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乌鸦森林(十)
“我的技能失效了!”姜裁咬着牙将人从地上拉起来,慌乱中瞥到一旁紧锁的窗户,顿时像握住了一线希望。他冲过去拿着刀片撬上面坚硬的防护栏,“你再等等,我、我……”
突发的意外明显让他措手不及,甚至根本搞不清楚为什么役鬼会消失不见。门外的叫喊声越发凄厉,把手剧烈震颤,似下一秒就能被破门而入。姜裁胳膊上的伤横竖相交,只一用力血就顺着裂口逃命般涌出,颜元想扯下一截床单给他缠在胳膊上止血,却又完全使不上劲,这下也终于体会到一回什么叫无措。
面对这种慌乱的情景,颜元却蓦地冷静了些。他拉开一旁紧闭的衣柜,下面的空隙刚好可以藏得下一个成年男子,“没时间给你撬窗户了,你进去藏起来。”
“要藏也是你藏,我好歹也比你大七岁了。”姜裁不知道这种情况下他哪来的心思开玩笑,“更何况要是给沈桉容知道了我不死NPC手里也得死他手里,怎么想也是你藏起来划算!我又不是幸运者,进去后说不定还会被扒出来,你进去逃生几率还大点……”
两个差点没为谁藏进柜子而打起来,奈何都身体虚弱,谁也拽不动谁。姜裁折腾了半天都没把人成功哄骗进去,干脆自暴自弃地摊开四肢躺在地上,“算了,本来能活这么久都在我意料之外,现在我也认了……真他妈搞笑,逃了这么久还死在玩家手里。”
颜元撑着地坐在他身旁,门外催命般的动静似是这时成了背景音,两人瞬间看淡生死的模样就差点根烟了。
“我就是想不通哪里出了问题,你说前阵子都好好的,这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技能失效了?这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姜裁顿了顿,“不对,最想知道的还是谁塞的纸进来,这样我死了做鬼还能讨命去。”
“……你倒是想的挺多。”
“我说真的,你就进去吧颜元,算我求你。”听着门被敲出的地动山架势,姜裁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绕了一圈又颤声回到劝说工作上,“你不像我一个人进的游戏,你这是一尸两命啊,你死了沈桉容怎么办?他把你交给我护着了,我总不能还他个尸体……说不定尸体都没有,还他个空气?”
颜元沉默地看着他,发飘的眼神看上去明显没有将他说的话听进去。事实上颜元也的确没有听,脑子里还在努力思考着解决问题的办法。姜裁说的的确有道理,哪怕躲进了柜子里按照副本的难易程度来看也免不了被发现,到时候当NPC拉开柜门就一切无法挽回。唯一可以逃出去的窗户上防护栏硬度太高,想要将其去除时间根本不够。短短几秒内,他将几种方案在脑海里全都模拟了一遍,果断地起身从姜裁身上踏了过去。
姜裁还沉浸在自我劝说中,等反应过来时指尖只够到了颜元的裤脚。这人离去的背影非常果决,哪怕脸颊还有些病态地泛红,也没能让脚步有一丝的停顿。颜元哗啦啦几下将地上散放的纸张全都揽入怀里,单手握上了门把毫不迟疑地旋转下去,趁着NPC台词念到一半卡壳的状态一猫腰钻过她抬起的手臂,冲着楼梯跌撞而去。
……
“就是这了吧,这里可够大的……”许可可摸了摸洞口上垂下的藤条,被不断溢出的寒气打了个冷颤,“湿气很重啊,里面温度估摸着得比外面还要低个五六度。”
这个山洞的确离公馆很远,他们不到七点出的门,一路没有停歇过,也耗费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这来回最短就得要一天,进山洞后走到最深处还不知会花多少工夫,众人已经做好了天黑前回不去的准备了。
“行呗,既然到了也别浪费时间了,赶紧把这鬼副本给了结了!”许可可点燃了蜡烛,说罢就要带头往里进,沈桉容却将人拦下来,顺手递过去一个小袋子。
“什么东西啊?”许可可接过来惯性颠了颠,又左右打量几眼。袋子里面装的全是青白色的粉末,“吃的?”
