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饮
七月马上就要过完了,最炎热的季节才刚刚开始。
被通勤装束缚了整天的白领们一走出空调领域立刻汗流浃背,一点精神也提不起来,商务应酬繁忙的各式餐馆也随之进入了萧条期,而同时更加繁荣起来的地方是夜市和大排档。
暑气褪去夜色渐深的时候,穿着短裤背心的人们才会走上街头消遣,吃烧烤喝啤酒,看露天播放的球赛,听抱着吉他的年轻人唱歌,孩子们欢快地舔着甜筒,老年人随身带着装满凉茶的水壶,蚊子偶尔地偷袭让人忍不住豪放地当街用指甲抓痒,夏夜的气息热闹又愉悦。
步家常客们非富即贵又重养生,在这样的暑天里一是那鱼翅燕窝之类激不起食欲,二是不少人选择了外出度假休闲,生意也就越发清淡了。
往年步朗尼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父亲和师傅也说过一切要顺其自然,淡季旺季本来如此,而今年或许是把自己的责任看得更加重要,对竟然每天只有一桌客人,整个预定时间也短到了一月之内的状况感到非常焦躁。
恰巧暑假,步朗尼又没有去其他地方搞社会实践的打算,整天呆在步家大厨房里,除了吕大师傅,每个人都感到了凝重的压力。
尽管步微提醒过他不要太锋芒毕露,但一旦决定做什么就会全心全意的儿子和当惯了甩手掌柜的父亲性格原本不同,大师傅看在眼里,也只是淡淡地提醒众人要更加用心工作。
今晚还好又是步微的老友钟诚代订了席位,这回他只是陪客,主客是一位年过四十的女演员,曾经大红大紫过,现在有些过气,但身价还是不菲,做东的是某位年纪更长的企业家,来步家吃饭最少也要四人,于是又叫上了一位熟人。步朗尼代替讨厌那个女演员的任性父亲去打招呼的时候立刻认出了那是曾经来过的小郑先生。
四人餐桌设在了流月台,露台上月光虽好,却难免湖水边蚊虫突袭,还是选择坐在有冷气的室内,灯光明艳更能衬托出女客人的华服钻饰富贵逼人。
钟诚当得了风流才子的名号,自然对女人是极其殷勤的,那位东主更是把
女主角视为女王一般,两位加起来超过百岁的老男人左右侍候着画着浓妆更显装模作样的阿姨,步朗尼勉强敬了杯酒,实在是找不到什么话好恭维。
和同样满脸郁卒的郑先生多聊了几句,青年才俊全名叫郑浩,也是农大动物学院毕业,刚毕业的时候闹着为了理想逃出家去外地一家动物园还真养了一年老虎,最近老老实实回去继承家业了,步朗尼有心结识,干脆亲热得以学长称呼。
通常喜欢宴请演员的多半是有钱无名的暴发户,还想不到要来步家这种低调奢华的地方,再看女演员刻意冷漠的神色和钟诚看好戏的目光,想必是一场真真假假的中老年情感纠葛。
模模糊糊察觉到情况的郑浩更加黑线,完全是被凑人数就算了,还要被迫听八卦,又要保证不外泄,真是太无聊了。
步朗尼虽然同情他,又忍不住好笑,心想钟伯伯要拉人也太过胡来,不过订餐的时候说过是应该是照顾到了女演员的意思,也许她和郑浩本身就有点关系,要不也不会允许一个毛头小子出现在这种私密场合。
菜品以符合时令的清淡为主,上了四道“八宝莲藕”“雪耳芦荟”“风味明虾”“粽香鸡卷”为凉菜,放在小巧的水晶杯盏里呈上来真是色彩清丽,宛如图画。
准备的主菜是“鲍汁鹅掌”“荔枝花枝”两道荤菜和“烧四宝”一道素菜,还有一例清火解暑的“苦瓜排骨汤”,一道玫瑰香芋凉糕,每道菜的数量当然比十人宴席上的标准少了一半,步家做菜从来不给客人浪费的机会。
“鲍汁鹅掌”汤汁浓鲜,色泽红艳,何之山做这菜不知都多少回了,已然炉火纯青,“荔枝花枝”是把墨鱼片淖水上浆,荔枝去皮取肉,少量的盐醋调味,颜色纯白,味道清甜,口感又Q,看得出来客人们对这两道菜都非常满意,步朗尼就准备告辞退出了。
步朗尼没想到刚走进厨房,就有服务员来电话说要追加一道素菜“黄瓜卷”,女演员发话说想起来在别的地方吃过,突然就想吃了。
这不是故意刁难,基本上算是无知罢了。
