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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邀约

第三十九章 邀约
袁灼从昏迷中睁开眼的时候,第一眼看到搭放在床上的手。

手心朝上,蜷缩着的手指骨节泛红,像狠狠揍人颧骨留下的红痕。

一截手腕探出袖口,腕上细碎的伤口,仿佛美玉微瑕,碍眼得很。

袁灼本能心一痛,想要凑近亲一亲,抚平他的伤。

刚有动作,背后的伤钻心的疼,他这才发现自己趴在床上,想起之前被人射了一箭,现在卧床动弹不能。

不敢动作,他只好最大幅度侧起脸,顺着那只手向上看。

梁总背倚着床头沉睡,身上的西装换了一身,头垂着,发丝遮住眉眼。姿势原因,他腰很不舒服地半弯,左手搭在腹部,右手则落到床上,离他的脸只有两指距离。

靠!怎么回事啊?

他有钱可以请看护,干嘛要累我梁总?

不用替他省钱的!

压着眉毛,袁灼深吸一口气,咕蛹着伸出一只手,握住梁总冰凉的指尖,“梁总?淮波?”

睫毛颤动,迷蒙的眼神逐渐聚焦,梁淮波愣了一会儿,低头看看触感传来的地方,看到了交握的两只手。向上看,对上袁灼殷殷的视线。

拉拉他的手,袁灼软着嗓音,“梁总,困了快回去睡。我这没问题,小伤,身体倍棒。”

梁淮波反应了一会儿,抽回手,摁响床头的呼叫铃。

他站起身。

“梁总?”袁灼疑惑地叫他,感到一点不对劲儿。

抿着唇,梁淮波回头瞥他,又转身向门外走。

“梁总?”袁灼一懵,“别走!”

嗓子眼的干燥不合时宜涌上来,袁灼被梁淮波的沉默搞的心慌,“梁总,你是不是误会了?我让你回去不是赶你走的意思,我怎么舍得赶你呢,我永远不会赶你走的。醒来第一眼见到你我开心死了,但是你这样睡在这我心疼,我想让你好好休息。梁总,淮波,宝宝,哥哥爱你,你别走好不好——”

“闭嘴!”

他语速太快,梁淮波来不及阻止,慌乱说出两个字,就紧紧闭上嘴巴。

门被从外拉开。

二人的短暂对话在不隔音的室内无比清晰。

数量众多的医护看天看地。他们身后,袁父和袁烨面面相觑,表情一言难尽。

“那个什么,额,打扰你们了?”袁父尴尬地直扣指头,勇敢地打破了沉默。

心里怒骂,这大袁哪学的情话,又油又肉麻,真给他老子丢脸。

袁烨目不斜视,一声不吭,拒绝出演这场闹剧。

梁淮波眼睛死死盯着地板,呼吸骤停,心脏砰砰砰跳得剧烈,被绑架都没这么情绪激动过。

他强撑着对袁氏父子点头,“伯父,袁总,你们来了。我还有事,先。”

袁父赶紧接上,“了解了解,你忙,你忙。额,忙。”

有人憋不住,漏出几声笑。

袁父锐利的视线看过去,所有人表情都无比正经,他收回视线,假咳,“你这家大业大,公司事忙,我们理解。你先去忙你的,大袁这有我们就行。

梁淮波第一次觉得抬不起头,他尴尬地挡了下脸,“那我,失陪。”

袁烨默默帮他挡住视线,伸手一引,“请便。”

梁淮波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跨步离开。路过医生护士时,他顿了顿,“……他,劳烦检查一下。”

“应该的。”努力忍住嘴角揶揄的笑意,医生严肃地点点头。

他的表情变化怎么可能瞒过梁总,火热攀上脸颊,梁淮波匆促起步,逃也似的走远了。

门合上,空气寂静。

袁灼把脸埋在枕头里,感受到了社死的威力。

强撑着等医生检查完,意料之中,医生说“没有大碍”。

没了伤病当挡箭牌,他不得不直面他老父和亲弟。

他吭哧吭哧,“你们怎么来了?”

医护们出去带上了门,袁父腰杆一下直了,“你还问我们怎么来了?这么大的事,我们能不来吗?”他走近掀开袁灼的被,看他背后包扎的纱布,一个劲儿叹气,“要不是我拦着,你妈也要回来,比赛都想放下了。你说说你,好不容易不去外面瞎混,在老家怎么也能搞成这个样子?好在是没事,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妈你弟怎么办?”

