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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官方发的内容自然没有那么简略, 这是网友们最后总结出来的精华。

第二百章
官方发的内容自然没有那么简略, 这是网友们最后总结出来的精华。
每一篇公告单分开来看冲击力就已经很大了,被汇总一下放在一起,更是直接砸得网友们头昏眼花。
这几则消息里面, 最不让人们意外的, 反而是马建国的死刑。
在之前的那场震惊全国的发布会上,人们就已经知道了这个人渣犯下的罪行, 在他们看来, 这个人渣本就死不足惜, 更何况, 官方不仅仅公布了马建国细致的罪名, 还公布了他的一审视频。

因为太多被他摧残的受害人已经再也没有机会开口, 还有不少案件甚至已经超过了当事人提起诉讼的时限,马建国的案件自然归属于了公诉案件, 不过指控席的人是满满当当的。
除了孙莹莹,还有许多在发布会之后接到了官方的消息,从五湖四海拼命赶来的, 曾经的那些受害人, 以及受害人的家属们。
马建国在审讯时就已经被孙莹莹吓破了胆子, 在这场公开的一审当中, 面对那些曾经他高高在上欺辱过的人们, 那些看着他恨到极致, 仿佛要直接生啖其血的眼神, 更是两股战战,没有一点敢作敢当的骨气。
反派还有反派的傲骨呢,这种烂泥连反派都不配称呼。
整个一审结束, 血淋淋的证据板上钉钉,马建国全程都是一坨被吓破了胆的烂泥, 直到最后审判结果下来的时候,被告席上那个碰头污垢的人,在听到法官死刑立即执行的宣判之后,才突然歇斯底里地挣扎起来。
说他是被迫的,说他也不想……等等等等。
那又有何用呢?就算是被迫,他也做了,并且得到了好处,而且几十年来乐在其中,那是被迫吗,只是不敢面对代价的懦弱和害怕而已。
证据确凿,真脏实犯,没有任何需要上诉的疑点,他再怎么挣扎也不会改变结果。
而且这时候才害怕,才后悔得痛哭流涕,那曾经呢?
曾经下黑手让那些风华正茂的天才们再也见不到下一个阳光灿烂的好天气的时候,他有过丝毫的犹豫吗,有想过那些无辜的人们,比现在的他更加悲愤无助吗?
没有。
如今马建国这副作态,也只能加重人们的厌恶和鄙夷。
网友们看完官方公布的一审视频之后,就不想再给马建国这个人任何眼神了,这种烂泥再多看一眼他们都嫌恶心,死刑立即执行他们都觉得便宜他了。
不过人们也清楚,马建国干的事再怎么天怒人怨,人再怎么恶心,他也只是背后那些大手中一把趁手的工具而已。
工具都已经为自己的罪过付出了代价,幕后的那些罪魁祸首怎么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呢?
但马建国的一审视频里更加侧重的是他本人的罪行,牵扯到更深层次的东西不多,人们吐一口赛博唾沫后,很快就转移了阵地。
他们去了齐文光的那则公告之下。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官方把该处理得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当时齐文光交代的那些隐秘能公开的也基本被公开了出来。
当然,其实之前上面的态度是不公开,毕竟传统操作了,处理完事情交代一个结果就行,但不知道唐迟他们是怎么操作的,总之听说王局和人吵了一架后,原本的简洁版公告就变成了如今的详细版。
至于怎么吵的,一开始池惊澜他们还是挺好奇的,不过很快,他们就不好奇了。
“人家运动员都有勇气在发布会上揭露黑暗,现在基本都调查清楚了,该解决的人也都解决了,身为官方,难道你们连公布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难不成要让人们以为你们和那些垃圾是一伙的不成?别连那些小孩都比不上!”