因为主打的燕翅类食材预先准备时间太长,有些食材还需要特定的时间才能采购,步家宴客的菜单是根据订餐客人的要求和主厨的建议一同商定的,如果客人特意要求的食材没有现货,甚至会主动提出其他的预定时间;来客人数一旦定下不容追加,要是实际人数比预定的少,可以酌情减少菜品的数量,还没有出现过客人在用餐期间追加点单的情况。
那位女演员真是没在这种级别的店里吃过饭吧,居然理所当然地以为和外面普通餐馆一样随便点菜就可以吗?她也不想想服务员根本就没拿过菜单给她看。
菜式是钟诚一早就订好的,订餐也是东主和陪客水准的体现,现在主客居然要求另外点菜,对东主来说也是极为不礼貌的。
钟诚恐怕在肚子里憋了大堆挖苦致辞要扔给对方了,那个女人的做派再高傲,也无法遮盖她缺乏关于贵族生活的常识。
厨师们又好气又好笑,只得把询问的目光投给少东家,看他要怎样摆出被冒犯的姿态来回绝。
步朗尼低头沉吟,和吕大师傅小声交谈了几句,由主厨宣布了处理方法。
这道素菜叫黎向荣做。
其他厨师不愿意应付这种无理要求,而对黎向荣来说,就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分钟烹饪时间,做好了就端上去应付,做砸了就直接回绝客人好了。
黎向荣傻乎乎地去洗手准备,而何之山阴着脸对少东家的偏袒表示了不满。
“这是原则问题,步家从不应付临时点单。”身为热菜领班,何之山的声音却冷得可以。
“与其说从不应付,不如说以往还没有这么不识相的客人,”步朗尼微微一笑,“也许步家菜品一直收获的都是溢美之词,我还挺好奇她对今天的菜有什么不满才要另外加点?总不会是不够吃吧。”
其他菜品全部准备完了,所有厨师都看着黎向荣站在灶台前动作,表情各异。
凝神思索了几秒钟,拿过一根水嫩匀净的黄瓜,手上解肉刀乎乎转动,先剁成六个小段横放,横握菜刀,刀刃离墩面一点点距离,切入瓜段,一边切一边向后滚动直至瓜心。黄瓜迅速成为一卷均匀透亮的薄片。阿荣的刀工了得自不必多说,众人也都佩服,黄瓜片加少许精盐手抓均匀,一边腌制备用。
随手又拿来水发香菇、胡萝卜切成细丝,扔在沸水里烫过一滚,捞起来拌了细盐蚝油入味,腌了几分钟的黄瓜片轻轻一挤除去水分,再加几滴香油拌匀,取一片黄瓜摊开,放上香菇丝和胡萝卜丝,细细卷起,整齐码入盘中,看起来鲜爽脆嫩,还算入目。
阿荣略显紧张得把成品推给大家看。
步朗尼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这是我在曼殊院见过的做法,纪要上面好像没有提过,”黎向荣解释道。
“这当然不是步家菜,”何之山冷冷说道,又转头看步朗尼,“看起来不算糟,要端上去吗?”
吕大师傅笑道,“之山,你去烧个芡汁浇了就上菜吧。”
“啊?”黎向荣吃惊地望着主厨,“还要浇汁?我已经调味了……”
“我见你放了盐和蚝油,味道应该是咸鲜的,但是盐味毕竟单调,菜品又是生鲜,浇汁可以提加咸味增强亮度,在维持菜型上也比较有利,”主厨耐心地说。
何之山默默过去开火热锅倒油,迅速调制了芡汁,又加了少量其他调味料,一勺淡白色的汤汁迎头浇落。
随即被送去餐桌。
步朗尼笑着给来传菜的服务员说,“注意问一下那女人的品尝心得。”
黎向荣这才发现自己连脊背都出了汗,要是客人不满意怎么办啊……
步朗尼好像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担忧,无所谓地说,“没关系啊,反正我对这个客人也很不满意,以后要是再接待她还要好好考虑呢,希望她不要再来才好。”
“那她会不会出去说步家菜不好啊,”黎向荣担心地问道。
“想说步家菜不好的人多了去了,不差她一个,”安东接口道,“我也不喜欢那女人,总以为自己还是当年的玉女似地,妆化得真恶心人。”
“哎哎你们这些年轻人,”吕大师傅突然大声叫道,“二十年前我也很喜欢她呀!你们不懂欣赏成熟美。”
“啧啧啧,代沟啊,这是年代问题!”
