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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这一回,蒋宽给夏谨亭准备的服装倒是符合规制,晨礼服是西方绅士赛马捕猎时的惯用装束,给到夏谨亭的这一套,是典型的双排六扣礼服。

第二十四章

这一回,蒋宽给夏谨亭准备的服装倒是符合规制,晨礼服是西方绅士赛马捕猎时的惯用装束,给到夏谨亭的这一套,是典型的双排六扣礼服。
虽然服装合乎礼仪,夏谨亭却不喜欢。

晨礼服的细节太多,譬如前胸的手巾袋里要放置白色绢质手绢,裤子由吊带固定,搭配双翼领衬衫和禅形领结等,这种种细节常给人拘束感,更别提穿这么一身骑马,简直是遭罪。

但为了能退婚,夏谨亭还是咬牙穿上了。

猎狐当日,夏谨亭随蒋宽来到郊外的草场。

“会骑马吗?”蒋宽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夏谨亭。

夏谨亭摇摇头,上辈子生活在有诸多交通工具代步的现代,实在无须掌握骑马这项技能。

蒋宽闻言,双眸一亮,热切道:“我教你。”

他替夏谨亭挑了一匹耷拉着眼皮的马,笃定道:“这匹看上去最温顺,试试看。”

夏谨亭踩着马蹬,头回上马有些不得要领。

蒋宽见势伸手去托夏谨亭的腰,如斯冒昧的举动,让夏谨亭狠狠皱眉,回身一把拍开蒋宽的手。

“你做什么?!”夏谨亭机警道。

蒋宽的手红了一片,登时嚎开了:“我帮你上马,你反倒打人!”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夏谨亭一个用力,成功跨上马背。

上马容易,骑马却很难,尤其是夏谨亭这样的新手,在马背上换了个视角,立时天旋地转。

蒋宽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夏谨亭不会骑马,他便能借教骑马的借口,与夏谨亭同骑一匹马。

既是同骑,必定姿势亲密,到时温香软玉在怀,饶是夏谨亭再不情愿,也无法逃离。

蒋宽的如意算盘打得当当响,夏谨亭却不让他如意,即便骑得非常吃力,夏谨亭仍坚定拒绝蒋宽同骑一匹马的提议。

蒋宽在一旁等了半天,眼见着夏谨亭逐渐摸出了门道,心下又惊又气。

惊的是夏谨亭无师自通的天赋,气的是同骑的希望破灭了。

他不再等待,重新上马寻找猎物。

在某一时刻,他拔出猎/枪,上膛射击。

一发子弹射中了猎物的腿部,受伤的狐狸拖着伤腿,一点点朝前挪动。

蒋宽补了一枪,这一回,子弹射中了要害,狐狸应声而倒。

夏谨亭目睹了全过程,却毫无收获猎物的喜悦。

两发子弹,断送的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前一秒还活蹦乱跳的狐狸,后一秒就倒在血泊之中。

蒋宽将猎物收网,眼中满是自得。

“送你了。”他把装着猎物的网兜递给夏谨亭。

夏谨亭心下翻江倒海,果断拒绝:“我不要。”

蒋宽提溜着网兜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自打发现夏谨亭诱惑撩人的一面,蒋宽的心思便活络起来,夏谨亭越是拒他于千里之外,他越是要找借口亲近。

猎狐便是借口之一,照蒋宽的想法,骑射中的男人最有魅力,尤其是开枪的刹那,男性的征服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每当猎物收网,随行的女眷往往投来钦羡的眼神,可夏谨亭却不按常理出牌。他不仅没有喝彩,眼中还萦满了不赞同。