王局在那场会议室直接一席话直接封神,就是苦了“那些孩子”们,为自己的好奇付出了“代价”,在接下来几天里,走到哪都免不了被一顿调侃。
不过结果是好的,被调侃一下就被调侃一下吧。
于是就有了网友们所看到的,前所未有的详细版公告。
网友们也不是不纳闷官方怎么这一次转性了,但去研究公告的详细内容,可比纳闷官方转性这件事重要多了。
然后他们这么仔细一研究,就全部傻了。
一开始齐文光的公告出来的时候,人们就很震惊。
和马建国不一样,在这则公告出来之前,人们都不知道齐文光居然也牵扯进了其中。
毕竟即使是机场柯苑泽和齐文光卓凝珍这一对搭档上警车的时候,他们给出的理由还是配合调查一下曹正德之前的遗留问题呢,听起来太正常了,人们根本没有多想。
而最近国家队里,双人滑的人被清掉了一大堆,剩下的基本都是一堆小萝卜头们了,即便发现了他们的队长一直没出现,自然也以为和其他消失的人一样,卓凝珍之前就跟他们说过不要在网上随意谈论国家队的近况,所以根本没有人乱说,撑死也就是在心底感慨和震惊一下。
不过就算是他们这些知道点内情的人,在看到官方发的这则关于齐文光的公告的时候,依然免不了震惊。
他们单猜到了齐文光和队里其他被清出去的人差不多,但他们可着实没想到,齐文光是最开始进去的,而后面那些人,全是他举报的。
怪不得最开始被带走的那些人,就是那些平常和队长走得最近,也是欺负他们最狠的那波人,哦不,现在应该称呼为前队长了。
齐文光的处罚公告最后,官方也轻描淡写地提了几句那些人的结局:没对他人造成什么恶劣影响的,基本就是罚点钱再罢免职位革除党籍,在警局里“思过”几天;至于影响恶劣的,自然就是锒铛入狱了,有些人甚至判刑的时间比齐文光还要久一点。
齐文光不曾参与的那些涉及情|色的活动,这些人可都是常客,就算是齐文光也没有任何立场去阻止他们。
小萝卜头们曾经也都被欺负过,看到这些人的下场,一个个都高兴得当天的训练都兴奋了好几个度。
而网友们,在带着震惊仔细研读完那一条长长的公告之后,也终于明白了过来。
感情当初在机场的时候,齐文光就不是去配合调查,是去被调查的啊!
而且这甚至还是一条比马建国还要大的大鱼。
瞧瞧这透露的内容之详细,范围之广泛,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才是黑暗组织的未来接班人呢。
有网友这般戏言道,但他绝对想不到,自己随口胡扯的话居然命中了大半。
未来接班人称不上,但是未来的代言人,齐文光自诩,自己多年的经营,还是担得上这个名头的。
在外界网友们对这几则公告掀起热烈的讨论浪潮的同时,池惊澜和凌榆,也终于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
在经过了好几道复杂程序之后,池惊澜和凌榆在警察的带领之下,进入到了一个房间里,隔着一道厚厚的玻璃墙,见到了他们这次要见的人——齐文光。
这人穿着一身蓝白条纹囚服,头发也剃成了板寸,但看起来没有一点点入狱的颓丧消极,闲适地靠在审讯椅上,双手被拷着,却仍然像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一样,仿佛这不是监狱,而是回到了自己家。
看到池惊澜和凌榆两人进来,齐文光还抬起头朝他们笑了笑,像招待客人一般开口。
“哟,下午好,居然还有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吗?请坐吧,还请恕我招待不周。”
凌榆:……
呕,他有点被恶心到。
青年臭着张脸,很是用力地拉开椅子,发出了“刺啦”一声响。
齐文光笑容一僵,看向凌榆,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小孩,没人教过你,做客要有礼貌吗?”
凌榆气的,要不是担心池惊澜,他现在转身就走,好像他很稀罕来这一样。
他是看出来了,他和齐文光这个人,绝对气场不合!
以前齐文光在外面还戴着面具的时候,他们还能勉强和平相处一下,如今这人都进监狱了,居然完全不装了,这么恶劣的性格,真不知道乐乐和柯苑泽他们怎么从这人身上看出来底线和正直的。
凌榆气咻咻地想,在心底疯狂翻白眼,屁股却在椅子上钉得更死了。
齐文光这么想赶他走,他偏不走!他要是走了,乐乐被这人骗了可怎么办!