“夜明珠磨成的粉,抹在鞋子或手周围。”沈桉容挨个将粉发出去,弯下腰亲自做示范,“不知道进里面后蜡烛够不够用,说不定走到深的地方还燃不起来,这些粉末到时也可以当个备用照明了。”
“我还没见过夜明珠!不是说真正的夜明珠价值连城吗,你好歹留一颗给我看一眼长长见识……”
“就你话多,一天到晚就想着吃吃吃。”张文儒拎着袋子摸摸索索地捧着粉,又怕浪费了,“你赶紧弄,弄完帮我。”
“哎哟我说小少爷,我又不是你仆人,自己没手啊?”许可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一边嘲笑他一边帮着办了,“你反正横竖都看不见,还这么麻烦。”
张文儒脸一红,抬脚踢了踢他伸过来的蹄子,“仪式感!你懂个屁。”
五人陆陆续续往里走了些距离,确认身上的粉末的确能够在没有蜡烛的情况下充当备用电源后便继续朝前行进。山洞内的冷热气流对冲,水滴凝满了墙壁,还时不时从头顶落下,免不了不备间滴在烛芯上,发出兹拉一声响。
“吓我一跳,”卜文虹已经连续摸头好几次,脑袋上都沾了些荧光粉,“我以为遇到了那种恐怖游戏里常见的情节,就……不管在哪里头顶滴下来的都是血。”
众人被他这话搞得一阵沉默,导致听见滴答滴答的水声似是有了惊悚加成buff,最终还是作为女友的荀丝祺带头开口劝道,“你别说话了。”
“我哪能说一回准一回啊,”卜文虹搓搓有些潮湿的手心,一抬头发现几人都用难以言说的复杂表情看着他,“干嘛都看我?行,行,当我没说……”
沈桉容忽然停了脚步,他抬起手臂朝着四周的方向照了照,“你们看墙壁。”
当初江博在告知他们山洞消息时,便提到过山洞里有壁画这么回事。现在几人带了照明设施,的确能看到墙上被用工具雕刻了些图案,不过长时间被水冲洗已经有些腐蚀的痕迹,不细细观察还真有些难以分辨,从进入后百米处开始,一直延伸不知到何处。
壁画看上去也有些年代感了,凑近了才能发现凹陷的裂痕中有着浅浅红蓝的色泽,现在已经褪了色,不知当初使用的是什么材料,在墙角处还能看见几团脏灰色干涸的泡沫。
“这也太高了吧,上面的根本看不见啊,”许可可努力伸长了胳臂,也没能照亮山洞的顶部。这些画作蔓延在墙壁的四面八方,估计连顶部的空间都没放过,以正常人的高度来说要看清全局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越往里走空气越少,从我们进来后火苗已经弱下去了。”沈桉容思考了片刻,忽然手一抬将手里的蜡烛抛到空中,火光瞬间炸成一团,照亮了周围的几十立方米。他一边朝前移动一边催促身边还呆愣着的人,“都去看,这样用蜡烛坚持不了多久,先把你们手上的都熄了省省。”
一根蜡烛可以燃烧二十至三十分钟,沈桉容只是将蜡烛的效率在一瞬间提高,虽然能让亮度达到预期的效果,但这样下来耗费资源的速度也成倍往上翻。
卜文虹退到墙根才勉强能将对面墙壁上的图画纳入眼底,歪歪扭扭的线条圈画着一只立在枝头的鸟,“这有大有小的,还是乌鸦家一口子?”
“这什么哲学大道理?以一得多?积少成多?越来越多?”越往里走,墙上乌鸦的数量以肉眼可分辨的程度直线递增,许可可胡乱猜测着,“是不是就一个恶类NPC像现在这样变成两个,以后还能两个变三个变四个的意思?”
“乌鸦生子吧,”卜文虹指着远处叠堆的乱线,“看那不就是鸟巢嘛,里面的蛋生出小乌鸦,然后它们长着长着独立后就离巢了。”
一根蜡烛在作用力下很快就烧完了,周围一瞬间恢复了漆黑,免不了被忽然出现在视线中的几团荧光绿吓上一跳,好在沈桉容似是早就有准备,还没等有人叫喊出声便点燃了第二根。
五人又朝前走了一段距离,许可可戳了戳一旁无所事事正在抠手指的张文儒,“哎我说小少爷,你能看见什么不?”
张文儒没好气地朝他所在方向瞪去一眼,“我要是能看见还能让你刚才那样胡扯?”