厨房里传来一阵笑闹声。
20
20、18 …
18.
步朗尼送客人离开的时候还不到10点钟,服务员们迅速收拾餐具座椅,关灯锁门。黑夜的幽暗笼罩了上百坪的步家庭院,只有厨房一隅还留着灯光。
大厨们都回去了,只有黎向荣留下来做最后的整理,要不到一个小时也就很快弄完可以回宿舍休息了。
没想到此时步朗尼打了电话来,说是跟刚才的客人,就是那位郑浩学长正在酒吧闲聊,偶尔谈到阿荣说也有表哥在农大,就顺便叫他一起玩。
酒吧对于黎向荣来说是全然陌生到只在电视上见过,他从没想过可以去那种灯红酒绿的地方,听步朗尼这么一说不由格外惊喜,问清地址便要赶去。
刚好也可以问下客人对最后那道菜的评价,阿荣乐滋滋地想着,跑回房间换了衣服就出门打了车过去。
所幸距离还不是很远,打车已经是让阿荣觉得很奢侈的行为啦。
没有想象中那么喧嚣迷乱,阿荣站在门口深吸了口气,慢吞吞地推开原木大门,里面光线优雅,音乐轻灵,仿古式的木制隔断分离了几组座椅,正中间长圆形的木制吧台前有四五只高脚椅,他一眼看见步朗尼就坐在那边。
轻巧地跑去坐到朋友身边,阿荣才注意到店内不多的客人个个衣冠楚楚,一副精英派头,自己穿着仔裤T恤实在有点不搭调。
步朗尼换掉晚上待客的浅蓝色衬衫和西裤,改穿了略微发亮材质的银灰色衬衣,敞开领口露出白皙紧致的肌肤,锁骨勾出漂亮的线条,坠着简单大方的一条银链,总是打理地一丝不乱的卷发微微蓬松着,有几缕搭在眼睛前方,在微暗的光线中举起酒杯勾唇微笑时显得格外有魅力。
黎向荣不禁吞了口口水。
“阿荣,这是我跟你提过的郑浩学长,他可是相当相当厉害,”步朗尼摊手介绍坐在自己里侧的年轻男子,正是晚上赴宴的客人之一,松开领带,挽起袖口,神态轻松的郑浩向他笑了笑。
“学长,这是我家的厨师黎向荣,也是我的高中同学,”黎向荣赶紧向对方低头致意,犹豫着是不是要伸手握握什么的。
对方可没有握手的打算,郑浩随口问道,“刚我们正在聊,说你有亲戚也在农大?”
这基本属于没话找话,阿荣只得据实答道,“我有个表哥叫林沙,在农大动物学院吧,还在读研究生。”
“林沙?”郑浩瞪大眼睛吃惊地叫道,“他,他是你表哥?”
步朗尼刚替阿荣点了杯酒,没想到郑浩的反应这么大。
“是啊?”阿荣也歪着头看他,“呃,郑先生你认识吗?”
“认识!太认识了!”郑浩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个吃货跟我同寝室四年,敲诈了多少顿饭!到现在还没放过我!”
