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天两人继续上路,休息了一夜,风天翼的精神好多了。
他们又赶了一日,傍晚时到了青州的郡城。从这里再往遥京,快马加鞭三日就可到达了。
眼见离京城不远,瑞王一直没有追来,柳冥不由有些松懈,道:「今晚我们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准备些干粮等物,中午再启程吧。」
风天翼道:「还是一早启程的好。瑞王心思缜密,我们引他走的这条路,沿途留下不少踪迹,他不会不追来。」
柳冥皱了皱眉:「他不会没上当,去追微儿他们了吧?」
「不会。他不认得奶娘和孩子,有我的护卫在,乔装不是问题。他肯定不会想到你舍得丢下儿子独行。瑞王是个聪明人,他必定会沿着我们走过的路追来。」
柳冥闻言稍稍安心。
二人找了家大客栈住下。柳冥出去转了一圈,却意外地在客栈角落的墙角下发现一个标记,赶紧跑回房间道:「我在这家客栈发现了我二师兄留下的标记。」
这几天一直赶路,风天翼腰酸背疼,小腿有些抽筋。他不好意思对柳冥说,正打算自己揉揉,谁知柳冥突然回来了。
柳冥见他弯着腰笨拙地坐在床上,挺着肚子揉着腿,愣了一下,问道:「你怎么了?」说着过去,往他腿上捏了捏,道:「抽筋了。还有些浮肿。」
「我自己揉揉就好了。」
柳冥低着头:「我来吧。」
风天翼好面子,此时不由有些尴尬,岔开话题道:「刚才你说看见了你二师兄留下的记号?」
「对。那记号还很新,应该是近期留下的,也许二师兄还在这城里,我想明天找找他。」接着又有点奇怪地道:「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风天翼道:「别多想了,找到人就什么都知道了。」
「嗯。」柳冥的手法十分专业,很快就让风天翼舒服起来,道:「下次抽筋了告诉我,你现在不方便,我帮你揉。」
风天翼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揉这一阵子有什么用?揉一辈子才好呢。
晚上两人上床安息,不由感觉有些奇妙。这些日子一直风餐露宿,即便在农家借宿,条件简陋,也没心思想东想西。但这是青州城里颇大的一家客栈,房间也是上等的,床铺也够宽够软,这个……饱暖思淫欲嘛。
摩耶男子身怀有孕时,身体会变得十分敏感,因此风天翼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柳冥自从与他分开,和柳逸舟在一起时一直没有做过,这个时候也冒出些想法。
二人躺在床上,还是风天翼主动出击,在被子下面拉住了柳冥的手。
柳冥心里怦怦直跳,道:「怎么了?」
「有点睡不着……」
「那怎么办?」
风天翼低低一笑,道:「你帮我摸摸。」说着拉着他的手覆到自己半挺起来的分身上。
柳冥顿了一下,轻轻动了起来。风天翼很快发出低沉的喘息。
「做一回吧。」他声音沙哑,主动帮柳冥解开了衣衫。
柳冥的感觉很奇妙。风天翼的体温很热,动作很热情,两人都有点忘乎所以了。
柳冥正值一生中最青春冲动的时候,他自去年与风天翼分开后回到柳逸舟身边,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未曾与师兄发生过关系。憋了这么久,风天翼如此主动,又是他所喜欢的,便不由自主起来。
风天翼的独占欲很强。夜才开始不久他便发觉柳冥这些日子似乎很是守身如玉。这个结果让他十分满意,便更加热情。
客栈的床榻很宽,两人在上面颠鸾倒凤,动作很大,床板轻轻晃动,幔帐里传来粗重而激情的喘息声。
柳冥不断撞击着风天翼的身体。开始时他还有点理智,此时却顾不过来了。
风天翼很是享受。有孕后的身体原本便需要滋润,因此很是热情。不过后来怎么结束的他就不太清楚了,毕竟现在体力有限,肚子里的小家伙挺有分量,最后竟然累得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柳冥睁开眼,发现自己从后背紧紧抱着风天翼,手正放在他隆起的肚皮上。
他回忆起昨夜的癫狂,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赶紧摸摸风天翼的肚子,又把上他的脉搏。
风天翼迷迷糊糊地说了句什么,仍然埋在枕间酣睡。一头银色的长发凌乱地散在身后,脸上全是睡意。
柳冥心下愧疚,跳下床去收拾了一番,叫来热水亲手服侍他。
风天翼又睡了一会儿便起了。他身子强健,胎儿也很是健壮,竟然没什么大碍,反而神清气爽。
