住谢陵的后脑勺,把人压在胸膛上,问道:“这次闭关如何?”
禁锢的力量并没有让谢陵感到不适,只是这个姿势太暧昧,他能把身下这人的身体感受的一清二楚。谢陵稍稍用力就挣脱开,他往里翻身,从陆行渊身上滚下去,躺在里侧的被窝里。
陆行渊跟着他翻身,手指勾住他的一缕头发。二人依然靠的近,呼吸交缠。
陆行渊取下面具,恢复样貌,黑暗中眸光深邃,看得人面红耳赤。
谢陵又往他身边靠了靠,道:“上辈子走过一次的修行路,这辈子再走一次轻松很多。等处理了谢廉的婚事,我就准备冲击元婴。”
“虽然走过一次,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基础还是要稳扎稳打。”陆行渊道:“到时候我陪你。上辈子的缺憾,这辈子我会慢慢地把它补给你。”
陆行渊和谢陵这对师徒,上辈子短暂了些,他交给谢陵的太少太少,后来谢陵的修行有些剑走偏锋。好在这辈子他在谢陵身边,谢陵还有个教导妖族正统功法的先生。
“我最大的遗憾是弄丢了师尊,现在师尊就在我身边,我便什么遗憾都没有了。”谢陵闻到陆行渊身上有霜雪的味道,他细嗅那份冷香,脸上盈满了笑意。
陆行渊揉了揉他的耳朵,笑道:“只需要在你身边吗?别的事不想想?”
谢陵一怔,手掌滑入陆行渊的衣襟,寸寸筋骨绕指,坏心眼道:“师尊要我怎么想?”
想字相思由心,一笔一划写在呼之欲出的感情中,它暧昧缠绵,在心底,也在唇齿之间。
谢陵有恃无恐,陆行渊却是隐忍克制。
他和谢陵额头相抵,呼吸有些重,声音微哑:“你让我无计可施,只好一笔笔都记着。”
谢陵听出秋后算账的意思,身体微僵,但很快他笑意如常,有恃无恐道:“我等着师尊日后和我算账。可得记清楚,算清楚,别让师尊吃亏了才好。”
第一百零二章
陆行渊不会吃亏,更不会委屈自己,在谢陵的撩拨下,他把人禁锢在怀里,霸道地亲了一口,直到谢陵呼吸困难,面色绯红才把人放开。
谢陵缩在被子里,只露出那双柔软的耳朵。
这一夜,二人无梦。
谢陵赶在奇玩阁开市前出关,谢遥看见他很是惊讶,但他没有多想,调侃谢陵赶得巧。
谢陵笑了笑,没有说话。
奇玩阁的暗市要有帖子才能进,除了奇玩阁特别赠送的那些,其他人可以凭借财力或者修为获取。帖子分有天地玄黄四个等级,越往上越是权势的象征,待遇越好。
陆行渊以前也收到过,他没什么兴趣,但是谢陵想去,他就带着他去过几次。
谢遥只打算搞个地字帖,但谢陵和陆行渊有别的打算,他们论修为财力一样不缺,干脆把帖子换成了天字。
谢遥不知道,等到了开市当天,帖子对应的传送阵把他们一行人整整齐齐地传送到了楼里的天字房。
看着悬浮在半空中,雅致清幽的独立楼阁,谢遥愣了一下,连忙去看手上的帖子,道:“弄错了吗?”
“没弄错,我给你换了。”谢陵打量眼前的这间屋子,莫名的觉得有几分熟悉。
奇玩阁的势力突出一个奇字,暗市建立在虚无中,据说是奇玩阁的老祖以一己之力劈出来的空间,只要有请帖,可以从大陆的任何地方传送过来。
天字房数量有限,独立独栋,建立在一块块悬浮的巨石上,在空间中飘忽不定。楼阁四周布置了不下四十种禁制,不管是安全性还是保密性,都远非另外三个等级的位置可比。
漂浮的天字房各不一样,每一间都有其的独特性。
谢陵觉得熟悉是因为曾经他和陆行渊一起来过,窗边的雕花是合欢,站在窗边看下去,整个暗市尽收眼底。
暗市除了中间的展台,其余的房间无时无刻不在左右变动,这是防止有人黑吃黑。
谢遥反应过来,吃惊道:“你加了钱?”
一间天字房近乎天价,谢遥顿时心疼不已:“你哪儿来那么多灵石?”
谢陵没花钱,也轮不到他花钱,陆行渊渡劫期的修为,只需要在奇玩阁内吱个声,就会有人把帖子双手奉上。谢陵跟着他去凑个数,遮掩身份。
“我没钱,不过琅煌有。”谢陵脸不红心不跳地睁眼说瞎话,这种时候就体现了琅煌的有用性。
谢遥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仔细想了想,顿时哽住了。他知道谢陵在妖族那边是琅煌教养,但没想到他们关系如此不一般,谢陵花他的钱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陆行渊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谢陵忽悠谢遥,面具下的嘴角浮现几分笑意。
距离正式拍卖还有一盏茶的功夫,他在窗边选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在这里可以纵观全局,又不至于把整个人都暴露在外。
谢陵见状,二话不说就靠过去。谢遥见怪不怪,这两个月,他渐渐习惯了这两个人之间的默契。
房间有这次暗市的售卖清单,陆行渊摊开查看,除了谢迟提到的秘境,还有很多在外界稍有风声就能让人抢破头的东西。
陆行渊一目十行,忽然有一样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一个三足火鼎,上面写着“吞天海”三个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魔君陆晚夜之器鼎。
陆晚夜只有一个炼器炉鼎,名字是叫吞天海没错,但那东西现在在陆行渊的手上,就放在小世界的院子里。
任凭奇玩阁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不惊动陆行渊,就从他手上盗走这东西。陆行渊一时竟然分不清是奇玩阁被骗了,还是奇玩阁有意为之。
陆行渊又往后翻了翻,再次出现几样他在小世界见过的器物,上面都标注了是陆晚夜之物或陆晚夜炼制。
事情逐渐变得离谱,陆行渊眉头紧锁,奇玩阁最好祈祷他们是被骗了,不然就凭他们打着陆晚夜的旗号倒卖赝品这一点,陆行渊就和他们没完。
陆行渊放下清单,虚空中传来一阵铜铃声,四周多了一股馥郁的花香。谢陵鼻子灵,不适地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眼尾飞红。
陆行渊见状,释放灵力隔绝了那股味道。
铜铃声越来越近,有人踏花而来,衣袂飘飘,披帛飞舞,仿佛是落入山中的精灵,清丽秀美。
暗市的声音随着她的出现都消失了,大家安静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来人。她是奇玩阁暗市拍卖会的负责人:宁寻。
别看她身量纤纤,软若无骨,就以为她是养在温室的柔弱花朵。她执掌暗市多年,一颦一笑间亦可杀人于无形。她的两只手腕都带着铃铛,大家听见的声音就是从她的手上发出。
宁寻在展台上站定,笑意盈盈地说着场面话,她声音空灵,暗合灵力,确保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清。
谢陵对此不感兴趣,打了个哈欠,单手托腮,闭目养神。
宁寻的场面话点到为止,很快第一件拍卖品被阵法传送过来。热场的东西底价不高,方便压价。宁寻很会活跃气氛,一双笑眼弯如月牙,就算是没有拍到东西,瞧见她也觉得赏心悦目,心情愉悦。
被拍卖的东西如同流水般,一件件地划过。谢遥见陆行渊和谢陵没有动静,道:“你们要是有喜欢的也可以竞价,我给你们付钱。”
陆行渊道:“不必。”
他今天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搞破坏,买东西可有可无。
谢陵抬了抬眼,往陆行渊的方向靠,他倒是没有拒绝,道:“还没看见喜欢的。”
“下面又到了我们期待的单人环节,这次的器物与众不同,它们称得上是孤品,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因为锻造它们的人已经死了,不可能复刻。”宁寻看向四周,浅笑道:“我们奇玩阁也是花费了不少功夫,才勉强凑出一个系列。”
听到孤品二字,在场的人都被吊足了胃口,有人道:“宁大姑娘,人是死是活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东西它到底好不好。”
“就是就是,宁大姑娘,不知今日是何人?”
宁寻莞尔一笑,刚好传送阵给她传送过来一根通体红润的簪子,她将东西拿起来,纤纤玉指显得手上的簪子越发的夺目。
“此为流金血玉簪,地阶下品灵器,可以抵挡化神修士的全力一击,锻造它的人乃是魔君陆晚夜。”
宁寻介绍了簪子的品阶和效果,但这些和她的最后一句话比起来都显得微不足道。魔君陆晚夜,光是这个名号就足够让这些东西遭人哄抢。要知道,他当年可是天下第一的炼器师,整个大陆难逢敌手。
谢陵听见这个名字不由地一愣,转头看向陆行渊,眼神里带了两分担忧之色。正在拍卖的可是陆晚夜的遗物,这对陆行渊而言,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谢陵桌子底下的那只手拉了拉陆行渊的衣袖,低声道:“买吗?”
只要陆行渊开口说买,谢陵保证把所有的东西都买回来。
陆行渊摇了摇头,心念一动,一支一模一样的流金血玉簪出现在他手中,比起宁寻手里的那支更红润,也更漂亮,甚至能看见流光划过,灵力流转。
谢陵瞳孔骤缩,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东西不是孤品,陆晚夜锻造了不止一件。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这种单簪,材料特殊,陆晚夜没必要做很多件。
想到刚才陆行渊看清单时的神情,一个大胆而荒唐的念头从谢陵心里划过,他一时五味杂陈,试探道:“赝品?”