这个算是关系好还是不好呢?步朗尼和黎向荣的额头上同时出现了大大的问号。
黎向荣局促地笑笑,“他,他是好吃了点哈……不过他快去美国读博士了,应该——”不会再麻烦你了,后面几个字说出来不合适,还是憋回去好了。
郑浩阴沉地点点头,“我恨不得他死到非洲去,再也不要回来了!”忽然又发现什么不对似地,急忙改口道,“还是死在美国吧,别去非洲。”
非洲和美国离我们都很远吧?步朗尼和阿荣对视了一眼,有点莫名其妙。
“这世界挺小的吧,”换了亲切神色的郑浩伸长手臂主动和黎向荣碰了碰杯子,步朗尼也跟着举杯,三人分别端着橘色的圆杯、深茶色的长杯和淡绿色的方形杯,都挺好看。
阿荣小心地舔了舔淡绿色酒液,杯子里漂浮着切开的小青桔和新鲜薄荷叶,冰块晶莹剔透,尝起来酸甜冰爽,好喝得不得了。
“莫吉托,很不错吧?”步朗尼笑着问道,递出自己的酒杯摇摇茶色的酒水,“要不要尝?”
“要~”阿荣立即趴着杯沿啜了一口,那股冰凉中包裹着辛辣的火焰直接窜入喉咙,一阵燃烧的错觉之后是浓郁的香醇。
步朗尼看他立即闭住嘴巴皱紧眉头两秒钟之后一脸放松陶醉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喂,你那酒度数高,别弄醉了,”郑浩出言提醒道,“这孩子看起来还很小。”
“都说了我跟他是高中同学啊,我很显老嘛?”步朗尼笑着反问道,“才一口怎么醉?反正一起回家呗。”
“也是,”郑浩感叹道,“朗尼,有朋友在身边真的很好啊。”
“学长难道很寂寞吗?”步朗尼耸耸肩,“你现在正当春风得意,刚继承了那么大的集团哦。”
“呵呵,我宁愿呆在动物园的老虎笼子里……”眼神微黯,郑浩一口气将杯中酒喝光,看看腕表说道,“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下次再叫你喝酒吧,回头我请人去你家吃饭。”
“嗯,那好吧,学长慢走,我们再呆一会,谢谢学长的照顾,”步朗尼客气地道别。
郑浩点点头,跟阿荣也说了再见就转身走掉。
“不知道他那杯酒是啥味道,”脸蛋微红的阿荣抱着自己快喝光的杯子晕陶陶地说。
“喂,你酒量很差啊?”步朗尼好笑地看着他,“头晕吗?”
“不晕不晕,很舒服咧,”马上左右摇晃着头表示自己一切都好的阿荣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他半满的杯子,突然叫道,“哎呀,忘了问他那个黄瓜卷好不好吃了!”
瞪着圆滚滚的眼睛,眼神却有些迷离,红润的嘴巴湿漉漉的样子也很可爱,步朗尼怀着奇妙的心情摸了摸他的头发,心想自己没这么容易醉吧?怎么头开始昏了?
“我当然问了啊,他说很好,”步朗尼敷衍地回答,手指还缠绕在对方黑亮的头发上,像揉弄小狗狗一般亲昵地顺了又顺。
虽然自己也觉得奇怪,但是不想停止。不但不停止,反而将酒杯推到阿荣跟前,“还要喝吗?”
阿荣却犹豫地看了看杯子,讨好地看着他,“能不能再来一杯满的?”
不过既然是叫人出来喝酒,当然要满足对方喽。
于是黎向荣又喝掉一大杯长岛冰茶。
然后又因为对之前郑浩的那杯酒过于好奇,厚脸皮地继续追加了。
等离开的时候,阿荣的脚步自然是歪歪斜斜的,由于酒精上脑的后劲,不仅发晕还亢奋着不断说话。
好好喝啊,步朗尼。
以后还想来喝酒怎么办啊,步朗尼。
这个酒吧真舒服,但是来得都是有钱人吧,步朗尼。
步朗尼步朗尼步朗尼……
无意识地重复着朋友的名字,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对方身上,热烘烘的在夏夜里就像火炉一样。
步朗尼咬着牙把他拖到路边,夜已深沉,等了许久也没计程车过来,又累又热。
顾不得形象问题,先在路边坐一下吧。
实在没车就只能走回去了吧,也就三公里多吧……
黎向荣摊在台阶上,双腿伸开,双手向后撑着地面,仰头看着天空,不时打一个酒嗝。
还没醉倒胡言乱语颠三倒四的地步,只是头晕脚软,脑子里又意外地清晰明快,很多话涌到嘴边想要倾述出来,说出口的却全然没有逻辑性。
只是酒精的作用而已。
步朗尼,你看星星很多啊。
步朗尼,我好热,你热不热?