“等等等等,这什么……”卜文虹忽然眼尖地指了指面前刻画着小虫子的地方,果不其然再往前走看见喂食的画面,“是不是那个寓言故事?就小时候经常听到的……叫什么,也和乌鸦有关系的?叫……”
沈桉容提醒道,“乌鸦反哺。”
“对!”卜文虹激动地原地手一合,“这不是和剧情差不多吗?被女主人变成同类的那些NPC杀了玩家喂给女主人……”
“这个线索我们已经在这几天的经历中自行摸索出来了,也就是早就有人触发过了这条线索对应的剧情。”沈桉容皱着眉,“裴向楠他们当初来这里的时候应该看清了内容,但是他们却选择了隐瞒。”
“这群人真是……”许可可实在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骂出口,“其他玩家死完了对他们来讲到底有什么好处?”
有了骂人的劲头,多多少少倒是分散了环境给他们带来的负面影响。确认过前面再无其他壁画内容后,他们便不再停留,朝着山洞的更深处走去。
卜文虹嘟囔一句,“也不知他们当初说没到过山洞深处是真的假的。”
许可可一听这话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信?反正我是不信,来这里都知道最深处肯定藏了什么东西,你不看一眼你甘心回去?”
众人一听,还真是这个理。他们三言两语敲定了裴向楠团队又在撒谎,一路上的交谈全变成了批斗大会。除了在有壁画的路上浪费了不少时间外,后面倒是畅通无阻,走到尽头处也就用了十来分钟。
“这就没路了?”
沈桉容看了眼四周,的确没有任何可以走的路。他转过身来问张文儒,“有机关吗?”
张文儒已经探查过一遍,听他的话又原地转了一圈,这回吸取了教训头顶也没放过,可再怎么仔仔细细查看视线里也没能发现什么蹊跷。想到这么长时间以来就没为团队效力过,他声音中都藏了些沮丧,“……没有。”
这时荀丝祺贴着墙壁蹲下,她伸手触着冰凉的地面,“这墙下有风。”
既然有风,就说明面前的这面墙隔绝了什么空间,导致气流受阻只能委屈地从这条细微的缝中穿梭。沈桉容抬起手指敲了敲石壁,上面有几处坑坑洼洼被利击打过的痕迹,“有暗室。你们后退,我来破开它。”
既然没有机关,这面墙又能完好无损……沈桉容大概了解为什么裴向楠当初能主动提出交换线索了。这队人笃定了这墙后面有东西,但是却无力打开它,于是便想让别人替他们来试一试。不得不说还真是个聪明人的做法,只不过裴向楠这聪明劲儿没用对地方,总想着一些惹人恼的歪主意。
墙说薄不薄说厚不厚,不知少了支撑会不会造成山洞塌陷,不过只贴着底部凿出个可供一人穿越的洞还是可行的。沈桉容手心贴着墙面闭眼静候片刻,随着石块坍塌滚落后,露出一片漆黑的隐蔽空间。还没等他上前细看,张文儒忽然指着里面大喊一声,“门!”
这小少爷终于看见了第一个触发类道具,一个快步先钻了进去,对着那扇铁门反复摸来摸去,“这怎么没有锁啊……”
这扇门紧闭,明明没有插锁,却在大力推拉下纹丝不动。沈桉容就着蜡烛的亮度用指腹摸索四周,似是寻找着什么。如果这扇门和墙一样都只能暴力破解,那倒也没什么难度,只是要浪费不少精力和时间。
但他很快便摸到一块拇指大的凹槽处。沈桉容忽然想起来和颜元在姐妹俩房间里找到的那枚胸针,他掏了掏口袋,将上面的黑曜石抠下,正好与门上凹陷的部分相吻合。几乎是扣上去的一瞬间,厚重的门缓缓朝两侧开启,风没了阻碍顺着门缝朝外泄出,瞬间的力度直将几人吹得睁不开眼,手中燃烧着的蜡烛也在同时被扑灭。
【玩家触发隐藏剧情[囚笼],NPC激活中。】
“什么啊,这么突然……”还没看清楚情况,播报的声音先入了耳。卜文虹抬手挡着风,不清楚内部情况又不敢贸然进入,只好先背过身去,跟在沈桉容身后小心翼翼挪着步子。
没想到暗室内竟然别有洞天。这暗室顶部被凿开了密密麻麻的窟窿眼。眼口很细,估量只有筷子横截面的大小,但好在数量多,虽然光射不进底部,却也能勉强起到通风效果,不至于令人窒息。
火柴贴着盒子侧面来回摩擦了几次,却都没能成功燃起,照理来说空气应当足够支撑得起火焰的燃烧,但此刻像是硬生生被阻碍住了。他们停在离门不远处试了片刻,最终不得不以放弃而告终,还是要靠身上的粉末来照明。
“这里也好黑啊,本来以为还能透点亮进来呢。”卜文虹牵着荀丝祺试探着往前走。脚下地面有些凹陷,免不了有一层积水,虽然不深但踩上去还能带起一些声响。
和沈桉容并肩的许可可忽然听到脚下传来脆裂的声音,“我好像踩到什么了?”