这个赝品当然指的是宁寻手上那件。
奇玩阁竟然卖出了赝品,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奇事。
谢陵耳朵轻抿,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面前的桌子遮掩了谢陵和陆行渊的动作,谢遥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只是瞧着他们凑在一起咬耳朵,以为他们是对簪子有想法,道:“喜欢可以叫价。”
谢陵心道谁要买赝品,正抬头说了一个不字,就感觉陆行渊把簪子塞在他手上。随后,他听见陆行渊的声音,清脆悦耳:“好。”
陆行渊看过清单上的物品,这个簪子是那些东西中品阶最低的一个,相对价格也比较低。他需要拿到东西,才能确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谢陵心领神会,乖巧地把没有说完的话咽回去,收下手上的簪子。
两百多年前,陆晚夜活跃在大陆上时,无数人见过他出神入化的锻造术。魔族覆灭后,众人搜刮的战利品中,陆晚夜所炼器物数量极少,无数众人见过的灵器法宝下落不明。
现如今,奇玩阁竟然找到部分,翻看过清单的那些人无不热血澎湃,准备一掷千金。不过也有人心存疑虑,道:“宁大姑娘,容我多嘴问一句这些东西的来源。”
暗市的东西从来就不能保证来历正当,只要不涉及太大的利益,奇玩阁愿意透露提醒一二。
陆行渊闻言凝神看向宁寻,他也想知道这些东西来自何方。
宁寻把玩着流金血玉簪,道:“这些东西皆来自魔域废墟。”
也就是饶河外那片布满飓风的险地,那里常有淘金者。
陆行渊挑了挑眉,嗤笑一声。魔域经过两百多年的搜刮,东西和机遇都是遇一次少一次,越来越稀缺,根本就经不起这样的索求。现在还在魔域聚集的修士,更多是利用飓风训练,或者想碰个运气,看能不能捡漏。
宁寻的说法存在很大的漏洞,陆行渊开始期待奇玩阁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第一百零三章
宁寻的话打消了众人心头的疑虑,他们开始放心大胆地叫价。一个在外还算高级的地阶灵器,在奇玩阁的拍卖场上却是最低的标配。不过因为这东西挂了陆晚夜的名字,就算是最低标准,也引得众人争抢。
他们对魔族喊打喊杀,对陆晚夜炼制的东西却是照用不误。
簪子的价格一路高涨,陆行渊淡定地坐在椅子上,等加价的声音逐渐低下去后,他才加入争夺。
最终其他人权衡利弊,隐晦地扫了眼陆行渊所在的天字房,放弃争夺,他以五万上品灵石的价格买入流金血玉簪。
宁寻拨弄展台上的阵法,同时陆行渊所在房间的相应阵法亮起,红玉簪被传送过来。
暗市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阵法旁边有一个放入灵石的盒子,只有灵石对数,阵法才会打开,让人拿到里面的东西。
谢遥正想帮陆行渊把这钱结了,谢陵就先他一步将装有五万灵石的储物袋扔进去。盒子里发出一阵微光,几息后,阵法熄灭,红玉簪落入谢陵手中。
这只簪子比起陆行渊给的那只要黯淡很多,灵力流转也没有那么顺畅,上面的花纹倒是一比一复刻,但手法略显粗糙。乍一看像是布满了岁月的痕迹,故意做旧一般。
谢陵只是掂量了一下,就觉得手感不对,簪子似乎还比陆行渊给的轻。
谢遥见他拿着簪子发呆,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谢陵抬头看了他一眼,把簪子递给陆行渊。
有什么问题?这东西浑身上下都是问题。见过正品后,是个人都会觉得赝品极为粗糙。
“七哥,你心疼钱吗?”谢陵问道。
谢遥以为他缺钱,道:“我还是有些家底,你看上什么就买,如果我真的承受不起,我肯定会说,不会打肿脸充胖子。”
谢陵笑了笑,道:“我不买东西,我是觉得这钱花的有点冤。”
谢陵话里有话,转头看向陆行渊,问道:“如何?”
陆行渊好歹跟着陆晚夜学了两年的炼器,又有陆晚夜留下的各种手札,玉简教学,一眼看过去,发现的问题比谢陵察觉的还要多一些。
这簪子如果真的是地阶灵器,赝品就赝品,起码还有点用处。可陆行渊仔细检查,这东西其实是玄阶高级,是被人用特殊的手法伪造等级,以假乱真。
一件物品,一字之差,所代表的等级却是天差地别。从玄到地,这中间差的可不止是灵气那么简单。
陆行渊冷笑一声,把簪子收入袖中,道:“比我想的差了些。”
谢陵立刻就明白过来,知道可能还有其他的问题,甚至是等级够不上,他蹙了蹙眉,因为谢遥在身边,没有多问。
谢遥疑狐地看着他们,觉得他们今日说话有些神秘,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谢遥直接发问,他们三个人坐在一起,他不喜欢被另外两个人排斥在外。在他看来,有什么问题可以摊开大家商量。
展台上,宁寻还在继续拍卖剩下的东西,随着等级的提高,大家的热情越发火热,争抢的人也越来越多。
陆行渊往下看了一眼,宁寻游刃有余,没有丝毫的慌乱,听见有些虚高的价格也不慌,仿佛这东西就值这个价。
要不是早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陆行渊都要在宁寻的自信中相信这是真品。
玉簪的掩盖手法还算高明,但陆行渊不相信奇玩阁看不出来。他不动声色地打量暗市里涌动的暗潮,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些事等回了王府,我们再给殿下解释。”
陆行渊不可能在这里把真品拿出来递给谢遥比较,而且拍卖才刚开始,他还没看出个所以然,不适合现在就拆穿。
谢遥环顾四周,承认陆行渊说的不错,暂且压下心头的疑惑。
随着暗市里的阵法不断亮起,贴了陆晚夜名字标签的那些东西一样样地卖出去,最后还剩下一个大物件:“吞天海。”
宁寻稍微往后站了站,给这个大家伙腾出位置。
和前面那些相比,这口鼎身上有种非常古老的气息,久经岁月的沉淀,光是立在众人面前,就像是一头沉睡的凶兽,凶煞之气扑面而来。
“吞天海,陆晚夜无意间从秘境所得的法器,上古典籍中有记,来历悠久,品阶不详。可炼器可炼丹,也可作为法器作战。”宁寻笑意盈盈地介绍着炉鼎,眉眼微挑,流露出两分媚态,朱唇微启,道:“此物贵重,底价二十万上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万。”
这个底价有点低,但是加价的要求很高。
陆行渊盯着那个器鼎,有种奇怪的感觉。他见过的吞天海没有那么浓郁的煞气,甚至温和古朴,让人看不出特别之处。而眼前这个器鼎,血气浓郁,不管是炼丹还是炼器都不适合。
倘若这些东西的背后都有奇玩阁做推手,其他东西外表上没有太大的初入,为何器鼎要做成这样?
“老朽当年找陆晚夜炼器时,见过吞天海,那鼎并没有如此浓郁的煞气。宁丫头,你们这鼎不对。”
宁寻还没有开始叫价,有人提出质疑,这话也正是陆行渊心里的疑惑。他凝神寻找声源处,发现这是个天字号的客人。
因为天字号的屏蔽和遮掩,人的模样模糊不清,声音也有些失真,很难辨别身份。
宁寻不慌不忙地解释道:“陆晚夜死后,这口鼎遗落在众多魔族的埋骨之地,经年累月地沾染上面的血气和煞气,自然就变得有些不一样。”
“哦?是吗?”宁寻刚解释完,又有一道声音从天字房飘出来,那人轻笑,尾音上扬,即便听的不太真切,也让人觉得酥到骨子里。
陆行渊愣了一下,一旁的谢陵拿不定这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这次不避着谢遥,反而直白地问他:“要不要凑个热闹?”
谢遥道:“这得看谁想要这东西。”
凑热闹和买东西是两回事,如果遇上讨厌的人,谢遥也会哄抬价格。
眼下这口鼎曾是陆晚夜的法器,而非他所锻造,意义和之前的那些东西截然不同。场上看上的人不少,只是一时没有人敢叫价。
陆行渊轻敲桌面,略带思索,目光凛然,他盯着那口鼎,在宁寻的盈盈笑意中,开口道:“一百万上品灵石。”
价格骤然翻了五倍,别说是外面那些人,里面的谢陵和谢遥也吓了一跳。
谢陵以为那是真品,担忧地看向陆行渊。谢陵则是在这一瞬间,理智地清点了自己的灵石,还好还好,也不是买不起。
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宁寻很快反应过来,道:“道友阔绰,还有没有更高的价?”
“两百万上品灵石。”刚才质疑的第二道声音飘出来,柔媚动听,就算瞧不见人影,也让人忍不住想是个什么样的美人。
陆行渊这一次听清了声源处,他抬眸看过去,层层阵法阻挡了视线,依稀能瞧见窗边倚着一道曼妙的身影。
对方又把价格往上抬,谢遥的心跟着一紧,这个价升的太猛了。他看向陆行渊,想了想,道:“你要是想要,还可以再抬。”
谢陵也连忙道:“灵石,我有。”
他们二人在意的点不一样,不想要陆行渊输的心情却是一样的。
陆行渊眼带笑意,道:“喊着玩玩而已,别紧张。”
两兄弟愣住,谢遥刚刚紧绷起来的那根弦突然松掉,磨了磨牙,压低声音道:“你这也叫玩?你抬那么高的价,就不怕没有人跟?”
陆行渊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上古法器,怎么会没人要?”
吞天海挂了陆晚夜的名,却不完全是陆晚夜的东西。宁寻在介绍时,没有明确说是上古,但一句上古古籍有记,便是最好的佐证。
陆行渊很淡定,谢陵抿了抿耳朵,微微往他的方向倾斜,在他的大腿上写道:“假?”
陆行渊的大腿有些敏感,他抓住谢陵的手,轻嗯了一声。器鼎太大,不适合此刻拿出来给谢陵观摩。知道是自己刚才过于紧张,谢陵想抽回手,却被陆行渊摩挲手心。
酥麻的痒意从手心传来,谢陵的耳朵浮上一层薄红。
暗市上,两百万并不是最终的价格,但打掉了很多资金不充沛的人。因为两次叫价都是天字号的客人,那些有心之人蠢蠢欲动,在没有人翻倍的情况下,一万十万地往上加。
陆行渊偶尔再喊一次,但克制了很多。而一开始抬价的人,彻底没声了。
眼见价格狂飙,不受控制,谢遥眼角直抽。他摸摸自己的储物戒,第一次发现自己还挺穷。
“一个器鼎就打成这样,等到秘境地图,我们岂不是只有看的份?”