步朗尼,我现在心情好极了!
步朗尼,我真是喜欢你啊~
啊?百无聊赖只能坐在旁边一起看星星的步朗尼被最后一句呢喃小小惊到,醉话听起来也有点怪怪的吧。
步朗尼,我有个特别好特别厉害的师傅。
步朗尼,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地在学做菜。
步朗尼,何之山是不是讨厌死我了呀。
步朗尼,我喜欢步家……
真的明白自己在说些啥吗?步朗尼怀疑地盯着阿荣迷蒙的眼睛,那张嘴一开一合,每个停顿都有一声呼唤。
你有师傅?那是应该的,最近几个月的进步那么大,我看见偷偷在下苦功夫,每一天都在努力,从未偷懒。何之山他不是讨厌你,大概是很有危机感吧,别放在心上,坚持住。
步家也喜欢你啊,爸爸喜欢你、吕大师傅喜欢你、我,我也喜欢你。
我不带你到步家的话,你还在那和尚庙里呆着呢,也别想出来喝酒哦?
郑浩说你的黄瓜卷直接震得那女人差点把盘子吞了,好吧,以后这个菜可以添在菜谱上,就是步家菜了哦。
郑家的生意那么广,可是学长也才刚刚接手,等过几年一定就更厉害了吧。
乐正教授上次还说要在我们家办他们的教授聚会呢……
他一边在心里絮絮叨叨的回应,却只是凝神听着对方低低笑着不断呼唤他的名字。
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原来这样叫出来就像黏稠的朗姆酒糖浆流淌在巧克力蛋糕一样。
微风吹过,却增添了皮肤的热度,连带着嗓子开始发干。
幽静的小街,只有交通灯一会变红一会变绿,偶然有飞驰的车辆经过,却还是不见计程车的踪影。
太好的气氛让人感到危险。
总共才喝了半杯酒而且一直酒量良好的步朗尼无语地望着天空,心里缜密地分析着自己真的醉了真的醉了还是真的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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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荣的莫吉托是:
【英文名称】:Mojito
【材料】:白朗姆酒2.5份、薄荷叶8片、青柠半个、甘蔗糖2茶匙、苏打水适量
【制 法】:在一只海波杯的底部将薄荷叶、青柠和糖一起捣烂,加满碎冰,再加入朗姆酒,搅拌。用苏打水充满酒杯,以薄荷叶装饰。
步朗尼的长岛冰茶
【英文名称】:Long Island Iced Tea
【材料】:辛辣金酒15毫升,朗姆酒15毫升,伏特加15毫升,龙舌兰酒15毫升,橘橙酒5毫升,柠檬汁30毫升,砂糖2茶勺,可乐补足剩余,柠檬片1片
【制 法】:①将除可乐外的所有材料倒入盛满块冰的大型柯林杯中;②用可乐注满后慢慢调和,然后用柠檬片装饰,最后放入两根粗吸管。
郑浩的龙舌兰日出
【中文名称】:龙舌兰日出
【英文名称】:Tequila Sunrise
【材料】:龙舌兰酒45毫升,橙汁补足剩余,石榴糖浆2茶勺
【制 法】:①将龙舌兰、橙汁倒入酸酒杯中调和;②用吧勺装上石榴糖浆后,沿着杯壁慢慢倒入,使石榴糖浆沉入杯底。
作者有话要说:个人最喜欢的鸡尾酒是莫吉托~
好吧,我承认我不仅是吃货,还是酒鬼~
21
21、19 …
19.