池惊澜看凌榆梗着脖子,硬是坐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很是好笑地拍了拍凌榆的肩膀,算作安抚。
然后少年轻轻拉开另一把椅子坐下,朝着齐文光弯眼笑了。
“齐先生,您是指这里是您家吗?”
哟,这嘲讽真高级。
凌榆听到这话,顿时气也不生了,头也不扭了,抬头得意地看向玻璃墙里的齐文光,身后的尾巴都摇成了螺旋桨。
满眼都写着[看!我有人护着,你没有吧!]的幼稚。
齐文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毫不客气地翻了一个白眼,冷呵一声开口:“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莫名其妙的所谓友情与羁绊。”
看着完全脱下从前稳重的面具,不再掩饰真实性格的齐文光,池惊澜笑容依然淡淡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
倒是凌榆,听到齐文光的话之后,表情怪异了一瞬。
齐文光没有错过这一瞬间,盯着凌榆看了许久,挑了挑眉,似是了然开口:“哦,原来——”
凌榆皱了皱眉,正想开口打断,身旁却先响起了少年清脆又冷淡的声音。
“友情也好,别的也罢,齐先生,这和你没有关系,我只是想知道,您邀请我们过来,是想要说什么?”
少年的眼中不带其他情绪,只是开门见山地问道。
齐文光本以为池惊澜的眼中会流露出怜悯,甚至是嘲讽,嘲讽他不曾拥有过友情和羁绊有什么资格评价,但池惊澜却什么都没有说。
少年只是冷静又无情地看着他,齐文光却觉得这比直接的嘲讽还要更加刺痛他。
良久之后,齐文光才闭了闭眼,坐直身体,正眼看向池惊澜,脸上先前那些冷嘲热讽都消失殆尽,面无表情地开口。
“其实最开始我没想说,你们让我吃了这么大的亏,能看你们跌个跟头,我也挺乐意的。”
凌榆愤怒地看向齐文光,但里面那人完全无视了他,盯着池惊澜,声音依然平静无波。
“后来邀请说出口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事后想了想,大概的确是想见见你。”
池惊澜没有问之前他们明明是一路同行回国的,这才几天,如何来的想要见他一说,而是挂上了浅淡的笑,反问道。
“那么现在你见到了,满意吗?”
齐文光没有回答,同样反问道:“在来之前,你是不是觉得我还有底线,还有热爱,那么如今你见到了真实的我,你满意吗?”
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负责例行看守的警察听着他们的对话很是迷惑,这是正经探监吗,怎么不像是朋友,反而像仇人?
尤其是那个看着一点就炸的青年,看着就像是要随时冲进来揍一顿他们的犯人一样。
不确定,再看看。
但正当他们站得更直了一点,做好心理准备万一那个青年真的被激怒,就上前物理劝阻的时候,他们却满脸问号地看着那青年迅速收敛了浮于表面的怒气,定定地看着他们的犯人,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无比凌厉起来。
狱警:……啊?
不是,这都是什么人啊,不是说什么体育圈的人吗,体育圈的人演技这么好的?
凌榆自然不知道他的反应让一旁的狱警脑补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只是单纯的,被齐文光这唧唧歪歪的态度气道了而已。
他凌厉地看向齐文光,带着隐忍的怒气,非常不客气地抢先直接开口怼了上去。
“满意会怎样,不满意又会如何?我们又不稀罕哪个你是真实的,哪个你又是虚假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们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而且就算知道了,对我们来说也没有用,yue,算了,这个不提,想想这个可能性就怪恶心的。”
凌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嘴上没停,依旧如同机关枪一样“突突突”输出着。
“总之!你是什么样的人,和你真实的性格,和你心底想了什么,都没有关系,乐乐说过,看人,只要看这个人做了什么,以及没做什么就足够了,至少这点上,你勉强让我们满意,这个回答你满意了吗?”
齐文光:?
我是什么样的人和我本人没有关系,这和如何证明我妈是我妈有什么区别?