众人垂头一看,“卧槽,什么东西!”
地上不计其数全是虫。这些虫子种类五花八门,小的像蛆,还在沾了层水汽的地面上不知疲倦地蠕动,大的不知活了多久,方才被许可可一脚踩下去的就与他鞋面近乎同宽,迸溅出的汁水淋在他裤脚上,混入了泥地中。
“呃,呃……”似是被他们忽然的大叫声惊扰,昏暗的环境中传来痛苦的低吟。意识到这个密室里还有别人,他们拼命抑制住掉头就想跑的冲动,在原地静候着接下来的动静。
会是谁?方才播报里那个激活的NPC?
断断续续的哀鸣从同一个方向传来,听上去似是从一个神志不清的人口中发出的。沈桉容想了想,随手将风衣脱下,往上面撒了些夜明珠粉末朝声源丢去。摔在地上时不少没有黏牢的粉落入地面,不仅照亮了在浑水中扭动的虫子,还照亮了一只手臂。
这是一条男性的手臂,长时间的营养不良让它看上去粗糙而又干瘪,指甲呈现出不自然的深色,手上还带了块缺零少件的腕表,看上去价格不菲。
“男主人。”沈桉容笃定了这人的身份,“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
“呃,呃……我不吃了,不吃了……”地上的男主人听到他的声音却忽然开始挣扎,带动了一连串哗哗的锁链声。他像是处在无法抑制的恐惧中,手指胡乱抓着地,将周围虫子的尸体划了个稀巴烂,“我错了,我错了……原谅我……”
男主人已经神志不清,沈桉容想到日记里写着三年前他便失踪了,如果真的被关在这里三年,那肯定早就失了魂。他试着喊了几声,可这男人始终只会重复同样的话,实在问不出个所以。
“呕……咳咳咳……”男主人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脚胡乱地在地上乱蹬,似是有什么被卡在了嗓子里。他难过地大张着嘴,蜷着身子捶胸挣扎,当着众人面接连不断吐出几只还在小幅度晃着肢体的甲虫。
“不吃了……不吃了……”
卜文虹差点没一起吐了。
沈桉容也有些反胃,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他看了眼身后,“用技能问他问题。”
“嗯。”荀丝祺目不斜视,比起那俩脸涨成猪肝色的队友明显好太多。她松开卜文虹一步步朝着锁链中的男人靠近了些,“我要问什么?”
男人哑着嗓子,感受到人的接近后抗拒般朝后躲了躲,却在束缚下只能挪不到半米的距离。他身上恶臭的气息隔着几米远都能闻见,乱糟糟的齐肩发结成块状,盖住了那双无神的涣散的眼睛。看过了公馆里的光鲜亮丽,一时间很难将面前这个狼狈不堪的男人与之扯上联系。
沈桉容想问的问题其实有很多。
他想问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究竟剧情是怎么设定的,如果姐姐也死了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甚至还想问副本里有没有退烧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问如何完成副本一开始给他们颁布的任务,“问怎么解开诅咒。”
荀丝祺一顿,话间有些不太赞同,“你确定要问这个?”