果然只能靠自己的双腿走回去了,还好休息了一阵又吹了风,阿荣喝了罐装乌龙茶之后清醒多了,搭着步朗尼的肩膀,两个人摇摇晃晃一起往回走。
夜渐深,风渐凉,身体紧挨着也不会太热,酒精的作用还延续在神经末梢,使得人不断想说话,心里却洋溢着懒洋洋又很舒服的感觉,配合着轻飘飘地脚步,阿荣愉快地一直在笑。
步朗尼不耐烦地拖着他,“走快点吧,你好重的。”
“我觉得很快了啊~”声调也比平常地高昂,阿荣觉得充盈在身体中的快乐简直都要喷发出来了,一偏头发现好友的耳朵近在嘴边,不知怎么想的就一口咬了过去。
“啊!”步朗尼一把推开他,他踉跄着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脸上依然是傻兮兮的笑容望着他,神情就像想要亲近主人却被嫌弃的小狗一样茫然又无辜,乱翘的头发和圆滚滚的眼睛都在释放萌的气场。
步朗尼在那样的表情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以世界上各式各样醉酒的怪癖来说,那实在算不上调戏,大概就是智商退后想表示亲昵的本能动作而已。
叹口气又把还在迷瞪的好友拉回来,这回没放他攀住自己的脖颈,只是拽着胳膊加快了脚步。
“走慢点,我晕着呢,”阿荣不满意地嘟囔,还仰着脖子眺望夜空,迈着踢踢踏踏的步子跟在后面。
“快一点了,明天又不休假,”步朗尼没好气地提醒,虽然叫人出来玩的是他,把人灌醉地也是他,但他可不想迁就到底。
也许这就是区别吧,同龄人由于生活的方式不一样,成熟的程度也相差很远,步朗尼视自己为任重道远的继承人,主动学习的劲头和承担责任的觉悟早就感动地老父亲挥泪上香感谢祖宗保佑了,而黎向荣在失去作为家里顶梁柱的爸爸之后,也依然是得过且过的心态,在某种程度上迟钝地应付着长大。
对工作尽心尽力不过是家教良好的生活态度,而追寻的方向和面对挫折的勇气还是空白,对于黎向荣来说,呆在步家很好,原因不外乎是布朗尼是朋友,从收入上来说确实也是好工作,然而他呆在曼殊院的时候也觉得曼殊院很好,现在哪怕叫他去任何一个别的地方,只要度过短暂的适应期,他也能过得很安乐快活。
布朗尼是被慎重栽培的松柏,成长为参天大树是他的本分,而黎向荣是随遇而安的野草,无论困境顺境,他都能自由适应。
布朗尼一直在观察他,知道他暗下功夫的每一滴汗水,也明了他受到排挤的每一丝黯然,但从没发现他对什么事志在必得的渴望,更别说是类似于嫉妒和偏执的情感。
简而言之,虽说黎向荣表达过想要留在步家成为厨师的想法,但布朗尼毫不怀疑,
此时叫他离开的话,他也不过只是错愕一会就能接受,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那时会出现的感觉可能是遗憾、不满、惊诧,但还不至于到达愤怒、纠结或者大吵大闹。
布朗尼开始以为是因为黎向荣不够自信的关系,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太低的人比较容易接受自己的命运被别人左右,但是后来他又想到,妄自菲薄的人是不会长时间用心努力并且甘于平淡,那种自卑成性不过是换种方式的撒娇,希望吸引大家注意的手段而已,黎向荣能坚持偷偷练习就绝不是那种人。
或者有种太自大的人也是无所谓怎样都行,因为相信自己什么都做得到什么都不怕,反而咋咋呼呼表现出很有派头的高傲样子,不过那样的虚张声势也很容易就看破,没什么玄虚可摆弄。
黎向荣的为人让步朗尼一度非常疑惑,他太想了解这个朋友,想把他作为建立私有根基的重要一步。自从多宝鱼事件之后,他就在父亲的默许下渐渐加强这自己对整个步家的掌控能力,一旦他把厨师们不再当做长辈、朋友、家人而看成纯粹的下属、职员、随时可以替换的雇佣者之后,他就不可避免地陷入到既想高高在上又时刻惴惴不安的状态之中。
权力的刺激怂恿他要摆出上位者的架子,来自欧罗巴血脉中的热情和理智叫他该公事公办,叫他强势地去进行新的尝试和探索;而儒家文化教导他作为子辈理应保持中庸之道,要遵循守旧,要近乎无条件地顺从长辈,使他在吕永何之山面前不免唯唯诺诺。