有点怪,但好像很有道理,不确定,再听听。
凌榆不管,他的道理就是最有道理的道理。
最后,青年强势拍案定论:“所以,别特么磨磨唧唧的了,探监总共才半小时,你要是临时反悔不想讲了,那我们现在就走,要是想说,那就赶紧把屁放出来!你以前也不是这么唧唧歪歪优柔寡断的人啊,蹲个牢把你以前的骄傲都蹲没了不成?”
“别让我太看不起你,齐文光。”
两位狱警看得一愣一愣的,就连齐文光都惊到了,目光奇异地看向凌榆,脸上也不再是面无表情了,神色生动,从左脸到右脸,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字——
没想到你小子还能说出这种人话?
凌榆:草,一种植物。
好,就当他刚才那席话是喂狗,青年都要被气笑了,但还没等他撸袖子,他就听到了身旁传来的轻笑声。
凌榆瞬间乖巧地坐了回去。
池惊澜也是实在没忍住,刚才凌榆的爆发和齐文光的反应,在他看来实在太有趣了。
他也先前问了一句齐文光“满意吗”,严格来说,凌榆刚才那一顿怼,连他也怼了进去,不过这一点,估计凌榆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但池惊澜一点也不介意。
这样热烈、善良,面对看不过眼的事敢说敢做,就连讨厌的人,也能出声劝导的凌榆,才是他最欣赏的凌榆。
是的,虽然说脾气有点暴躁,说的也有点难听,但凌榆刚才那番话,确实是在开导齐文光了。
刚才输出得起劲,最后却又被气了个仰倒的凌榆也完全没发现,中间的时候齐文光听得一怔一怔的,尤其是最后那句话落下之后,更是一副被骂醒了的模样。
不过这种情绪在齐文光身上实在停留不了太久,或者说这个人太会即使纠正自己的问题了,等凌榆看过去的时候,就已经又是一副能让他随时跳脚的刻薄模样了。
而凌榆嘴上说着他和齐文光不是一类人,说他恶劣又刻薄,但从刚才他那番话,尤其是最后那两句,就能看出来他心底是认同齐文光的。
只是别扭得不肯承认罢了。
池惊澜想起自己掉马之前的那段时间,这人也别扭得很。
这大概就是……傲娇?
池惊澜回忆起这个自己曾经偶然在网上看到过的人们对凌榆的评价,越想越觉得贴切。
这人向来直白热烈,偶尔的别扭傲娇倒显得更加可爱了,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来,说出来某人该恼了。
少年低着头又轻轻笑了两声,才抬头看向齐文光,敛了先前轻松的笑,挂上了无比官方的浅淡的笑容,开口。
“凌榆说的不错,也帮我省了一番长篇大论的时间。”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虽然你并非君子,也称不上什么好人,但你确实做到了这一点,这对我来说就够了,毕竟你的是非功过不是由我来评判的,你的罪也不是向我赎的,至于你以后的路怎么走,也只能由你自己来决定,若非你先邀请,而我无比珍惜我的生命,想要得到一个答案,我不一定会过来,至少不会这时候过来。”
“好!”齐文光扬声夸赞一声,即使手上戴着手铐,也没有阻止他手上的动作。
掌声伴随着镣铐碰撞声响起,画面很是奇异,但齐文光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还很是放纵地笑了起来。
“你们的回答,我很喜欢,一个个小小年纪,过得可比我通透多了,我自愧弗如。”
说着,他还朝着池惊澜和凌榆两人比了个大拇指,脸上的表情并不热切,却比之前真实太多。
凌榆和池惊澜这两个人,不恨他,也不关心他,他们从未当过朋友,从来都是立场不同,被迫不死不休的对手,但正是这来自对手的欣赏和认同,才让齐文光大为熨帖。
如今帷幕落下,退出那诡谲纷乱的舞台之后,这几天里齐文光从未如此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是一个失败者,充其量,是一个不那么难看的失败者而已。
不颓丧是不可能的,毕竟那么多年的心血全都付之东流了,但看到那些人因为他的供述锒铛入狱,照例要和他过一遍的时候向他投来的那恨极了的眼神,齐文光心底别提多爽了。
失败者又怎样,他不是君子,那他就当真小人。
至少,如今看来,他的人生也并非毫无意义,这就够了。
齐文光笑着举起双手,作出投降状:“好好好,我不卖关子了,再扯别的,恐怕这层玻璃也拦不住某人冲进来揍我。”
凌榆双手环胸翻了个白眼,也不反驳,显然他就是这么想的。
“你们还记得之前逃到国外去的某个废物吗?”齐文光正色道。
池惊澜顿了顿,神色一凝:“曹正德?”
