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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行程结束

第三百一十二章 行程结束
水牢附近的气味很难闻,稍微靠近一点,迟年都被熏得连连皱眉,忍不住抬头看向教授,小声问他:“老师,您没事吧?”
教授的嗅觉相当灵敏,在这种环境下应该会很煎熬。
教授神情看上去果然有些怏怏的,下巴轻搁在他脑袋上蹭:“还好。”
“要不我们还是走吧。”迟年嘴上这么说着,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扫过篷子里那些人的脸,试图找到记忆中那张熟悉的面孔。
水牢里的人大多被麻绳拴着脖子绑在柱子上,双臂也被牢牢捆着,胸口以下的部分全都浸没在那些恶臭浑浊的污水里,因为要长久保持站立姿势,每个人都满头满脸的汗。
陈浩面露恶心:“我之前还以为水牢就真的只是‘灌水’的牢房——也没人跟我说,水牢里的水都是粪水啊!”
“其实一开始并不是,”主管道:“一开始灌的是清水,但由于坑内的水不流通,再加上天热、蚊虫多,水很快被捂臭了,那些排泄物是他们自己拉在里面的。”
毕竟有的时候一关就是一两天,生理需求都得在里面解决。
最恶心的是,被关水牢的这段时间里,不会有任何人给他们提供食物跟水源——不吃饭饿个十天半个月没什么大问题,可这种高温、闷熏的环境下不给水喝,恐怕两天就得出人命,所以为了活命,他们甚至会主动去喝那些脏污不堪的水。
陈浩只是听着都几乎要干呕了:“好恶心。”
“恶心人倒是其次,”主管平静解释:“水牢最恐怖的点在于,人体遭受过毒打后又长时间浸泡在脏水里,伤口绝对会被感染,而且肢体被泡久了之后浮肿腐烂、犯痒发疼,那才是最要人命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有些小主管为了让那些消极怠工的员工牢记教训,还会往水底恶意倾倒蚂蟥、毒蛇之类的生物。”
陈浩面色发白,连退几步,迟年脸色也很不好,胃里翻腾,不太舒服。
教授抬手摸了摸迟年的脸颊,抬眸看向主管:“够了。”
主管适时闭嘴,又说:“这里关的还都只是些消极怠工的,赌徒那边更惨更腌臜,就不领您们看了——我已经通知小主管去找迟斌了,很快就把他送到您们面前来。”
主管这么说着,领着他们换了个距离水牢不远不近,又大棚遮荫的休息亭小憩。
陈浩一路上都在抚着胸口给自己顺气,心有余悸:“好险,差点就被魏泽峰这狗东西害惨了。”
他本来就是个不上进的性子,要真入了这行,消极怠工的人员名单里必有他的一席之地,到时候也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他期期艾艾地看着迟年:“年年,还好有你。”
迟年轻叹了口气,看向教授:“主要是老师神通广大,要是只有我自己,就算知道你失联被拐卖,也没能耐把你救出来。”
没钱没势,除了报警什么都做不了。
就算报了警,这种跨国的案件,华国警察也鞭长莫及,很难处理。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推搡叫骂声传来,几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皮肤棕黄的小主管,手里头正牵着根粗壮的麻绳,绳子另一端系在另一个人的上半身——连同双手一起捆缚住。
被捆的那人下半身都是湿的,走路踉踉跄跄,喉咙里还哀嚎着什么。
迟年大概能猜到他就是迟斌,他的亲生父亲。可才分别一年之久,就这么远远的看着,他就已经完全找不到记忆中那个身材高大、扯着皮带头能把他骨头都抽裂的男人的身影了。
那人被鞭挞着踉跄走近,最后被一脚踹跪在几米开外,也没让他靠太近,怕熏着贵客。
这才一年,迟斌就已经枯瘦如柴,皮肤黝黑,半长不短的头发乱糟糟地贴在头上,胡子也很久没刮了,衣服脏的根本看不出原色,周身飞舞着腐烂气息招来的麻苍蝇。
下半身是最惨的,腿已经完全浮肿了,依稀可见那些斑驳的青紫痕迹、刀伤、棍伤、甚至还有些虫子兽类的咬伤,发炎红肿流脓流血,惨不忍睹。
迟斌低垂着头,也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已经被折磨得有些神志不清。
迟年只是静静看着,并不同情,因为他很清楚,如果当初他没有偷偷跑掉,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模样的就是他自己的真实写照。
真恶心啊。