器鼎两百万的价格抬起来后,现在又翻了五倍,加价的人还在继续,每一个从耳边飘过的数字,都是亮晶晶的灵石。
谢遥逐渐听的麻木,躺在椅子上没说话。
谢陵皱了皱眉,握住陆行渊的手道:“刚才和你抬价的人,似乎消停了。”
陆行渊嗯了一声,道:“她和我一样,喊着玩。”
谢陵不禁挑眉,陆行渊这个口气像是很了解对方。他有些诧异,在陆行渊的手心写道:“熟人?”
陆行渊点头,不仅是熟人,还是亲人。他看着谢陵,克制住抚摸他耳朵的冲动,把他的手收拢在掌心。
如果可以,他想带着谢陵却见对方。他不是无家可归之徒,而他所在之地,亦是谢陵的归处。
第一百零四章
吞天海被炒出高价,最后以两千四百七十二万上品灵石的价格交易给天字号的客人。
眼看着器鼎消失在展台上,陆行渊的视线往其他天字号的房子扫了一圈。因为飘荡无所依,天字房的位置一样在变动,刚才开口的那人所在,已经隐匿不清。
陆行渊不确定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她一人提前还是别人也在?他没有贸然以神识打探,收回目光。
单人环节之后,很快就到了今日的重头戏。
宁寻举起一块不起眼的铁片,道:“接下来就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候,我手上这东西便是秘境地图。为了公正,我也不瞒大家,这个秘境会在日月同空之时打开,位置是在从未有人踏足过的北苍大森林。”
太一大陆很大很大,修真者未曾踏足的地方还有很多。其中北苍大森林被列为凶险之地,那里古木参天,遮天蔽日,其中不乏化形的妖兽,进化的荒兽,以及瘴气毒虫。
秘境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既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众人心头的火热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有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宁大姑娘,你都已经告诉了我们位置,那你手上的地图又有什么用?”短暂的沉默后,有人提出质疑。
宁寻用手指摩挲着铁片,眉眼间多了两分严肃:“这东西我们奇玩阁只是帮忙寄卖,秘境的消息是卖家赠送,他保证所言不假,但关于地图的消息却不肯透露。实不相瞒,我们在检验真假时,发现这东西水火不侵,不管是注入灵力还是滴入鲜血,都毫无反应……”
宁寻的声音戛然而止,她这话是在暗示在场的人,他们奇玩阁得到这种奇物没有私吞,一是对这东西没有办法,二是因为一切存疑。
他们奇玩阁搞不定,那就只有把这些有权有势的客人聚集起来,看看谁是那个幸运儿。
“宁大姑娘的意思是让我们赌一把?这可不是你们奇玩阁的作风,倘若这件事有误,你们不就是自砸招牌?”有人对宁寻的话流露出几分不满。
面对质疑,宁寻面不改色地补充道:“我们奇玩阁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卖家说了,如果拿到地图的人在秘境中一无所获,他可以将灵石全部退还。我做为中间人担保,契约在交易同时生效。”
宁寻抛出最大的保障,那些质疑的声音顿时消下去。
宁寻满意地笑了笑,道:“既然大家已经没有异议,那我们现在开始竞拍,此物底价一块灵石。”
“什么?”暗市四周传来惊呼声,陆行渊也愣了一下。如此贵重的物品,还有宁寻做担保人,却以一块灵石起价。
这个价格,几乎是奇玩阁有史以来的最低价。
宁寻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继续道:“可以以物换物。”
心头的吃惊还没有平复的众人,心底再度掀起惊涛骇浪。奇玩阁不常以物易物,出现这个标准往往预示着这样东西无价。
最低的底价,最高的追加,卖家此举实在耐人寻味。
暗市再度陷入死寂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一道声音颤颤巍巍地加价:“十块灵石。”
宁寻笑盈盈地重复,询问有没有更高的价格。众人见她确实不像是在开玩笑,权衡一番后,开始不断竞价。
十块,一百,一千,一万……价格一倍倍地往上翻,甚至越来越高。
谢遥心里对钱的概念只剩下一连串的数字,他在思虑要不要加价。
“这哪是拍卖?这就是赌运气。”宁寻没有介绍地图的作用,甚至没说是什么地图,这在谢遥看来,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
倘若这是一张有着完整介绍的地图,他说不定还会很动心。但此刻,他犹豫了。
“你既然拿不定主意,那就不要。”陆行渊淡定饮茶,说着看向身旁的谢陵,问了一句:“你想要吗?”
谢陵眉头紧锁,他的目光盯着铁片,距离很远,又有各种阵法限制,铁片上的气息传过来已经不清晰,但谢陵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微弱的蛮荒之气。
他血液加速,全身的灵力被牵引,和铁片产生共鸣。
“要。”谢陵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犹豫。他有种预感,如果他不抢下这东西,他一定会后悔。
竞争已经到了一千多万,谢遥诧异谢陵的选择,他以为陆行渊会劝阻,没想到陆行渊直接道:“好。”
谢陵想要的东西,陆行渊怎么可能会拒绝?
谢遥看着二人默契的一回一应,想到陆行渊让他别要了,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他的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暗嘲自己胡思乱想,摇了摇头,开始盘算自己的家底。
“这个价一时居高不下,十七弟一定要吗?”谢遥摸着自己的储物戒,再度确认了一遍。
谢陵注意到他的动作,道:“灵石的问题,七哥不用担心,我有办法。”
谢遥能有多少家底,谢陵大概有数,他还要培养自己的人手和其他几人抗衡,以后花钱的地方到处都是。
谢陵没有掏空他的意思,也不需要他来出这个钱。
“两千万。”新的报价从其他天字房里飘出来,声音被阵法做了处理,但说话的语气态度却没有被模糊,透出一点傲慢。
窗边坐着的三人面面相觑,一致认出这是谢迟。他拿了谢道义的请帖,的确能出现在天字房。之前他一直没有报价,此刻是第一次。
陆行渊目光微闪,跟着报价道:“两千零一。”
“两千三。”
陆行渊话音刚落,又有人接着加价。
价格一路往上,超过三千后,再加价的人就没有那么多了,天字房以下的那些势力,已经全部退出,就剩下天字房还在争夺。
“三千五。”
谢迟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并没有人立刻抬价,显然是在考虑。因为这个价格不低,不是每一个人都承受的起。
陆行渊不慌不忙,道:“三千五百零一。”
又是一,谢迟愣了愣,继续道:“三千七。”
陆行渊正欲跟,熟悉的声音先他一步:“三千七百零二。”
这人比陆行渊多加了一万,但就增长额而言,只是零头。相对总价较低的价格是奇玩阁的最低加价,不算违反规则。
但是这让谢迟有点微妙的不爽,仿佛是有人跟在屁|股后面撵,他自以为甩开了,结果一回头,对方还在。
谢迟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道:“四千,诸位想继续跟我奉陪到底。”
整个天字房聚集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既然到场,就是有预算,谢迟这话没有镇住其他人,反而因为露出势在必行的意思,让先前沉寂的人又开口加了一波价。
眼看价格有些控制不住,谢迟没有收敛,反而红了眼。
宁寻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提醒道:“诸位,我担保的这场交易也是付现,奇玩阁一向概不赊账。”
“宁大姑娘是觉得我谢迟会赊账?笑话,这东西我要定了。”谢迟一声冷哼,他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也暴出自己的身份,似乎想要借此来达到震慑的效果。
这一次加价的人果然少了很多,眼看东西就要落入谢迟手中。
陆行渊轻抿一口茶,在谢遥遗憾的眼神中,淡定道:“五千,外加一件经历了两色雷劫的地级高阶法器。”
法器引雷,就算还在地级,也远超一些没有渡雷的天级法器。
陆行渊此话一出,还有几个想要叫价的人顿时没声了。如果他们要跟,最少得拿出天级法器。用如此高的价格,买一张存在争议的地图,并不值。
谢陵也有些惊讶,微微侧目,谢遥却已经傻眼了。
他刚刚听见了什么?五千万上品灵石,还要搭上高级法器。
谢遥此刻完全看不透陆行渊,他犹豫了一下,道:“白师弟,你这是在故意抬价,叫着玩?”
陆行渊看他一眼,道:“不,是十七殿下喜欢,送他玩。”
谢遥:“……”
场上,谢迟的气焰消了几分,他凝视陆行渊所在的位置,似乎是在思考谁那么大胆,竟然敢和他抢。
宁寻不在乎这点暗潮,重复陆行渊给出的价格,就在第三次她要敲定时,谢迟出声道:“这位道友,此物我颇为喜欢,不知可否忍痛割爱?”
陆行渊嗤笑一声,道:“你喜不喜欢跟我有什么关系?”
直截了当的回绝不留情面,谢迟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顿时脸上火|辣辣地,有些发烫。
然而事情还没完,那道妩媚的声音在陆行渊之后,嘲讽道:“暗市的规矩是价高者得,没钱可以不买。别人又不是你爹,凭什么让着你?”
谢迟在外张扬跋扈惯了,在这里却没人让着他。陆行渊和梅洛雪的话引得众人一阵哄笑,似乎是在跟着笑他自不量力。
谢迟脸色青白交错,手上的折扇捏的咯吱作响。屋子里的其他人不敢做声,屏气凝神,就怕下一刻呼吸重了,被谢迟盯上,发泄怒火。
宁寻眉眼弯弯,见谢迟不再说话,一锤定音,道:“五千万上品灵石,一件两色雷劫法器三次,恭喜这位道友拍下地图,请先送法器鉴定。”
易物交易还有鉴定一关,如果鉴定不
过,结果也有可能作废。
谢遥一听,顿时一个头有两个大,着急道:“完了完了,我们去哪儿找两色雷劫的法器?”