“嗯哼,就是他。”齐文光轻哼一声,摊手道:“不出意外,他现在在美国。”
“最近倒台的曹氏集团,你们应该知道吧?”齐文光却没继续往下说,而是忽然转移了话题。
当然,怎么能不知道呢?
在发现曾经那个组织的图案和曹氏集团的logo有相似之处后,他们就一直怀疑这个集团就是背后真正地操盘手了,而核对一下时间,这个集团彻底崛起光速发展的时间,也正是池澜出意外之后的那短短几年时间。
他们自然是将这个猜测告诉了官方,而遥远的大洋彼岸,那个曾经的卡尔加里冬奥赛场上,被埋藏了几十年,沾满了血迹的“平安福”,也终于重见天日,给曹氏集团的嫌疑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后面的事就顺理成章了,这么多年来曹氏集团本就污点众多,只是基本都被资本压下去了,根本经不起查,何况是这种追根究底的查。
自然是一朝大厦倾倒,高楼崩塌。
事实证明,这个集团,就是最大的幕后操盘手,就是曾经压迫了太多太多人,吃着人血馒头赚的盆满钵满的资本家,而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倒台得却如此迅速,在外人看来又如此得轻飘飘,对于苦难的亲身经历者而言,又如何不是一个巨大又荒谬的戏剧呢?
人们能尽情拍手称快,可换做任何一个当事人都做不到,就连池惊澜都无法免俗。
他仍然有些不真实,仍然心情复杂。
但这些不该是他表现出来的情绪,池惊澜只是平静地点点头,了然问:“曹正德和曹氏集团有关系?”
“猜对了,我喜欢和聪明人沟通。”
因为本就是这起事件中的重要一环,所以即便是人已经在监狱,齐文光依然很清楚最近发生的事情,见池惊澜猜到了关键,齐文光很是愉悦地打了个响指,才继续开口。
“曹正德是曹氏集团某个高层的亲戚,不然这种草包废物,也不会爬到主教练那种高位还一点不长脑子,而他当时能逃出国,也正是这个原因。”
“当然,这一点其实有不少人都知道,但他们不知道他逃到了哪里,而我知道,是因为我还知道一件事。”
“美国那位新晋一哥曹辉,是曹正德的侄子,也是曹氏集团某位很高层的大人物的亲儿子,这是他有一次醉酒,我送他回家的时候他说漏嘴的。”
齐文光砸下一颗重磅消息,却发现对面两人反应平平,顿时重重叹了一口气。
“你们这反应可真没意思,这消息我之前可是谁都没透露过,跟你们是第一次说,居然一点成就感都不给我。”
这场谈话一定是有上面的人在监视着的,毕竟是自己先放出来的钩子,齐文光很清楚这一点,但他谨慎小心了一辈子,谨慎得都把自己活到牢里来了,就再也不想这么活了,之前交代真相是他自己的选择,隐瞒也是,他只想我行我素一回。
之前不想说就不说,如今想说就说了,只可惜观众是两个木头,反应实在太无趣。
凌榆环胸冷哼,还是那四个字。
“有屁快放。”
“啧,无趣的小崽子。”齐文光反声呛了回去,而后语速变得飞快。
“曹氏集团高层也有不少人逃到了没抓到也没处抓吧,基本都去了美国,他们年年往那转移资产,还有个皮包分公司叫TCOC(The Cup Of Champion),只要抓住曹辉这个线,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但曹辉这个人可不好去伸手,不过这就不是我操心的事了,至于让你们小心,这些人都是法外狂徒,而且恨极了你们,尤其是你,池惊澜,你只要去美国比赛,就一定会接触曹辉,也就意味着他们有太多机会能搞你,要你小心什么,想必我不用再多说了。”
一大长段话,齐文光基本没有停顿地一口气吐完,之后才换了口气缓了过来,直接朝两人挥手。
“好,我说完了,再见,不送。”
也送不了。
……
总之,表演赛报都报名了,总不能不去,池惊澜也不愿意不去。
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呀。
于是,十几天后,冰迷们见到了一场别开生面,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直播。
是的,官方打出了旗号,说为增强国民信心,这场表演赛要全程直播。
[你最好真的是能增强信心]
[啊?我从来没对这场表演赛有信心来着,咱不是重在参与吗,这是在做什么?]