柳冥也是精神抖擞,二人都有种小别胜新婚之感。只是这感觉有些不合时宜,两人都没太表现出来,只是私下暗暗欢喜。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吃个早饭也互相夹菜,亲密尽在不言中。
用过早饭,柳冥便将二人都简单易了容,一起出了门。神冥教的势力大多在文国,不过明国也有不少分部,风天翼去联系在青州城里的据点。柳冥则是去找二师兄的下落。
流觞留下的线索很清晰,只要是他灵隐谷的师门,就能很轻易地找到。
柳冥根据丝丝线索,下午时来到了西城的一座寺庙,名闻落马寺。他进寺打探,有个小沙弥道:「后院是有位客人借宿,施主进去看看,许是您要找的故人。」
柳冥谢过,进了后院,只见一棵大松树下,有一人与一大和尚正在对弈。
柳冥不用见那人相貌,只看背影便认了出来,轻轻走过去唤道:「二师兄。」
流觞微微一震,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普通之极的面容。但与那面容不相称的,却是那一双眼睛,漆黑有神,绝代风采。
「没想到最先找来的,竟然是你。」流觞微微笑叹。
那大和尚双手合十:「施主有客自远方来,贫僧不打搅了。」
流觞微笑回礼。
那大和尚离开后,只剩下师兄弟二人。柳冥有一肚子话要问,流觞先道:「你怎会来此?可是一个人?」
「呃……不是。」柳冥犹豫了一下,把师父走后的事说了。
流觞道:「没想到师父也去了京城,却是错过了。」说着他瞄了柳冥一眼。虽然易着容,但那双眼睛流露出的绝代风华仍然难以遮掩。
「你与那风天翼是何关系?他如何
会陪你一起来寻我们?」
柳冥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做答。
流觞轻轻一叹,双手合十,道:「罢了,我是要出家的人了,这些俗事还是你自己去理吧。」
柳冥大吃一惊,结巴道:「二师兄,你、你要出家?」
流觞道:「是。我在等父亲和师父来。等见了他们,了结了俗世尘缘,我便要剃度出家了。」
「为什么?」
流觞幽幽一叹:「我的事你不会明白,不要再问了。冥儿,我从未想过你会和大师兄在一起。大师兄对你多是兄弟情谊,而你对他只怕也是依赖之心更重。在我看来你们更多是亲人,而非……罢了罢了,不说了。你先回去吧,过不了几日师父和父亲就会寻到这里了。」
「那微儿怎么办?」柳冥想起儿子,不由十分焦急。
流觞想了想,道:「我手里还有些人手,是他……东阳太子留给我的。你放心,我让人去遥京等他们,必会把孩子给你带回来。那个瑞王你也不用担心,敢打灵隐谷的主意,我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流觞办事一向是靠谱的。柳冥听他这么说,便暂时放下心来。他隐隐感觉二师兄和东阳太子的关系有些不一般,不然东阳太子为何会把自己的力量留给他?只是这个话题他不敢碰触。流觞性格刚烈,不想说的话任谁也是问不出来的。
柳冥被二师兄打发走,落落地回到客栈,风天翼已在等着他了,那一头银发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染成了黑色,看上去和常人无异了。
「找到你二师兄了?」
「嗯。」柳冥郁郁寡欢。
风天翼道:「先吃晚饭吧,菜都要凉了。」
柳冥这才发现桌上放了几道菜,都是他爱吃的,不由心下偎贴,道:「你吃了吗?」
风天翼微微一笑:「等你呢。」
柳冥感动,道:「快别饿着了,我们一起吃。」
二人用过晚膳,让店小二把东西收拾下去,柳冥将今天的事说了。
风天翼不认识流觞,对他是否出家也不感兴趣,但见柳冥情绪不高,便安慰道:「人各有志,强求不得。你二师兄如果一心度入空门,也不一定是坏事。」
柳冥勉强点点头:「二师兄说安排了人手去对付瑞王,这两天我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风天翼暗中皱眉,不过随即又展开。他的计划天衣无缝,就算多了流觞这个变数也无碍大局。
「如此也好。」他捏了捏柳冥的手,双眸深处隐隐闪着亮光,暧昧地缓声道:「我们正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柳冥脸上一红。
此时他的儿子下落不知,二师兄要出家,师父师伯和师兄正在赶来,还有一个瑞王虎视眈眈地追在后面,他居然还有心情和风天翼风花雪月,委实羞愧。
可是虽然觉得不妥,但被风天翼勾住手心,热呼呼地靠在一起摩挲,仍是起了反应。
与风天翼一起倒到床上时,柳冥颇有种破罐子破摔,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感觉!