迟年嫌恶地别开视线,目光落在轻握着他手腕的那只骨节分明的、微凉的手,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
他现在的心绪很复杂,一方面他觉得迟斌自作自受,就算是死在缅甸这种地方也纯属活该;可另一方面,生为人类的同理心让他没办法直面现状凄惨的迟斌。
他本来想像那些爽文小说里的主角那样,在迟斌面前袒露自己的身份,让他知道自己逃离家乡后过得有多好,想看他感受到反差痛哭流涕、追悔莫及的表情,然后冷冷地踹开他试图求救的手,拽着教授潇洒离开。
可当他真的面对被折腾到只剩一口的迟斌的时候,却又产生一种‘都已经这样了,干脆随他自生自灭’的无力情绪。
迟斌的现状已经足够他自己反复回味一辈子了,不需要更多的刺激,他这辈子就已经毁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迟年想,就当是报答迟斌当年的‘不杀之恩’——迟年很清楚,当年如果他不是个带把的,早就被迟斌掐死在黑诊所了。
至于所谓的养育之恩,迟年自认为从不亏欠迟斌什么——迟斌养着他,只是为了留后,也需要一个任打任骂的发泄对象,他们之间每一笔账都已经在他无数次的哭喊求饶、痛苦挣扎中清算了。
何况在他开始干兼职之后,迟斌从他这里或偷或抢的钱也早就超出了他的‘养育费’,两不相欠。
所以,没什么好恨的,也不值得浪费更多的同情怜悯。
迟年闭了闭眼睛,轻转了转手腕,反手握住教授的手掌。
小主管说:“主管,人已经带到了。”
主管则看向迟年,想从他表情里读出一些什么,可迟年只是沉默地看着桌上交合的双手出神,神情空白,既不愤恨,也不同情,让人琢磨不透。
最后还是教授说:“带走,别把人折腾死了。”
等迟斌离开,教授才轻轻把迟年揽进怀里:“不舒服吗?”
“……还好,”迟年摇摇头:“只是,忽然感觉以前的那些憎恨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现在跟迟斌已经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已经没有什么继续纠缠下去的必要了。可当那些恨意消失的时候,又有种莫名的空茫,好像有一大块情绪空缺了,不知道该填补些什么。
教授认真说:“那以后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专心爱了我吧,年年?”
迟年:……
众人:……
迟年有些哭笑不得:“我觉得现在不是讲情话的好时机。”
“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教授忧愁地看向他:“今天到此为止吧,你的身体状况只能支撑到这里了。”
迟年现在的生理、心理方面确实都有些过分压抑,没什么继续参观的兴趣了,点点头:“回旅馆吧。”
陈浩举双手双脚赞成。
离开的时候还是坐的那辆豪车,陈浩坐在副驾驶,迟年跟教授腻在后车座。
回去的路上,迟年晕车晕的厉害,还下车吐了几次,教授给他找来清水漱口,又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小蜜橘剥给他吃,迟年才感觉稍微好了一些,但还是蔫哒哒的,有气无力,也不知道是中暑、晕车、还是受惊。
他的身体一向很脆弱,随便哪一个都能让他难受一整天。
不过后来的路程中,迟年都没再受什么磋磨,不知怎么的,明明弹石路颠簸,他却靠着教授睡着了,睡得很熟,好像比睡在酒店旅馆的床上还要熟。
等迟年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彼时陈浩已经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是从泰国直飞S市的飞机,商务舱,等迟年醒过来的时候,陈浩已经落地了,拍了S大门口的照片,配了一堆流泪黄豆的表情:【终于回来了!还是国内安全!以后打死我都不出国了!】
迟年问他:【你打算回家吗?】
陈浩:【当然,我已经买好火车票了,晚上的,加班加点赶回去!】
迟年没再多问,收起手机,依旧感觉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教授推开门走进来,见他坐起来了,快步走到床边,把托盘里的食物放下,抬手试了试他的额温:“嗯,终于退烧了。”
迟年有些茫然:“我发烧了?”
“昨晚高烧不退,”教授垂眸看他:“我检查过了,不是身体影响,应该是受惊过度。”
这点让教授感到有些奇怪,毕竟昨天他刻意让迟年避开了那些过于‘血腥’、‘暴力’的画面,可迟年还是受到了惊吓高烧。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