直播之前,冰迷们还在调侃和疑惑呢,但直播开始之后,一个个全都一下子不吱声了。
镜头最前方,是在冷风中衣袂猎猎作响的……一、二、三、四,一只手都用不完就点齐了的四位眼神清澈,脸颊稚嫩的小运动员,以及他们身前,一个神色沉稳,但依然是未成年的池惊澜,一个脸颊带疤,戴着副酷毙了的墨镜,冰迷们最近都认识了的,但是明显第一次当领队的孙莹莹。
冰迷们看看这只有六个人的出征团队,再看看他们周围,庞大的,乌泱泱的,由全部都是一米八往上,胸肌发达,体格健硕的彪形大汉组成的所谓直播团队、后勤团队,小小的眼睛中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池惊澜他们这几个运动员,虽然身形纤细,但并不单薄,而孙莹莹因为多年的辛劳体格确实略微虚弱,但也用气势补足了,把他们放到人群中绝对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但偏偏,被周围这些彪形大汉包围着,再怎么潇洒帅气地衣袂飘飘……
看着也真的很像小鸡仔啊!!
救命,这是在干什么?这是在干什么啊!
怎么世界突然发展成了他们看不懂的样子??
每一个亮起的直播屏幕后面,都有一个无声的冰迷,揪住自己早已在多年看赛中变得岌岌可危的头发,用沉默叙说着自己的抓狂。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片诡异的沉默里,终于,有一条弹幕弱弱地飘了过去。
[不懂就问,这是要去和阿美莉卡开启第三次那啥大战吗……?]

第二百零一章
[?好好好, 原来是这样吗,我懂了,我已经完全明白了!]
[等等前面你明白了什么啊——]
[不是, 谁家运动员出国比赛, 跟着的是一群彪形大汉啊!!]
[以前出国比赛,医疗团队不是有不少很温柔的小姐姐吗, 我的小姐姐们呢??]
[第一眼, 我的眼睛受到了伤害, 第二眼, 你别说, 好像有点子帅……你别说, 你还真别说!!]
第一条弹幕飘过去之后,人们好似瞬间活了过来, 瞬间各种各样的讨论就充斥满了评论区。
对于国家层面的那些弯弯绕绕,冰迷们并不清楚,之前表演赛的消息和齐文光马建国那两则重磅公告一起公布的时候, 表演赛的消息也是引起的水花最小的一个。
那时候网友们还只是有点纳闷, 想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了个这个比赛, 去一查, 才发现是前几天官宣的新比赛, 同时很多国家在这个比赛官宣的当天, 就宣布了参赛名单, 就仿佛蓄谋已久一样,和他们相比,华国官宣参赛和参赛名单已经发布得很晚了。
但冰迷们并没有多想什么, 即使是贴吧里面的分析大佬们,分析的也是这一场表演赛的本身。
等他们发现这一场比赛各国基本都是年轻一辈的顶尖人物参加, 比赛结果也不会影响之后冬奥会的名额之后,大家也就都放下了心。
大概正如官方宣传的那样,与其说这是一场比赛,不如说这是一场在冬奥会之前,给大家先热热身的视觉盛宴。
反正看情况,自家这波应该是主打一个重在参与了,除了男单的池惊澜可能还有点竞争力,其他项目的差距冰迷们也是心里有数的,国内一切百废待兴,去参加这样一场比赛,当去见见世面也不错。
按照今年原本的赛程,下一场国际大赛还得在一个多月之后,原本还是有不少国内的比赛和奥运名额选拔赛在中间调调味的,但是出事之后,不仅许多运动员没了,比赛主办方们也都宣布了比赛延期举办,一下子快乐全没了。
而且之前那一场莫斯科大奖赛,短节目发挥得那么好,冰迷们都已经在想能不能拿牌了,结果突然全员退赛,虽然说是不可抗力,人们也十分佩服他们的魄力,但只要想到那一线之差错失的牌子,依然会忍不住叹一声“可惜”。
当然,比赛还没结束就贷款奖牌不对,但谁让华国冰迷们过了太久苦日子,就像饿极了的狗狗看到肉骨头,实在是忍不住。
不过大多数人都有分寸,最多也就是在心里想想,毕竟与没有奖牌相比,还是没有比赛更难受一点。
所以你还真别说,这场表演赛对于广大冰迷们来说,也是一场及时雨。
这样一想,冰迷们就一点压力也没有了,该吃吃该喝喝,每天关注一下新闻又是谁被制裁了,然后安心又期待地等待比赛开始。