第二天柳冥起了个大早,出门去楼下买早点时却看见大厅里坐着一个灰衣男子,正是他二师兄流觞。
柳冥呆了一呆,忙上前道:「二师兄,你怎么出寺了?」
流觞看了他一眼,道:「我本是来找你的,可是却听掌柜的说你和另一人同屋。我不便去敲门,便在这里等你。」
柳冥登时脸上通红,想要解释,却发现根本无法解释。
流觞平静地道:「师父和大师兄今天只怕就会赶到了。」
柳冥手足无措起来。
流觞突然抬起头,向柳冥身后望去。柳冥随着他的视线回头,只见风天翼披着那件厚重的大氅懒洋洋地从楼上走下来。
他没戴面具,容貌精致,染黑的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脸上带着从容的微笑,闲庭信步地走下来,周身散发着一种被滋润过的慵懒舒缓的气息。
流觞一贯风流,是最有经验的人,不由暗中皱眉,瞥了柳冥一眼。
风天翼微笑着对流觞拱拱手:「在下风天翼,久仰阁下大名,果然风采过人。」
流觞淡淡回礼:「端木流觞。不敢当风教主夸奖。」
「端木兄客气了。我与令师是远亲,大家都是一家人。」说完风天翼不等流觞说话,转头问柳冥:「你吃早饭了吗?饿了吧,让小二上菜吧。」
柳冥还没开口,流觞起身道:「风教主对我师弟多有照顾,在下感激万分。家师等人今日便会赶来,冥儿不方便住在客栈了,我们先告辞了。冥儿,收拾下东西,随我走。」
风天翼脸色微沉,盯着柳冥不语。
柳冥没想到二师兄和风天翼第一次见面就如此剑拔弩张,不由有些出汗。他想了想,对风天翼低声道:「我先和二师兄走,你自己一个人小心点,我会回来找你。」
风天翼挑挑眉,冷笑道:「你自去你的好了,出了这个门就不用再回来,我不稀罕!」
柳冥道:「你别这样,我……」
风天翼冷冷扬起脖子,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眼神却似有所待:要不留下,要不离开!
流觞咳嗽了一声。柳冥微微一震,终是下了决心,道:「我先和二师兄回去。你等着我,我会回来找你!」
风天翼眼神变冷。
柳冥不敢看他,暗自叹气,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他上楼收拾了东西,拿着包裹下来,风天翼背对着他在吃早饭,二师兄则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等着,气氛十分僵硬。
柳冥匆匆跟着流觞走了,不过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两眼,但风天翼却一直没有看他。
流觞没好气地道:「既然如此舍不得,那就干脆留下吧。」
柳冥脸上一红,讷讷道:「二师兄……」
流觞看他可怜,便忍住气道:「都是你自己招惹的,别让大师兄难过就好。」
提起柳逸舟,柳冥羞愧交加,低下头不再说话。
他随流觞走了一路,突然发觉不对,道:「二师兄,我们这是去哪里?」
流觞已经带他出了城,闻言道:「我布下陷阱,以调虎离山计将瑞王一人引到了城外的羊劳山,今天我们过去解决了他!」
柳冥心中一跳。他与安肃武虽有幼时的情谊在,但柳逸舟曾多次折辱在安肃武手里,柳冥也曾遭过他的步步紧逼,因此恨意滔滔。
他不是心慈手软的主,闻言冷声道:「那就彻底解决这个祸患,为大师兄报仇!」
二人赶到羊劳山,尚未靠近便听见那边传来一声尖锐的长啸。那声音正是他们的师父慈安上人。
两人脸色微变,连忙运起轻功飞奔过去。
流觞暗中奇怪。昨夜他以计策分化了瑞王的力量,将他的手下都引开,只将瑞王一人引到了那个迷踪阵里,怎么此时师父竟然会在里面?