袁灼警惕地竖起耳朵,“接受现实呗,还能怎么办?先说好,伤是我自己受的,不许在梁总面前乱说话。”

“你”袁父指着他,“你这是什么话,还接受现实。信不信老子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现实?”

“还我乱说话,我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吗?你老子来关心你,你就这么跟你老子说话?”他一甩手,气得转过身。

袁烨看了眼他爸,对袁灼说,“哥,爸妈很担心你。”

袁灼无奈,“你们反应这么大干嘛?我就是提醒一声,实话实说,还不是你刚才那话太容易想歪。万一你们搞迁怒怎么办?梁总是无辜的。”

“嘿!”袁父转过身瞪他,“谁搞迁怒?你个昏迷的知道什么?人梁小子通知我们的时候,就把事情揽下来要跟我们道歉,说你是为救他受的伤。”

“你们怎么回答的?”袁灼紧张地问。

“想知道?”袁父挑眉一笑,“你求我啊?”

袁灼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求你求你,你快说吧。我还是个病号呢!”

“谁家病号像你这么精神?”袁父嘴上嘀咕,心倒真放下来,他笑着说,“我跟梁小子说,‘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袁灼喜欢你,保护你是应该的。”

“你真这么说的?他……什么反应?”

袁灼神情变幻莫测,一会儿担忧地皱起眉,一会儿又咧嘴傻笑,暗戳戳期待梁总的回应。

袁父一阵牙酸,“瞧你这个出息,你不是和人好上了吗?难道还没追求成功?”

他奇怪地回忆了下,“但是人梁小子没反驳啊,反而还挺不好意思的。你们难道真没成?”

不用袁灼回答,袁父自己就有答案,“不对,以我的眼光观察,你绝对有戏。”

袁灼嘴角要翘不翘,克制地说,“这还用你说?我和梁总心心相印,好得不得了。”

袁烨默默补充,“梁总当时僵住了。”

“哎呀你们!”翘嘴的袁灼焦虑了,“你们怎么擅自就和他见面了,我还没和他透气呢!我俩昨天刚表白,一来就让家长见他,这进度太快了。要是他不高兴怎么办?”越想越懊恼,“不对,他绝对不高兴了。我说怎么刚刚都不和我说话。”

“净说些屁话。你受伤了,我们还能不来?来了肯定会碰面,这就是天意,也不是咱们能决定的。”

“不过,昨天?”袁父和袁烨对视一眼,“你俩昨天刚?那你给这说什么心心相印呢?”

“嗐,”袁灼骄傲,“懒得和你讲,我俩这是水到渠成,虽然昨天刚正式上位,但其实我俩早就暗通曲款、私定终身了。”

“说得什么跟什么。……我们不会坏你事儿了吧?”袁父吐槽了一句,到底有点担心。

“唉,我本来想循序渐进的。梁总是个体面人,第一次见面,怎么也得有点仪式感。结果来这么一遭,刚确认关系就见家长了,他肯定不自在。”袁灼烦得想挠头,刚一动手,又疼地放了回去。

袁父也跟着着急,但他嘴上不那么说,他道,“谁知道你进度那么慢,我和你妈都以为你俩早成了呢!”

“就说你不要不懂装懂,我和我梁总水到渠成,进度刚好。谁叫你们抢跑!”

袁烨无声叹气,习以为常地开口阻止家庭纷争,“不要吵了,梁总不抵触,只是不好意思,事情没有变糟。”

“你怎么知道?”*2

袁烨:“……”

袁父一拍手,“算了,事已至此。既然你没事,我也不给你添乱了。反正梁小子我们是见了,你接下来怎么打算吧?”

“见都见了,还能怎么打算?”袁灼一咬牙,“妈什么时候比完赛?找个时间,正式见一面吧。”

“行。”袁父答应下来,“我和你妈说。”

他深呼吸一口气,“搞得我都紧张起来了。”

他嘱咐袁烨,“你哥伤着,年轻人的事儿我们不懂。见面这事儿你多帮衬,这是你哥的大事,咱家得拿出态度来。”

袁烨除了点头,还能怎么办?

他叹了口气,“知道了。”

再见到梁总,已经是吃饱喝足之后了。

袁灼百无聊赖地趴着,一分钟看大门八百遍,终于等到了熟悉的身影。

梁淮波低着头进来,飞快瞥了他一眼,又垂头坐到一旁沙发上,拿出平板作势工作。

病床离沙发十万八千里,袁灼伸出手,只能虚虚握住对方的影子。

“梁总。”他小小声叫他,努力装可怜,“我碰不到你。”

梁淮波手指在平板上滑动,不看他,“碰不到正好。”

“碰不到你我好寂寞。”

“……”梁淮波不说话,一味儿的刷平板。

“嘶”袁灼痛呼一声,“梁总,我伤口有点痛。”

指尖一顿,梁淮波狐疑地瞥过去。

袁灼恳切地回望,不停地嘶哈嘶哈,“真的,痛死了。”

犹豫地起身,梁淮波走到床边,“哪里痛?叫医生给你打镇痛?”