然后没过多少天,官方突然整活,说这场表演赛要全程直播。
当时已经有人在说,一场重在参与的表演赛搞那么大架势做什么,却没曾想,更离谱的还在后面。
是的,就是此刻,就是现在,当冰迷们看到满屏幕的大汉的时候,他们真的很迷茫。
这场表演赛绝对有哪里不对劲!但到底哪里不对劲,冰迷们停摆的脑子暂且分析不出来。
各种讨论的帖子漫天飞,路人们闻讯赶来“参观”,随即发出了花滑圈地震之后的第一声爆笑。
[好玩,速来,有乐子看]
人们如是说道。
就像滚雪球一样,官方直播间的热度越来越高,终于,直播里面的人也动了。
接下来的一个环节,根据官方之前放出来的预告,应该是出发前的采访。
但是采访的记者呢,网友们眼神狐疑,可别告诉他们,记者也是这些彪形大汉。
嘶……之前马建国被判了刑之后,华国的体育记者圈“消失的记者”可比“消失的运动员和教练们”多多了,不会真的找不出正经的采访记者吧?
那倒还真不是。
这回网友们还真的错怪官方了,咳咳,毕竟官方也知道,要真让这群大汉来采访,绝对会闹出些牛头不对马嘴的笑话来。
而且马建国牵扯的范围再大,也不会大过整个记者圈,正经记者还是有很多的。
就是包围圈太紧,他们一时之间……还没有挤进来而已。
密密麻麻的大汉中出现了一道小小的缝隙,然后缝隙中,有几个颤颤巍巍的人影逐渐走进了镜头。
直播并不能将一切都展现出来,只有真正身处其中的人,才能真正感受到这些看似滑稽的彪形大汉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之恐怖。

年轻的记者紧紧地挨着自己的师父,一边怂怂地向前走,一边特别小声地开口。
“师父,啥情况啊,这这这……我怎么感觉,都不是普通人呢?”
“不该问的不要问。”长者神情严肃地低声说道。
他是这一行人中步履最稳健的一个,虽然因为年纪大了,背影都有些佝偻,身形也是最瘦小的那个,但是他走在最前面,气势却完全不输于身边那些身强力壮的青壮年,而且彼此之间没有任何较劲的感觉,反而相得益彰,仿佛师出同源。
等等,年轻人突然想起来,自家师父是军人退役之后,才来当的体育记者。
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顿悟了,怪不得师父跟他说不该问的不要问,如果他猜的没错,那这确实不能问也不该说。
一场表演赛拿出那么大的阵仗,那已经是他们普通人不能涉及的层面了,他们只要专注自身,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
年轻人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而且知道了周围这些大汉们的身份之后,他也完全不怂了。
开玩笑,只有满满的安全感好不好。
他昂首挺胸,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采访设备,又往前走了一段之后,终于看到了他们这一次要采访的正主。
那个令全国瞩目期待的新星,和赢得了体育圈所有人敬佩的巾帼英雄似乎早已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年轻人刚看过去,就和他们齐刷刷地对上了视线。
孙莹莹脸上戴着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太清她的神情,但池惊澜脸上并无任何遮挡,他便清楚地看见了新星那被冻得有些红红的鼻尖,以及望向他们一行人的亮晶晶的眼神,仔细看去,还能看到隐隐的期待。
今天的天气并不算好,天空如同灰色的幕布笼罩着大地,雾蒙蒙得无端让人有些压抑。
但少年眼中却像是盛满了夜空的繁星,安静,内敛,却又充斥着少年人的鲜活,熠熠闪光。
一瞬间,外界的环境就落入了陪衬。
年轻人恍惚了一瞬,好像这时他才骤然反应过来,原来这个备受瞩目的新星,这个当初在发布会上气势惊人,态度强硬的新星,还只是一个不满十八岁的,理应被他们这些大人所保护的小少年。
一个也会藏不住自己的情绪,鲜活的小少年。
但他们之前怎么都好像忽略了这一点呢?