谢遥到现在还觉得陆行渊是在开暗笑,而且玩笑开大了,已经没有办法收场。
陆行渊示意他稍安勿躁,取出一个玉扳指放入阵法。
谢陵挑了挑眉,莫名地觉得这东西有点眼熟。似乎刚才在拍卖那批打着陆晚夜名号的东西时,出现了这个玉扳指。
谢遥还在愁眉苦脸的清点手上的灵石,觉得能凑一点是一点,完全没注意到陆行渊在结账。
谢陵和陆行渊肩并肩,他低声问道:“这是不是刚才拍卖的那个?”
陆行渊颔首,谢陵有所犹豫:“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刚才出现的那些东西是假的,陆行渊拿出玉扳指也有试探的意思,赝品卖出去,真品收入囊中,不管奇玩阁是被骗,还是在推波助澜,他们都会想办法接近陆行渊。
传送阵的亮光将东西传送到宁寻面前,白玉无瑕,光泽细润。
宁寻负责鉴定,拿在手上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不对劲,她脸上笑意一僵,面露异色,猛地看向陆行渊所在的房间,甜美的笑意逐渐冰冷。
这不是奇玩阁卖出去的玉扳指,但是是真的玉扳指。
第一百零五章
玉扳指的鉴定没有问题,地图被陆行渊收入囊中。拍卖会进入尾声,参加拍卖的人陆陆续续的退出去。
房间的出口就是传送阵,开门后会被传送到入口。有些人不想被认出来,刚落地还没站稳,就会直接施法离开。
陆行渊他们没能第一时间走,就多留了一会儿,等周围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们才进入传送阵。
暗市在夜里,出门已是清晨,天色蒙蒙亮,天边一抹朝霞,衬着苍穹如火。
陆行渊刚站稳,就察觉到耳边袭来一股劲风。出招的人下手狠辣,一击就是杀招,对付他这种只有问道期的修士绰绰有余。
陆行渊不动声色地往后撤了一步,佯装有事询问谢遥,嘴上道:“你们准备回去还是……”
陆行渊话音未落,劲风擦过他的肩,直接击碎一旁的朱红圆柱。只听咔嚓一声,奇玩阁门口的拱门就随着柱子断裂倒塌了一半,尘土飞扬。
谢遥反应迅速,一把拉过陆行渊,又把谢陵护在身后,抬手振袖,将那些尘土隔绝在外。
那些还没来得及离开的人吓了一跳,惊魂未定,纷纷看向刚才出手的人。
谢迟手握折扇,端坐在门口的马车上,白袍人跟随左右,维持着出手的动作。
陆行渊竟然不觉得意外,谢遥皱眉,不悦道:“谢迟,你这是何意?”
谢迟没有搭理他,意味深长地看向陆行渊,别有深意道:“运气真好。”
陆行渊垂首不语,谢迟抬手示意白袍人回来,随后不等奇玩阁的人发难,就先朝着奇玩阁的弟子甩出一个储物袋,驾车而去。
奇玩阁门口迎来送往的都是有眼力劲的人,对姓谢这一大家的事还是知道不少,以为就是兄弟间的口角,收了赔偿后没有多言。
谢遥被这目中无人的态度气的不清,白袍人那一击明显是想要陆行渊的命,如果不是陆行渊突然转身,此刻他就该躺在地上了。他这些日子没有得罪过谢迟,谢迟此番挑衅实属可恨。
陆行渊倒是淡定,他扫了眼奇玩阁的人,察觉到门内藏着两股强大的气息后,嘴角微扬,冷笑道:“人心不足蛇吞象。”
门内的两道气息一僵,陆行渊眯了眯眼,没再多言,跟着谢遥离去。
奇玩阁的天字房有着足够的阵法阻挡一切窥探,以谢迟的本事不可能察觉到陆行渊的存在。他能如此准确无误的在此围劫,只可能是奇玩阁泄露了消息。
那藏在门后的两个人,如果陆行渊没有猜错,应该是主持拍卖的宁寻和奇玩阁的阁主。他们违背奇玩阁中立的规矩也要出手,想必是那枚玉扳指起了作用。
陆行渊有些不爽,他习惯性地抬手扶了一下面具,眼底杀意一闪而过。
谢遥还把视线聚集在谢迟身上,并没有察觉到涌动的暗潮。谢陵靠近陆行渊,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陆行渊微微摇头。
这件事涉及到陆晚夜,他需要谨慎处理。
考虑到奇玩阁此刻不可信,陆行渊他们没有停留,直接回府。府上人手众多,就算有状况也能应付一二。
谢遥再次踩上家里的院子,一直悬而不落的心才放回肚子里,终于有了点真实感。他回头看向身后的两个弟弟,犹豫了一下才道:“我们真的拿到了地图?”
回到熟悉的地方,谢陵就有几分倦意,打了个哈欠道:“你亲眼所见,还能骗你不成?”
谢遥摸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看向陆行渊,激动道:“你怎么有那么多的钱?还有那件法器?”
陆行渊面不改色地忽悠他,道:“我又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野人,自然是从长辈那儿得来的。不过经此挥霍,囊中羞涩,不敢再如此胆大妄为。”
谢遥只知道陆行渊爹娘已不在世,他拜入师门前是什么来历,谢遥一概不知。此刻听到这番言论,谢遥觉得有点离谱,又有点合理。
陆行渊的经历就不像是个普通人,先后两个契约兽都十分了得,倘若他是大家族,经历了家道中落,似乎也说得过去。
谢遥怕自己多问,反而徒惹别人伤感,只道:“无妨,你入我门中,为我筹谋,我肯定不能少了你修炼的资源。”
“那就多谢七殿下了。”陆行渊没有拒绝,谢遥给他实惠,他也大方地拿出那块铁片,引谢陵和谢遥进屋。
他把铁片递给谢遥,道:“我们三人中,当属殿下修为最高,不妨帮忙看看这地图有何蹊跷?”
虽然东西是陆行渊买下,但他们现在和谢遥在一条船上,肯定不会避着他。陆行渊爽快,谢遥也不扭捏,他接过东西查看,眉头紧锁。
这东西平平无奇,上面布满了铁锈,即没有花纹,也没有标识,如果不是从奇玩阁的暗市上出售,属于放在摊子上,谢遥看都不会看一眼的五品。
谢遥看不出个所以然,把东西还给陆行渊,惭愧道:“我也无能为力。”
东西在陆行渊的手上还没有捂热,他又转交给谢陵,叹道:“看来只有等秘境现世,才会有答案。”
谢遥赞同他的观点,道:“奇玩阁说了兜底,倒也不必太过悲观。”
陆行渊轻笑,他并不信这个,毕竟谁也不敢保证奇玩阁和所谓的卖家打的是不是让买家死在秘境的主意。若是人死了,那纸协议也就没用了。
折腾了一夜,谢遥没有打搅二人太久,商议不出结果,他叮嘱陆行渊放好地图后,就起身离去。
陆行渊出门送他,谢陵则留在屋子里,继续研究那片铁器。
等陆行渊送了人回来,谢陵抬头看向他,道:“我有个想法想要验证。”
这块秘境关系到上古荒兽,奇玩阁的人说他们用了各种方法都不行,其中最常用的血祭也没有反应。
谢陵握着铁片后,冥冥中就有种冲动,他觉得不是奇玩阁的方法错了,而是他们用的血不行。
东西是谢陵要的,陆行渊买给他,要怎么处理他说了算,他不会置喙。
谢陵在手心割了一道口子,手握成拳,鲜血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落在铁片上。锈迹被鲜血染红,整块铁片都浸泡在鲜血中。
谢陵神情凝重地盯着它,就在谢陵以为自己也会失败时,上面的锈迹突然活过来,铁片不断软化,舒展,把所有的鲜血吸收,很快就以一种全新的样貌浮现在二人眼前。那些锈迹一点点浸上去,密集之中又像是有某种固定的排序。
谢陵止了手上的鲜血,用灵力愈合伤口。伸手去拿化为锦帛的铁片,他的手指刚刚触及,锦帛就一点点消散,化为一束金光咻地一下飞入他的眉心,速度快的连陆行渊都没有反应过来。
谢陵眼前一黑,只觉天旋地转,双腿发软朝着一旁倒去。陆行渊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扶住他。
“小狼,你怎么样了?”陆行渊着急地问道,立刻把人打横抱起,朝着内室的床榻走去。
谢陵意识模糊,陆行渊的声音忽近忽远,他头疼欲裂,胡乱地伸手抓住陆行渊的胳膊,只觉得自己在无限的空间中不断地跳跃穿梭,那种颠来倒去的滋味难受极了。
陆行渊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在床榻上,谢陵的手掌顺着陆行渊的胳膊下滑,紧紧地扣住他的手腕。他艰难地维持一丝意识,睁眼看着陆行渊:“师尊……”
“我在。”陆行渊握住他的手,在床榻边坐下,眼底流露出两分忧色。
谢陵忍受着强烈的不适感,道:“梦……”
他话音未落,就抵抗不住他汹涌而来的吸力,意识不断地下沉,直至完全昏迷。
陆行渊一怔,立刻在房间四周设下阵法,躺下入定。他自沉意识,在强烈的失重感中睁开眼睛。
眼前的视线尚未恢复,陆行渊就听见一声嘶吼,恐怖而极具穿透力,他睡梦中的意识险些不稳,往后退了两步。
后背传来一只手掌坚定的托力,陆行渊睁开眼,入目是一颗巨大的榕树,根系发达,枝繁叶茂,往这天地间一扎根,方圆十里内寸早不生。
谢陵就站在陆行渊身侧,他被拖入地图内残存的意志中,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只能提醒陆行渊以梦作为媒介,进入此间。
在榕树后面,更高更远的天地间,一场兽类的混战正陷入白热化的状态,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血雨如注。
榕树做为此间的霸主,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如果被波及,就会射出无数的根须,将越界的猎物绞杀。
陆行渊和谢陵被深深地震撼到,妖兽间的战斗,原始而野蛮,充斥着残忍和凶狠。
谢陵心脏一阵抽痛,他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怜悯,只觉得心底有一股无法抑制的悲伤,他不自觉地流下眼泪,忽然听见一声高亢的狼嚎。
打得难舍难分的兽群在这声狼嚎中停下来,它们纷纷仰头长啸,回应这声音。
只见一头巨大的银狼从陆行渊和谢陵的身后窜出来,一尾巴抽断榕树射过来的根须,落在榕树上。
榕树犹如半壁苍穹,银狼蹲在上面并不显得小,反而像是一座小山,体表油光水滑,四肢健硕,甚至能看清充满力量的肌肉蓄势待发。
银狼阻止了战争,它忽然察觉到异样,转头看向陆行渊和谢陵,口吐人言:“回去,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陆行渊和谢陵一惊,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推力袭来,他们毫无反抗之力,直接被推出幻境。
他们从床榻上惊醒,面面相觑,心有余悸。
陆行渊取下面具,额上竟有一层薄汗,他轻揉额角,觉得幻境里的狼很熟悉。
谢陵坐起身,狼耳朵从陆行渊眼前飘过,电光火石间,陆行渊突然想起来,那头狼和他在悬崖底下的传承之地看见的狼头雕像一模一样。
第一百零六章
一块小小的铁片上,装着数万年前的变故纷争,最后出现的银狼身影更是让人熟悉不已,陆行渊能想到是悬崖底下的银狼,更别说是获得银狼传承的谢陵。
他们脱离幻境后久久无言,原以为传承之地只是一次奇遇,却不想之后的命运还会与之交集。
谢陵拍卖场上的异样,来源血脉深处的召唤,他和银狼同宗同源,所以他的血解开了谜团。
承载地图的锦帛漂浮在他的识海内,可是无论他再如何触摸,锦帛都没有反应。
谢陵神情凝重,他看向陆行渊,问道:“师尊当年对传承之地了解多少?”