迷踪阵内正是一片混乱。这是灵隐谷最出名的一个阵法,如果不懂阵法的人闯进去可能数日都无法摆脱。
不过安肃武也非常人,瑞王世代都是卫国征伐沙场的武将,岂能不懂阵法?因而安肃武虽然被引诱进陷阱,却并不慌张,一边破坏阵法一边寻找生机。
恰在此时,慈安上人和端木英及柳逸舟等人寻着流觞留下的记号来到青州城外。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慈安上人无意中发现这迷踪阵,认出是自己徒弟的杰作,便想进去看看里面关的是什么人。端木英和柳逸舟也想看个究竟,便跟在后面。
谁知进阵后不久,西南方向的阵眼突然被破掉,那棵巨木倒下,安肃武从后面窜了出来。柳逸舟离他最近,且失去了五成功力,功夫大不如前,一时没有防备,竟被他挟持住了。
慈安上人和端木英纵横一世,这次却是失策了。且瑞王竟然不是孤身一人来此,身后还跟了一个人,正是白净云。
白净云之前被慈安上人所伤,功力尚未恢复,但他生性狡黠,足智多谋,不知何时接应了安肃武,而且随身带着一筒暴雨梨花针。他将针筒对准慈安上人和端木英,安肃武又把柳逸舟擒住,双方一时僵持不下。慈安上人恼怒之下发出长啸。
白净云道:「上人果然内力充沛,不过你以内力相激,只怕你的宝贝徒弟要先撑不住了。」
端木英按住慈安上人肩膀,两人已发觉柳逸舟脸色苍白,摇摇欲坠,显然承受不住师父的内力清啸。
慈安上人怒道:「安肃武,逸舟和你毕竟曾有一番情谊,你竟狠得下心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他,可还有良心在!」
安肃武面无表情地道:「我对不起他,自会向他赔罪,不劳上人操心。」
「你──」
端木英按着他肩膀,以内力束成音丝传音道:「别激动,有人进阵了,也许是流觞。」
慈安上人这才闭嘴。
柳冥和流觞进入迷踪阵,很快便找到了众人所在。看见眼前的情景,二人都是一惊。
柳冥叫道:「大师兄!」
安肃武将柳逸舟提到身前,道:「明儿,你过来跟我走,我就放了柳逸舟。」
柳逸舟对安肃武早已恨之入骨,此时更恨自己功力尽失,毫无反抗之力,不由沉声道:「冥儿,不许过来!你过来我永远不原谅你!」
「你闭嘴!」安肃武大怒,伸手在柳逸舟的穴位上一点,柳逸舟登时又痛又麻,脸色发白。
柳冥急道:「你别伤害我师兄,我跟你走!」
慈安上人气得肺都要炸了。灵隐谷这么多高手在,竟然还让安肃武挟持了他的徒弟,他这么多年的老脸都丢尽了。
他拂尘一摆,就要上前,谁知白净云手中的针筒立刻一动,喝道:「别动!上人再上前一步,你躲得过这千枚毒针,你的两个徒儿只怕躲不过!」
暴雨梨花针共有一千支,每支都是浸透了剧毒的,且喷射范围极广,速度又快,是一种大面积杀伤武器。慈安上人和端木英武功极高,躲过也许可以,但以流觞和柳冥的速度是万万不可能的。
慈安上人脸色发青,怒道:「你要怎样!」
安肃武看向柳冥。
柳冥咬牙:「好,我跟你走!你我的恩怨和灵隐谷无关,你放开我师兄!」说着不顾师父师伯的阻拦,缓缓走到了安肃武面前。
安肃武扔给他一粒药丸,道:「吃了。」
柳冥看也不看,仰头服下。他一闻便知这药物有束缚内力的作用,果然不过片刻,丹田的内力就变得空空如也。
安肃武低头对柳逸舟道:「逸舟,我不想伤害你。今生是我对不起你,来生我一定补偿你!」
柳逸舟深深地望了柳冥一眼,回头盯着安肃武,忍痛冷笑道:「若有来生,我只盼着再也不会遇到你!你欠我的,今生就还吧!」
安肃武一叹,正要说话,突见眼前一阵刺眼的白光,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就在此时,柳逸舟忽然搏起全身之力,抱住安肃武用力向后一撞。
柳冥大喊:「不要!」
可惜已经晚了。这座迷踪阵是流觞在羊劳山山顶所设,周围的树木被破开,后面就是悬崖。柳逸舟出身灵隐谷黑羽,对这个阵法十分熟悉,自然知道死门所在。他所撞的方向正是悬崖边的死门。
柳冥内力尽失,阻拦不及,生生地看着柳逸舟抱着安肃武坠下悬崖,不由浑身冰冷,脑中一片空白。
身边一个身影临空窜向悬崖,却是白净云跟着跳了下去。
这一变故瞬息发生,只是几个呼吸间的事情。慈安上人瞬间暴起,想去抓柳逸舟,但他离得远,却是伸手不及。
悬崖顶上一片静默,柳冥彷佛化成了一块石头,趴在崖边一动不动了。
寒风吹过,芬芳落尽,刹那芳华,转眼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