蒋宽冷了脸,收回猎网,飞驰而去,再不等身后的夏谨亭。

夏谨亭第一次来这片草场,人生地不熟,连方向都不识得。

蒋宽能随意撒气使性子,他却不能。

明知追不上蒋宽,夏谨亭也只能远远地跟在后头,逐渐加速。

一阵阵枪声传来,夏谨亭知道,这是蒋宽在射击。

鸣枪的声音的确会让人热血上头,空气中还残留着火药的味道,夏谨亭看着手中的枪杆,尝试着瞄准猎物。

草场中的狐狸很警觉,奔跑间一个回眸,夏谨亭从瞄准镜中瞧见一双懵懂惊恐的眼睛。

他放下枪,摇了摇头。

终究还是下不去手。

作为设计师,夏谨亭在工作中经常会接触到各种动物的皮毛,人们为狐皮大衣的华美而倾倒,却未曾亲眼所见扒皮抽筋的残忍。

夏谨亭一直反对制作动物皮草,猎杀的行为太残忍,再精美的作品都失却了意义。蒋宽无意间触碰到的,恰恰是夏谨亭最厌恶的。

夏谨亭在马背上想着心事,没留神身下瞧着恹恹的马忽然躁动起来,一个劲儿地掘蹄子。

原本速度并不快的马匹,跟疯了似的飞奔起来,夏谨亭心下一惊,慌乱中用力地夹紧了马肚子,却无法让马停下来。颠簸了好一阵,夏谨亭掌心发汗,头昏眼花,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更糟糕的是,连天公也不作美,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草场占地面积很大,他早已与蒋宽走散了,孤立无援之际,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放松身子,踩紧马蹬,尝试适应马的节奏!”

慌乱中,夏谨亭听到一把男声,指引他一步步克服困难。

马匹失控了那么久,夏谨亭的身子早已僵硬得不成样子,可他还是试着放松身子,当他不再用力夹马肚子时,情形好了许多。

“对,就是这样,适应节奏,握紧缰绳。”

身后的男声发出下一步指令,夏谨亭本能地照做,逐渐重掌马匹的控制权。

“往后拽缰绳,吁——”随着男人的一声令下,疯跑的马匹总算停下了。

夏谨亭的后背早已湿透,脸色苍白无血色。

“你还好吗?”

夏谨亭抬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惊诧:“是你?”

他与顾阙极有缘分,竟在这儿遇见了。

“下马歇会儿吧,我扶你。”顾阙朝夏谨亭伸出手。

握手的一刻,夏谨亭掌心一阵刺痛,方才缰绳抓得太紧,将掌心磨破了。

双腿碰到地的瞬间,夏谨亭站立不住,朝顾阙怀中跌去。

“抱歉,我……”匆促间,夏谨亭抬眼去看顾阙的脸色。

顾阙轻笑着将人扶稳:“无妨,就你方才那种骑法,腿还得软上三天。”

“下回别再这样,太危险了,怎么就你一个人?”顾阙看出夏谨亭并不会骑马。

夏谨亭向顾阙解释了事情的原委,末了自嘲一笑:“怪我,要不是我逞强,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顾阙全程认真地听着,不曾打断夏谨亭的叙述。

“你有心退婚,可依我看,蒋宽未必肯。”顾阙一语中的,“若他一直拖着不答应,你当如何?”

“蒋宽不肯?!为什么?”夏谨亭茫然地看着远处的绿意。

因为读过原著,夏谨亭清楚地知道,蒋宽有多厌恶原主,怎会不同意退婚?

顾阙瞧见夏谨亭的表情,忍俊不禁:“看来你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

冷不丁被夸了,夏谨亭微讶:“你的意思是,蒋宽对我……有好感?”

“不然呢?”顾阙有心逗他,“换做是我,绝不会带一个讨厌的人来猎狐。”

一瞬间,夏谨亭醍醐灌顶。

顾阙说得没错,蒋宽近来的态度十分怪异,屡屡在自己面前刷存在感。

夏谨亭没想通这一层,以为蒋宽只是喜怒无常,若蒋宽当真存了爱慕的心思,退婚的难度便水涨船高……

正想着,肩上倏地一暖,是顾阙将大衣盖在他身上。

“当心着凉。”顾阙拍了拍他的肩,起身从背囊中拿出挡雨的油布,搭了个简易的帐篷。

直到这时,夏谨亭才反应过来:“顾先生,你也来猎狐?”

顾阙笑着摇头:“听说这片草场不错,我过来看看,若是合适,便拿来开发度假庄园。”

开发度假庄园?!那岂不是开发商?!

夏谨亭充分意识到“顾先生”财力之雄厚。

两人在帐篷下坐了一阵,雨势渐小,顾阙看了眼夏谨亭的猎/枪,轻笑道:“没试着开一枪?”

夏谨亭摇头:“太血腥了,我不喜欢。”转念又想,顾阙既要收购草场,必定是喜爱猎狐的,这话说得扫兴了。

毕竟民国时期,人们普遍没有动物保护的意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年代,谁会去惋惜一只狐狸的生命呢。

“我也不喜欢。”怎料顾阙点点头,十分赞同夏谨亭的看法,“猎狐的确太血腥了,倘若我接手,这片草场大抵会禁狩。”

夏谨亭吃惊地看着顾阙。

“那么美的地方,不该染上血腥气。”顾阙抬眸看向远方。

从夏谨亭的角度看去,正瞧见那如刀劈斧削般帅气的侧脸,顾阙身上仿佛有一种魔力,叫人挪不开目光。

“我的脸比风景好看?”