传承之地所在,是陆行渊步步设计谢陵走入。事实上谢陵对此一无所知,他身在陆行渊的计划内,唯一知晓的是银狼的身份非同一般。
陆行渊撑着额角,他心里的疑惑不比谢陵少,因为这个地方准确说不是他找到的。而是在他幼年的记忆里,迷迷糊糊间听陆晚夜提起,他所做的不过是验证当时所闻。
陆晚夜身上的谜团陆行渊还没有完全了解,有些随着陆晚夜再度陷入昏迷,成了无解的难题。如果说除了他以外,还有谁可以帮忙解答,肯定是到现在都是下落不明的云棠。
陆行渊这次回魔族和陆晚夜接触后,他发现爹娘的关系和他之前所见,以及别人定论的完全不一样,陆晚夜能从只言片语中判断出云棠现在的状态,这绝对不是区区的了解二字就能解释。
他们二人之间,一定还存在着旁人不知晓的秘密。
“关于秘境,我知道的也不多。”陆晚夜的事情牵扯甚广,在没有大致弄明白之前,陆行渊不想把谢陵牵扯进来,斟酌道:“我当初和你一起坠崖,因为记忆不全,忘了传承之地这回事,我是被一道声音吸引过去。我得到了古魔的传承,也从古魔的遗物中发现他们被困死在悬崖底下,似乎有一股特殊的力量让他们没有办法走出去。”
古魔留下的信不是用玉简保存,而是最古老的书写,在漫长的岁月中,有些字模糊不清,或者已经消失,陆行渊是前后联系,连蒙带猜,大致拼出一个完整的内容。
古魔送走了自己的两个朋友,逐渐衰竭那段日子,日复一日地做着棺材。他内心充满了孤寂和悲伤,他忍受着孤独,安排好后事,也给传承者留下线索。
他们并非生活在饶河地界,而是游历而来,神秘的力量结束了他们的旅程。然而在若干年后,那个力量消失无踪,传承之地不再如同囚笼。
谢陵传承时并没有得到额外的信息,许是因为他们离去的突然,古魔帮忙料理后事,所以只有古魔写下了一切。
陆晚夜和云棠,传承之地,秘境,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把一切连起来。
前世陆行渊只触及到传承之地,但这一世,随着他离开天衍宗,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只不过眼下他们掌握的消息还太少,必须在秘境出现前,多做些准备。
日月同天,江海生潮,这样的奇观并非无迹可寻,在大陆有史以来的记载中,最近的一次是一千多年,而下一次是在五年后。
五年对于修者而言,说不定只是一个闭关的功夫,拍卖地图的人挑在这个点把东西拿出来,倒像是要给各方势力一个准备的时间。
“这方秘境和传承之地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是福是祸尚未可知。”眼前迷雾重重,陆行渊没有妄下定论:“你且把地图收好,剩下的我们从长计议。”
陆行渊从床榻上起身,当着谢陵的面也不回避,宽衣解带。
因为这些日子扮演的是另一个身份,他多是着深色的衣服,红色为主,满头乌发用发簪半束,打扮随性,配上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具,给人的感觉有几分可怖。
白日的光晕透过薄窗落在陆行渊的身上,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影。单薄的里衣用的鲛纱,有些微透,肌肤的颜色透出来,多了几分雾里看花的朦胧感。
谢陵支棱起耳朵,目不转睛地盯着陆行渊,眼神在他身上流连,是欣赏是爱慕。
陆行渊取出月白色的广袖常服,谢陵突然起身,他从背后靠过来,拿走陆行渊手上的衣服:“我来帮师尊穿。”
谢陵尾音上扬,漂亮的眼睛淬着笑意,亮晶晶的十分灵动。
谢陵没有做过这种事,但是胜在陆行渊配合,让抬手就抬手,让抬头就抬头。几件衣服他穿的很慢,手指有意无意地在陆行渊的脖子,胸膛,腰腹磨蹭,垂在身后的狼尾巴一直在小幅度地摇摆,可见他此刻心情不错。
陆行渊垂眸,目光从他的尾巴尖上扫过,并不排斥他的小动作。
谢陵磨磨蹭蹭地给陆行渊系上腰带,挂好玉佩。那块玉他不曾见过,入手温润,光泽细腻,十分好看。谢陵握着玉多看了几眼,注意流苏是上好的雪蚕丝,此物无一不精巧,费神。挂在陆行渊身上,也很完美好看。
陆行渊注意到他的眼神,握住他拿玉的手,道:“这是我爹留给我的遗物。”
谢陵心中无端的猜测被这句话安抚,他松开手,抽出手掌,转而给陆行渊整理衣襟。
“不知道魔君是个什么样的人?师尊对他还有记忆吗?”谢陵年幼,对陆晚夜了解不多。
“我爹洒脱,随和,威严又不失宽容。我长的比较像他,但我以前性子冷淡,又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气场和他截然不同。纵有相似之处,也无人怀疑。”
陆行渊两岁前的记忆还有,但不多,对情感的理解更没有长大后那么清晰。他对陆晚夜的评价,更多是基于这两年的了解。
他爹治下严明,颇有个人魅力。他死后,大陆上并没有编排不实的诋毁之言。
谢陵觉得遗憾,倘若不生战争,陆行渊就是魔族的继承人,必然是在双亲的宠爱中长大,他的人生应该是另一番风景。
察觉到谢陵心情有一瞬的低落,陆行渊指着自己的衣襟,道:“你看这儿是不是还差点东西?”
谢陵不解的抬头,一道象牙白的影子在眼前摇晃,他定睛而视,落入眼帘的是一个用狼牙做成的吊坠,设计简单,但是整体看上去并不单调,反而有种大气感。
谢陵一时反应不及,陆行渊已经把东西放在他手心,让他给自己带上。谢陵稀里糊涂地照着陆行渊的话做,等吊坠落在陆行渊身前,谢陵才猛然反应过来。
他看着那颗洁白的牙齿,红透了一双耳朵,问道:“这是我成年时换下来的牙?”
这一世他成年时,陆行渊就在他身边,那时的他们一个失忆,一个不能掌控身体,失忆的因为潜意识里的感情,一直陪着他,照顾他,不能掌控身体的袒露自己的欲..望,表达自己的喜爱。
谢陵不禁脸热,他依稀记得自己的牙齿被陆行渊收走了,可是没想到他做成了吊坠。那种不必言说的亲密和暧..昧比任何言语来的还要直接,谢陵心如擂鼓,低声道:“你怎么突然想起戴这个?”
陆行渊当着谢陵的面,把吊坠放进衣服里,紧贴着自己的肌肤,道:“因为这个身份正合适。”
陆行渊长发束冠,一席月白色的广袖长袍衬的气质冷冽,他目光如炬,笑意不达眼底,一身的冷漠疏离,完全就是以往在天衍宗的样子。
谢陵一阵恍惚,这样的师尊许久未见,竟然有些陌生。他伸..出手想要触及,却又在将要触碰的那一刻,停住手,痴痴地看着陆行渊。
陆行渊抬手轻揉他的耳朵,目光看向他时,那点冷意被笑容冲淡,甚至带了一点宠溺的意味。
谢陵抓住他的手掌,放在脸上轻蹭,轻轻咬在他的手腕上,似乎是想要确认眼前的师尊是什么样。
陆行渊纵容他的牙齿划过手腕,温声道:“奇玩阁泄露了我们的行踪,又打着我爹的旗号出售赝品,这件事断然不能就这样算了。”
白泽这个身份有限制,但是陆行渊没有。再加上梅洛雪出现在拍卖场上,陆行渊也需要去联系魔族暗网,了解情况。
“我出去后,这里的掩护就交给你了。”
“师尊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有丝毫的疑心。”谢陵乖巧地点头,他和陆行渊修为差距过大,不适合一起行动。纵然他心有不甘,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添乱。
陆行渊又揉了揉他的耳朵,看着他乖巧的样子,不禁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随后不等他反应,直接消失在这里。
谢陵摸着自己的额头,暗道他狡猾,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他的面容因为绵绵情意而飞上云霞。静谧的卧室,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退到床边,躺在床上,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熟悉的气息缠..绕在身边。
魔族的据点比妖族的那间丹药铺子还要不起眼,藏在巷子深处,是间酒坊,酿的酒贵精不贵多,有固定的的客源,平日门可罗雀。
数百年间,这里更换了好几个店家,多次生离死别,和普通人家没有什么区别。现在的这个是怀竹启用暗哨后,重新安排的人手。
陆行渊到时,酒坊里有人。
对方背对着他,一身紫袍,正因为一坛酒和店家起争执,言辞犀利,半点亏都不吃。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进门,那人回头,视线和陆行渊撞了个正着,瞳孔骤缩,吃惊道:“陆隐川?”