袁灼眼疾手快勾住他的手,“心痛,现在不痛了。”

梁淮波抬头瞪了他一眼,“不要拿这个开玩笑。”

“没开玩笑。”袁灼拉着他的手,一个劲儿往床边扯。为了不弄疼他,梁淮波只好坐下,只表情仍然别扭,不一会儿就扭过头,不看他。

“本来是疼,但你牵着我就不疼了。”袁灼笑着说。

他费力地撑起身体,想要往旁边挪,刚动一点,就被梁总按住,“你能不能老实点。”

袁灼说,“我想你躺上来。”

看出梁淮波的拒绝,袁灼可怜兮兮,“变成男朋友,反倒不能一起睡?”

“男朋友”三个字烫到了梁淮波的耳朵,他条件反射站起身,又轻咳着坐回去,“你不能乱动。”

“我可以。”说着,袁灼不顾梁总的阻拦,身体力行向一旁挪动,拍拍倒出来的空位,“我有经验。梁总,陪我躺一会儿吧。”

“有经验。”梁淮波轻“哼”一声,到底没说什么,脱了鞋躺到病床上。

刚躺上去,袁灼胳膊搂上来,手捏捏梁总的腰,满足地喟叹。

梁淮波身体一僵,“不要动手动脚。”

袁灼闷闷地笑,“干嘛突然这么害羞。”他明知故问,“是因为成为正式的恋人?还是因为,见到我爸和我弟了?”

“闭嘴。”梁淮波翻过身,背对着他,“休息。”

袁灼笑,手掌贴上他胳膊,隔着衬衫抚摸他的肌肉线条,“可我还不困。”

梁淮波保持沉默。

男人宽阔的后背近在咫尺,塞进西裤的衬衫收束出紧致的腰线,有种禁欲的侵略感。

袁灼手指探进裤边,感受掌下肌肉绷紧,眼神一深。

“袁灼。”

手指被压住,指腹摸到了内里的布料,他从鼻腔哼出一声,“嗯?”

梁淮波声音隐忍,“你刚做完手术。”

袁灼像从医多年的老大夫那样,经验十足地说,“事实上,算不上手术。弩箭虽然插进皮肉,但是没有伤到内脏。所谓手术只是取出箭头并做基本的止血。这段时间只有被伤到的肌肉需要修养,其他的身体功能并没有影响。”

梁淮波吸一口气,摸索着拿开他的手。顾及他的伤,忍住了甩开的动作,轻轻摁在床上,“睡觉。”

袁灼不依不饶,“梁总,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被纠缠地不耐烦,梁淮波无语,“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现在只能趴着,当然没办法怎样,只是我有一个小小的想法……”袁灼露出笑容。

陪着病号折腾半天,梁淮波坐到床边,扣上皮带,慢慢平复喘息。此时他额发被汗水浸透,身上也汗津津,白衬衫黏在肌肤上,清楚透出肉色。

袁灼餍足地咂咂嘴,欣赏眼前的美景。

看着梁总面无表情勾起衣服,一副想要洗澡的烦躁模样,心里躁动十足。

眼见他忍耐到了极限,站起身想要出去。

他赶紧收敛心神,咳嗽一声,“梁总。”

“还有什么事?”梁淮波站住脚,目光危险,大有他再提一个要求就翻脸的架势。

袁灼不敢得了便宜再卖乖,老老实实地说,“梁总,我想和你约个时间。”

“虽然你已经见过了我爸和我弟,但我还是想亲自把他们介绍给你。不知道梁总可不可以赏脸,和他们正式见一见?”

危险的目光僵滞,梁淮波倒退一步。

又退一步。

猛地转身推门而出。

“梁总!”袁灼伸出手,张大了嘴。

缓缓放下手,“反应这么大吗?”

话音刚落,门又被拉开。

梁淮波手握拳抵着门框,低着头,“等……”

“什么?”剩下的话囫囵过去,袁灼没听清。

梁淮波抬头瞪他,加快语速,“等你伤好再说!”

“彭”

门轻轻合上。

愣愣合上嘴,袁灼望着门口,咂摸梁总刚刚的话。

眼睛越来越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