听到顾阙低沉的笑声,夏谨亭才回过神来,他匆忙挪开目光,耳际因一句调侃染上层淡粉。

原来绅士如顾阙也会开玩笑,夏谨亭眼中的“顾先生”逐渐立体起来。

两人又坐了一阵,天色渐晚,却不见蒋宽来寻。

夏谨亭没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面露疲色。

顾阙皱了皱眉,将夏谨亭扶起:“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夏谨亭这一日受了惊又淋了雨,体力早已不支,半倚着顾阙往外走。

走了约莫一柱香的功夫,前方传来隐约的马蹄声,凑近了能听见蒋宽的喊声。

两方打了个照面,蒋宽张口便是一句:“你跑哪里去了,我到处找你!”

夏谨亭头昏得厉害,蹙眉道:“你跑太快,我赶不上你。”

蒋宽的目光落在顾阙身上,霎时一怔。

顾阙的容貌与气质太出挑,今日只是一身便装,通身的气场却比穿了晨礼服的蒋宽还足。

蒋宽一向是个欺软怕硬的,碰着顾阙就矮了一截,又见夏谨亭半靠在顾阙怀中,登时把所有的火气都撒夏谨亭身上。

“赶不上你不会在原地等,乱跑什么?!”蒋宽一副质问的口吻。

夏谨亭没心思与他争辩,只想蒋宽赶紧兑现承诺:“说好的,我答应你猎狐,你便与我退婚,订婚契拿来。”

蒋宽见话题又落到退婚上头,眼珠子一转,推脱道:“我没带在身上,下回给你。”

事到如今,夏谨亭彻底明白了,蒋宽就是故意拖着不退婚。

“我数到三,把订婚契给我!”夏谨亭语气平静地朝蒋宽伸出手。

蒋宽是个好面子的,容不得夏谨亭在外人面前这样冲自己说话,气急败坏道:“我说了没带,你偏不信!”

“三……”夏谨亭不管他说什么,只管自己报数。

“别闹了,我说了,真没带。”

“二……”

“夏谨亭,你非得闹是吧,好啊,我……”蒋宽的声儿哑在嗓子里。

数到一的时候,夏谨亭举起了猎/枪。

“订婚契给我,不然我开枪了。”夏谨亭的语气仍旧很平静。

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蒋宽停止了争辩,将手伸进衣服内侧。

可手伸了一半,他又停住了:“夏谨亭,你不会开枪的,这一枪,你不敢开。”

这一点,还是蒋宽通过观察得出的结论,今日猎狐,夏谨亭颗粒无收,他根本没开过枪。

“不敢?”夏谨亭挑眉,只听“砰”的一声,子弹从枪管里飞出。

蒋宽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瞪着夏谨亭。

子弹没有打到蒋宽身上,可蒋宽实实在在地害怕了。

“疯了,夏谨亭你疯了!”蒋宽嚷嚷着,看向一旁的顾阙,“你不拦他?!”

顾阙仍旧淡定:“为什么要拦?”

蒋宽被堵得哑口无言,抬手将订婚契朝夏谨亭扔去:“给你!你拿去!”

夏谨亭将订婚契拾起,确认无误后,抬手将它撕碎。

纸屑顺着指缝落下,他与蒋宽的孽缘也到此为止了。

夏谨亭长出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说:“三日之内我要看到登报退婚的声明,我们是协议退婚,此后各不相欠,再无瓜葛。顾先生在此,恰好做个见证。”

蒋宽哪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招惹夏谨亭,忙答应下来,离开的时候也满面惶然。

夏谨亭端详着手中的猎/枪,讥诮道:“迂迂回回地绕了那么多圈子,没想到竟靠着一把枪解决了。”

从他拿枪指着蒋宽的那一刻起,他和蒋家便彻底撕破脸了。

这会儿蒋宽是被吓住了,等回过劲儿来,指不定怎么携私报复,然而现在的夏谨亭全都顾不上了,他只想找个床铺,好好地歇息一阵。

方才那一出,耗尽了他的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