陆行渊不禁蹙眉,他以术法对身形做了遮掩,却只防修为微弱之辈,而不防对方这样的修为。眼见被对方认出来,陆行渊在离开和留下之间犹豫了一下,镇定自若道:“好久不见。”
第一百零七章
不起眼的小巷子,不起眼的小酒坊,陆行渊看着被打晕的店家,欲言又止。
“这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也不想被人发现行踪吧!”罪魁祸首谨慎地关上酒坊的门,挂上打烊的牌子,一副为了陆行渊好的模样,却没有发现这样做不过是欲盖弥彰。
陆行渊:“……”
陆行渊看着俊美的老朋友,心想:你要不猜猜我为什么会来这里?
“听说你当了魔君?我还没有好好恭喜你。就凭你我的交情,你们魔族的美人我能选吗?”
没有店家阻挠的酒坊,成了凌玉尘一个人的天下,他抱着那坛刚起争执的酒,毫不在意地打开,甚至还想拉着陆行渊来上一口。
陆行渊拒绝了他的邀请,看着他一人豪饮。谢廉婚期在即,魔情宗来人是情理之中的事,陆行渊早就想过会遇见各种故人,可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在魔族据点。
凌玉尘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询问之事只能往后排。
陆行渊不动声色,是一贯的疏离冷静。他环顾酒馆,目光落在凌玉尘手中的酒坛上,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酒馆的位置偏僻,凌玉尘来得巧,这让陆行渊不得不多想。
酒入喉肠,辛辣和回甘让人回味无穷。凌玉尘喝了个痛快,丝毫没有注意到故友的那点疑惑,笑道:“这间酒坊是我无意间发现的,酿酒一绝,就是太磨叽。我喝酒又不是不给钱,非说不卖给我。”
凌玉尘哼了一声,他不知道这酒都有固定的客人,散酒卖的很少,没了就没了。他对此大为不满,不痛快地又大喝一口,道:“你也别光说我,你呢?你又不是好酒之人,怎么也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身边还连个随从都没有。”
陆行渊面不改色地糊弄道:“我许久未见谢陵,不好空手而去。”
“你也许久未见我,怎么不见你给我带酒?”凌玉尘不疑有他,酸溜溜道:“我们当初一起助你离开,可你怎么好像只记得谢陵一个?”
“我不知道你在此地。”陆行渊对答如流,让人挑不出毛病。
凌玉尘一想也是这个理,皇朝毕竟是谢家的地盘,他这个客人居无定所,当然没有谢陵那么好找。
“你来得不是时候,我听说你徒弟有了新欢,住在七殿下府上乐不思蜀。”凌玉尘到皇朝也有两日,听说了不少和谢陵有关的事。因为血脉觉醒,谢陵成了谢道义眼中的香饽饽,处境早已没有从前那般艰难。
他回来这些日子把谢家搅的天翻地覆,今早还在奇玩阁外和谢迟起了冲突。
陆行渊听着凌玉尘绘声绘色的描述,觉得他嘴里的谢陵和自己是那么的陌生。他面无表情地听着凌玉尘说完,敷衍地嗯了一声,转身去查看店家的情况。
凌玉尘控制了力道,店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需要几个时辰才能醒过来。陆行渊还要去找奇玩阁算账,不能一直留在这里,眼见没有和人接头的机会,他干脆离开。
凌玉尘见他要走,连忙干了酒坛子里的酒,追上陆行渊。
“你去哪儿?你带魔族占领了饶河,是不是也带着他们到了皇城?我能不能见见你的族人?”陆行渊走的快,移形换影,御空而行。
凌玉尘亦步亦趋地跟着,嘴上叭叭个不停,关于魔族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他没有恶意,就算有,也该是色..欲熏心。魔情宗纵..情声色,异族更是让他们兴奋不已。
陆行渊没有赶人,默许了他的跟随。凌玉尘修为不弱,他能跟上陆行渊,也能完美地隐藏自己的气息。陆行渊一言不发也不妨碍他揣着一肚子的话,倒豆子般往外冒。
他一路喋喋不休,等陆行渊到了奇玩阁的地界,他看见熟悉的招牌才选择闭上嘴。奇玩阁刚结束了一场拍卖会,不少势力都凑了个热闹,凌玉尘也不例外。
陆晚夜的器,藏着秘密的秘境地图,昨夜的拍卖会可以说取得了意料之外的成功。
陆行渊神识扩散,察觉到两股熟悉的,盘踞在奇玩阁的气息后,回头看向凌玉尘,道:“你还要继续跟着我走吗?”
陆行渊现在这个身份太过微妙,和他走的近不是好事。
凌玉尘满不在乎,用术法往自己脸上一抹,拿出遮掩气息的法宝,让人完全认不出自己,道:“我人都跟到这里了,你现在才叫我走,你不觉得不厚道吗?今天这就是龙潭虎穴,我也陪你闯。”
陆行渊几乎是直奔奇玩阁而来,这让凌玉尘想起昨夜的拍卖会,那些被拍卖的属于陆晚夜的东西。
陆行渊身为儿子,前来收回老爹的遗物是理所应当的事。凌玉尘不用想也猜到可能会有一场恶斗,他激动地搓手,恨不得现在就推着陆行渊闯进去。
“你是不是没做过砸场子的事?没关系,这我熟,我帮你。”凌玉尘说着,周身灵力呼啸,广袖一卷,狂风携浪。
陆行渊见他好斗,顺手一指,正是那宁寻和阁主所在。凌玉尘默契配合,灵气如同白练一般,狠狠地甩在奇玩阁后面的高楼上。
轰隆隆的巨响打破一室的平静,高楼上传出一声带着怒焰的嘶吼,两道人影相继飞出,手上灵光四射,不要命地砸向凌玉尘。
凌玉尘大笑一声,往前踏出,活动手腕,朝着那些攻击撞上去。他手中灵光如电,耀眼刺目。
陆行渊不慌不忙地抬手,用灵力凌空刻画出禁制和阵法,把冲出来的两人连同他和凌玉尘一起笼罩进去。
这一幕说来缓慢,实际就在几息之间,等周围的人听见声响抬头,只看见朗朗乾坤,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虚空布阵,日月颠倒,把生灵从现实捞入虚幻。这是陆晚夜手把手教给陆行渊的阵法,此刻用正合适。
凌玉尘以一敌二,不怯不畏,甚至有些疯狂。
宁寻和阁主的修为不弱,一人对付凌玉尘已是绰绰有余,更何况是联手?奈何凌玉尘身上法宝众多,还是不要命的打法,让他们心有余悸。
陆行渊默默地站在一旁,没有出手,也让他们不敢集中精神对付凌玉尘,还得分出心思来防备陆行渊。
凌玉尘的灵力和二人相撞,他被击中倒退出数丈的距离,胸膛内气血翻滚。他并不在乎这点伤势,朗声道:“痛快。”
说着又要往前冲,被陆行渊一把拉住。
陆行渊给他渡了一股灵力,缓和他的伤势,随后看向宁寻和奇玩阁的阁主。
“破厄剑尊?”宁寻脸上依旧带着笑意,眼底有几分诧异。奇玩阁的消息也很灵通,但还没有人探明陆行渊回到皇朝。
陆行渊的出现,让人着实惊讶不已。但很快,宁寻像是想到了什么,那点惊讶变成了防备。
陆行渊示意凌玉尘往后站,他负手而立,和二人隔空对视,神情冷傲。随着气场的变化,头上的魔角逐渐显现:“我还以为这个称呼以后都很难听见了。”
魔族血脉让陆行渊和天衍宗恩断义绝,他逃回魔界,继承魔君的位置,就意味着和过去的那些人和事分道扬镳。内心敬重他的人,依旧称呼他为破厄剑尊,和他有仇有怨之徒,早已是把名字挂在嘴边。
宁寻和他打过交道,有过几面之缘,许是过去积威深重,宁寻一时忘了改口。看着陆行渊露出魔角,周身环绕魔气,宁寻苦笑一声,道:“是啊,再见面,应该称你为魔君才合适。”
角是魔族的象征,陆行渊是正经地面见这二人。奇玩阁的阁主眸光微暗,道:“不知魔君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就是看不惯有人败坏家父的名声。”陆行渊轻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听闻贵阁拍卖了不少我爹炼制的法宝,但据我所知,我爹没有一件法宝锻造两次的习惯,不知道那些尚在我魔族族中的物品,怎么就到了贵阁的地盘?”
陆行渊轻描淡写,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荒诞的事实。
以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横..行大陆的奇玩阁,竟然公然拍卖赝品,这种事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泄露出一丁点到其他人的耳朵里,都会掀起轩然大..波。
本以为陆行渊是来回收遗物的凌玉尘刚从陆行渊的魔角上回神,又被陆行渊这句话惊的目瞪口呆。他默默地掐了掐自己的手,刺痛让他知道他没有做梦。
“好啊,你们奇玩阁是连以次充好的小把戏都懒得玩,直接卖赝品了吗?”凌玉尘一想到自己昨天差点冲..动买了哪些东西,就一阵胃疼。他活动手指,关节作响,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宁寻和阁主交换了一个眼神,陆行渊注意到他们的脸上竟然没有多少吃惊之色,可见他们对这件事一清二楚。
“魔君此言差矣,我们奇玩阁一向是真材实料。令尊锻造的法宝难以复刻,如果真是赝品,其他人肯定能够看出来。可是你瞧,这一..夜过去了,并没有人来我奇玩阁闹事。”宁寻言笑晏晏,她搭了搭手上的披帛,胸有成竹道:“这其中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魔君不如坐下来和我们谈谈?”
宁寻往前走,陆行渊神色微冷,抬手一指,灵气化剑,凌空而出,携裹着雷霆之力落在宁寻脚边,凌厉的剑气激的人头皮发麻。
宁寻吓了一跳,陆行渊冷声道:“交出罪魁祸首,或者与我魔族为敌,两位最好想清楚再开口。不然下次,我这一剑就不是阻你去路,而是取你首级!”
