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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落水竹笛

第二十四章落水竹笛
“你究竟想不想干?”周总管难得亲自过来,可惜不是什事。只见他此时抖着手里的纸片,唠唠叨叨地责问,”字写这么丑给谁看?”

黄翎羽垂头跪在案几前,心道,字写得丑还真不好意思了,本来就是为了做当票的标记而练的字,自然谈不上漂亮。

“重抄。”周扒皮抬起肥肥的腿把厚厚一沓纸从案几上扫了下来,牛气烘烘地出了门。跟在他身后的宦侍仿佛没当眼前还跪着个人,也下巴抬得高高地,走了。

这是第九次。

黄翎羽默默从地上捡起被扫落到地上的纸片,算了,还要保留到抄完下一遍为止。

话说回来,周扒皮这么有耐心没有让他尝到皮肉之痛,说不定还是看在皇老三的面子上呢。话又说回来,几日来都不见慕容泊涯,看他也天天早出深归的样子,看来也是有忙不完的事。

好吧,看看周扒皮那个趾高气扬的阉人模样,再看看皇老三和自己的窝囊样,果然是–做人难,做男人,更难啊!

门外的脚步已经远得听不见了,外边漆黑,情知那周扒皮回去就有得人寸暖榻睡,而他自己–回头看看高得接了屋顶的书柜之间的深处,有一个几张薄被搭起来的小窝–算了,还是别想了,人就是要知足才能长乐。

一旦从训斥的海洋中生还,在训斥中自动冻结的大脑重新运作后,饥饿的感觉又很快回来了。他找出塞在屋角的灯笼,往里面插蜡点火,提撸着出去打算填肚子。

各处轮值的守卫数日来几乎都已经认识了他这个跑去下膳房的家伙,还不时有人笑呵呵地问他是否又被罚了不得吃晚饭。总之,当他来到夹道外通往下膳房前必经的小湖林时,一如既往地,脖子后吹来了冰凉的气息。

他哀哀叹了一口气,转身抬高灯笼照着这个总是玩不够的男人。

“你可以一点成不?有什么睡意都被打消了。”

慕容炽焰摸摸地贴在他耳边小声道:”有好东西。”

黄翎羽皱皱鼻子,把头偏了开来:”你喝酒了?”

他举起一个蜜糖罐子,晃了晃,里面传出水流的咣当声,然后嘻嘻地笑了起来,一副到了好东西的孩子气的表情。

黄翎羽有些头疼的抚额,这几日已经领教够了他的千变万化,一旦露出这种表情,他就别想走了,走了也要被拖回来。理由不是欣赏音乐就是月很好。

“我还饿着肚子,不能陪你喝酒。”

慕容炽焰二话不说,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张烤饼,献宝一样摊在他面前。

“你直接放在衣服里?”黄翎羽惊奇地道。

鬼火晃晃脑袋,点头。

也是,反正他的衣服自然有浣衣奴来洗。

慕容炽焰虽然怪,但到底没有作出什么出格的事。又或许即使做了什么,凭黄翎羽对一切疑问都不喜欢刨根究底的态度,也都成了无关紧要的事情。

于是和前两一样,黄翎羽坐在翘出土地的老树根上,慕容炽焰晃着腿坐在他对面一株树杈上,捧着研究了不知道几天的笛子,又在呜呦呦地吹。黄翎羽一口饼就一抿酒,身子也慢慢地暖了。

断断续续的笛音渐渐地连贯了起来,黄翎羽心中一凛,鬼火摆弄这乐器接连几,他都没有发现他居然有如此的造诣。既然如此,慕容炽焰为什么一开始就吹得那么难听?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笛声越发连贯,甚至婉转悠扬,继而发出了犹如二胡般哀婉的声音。

『你会觉得哀伤,是因为太优柔寡断了,这样可不好。』

仿佛听到从深渊的暗处传来的那个已经不存在的声音。

黄翎羽忽然抓起一块石子,狠狠地朝慕容炽焰砸了出去。他似乎被吓了一跳,用笛尾挡开了从地上飞来的攻击,虽然吹孔还停在唇边,但是笛声已经断了。

“你干什么?”他问。

黄翎羽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道:”多谢殿下的款待,我吃饱了,再见!”

慕容炽焰一跃而下,拦住他的去路,问道:”连你也要走了吗?”

“再不回去就完不成案头工作了。”

慕容炽焰却向他靠近。黄翎羽傻笑着开始了敌进我退的战术,只可惜仅仅两步的距离,他就悲哀地发现自己已经抵到了树上。然而慕容炽焰却还没有停步的打算,忽然之间伸出手来,撑在了树干上。

『自己小心着些,陌生人还能保持点距离,但是你对稍微认识的人都太过纵容。』

那段宽大的衣袖垂在黄翎羽身上,如果不是这样接触,根本不会感觉到布料的结实沉重。

『小心着些,这对你没有好处。』

这是蚕丝紧密织灸衣料,丝线间紧密得即使在近处也炕到任何的缝隙,就是因为这样的密度才使得宽大的蝶翼一般的广袖成了沉重的累赘。而且更重要的是,夹带着中的寒气,但是也因这样的凉意,让黄翎羽原本僵硬的身体恢复了行动力。

咣当的一下,慕容炽焰低了低眼角,便看见是蜜糖罐子摔了,好在泥土柔软,没有摔坏。但是里面的淡酒咕嘟嘟地淌在了他脚上。微一晃神间,胸口上传来一股大力,原来是一张油腻腻的饼子被拍在他洁白的衣襟上。

黄翎羽矮身穿过慕容炽焰的手臂,捡起自己的灯笼若无其事地道别:”已深了,殿下自己保重,小的就先回去了。”

然而还没走出几步,就听他阴恻恻地贴着自己身后,说道:”你的胆子很大,就不怕有什皿果吗?”

黄翎羽猛然转回身,用灯笼的长柄将他撑在自己两尺之外,才道:”我虽然什么都没问,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思考的傻蛋。要和慕容泊涯斗气是你的自由,不要把无辜的人也牵扯进去。”

“慕容泊涯,慕容泊涯,原来如此,他连自己的名字也让你这么叫。”

黄翎羽冷冷笑道:”名字本来就是哟叫的,要不然你要想沤在恭桶里发霉?”

“黑风高,还敢如此顶撞,也不怕被我…吗?”

“虽然不知道殿下那危险的停顿是什么意思,不过如果不是有自信能够自己解决,又怎么敢忤逆四殿下大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就是这个样子。外面糊涂,里面比谁都还清醒。外面温和,里面犟得像头蠢驴,三皇兄就是喜欢这个样子的人。”

“……”

“你在奇怪?那我告诉你好了,我那位亲爱的三皇兄,他可是一直喜欢着二皇兄,而你不过是区区一个替代品而已。”

“我想殿下是不是有哪里误会了,如果普天下男人都喜欢男人,还怎么传宗接代?不过既然殿下希望如此认为,那就随你所愿好了。”

慕容炽焰侧头看着黄翎羽,黄翎羽也一动不动地任他打量。直过了好久,慕容炽焰咯咯乐了,一边往后退去:”倒是个不算无聊的人,这几天拜你所赐,锡得挺有趣的,你就告诉你的那位泊涯好了,别以为他能逃的过去,该还回来的东西,他必须要还。不论是《顾影》,还是他欠我的情!”

随着扑通一声水响,慕容惨白的身影鬼火般消散在幕里,灯火所及之处,只见这几日被他把弄的竹笛,孤单单地飘浮在小池的水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