毕竟NPC只能回答他们所知道的,如果胡乱提问很可能就白白浪费了机会,他们都认为这个男主人不可能会对这种关键问题做出回答的。
“问吧。”沈桉容还是选择了坚持他的想法,“我们没时间了。”
荀丝祺还是照着他意思问了。地上挣扎疯癫的男人却停下了动作,他如一瞬被打了镇定剂,抬着头看着面前的几人,语调像是念起了什么古老的咒语。
“尘归尘……土归土……”
“什么意思?”荀丝祺追问着,“你说明白点。”
“尘归尘……土归土……尘归尘,土归土……”男人重复了几遍,张张嘴像是还要说什么,却在这时瞳孔一阵又浑身颤抖着往后缩,“……别过来,别过来……我错了……”他退到了尽头处,不知想到了什么恐惧的事情,翻身跪在地上一遍遍磕着头,“原谅我……我也是没办法……我是迫不得已的……原谅我……”
听他忽然冒出这么句道歉,这些人又是一头雾水,“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我做了什么……”男人茫然地看着手背上爬过的虫子,刚一抬头却浑身开始发抖。发块下露出的瞳孔中映着几人的身影,却又好似在穿过他们看向了其他地方。察觉到这人情绪忽然的变动,沈桉容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
张文儒一眼便瞧见门边那泛着红光的身影,他喉结一动,强迫自己将呼之欲出的尖叫吞回去,“有人……”
背光处,他们进入的门前站着一个一身黑的人。那双通红的眼睛像是两颗灯泡发着幽幽的光,只一眼便让所有人进入了备战状态。
沈桉容眼睛里串串代码飞逝而过,原来方才播报中提到的NPC指的不是地上的男主人,而是现在眼前的这位。虽然没有问到和剧情推演相关的讯息,但好在得到了与通关副本模棱两可的相关方法,现在离开倒也没有什么损失。
这名恶类NPC盯着他们只片刻便有了动静。他冲来的速度很快,身后似是张开了一对黑色的翅膀,借着风力腾跃而起,那双黑色尖锐的爪子毫不客气地冲着全队唯一女性刺来。
荀丝祺一个敏捷地翻身,还顺带拉了把还贴在身边的卜文虹。众人一窝散开,地上顿时有了一片片横七竖八的虫子尸群,奇异的声音接连不断。这NPC还是个会挑攻击对象的,他眼中似是盯准了女性,看都不看被迫逃跑的卜文虹一眼。发现了这点后,荀丝祺果断丢开自己男友,尽力与还在立阵的沈桉容拉开距离争取时间。
许可可四下捡着石头,可又怕扔出去误伤了队友,一时间只能僵在后方着急地看向沈桉容。
荀丝祺一个利落地歪头躲闪开迎面踢来的一腿,发现这怪物的身体构造与昨日看见的女主人非常相似。在她有意无意地试探下终于看清了那张还留着原样的脸,“是公馆的少爷!”
也因这迟疑的一瞬,那只指甲细长的手准确无误地掐上了她的脖子。卜文虹惊叫一声,脚下一软整个人跌在水里,连滚带爬地往这边扑来。变成恶类的少爷腾跃而起,手里拎着不断挣扎的荀丝祺,却直直飞到了男主人身边。他嗓子里发出怪异的声音,“爸爸——”
男主人抖地更厉害了,胡乱抗拒地摇着头。他用力抓挠自己的脖子,一层层灰被搓落,连带着冒出丝丝血珠,“我不吃了,我不吃了……”
见男人拒绝,乌鸦倒也不恼。他张开嘴咬住荀丝祺的肩,透着衣服吸食起皮囊下新鲜的血液,随后降低了些高度,弯腰的姿态像是想来口对口喂食。卜文虹被吓坏了,他挣扎着抱住荀丝祺悬空的一条腿,力图将她从乌鸦手里抢回来。许可可握紧了手中石头,赶紧大喊着制止,“你这样是想让她被你扯断吗!”
荀丝祺被两股力扯得痛呼一声,她蓄力一脚踢上乌鸦的小腹,那里坚硬的羽毛覆盖住了柔软的肌肤,她这一脚无异于挠痒痒,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可那收紧的手却在此时松了开,悬空的人噗通一声摔下,垫在卜文虹身上大口喘着气。
原本束缚住男主人的锁链不知什么时候转移到了这怪物身上。披着少爷外皮的乌鸦越是挣扎,那锁链栓地越紧。沈桉容五指一握,点点蓝光裹住已经在长期潮湿环境中锈蚀的链身,竟瞬间硬生生扯断了他背后的一只翅膀。尖锐的鸟吟过后,从他身上不断冒出的黑气凝聚成一只无形的手,大力撕扯着身上的铁链,震得山洞四周一同颤动,顺带还有不少向地上瘫着的两人探去,看样子是不打算放弃到了嘴边的食物。
身后大敞的门在此刻却有了合上的迹象。看了眼高处不断滑落的粉尘,沈桉容当下推了把许可可,“去带上荀丝祺走。”
许可可配合着卜文虹一左一右搀护着荀丝祺,跌撞间见沈桉容大步迎来,“笛子!”