第一百零八章
冰冷的警告在这方天地间回荡,剑刃尚未出鞘,但陆行渊周身已经布满了剑意。
宁寻称他一声剑尊,那也该知道他是凭实力从大乘期中脱颖而出,拿下九尊的位置。他走到今日,不靠外力,不靠捷径,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努力,他的拳头绝不是唬人的花架子。
宁寻遍体生寒,她险些忘了这人一直是难啃的骨头,想要驯服他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宁寻不打算硬碰硬,娇笑道:“魔君不必动怒,我们是商人,从来不会掺和各方恩怨。同样,我们也应该对客人的隐私进行保密,要是谁来问我们都知无不言,久而久之,也没人再敢和我们做生意。”
宁寻一句话撇清关系,把奇玩阁从中摘出来。她为难地看着陆行渊,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要是个耳根子软的,说不定已经被她套进去。
陆行渊周身剑意不减,道:“奇玩阁要是真如你所言,我今日岂会在此?”
昨日被抬出高价的赝品,足够奇玩阁身败名裂。那些流水般落入奇玩阁手中的灵石,就是最好的铁证。
陆行渊不相信奇玩阁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可他们依然一意孤行。这不是他们犯蠢,而是他们一定留有后手。他们必然有着周密的计划,能够在这件事里抽身而退。
只不过在他们的计划里,不包括陆行渊的出现。
“我的耐心有限,宁大姑娘,你的机会不多了。”陆行渊抬手,掌心凝聚出剑刃的虚影,恐怖的威压让宁寻汗毛倒竖,危机感顺着脊梁骨窜上来,让人头皮发麻。
宁寻握紧了手上的披帛,顶着陆行渊的威胁,还想争取回旋的余地:“那人的行踪我们真的不能说……”
陆行渊面色一暗,宁寻只觉千斤压顶,连忙道:“但他今日会来拿取报酬。”
“什么时候?”
“午时。”宁寻怕陆行渊不相信,补充道:“这是他定的时辰,他肯定会来。”
现在距离午时不到半个时辰,陆行渊略加思索,收了威压。
宁寻顿时松了口气,她抬手一翻,一块黑色的令牌出现在掌中。她双手呈上,道:“昨夜之事是我们鬼迷心窍,但请魔君放心,我们绝对没有和魔族为敌的意思。这是小小赔礼,不成敬意,还请魔君多多海涵。”
赝品一事已成事实,多说无益。宁寻能做的就是及时补救,打消陆行渊心头的敌意。
陆行渊抬手一招,令牌落入手中。这东西入手冰凉,有种黑曜石的质感,一面刻着奇玩阁的图腾,一面则没有任何的图案。
这样的令牌奇玩阁送出去不少,颜色不同,代表的等级也不同。黑色为尊,寓意永远的朋友。拿着这张令牌,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得到奇玩阁无条件的帮助。
宁寻很识时务,相比寡言缩在后方的阁主,她处理事情更加得心应手。
陆行渊收下她的令牌,默认把这件事情翻篇。与其树立敌人,不如留存一个可以随时舍弃的帮手。
“宁大姑娘有心了,时辰不早了,本尊不耽误你们待客。”陆行渊一挥手,周遭的禁制逐渐散去。他抓住凌玉尘的胳膊,带着他消失在这方天地间。
障眼法散去,宁寻和阁主出现在半空中。宁寻心有余悸,她回头看了眼阁主,什么也没说,反应迅速地离开做好迎客的准备。
陆行渊只是暂时散去,如果等不到罪魁祸首,他最终的目标还是会对准奇玩阁。倘若他还是孤身一人,奇玩阁当然不用如临大敌。可现如今他身后立着整个魔族,和他作对,就是和魔族过不去。
宁寻不想赌这种胜利不大的局,她更喜欢稳妥。
陆行渊没有走太远,他选了个合适的位置把凌玉尘放下,神识神不知鬼不觉地笼罩在奇玩阁上空,只要目标一出现,他就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凌玉尘解除了身上的术法,兴奋地看着陆行渊,摩拳擦掌,蠢蠢欲动。他趁陆行渊不备,突然出手偷袭,掌风迅猛,却没有携裹任何的灵力。
陆行渊诧异地抬手,直接用手臂格挡。凌玉尘被阻也不恼,锲而不舍地对着陆行渊的角伸出魔爪,兴奋道:“你给我看看,我保证就看一眼。”
凌玉尘的动作和他的话完全不一致,嘴上是想看一眼,实际心里想的是把陆行渊的角摸秃。刚才碍于奇玩阁的人在,他就算心痒难耐也只能眼观鼻鼻观口,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现在只有他和陆行渊在这里,他恢复本性,率性而为。
这也不怪凌玉尘失控,实在是他对陆行渊这样的混血没有抵抗力。那种人族的冷静理智,搭配上异族的狂|野落拓,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让人着迷。
陆行渊干脆地收起自己的角,凌玉尘的手摸了个空。他飞扑向陆行渊,双|腿夹住他的腰,像只八爪鱼一样挂在陆行渊的背上,双手抱着陆行渊的头一阵哀嚎:“不,我的角,你把我的角还给我!”
陆行渊白了他一眼,冷酷道:“别弄乱我的发冠。”
陆行渊今日打扮的一丝不苟,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也就凌玉尘看不见,为了一只角能扒着陆行渊的头发不放。
凌玉尘备受打击,他松开陆行渊的腰,无力地挂在陆行渊的身上,像是被人抽干了精神气,嘴里念叨着角。
陆行渊不胜其烦,运转灵力将人弹开。念着前世过命的交情,他对凌玉尘多两分容忍。
凌玉尘哭丧着脸,还想骗一骗陆行渊的角。他靠近陆行渊,尚未开口,忽然神色一凝,猛地看向不远处的虚空,面色微变。暗中爆了句粗口,骂道:“有完没完?
他迅速的打起精神,不见半点颓废之态,歉意地看着陆行渊道:“和我不对付的人来了,我帮不了你了,先走一步。对了,我最近都在这里,你有事可以去魔情宗门下的楚红馆找我。”
凌玉尘说完,不等陆行渊有所反应,就一溜烟地跑没影了。这个时候,什么魔角,什么美色都是浮云,他走的毫不留恋。
陆行渊甚少见他如此仓惶,不解道:“这人惹上情债了?”
陆行渊话音刚落,眼前的虚空浮动,荡出水波纹的痕迹,一道熟悉的身影浮现在他眼前。来人身穿白色僧衣,手持紫檀串珠,下坠红色流苏,温润如玉,眉间一抹红莲格外醒目。
“破厄剑尊,别来无恙。”无尘看见陆行渊有些惊讶,不过那样的神色一闪而过,很快归于平静。他神情温和,仿佛是看见老朋友,淡淡地叙个旧。
陆行渊还了个礼,试探道:“你是来找凌玉尘?”
无尘颔首:“可惜来晚了一步,他又走了。”
一个又,说明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
凌玉尘对无尘避而不见,两个人已经变成猫捉老鼠般的你追我躲。刚才凌玉尘和宁寻二人动手,空气中残留打斗后留下的气息,无尘闻讯而来,却还是被他逃了。
许是这二人的关系有些古怪,陆行渊想到前世的结局,不由地多问了两句,道:“你找他有事?”
无尘含笑道:“红尘之事,不谈也罢。”
这是不愿意回答,陆行渊了然,没有追问。
无尘扫了眼眼前的地势,目光落在远处只看得间一座高楼的奇玩阁上,道:“剑尊可是为了寻回令尊的失物而来?”
奇玩阁卖出陆行渊的遗物不是秘密,这里又接近奇玩阁,无尘会这样想并不奇怪。
陆行渊默认,无尘又道:“雾里看花花非花,水中捞月月非月。小僧还要去追凌玉尘,就不叨扰了,告辞。”
花非花,月非月,是指眼前之物并非真实。
无尘是在提醒陆行渊,昨夜那些失物有问题。陆行渊笃定东西有误是因为真品在手上,无尘又怎么知道?
陆行渊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蹙了蹙眉。他和无尘接触不多,上辈子的了解是在别人的口中,这辈子就是他仗义出手,告知狩天计划。
两次相遇,无尘表现的不一般,他身上总有一种让人窥不透的神秘感。所幸他不是陆行渊的敌人,就目前而言,他还站在陆行渊这边。
陆行渊没有过多思虑,他隐匿在苍穹之上,静静地等候午时。
奇玩阁人来人往,收取报酬的人并不会和宁寻他们直接接触。但宁寻还是隐晦地做出提示,她相信陆行渊就在此地,一定能看明白。
奇玩阁的人把客人送出门,苍穹上,陆行渊紧随其后。
这人谨慎,全身笼罩在密布阵法的黑袍中,隔绝他人的窥探。他一路上没有御空,反而穿梭在大街小巷,好像漫无目的。
陆行渊不慌不忙地跟着,静静地看着那人钻入一处荒废的院子。院子四周设置了巧妙的阵法,只要有人靠近,就会发出预警。
那人到了院子后一动不动,就这样直直地站着。
陆行渊等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解开院子的阵法,挥出一道灵力。院子里的身影不躲不避,被灵力撞到在地,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吱声,身上的黑袍散落,露出其内生长着木纹的傀儡身。
“傀儡等身法。”陆行渊面色一寒,意识到自己被人耍了。对方既然敢倒卖赝品,肯定留有后手。他也怕奇玩阁报复,根本就不是亲自前来。
想要施展傀儡等身法,本体不能离傀儡太远。
陆行渊散出神识扩大搜寻的范围,很快锁定了城外的一片森林,那里有一道和傀儡相似的气息。
似乎是察觉到惊人的杀意,那道身影切断和傀儡的联系,转身逃跑。
陆行渊面色阴寒,冷哼一声:“找死!”