等到父亲和吕永淡出生意,他真正继承步家的时候,也许就是何之山的天下了。
步朗尼自问与何之山的关系,可比不上老爸和吕永的□。吕永自幼被奶奶收留教导,在那个年代来说基本上就是当奴才来养,而何之山虽是远亲,却不会把自己当主子对待。
何之山年方三十,受到严格教导十几年,对厨艺的热情和掌控都在迈向巅峰的行程之中,可以说是未来不可限量。
从管理角度来说,厨师执照只是入行必备之物,一个厨师的水准取决于他工作的资历和参与比赛的成绩。步家菜声名远扬,而厨师们几乎从未在公众面前露面,吕永他不在乎虚名,可不代表年轻的厨师们不想扬名立万。
事实上,吕永早就跟父亲说过何之山提出让大家都去参加比赛的消息了,父亲的态度是不置可否,可能吕永还是强力压制了吧。
吕永认为步家人去参加比赛是自降身价,而何之山认为那是为自己的名声奋斗。
从知道这件事开始,步朗尼无法不对何之山抱持着戒心,一个把自己本身看待得比步家还重要的厨师,不会是一个甘心为步家全力奉献不求回报的厨师。
家主只能提供足够的金钱、亲切的态度和真心的友情作为酬劳,而对方无法满足的话,激烈的冲突势必发生。
如果吕永不在了,何之山是会全面控制步家鸠占鹊巢,还是会琵琶别抱甚至自立门户?受制于人还是失去臂膀,无论哪个选择都会让步朗尼不寒而栗。
何之山、陶星明、安东,都是步家培养了那么久的人才,却不可能保证是为步家卖命一辈子的奴才。
这也是步家过于传统的生存方式带来的弊端,在如今利字当头的年代,怎么还能指望身心合一的忠诚?挖墙脚的人向来不少,而只要是人,就一定有一个价格。
要是能得到更高的身价,更大的名声,更多的灯光掌声的话,又有谁能不动心?
为人处事、管理方法、三十六计也好、资治通鉴也好,读过再多的理论,要得心应手地左右人心为我所用也是一件难事,加上个人性格、外在机遇,步朗尼实在没有信心能做好所有的事情,得到每个人的赞同,那本来也是不现实的。
步家菜的传承不是那几道名字响亮的菜,而是能做出这些菜的人。
招聘多少学有所成的优秀厨师都不难,难得是让厨师尽心尽力为步家做事,难得是让对方心里只有步朗尼这个人,能抵制住其他所有的诱惑。
当黎向荣出现的时候,步朗尼明白,就是他了,留住他,为我。
这家伙既然把步家还不当回事,还在浑浑噩噩的混日子,那么自己有义务教导他明白自己有多么幸运,他应该要怎样才能回报。
因为对“价值”完全没有概念,本性纯良又心思简单,已经开启了他的“勤奋”,下一步就是获得全方位的“信任”,点燃他的“在乎”,煽动起“热情”,催发他的“决心”,直到把对方洗脑到“守护我”的状态,然后就会收缴他所有的“忠诚”。
而此时,完全不了解人家心意的小学徒还在嘶哑着嗓子哼歌。
“好远啊,步朗尼,我走不动了,”干脆拉住他的手臂不走了,阿荣摇头晃脑地看着他。
“难道还要我背你?”下意识地回嘴,一想到那场面不由恶寒,步朗尼拍拍额头道今天我果然也有问题。
“哎,你多高?”半醉不醒的人继续呱噪,阿荣弯腰赶着他的脚步,嘻嘻哈哈道,“我好像比你高呢吧?”
“切,我180,你才多高?”鄙视这视力太差的家伙,明明平时头顶就只到他耳边的程度,难道喝了酒就自我膨胀啦?
“我不信咧,你看你影子比我短呢,”指着脚下两道交缠在一起的身影,阿荣口齿不清地嘀咕,“你看那个头发短短的就是我嘛,你的毛很长哟~~”
什么毛不毛的,步朗尼脸上一排黑线,随手抚抚卷发,倒是仔细瞅起地面,随着脚步移动,忽长忽短忽前忽后,光线明暗交替,两人有时重合有时背离。
就这样走过一条街又一条街,无数路灯制造出陆离幻影,看下去有一种不知尽头的错觉。
从身边路过的其他紧贴着的人们,是不是都在看同样的图案变换,然后心里轻漾微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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