卜文虹被细石子砸在肩头,一边护住荀丝祺的头一边慌乱中腾出手,唤出那根他从未使用过的笛子。沈桉容伸手接过,一把将其横在了门缝中。
玩家的初始武器在PC端道具说明中都有一行[不可摧毁]的标记,按照他们现在这样拖着人走路的速度根本不可能赶在门完全合上前离开。看上去并不坚固的玉石材质竟坚强地抵挡住了门的硬性合拢,几人猫着腰从笛子下方钻出去。身后被控住的NPC还在不断挣扎,许可可抹了把脸上的灰,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了眼,“要不要把男主人带出来啊?”
“好不容易平安出来,没必要为了个NPC把自己命赌进去。”沈桉容摇头拒绝了。笛子被紧紧卡在两侧门间,一时间有些难以取出,他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将其挪动分毫。
“不、不用费力,我收回来就行了。”卜文虹本来和其他人走出去了十来米,一扭头看沈桉容还在原地挽救自己的武器,他一句话的功夫笛子便逐渐透明消失了踪迹。
山体还在时不时震颤,没想到暗室内产生的影响竟然能波及至这么远。荀丝祺没怎么吭声,脖子上和肩上的伤都不算轻,想必现在好受不到哪里去。卜文虹坚持不要别人背她,自己一个不算大的身板艰难驮着人紧追大部队的步伐。
“他刚刚喊那男主人爸爸是什么意思啊,真正的少爷不是应该死了吗?”离开时步履匆匆,许可可险些绊倒在地,扶了把身边的张文儒才勉强保持住了平衡,“难不成还保持了点神志?”
“屁的神志,有点神志就不该吃人!”张文儒被他压的腿一软,还是条件反射伸手托了他一把,“女主人被吃了不也还能说人话吗!我看他们就是想代替这一家人的位置,从四方标里出来后以正大光明的身份生活!”
“倒也不无可能。”沈桉容觉得他这话在理,“有什么话等会再说,都跑起来。”
墙上褪了色的壁画在此时却呈现出亮红色,画上的死物在他们经过时像是被富有了生命,就连原本线条歪曲的眼珠也紧随着几人的身影,一道道视线接连不断投在他们背上,宛如下一秒就能从墙中挣脱出来。身后忽然传来阵阵哀鸣和人类的痛呼声,明明他们已经跑出了挺远的距离,却好似那门内的怪物一直在紧追不舍。
洞口处那片耀眼的白光越来越近,周遭沉重的喘息声接连不断。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的功夫,紧盯着那出口铆足了劲,视线里却惊异地出现了几道人影。那群人背着光看不清脸,像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眼瞧着山洞里的人快要成功逃出,不知做了什么手脚,大块大块的石头从头顶坠落,山体轰然倒塌,堵去了唯一的出口。
“操/你妈的!”许可可青筋直暴,想也不想就知道外面站着的几人是谁。他伸手将慌乱中的张文儒一把抱入怀里扑倒在地,本就在松动的岩石块在推波助澜下成片往下掉,耀眼的蓝光在此刻炸开,光膜撑起了一片狭小的天地,纵使沈桉容再努力,也只能尽量将所有人护在其中。
确认了同伴没有受什么重伤,沈桉容此时心脏朝负荷跳得再厉害,也没能影响自身动作的平静。他用指腹一把抹去嘴边的血迹,冲外面嘲讽着赞了声,“你可真厉害。”
外面短暂的沉寂后,传来裴向楠缥缈沉闷而又欠扁的声音。他似是胜卷在握,听上去还有点得意,“来做个交易如何?告诉我你们在里面得到了什么线索,我就帮你们出来……”
“在氧气用光前,我希望能听到你们的答复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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