话音刚落,他的剑意就如离弦之箭,穿透云霄,破空而去。
林中传来一声惨叫,惊起飞鸟无数。
陆行渊一步踏出,消失在原地。
第一百零九章
古三纵横大陆多年,凭借一手出神入化的傀儡等身法,不知道躲过多少次危机。他躲在傀儡后面,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都不会亲自动手,大大地降低了自己暴露的风险。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自己竟然惹上了一个煞星。
身后穷追不舍的危机让古三汗毛倒竖,就算手臂挨了一剑,也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头也不回地逃命。他恨不得拿出十二分的力气,所有能助长速度的法宝不要命地往外丢。
然而不管他的速度如何快,身后那人总能追上来,甚至越来越拉近他们的距离。古三感到一阵绝望,忍不住破口大骂:“小畜生,爷爷我这次要是能逃出去,将来一定把你大卸八块!”
“他奶奶的,老子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是被我骗了还是被我坑了?大不了我给你灵石,我有的是钱,你要多少我都给你。”
古三一边绝望地大喊,一边肉痛那些被用掉的法宝。这可都是他这些年辛辛苦苦的收藏,本以为有这些东西可以一辈子高枕无忧,没想到一天内就用了大半。
古三下意识地继续往储物戒里掏东西,却发现没剩多少,不是属性不符,就是品阶太低,或者自己难以驾驭。古三一阵胸闷气短,眼前发黑,危机和杀意仿佛就在脖颈上,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咬咬牙掏出一张红色的卷轴。
这东西一出现就散发着浓郁的血气,而在血气之后,是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怖煞气。古三心里抖了抖,手指也在发颤。他正欲撕开卷轴,一道剑气凌空削下,生死危机之下,古三连忙朝前滚去,剑气从身后削下,薄如蝉翼的剑锋划破他的衣服,从他的后腿上刮下一层皮。
古三痛的跌倒在地,他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一道如玉颀长的身影就落在他跟前,拦了他的去路。
陆行渊的剑并未出鞘,只是指尖凝聚出剑意,对付古三这样的修为绰绰有余。倘若不是古三身上法宝众多,不要命地一件件祭出来,陆行渊的抓捕还能跟容易一些。
罪魁祸首躺在跟前,陆行渊居高临下,他眼神冰冷,仿佛是在看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
古三小腿打颤,刚才太慌乱,他没心思去看追自己的是什么人。此刻打了个照面,看清楚对方的模样,霎时脸色青白,颤|抖道:“破……破厄剑尊……”
古三打着陆晚夜的名号倒卖赝品,自然清楚陆晚夜和陆行渊的关系,他还奇怪自己除了骗点钱财外,没有做大奸大恶之事,不至于被人撵的上跳下窜。
没想到追自己的人是陆行渊,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不管陆行渊是识破了他的诡计,还是来寻回失物,都一定不会放过他。
古三握紧了手上的卷轴,脸上立刻堆满谄媚的笑:“不知道剑尊大驾光临有何指教?我小老头就是个刀口上混饭吃的散修,您大人有大量,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古三跪地俯身,他知道陆行渊不讲情面,铁石心肠,嘴上说着求饶的话,心里打着逃跑的算盘,握着卷轴的手指,悄悄地勾开绳子。
陆行渊扫了眼他的小动作,道:“你是个聪明人,却不够识时务,你很清楚我为什么找上你。”
古三眼珠子转了转,心道果然是为了拍卖会的事前来。可是陆行渊这话模棱两可,古三一时拿不准他是知道赝品还是不知道。
“剑尊饶命,剑尊饶命啊,小老头也是一时糊涂,猪油蒙了心,为了点蝇头小利被宁大姑娘几句话哄骗,这才一步错步步错,只要剑尊饶我一命,我一定知无不言。”
陆行渊会那么快地找过来,不用想古三也知道是奇玩阁出卖了他,既然他不好过,奇玩阁也别想独善其身。他故意把宁寻拉进来,就是想要分散陆行渊的注意力。
陆行渊对他的话毫无反应,冷冷道:“说。”
古三一愣,陆行渊滴水不漏,什么都不透露,让他怎么说?他能仿制出那些东西靠的是特殊的手段,他甚至瞒过奇玩阁的鉴定,若非一次性拿出太多被宁寻怀疑,他也不会多长几个心眼子。
“剑尊有所不知,那些东西是来自饶河外的魔域……”古三搬出糊弄奇玩阁的那一套,可是他低估了陆行渊,话音未落,就被一股凌厉的剑意刺破眉心。
陆行渊仿佛是失去了耐性,数道剑意落下,差点将古三穿成筛子。古三惨叫不已,堆了细纹的脸皱在一起,就像是枯败的老树皮。他死死地抓着手上的红色卷轴,那双充满算计的眼神里透露出一股狠劲。
他垂着头,一脸惊恐地求饶道:“剑尊饶命,我说,我都说,其实我手上有……”
有字话音未落,古三就忍着剧痛扑过来,全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从伤口里喷涌而出,把他染成一个血人。那些血液顺着他的身体全部融入卷轴中,他飞快地把卷轴撕开一道口子,双手掐诀,狞笑道:“什么狗屁剑尊?不过是个小杂种,你给爷去死!”
红色的卷轴吸收了血液,颜色越发艳丽,古三的实力只够打开一角,犹如实质的杀意从卷轴中弹出。
天地间风云突变,林间飞沙走石,古三身上的血不断起被卷轴吸入,卷轴爆发的灵力就像是一个黑洞,撕裂空间,摧枯拉朽地摧毁着一切,卷风成刃,如同一个不断旋转的插满刀刃的龙卷风,朝着陆行渊扑去。
陆行渊并指为剑,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涌现出一股杀意,浑厚的灵力自他的体内暴涌而出,形成最坚固的防御。
风刃奔袭,陆行渊并指向前,身后的虚空浮现无数的剑气,每一道都凝聚着惊人的剑意,是陆行渊的傲,陆行渊的狂。
剑气和风刃狠狠地碰撞在一起,一道剑刃抵消一道风刃,龙卷风的力量被不断地消减。
古三几乎要被卷轴吸成人干,他面露疯狂之色,眼看干瘪的身体突然膨胀,不断地鼓起来,全身的灵力混乱不堪,在这一刻融为一体,想要从他的身体里爆出来。
陆行渊眯了眯眼,身影飞掠而出,天地间的灵气为之一颤,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浮现在他手中。破厄发出一声尖锐的剑鸣,那些剑气仿佛打了鸡血一般,直接将面前的风刃全部绞碎。
陆行渊朝着古三的身体挥剑,仿佛没有看见对方想要自爆。
只听得噗嗤一声,古三的身体寸寸龟裂,就在剑刃抵住他的眉心时,那副膨胀到了极致的皮囊猛地瘪下去,一道血色的身影从里面钻出来,左手上青绿色的光芒一闪,眼前的虚空竟然被他划开一道口子。
身影一头扎进去,临走还不忘收回卷轴,破开的虚空迅速合上。
陆行渊剑锋一转,无视天地法则,直接穿入虚空。噗嗤一声,剑刃穿透了血肉,那头传来一声闷哼。
伴随着剑刃归鞘,一只断手从虚空中掉出来,五根手指还紧紧地抓着那张红色的卷轴,食指上,一枚青色的储物戒格外显眼。
陆行渊用剑拨弄那只断手,挑开手指,将红绳虚挂的卷轴拿起来。卷轴吸了很多血,表面却干燥光滑。古三明显还不能驾驭,只能发挥一点点力量。卷轴气息狂暴,直觉告诉陆行渊很危险。
陆行渊思忖片刻,系上红绳,又丢了几个封印阵法,将卷轴放入小世界。随后他脱下手指上的储物戒,神识一扫,发现了古三残留的意识。他毫不犹豫地将其抹去,把储物戒据为己有。
茫茫虚空中,身受重伤的古三察觉到意识被切断,他又喷出一口血,捂着自己的断臂,神色狰狞。在他身下,一口古朴的大钟正托着他的身体朝着出口飞去。
古三沾满鲜血的手指拍了拍身下的钟,肉疼地安慰自己:“没关系,只是损失一点东西,只要有你在,我一定还能找到数之不尽的法宝,东山再起。”
和丢失的卷轴,储物戒比起来,此物才是古三真正的命|根子,除了能无视空间法则,在虚空中稳如泰山,它还能造物。古三交给奇玩阁的法宝,全为此物仿照。
听见古三的称赞,古钟发出一声沉闷的重响,仿佛是在回应古三的话。古三擦在上面的鲜血很快被吸收,暗沉的壁身上微光闪烁,隐约可见东皇二字。
奇玩阁,刚送走陆行渊这尊大神的宁寻刚松了口气,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准备美美地放松一下,就听见屋外传来咚的一声。
她条件反射地警觉起来,放在端到嘴边的茶碗,连忙开门走出去。
偌大的空旷庭院里,一具傀儡绑着一只断手落在白玉铺成的地板上,鲜血洒了一地,看上去急剧冲击性。
宁寻瞳孔骤缩,不用问她也知道这是陆行渊送来的威胁。她其实早就发现交易的是傀儡,不说是想拖延时间,两边都不得罪。岂料那人完全不是陆行渊的对手,这只断手是血淋淋的警告。
宁寻一阵头疼,弹出一道火光,将这些东西烧的一干二净。
陆行渊此行没有探出那些东西的来历,但也不算是一无所获。他换了衣服潜回王府,屋子里静悄悄的,谢陵不在。他整理衣襟,带上面具,推门而出。
他正欲去找谢陵,却听见熟悉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不断地靠近。
“谢陵,你真的不想知道我今天在街上遇见了谁?我可是看在我们曾经有过共同秘密的份上才来告诉你,可你这反应也太冷淡了。”
脚步声在院子外面停住,月亮门外站在谢陵和凌玉尘。谢陵一脸不耐,他抬头看见陆行渊,紧绷的神色才缓和下来,眼底笑意浅浅。
凌玉尘见状,敏锐地扫向庭院。陆行渊长身玉立,脸上的恶鬼面具并没有影响他的气质。
凌玉尘顿了顿,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微垂,嗤笑道:“原来如此,你是有了相好,难怪对你师尊的事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