年轻人顿时有些懊恼,也生出了一丝好奇。
当初的发布会他和师父也在现场,若不是那一场发布会上的少年表现得实在太漂亮,完全就是一副滴水不漏,镇压了一众宵小的气势十足的模样,他们也不会因此忽略了他的年龄。
这足以说明面前的少年性格沉稳,心性极佳,那又是什么,让他今天的心情看起来格外地放松呢?他又在期待什么,是期待他们的到来吗?
年轻人想到这,便直接问了。
“池神,您好,您今天看起来很放松,刚才看到我们的到来似乎有些期待,我能好奇一下原因吗?”
“因为采访完就能上飞机了?不过,你叫我……什么?”池惊澜迷茫地眨了眨眼,本能回答道。
意思是在外面吹冷风好冷风,他想赶紧进去暖和暖和。
就算他里面裹了不少,也耐不住十一月底这寒风往他脖子里灌呀。
要不是身后这些臭小子们出的馊主意,说这是花滑圈地震之后的第一次正式亮相,一定要惊艳众人,甚至连风衣都给他准备好了,否则池惊澜一定会把自己裹成球,而不是在这里要风度不要温度。
这一瞬间,少年人身上又增添了一丝平常绝对看不到的呆萌,这是身处于一个让自己感觉绝对安全的环境才会展现出来的放松的情绪。
年轻记者闻言失笑,其实他差不多猜到池惊澜的松弛感和安全感来源于何处了,想必跟他一样,来自周围这些令人安心的保护神们,但是难得看到这个沉稳的少年符合年龄的鲜活模样,他实在忍不住想要逗一逗。
“哦,您是在奇怪我对您的称呼吗,抱歉,因为之前您做的事情都太漂亮了,大家很喜欢您,这是对您的爱称,如果不喜欢的话我可以改。”
年轻记者熟练地无视了身旁师父给他腰间来的一肘子,四平八稳地开口为池惊澜解答了一个疑惑,就是话语中开玩笑的语气丝毫不加掩饰。
说着“抱歉”,实则调侃。
孙莹莹没忍住也没打算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少年耳垂的红晕更深,抿了抿唇,略有些无措却神情认真地开口回答:“不是不喜欢,只是现在的我还不值得这个称呼,如果说的是之前那些事,那我并没有出很多力,如果说的是我的实力,那我还暂时没有足够的成绩去匹配,所以现在叫我小池就可以了。”
嗯?
好家伙。
年轻记者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他本来只是想逗逗小孩,看能不能收录一下这位新星害羞的模样,没想到却听到了这样的一个回答。
小少年说的是自己暂时还没有足够匹配这个称呼的实力,如果他没意会错的话,“暂时”就是很快就会达成目标的意思?
微微一愣的时间,腰间又挨了一肘子。
年轻记者:。
他没转头,而是先露出了一口大白牙,笑着给面前的少年竖了个大拇指,收了之前的调侃,非常诚恳夸赞了一句。
“很好,有志气,小池,我看好你!”
而后他才转头,自以为没人注意地小声朝身旁的年长者抱怨:“师父,您别急啊,不是说好我先问的吗,别怼我腰了,您那手劲,很痛的。”
“去去去,看你说的都是什么不靠谱的问题,该我问了。”
年长者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抢过了徒弟的话筒,并且一屁股把徒弟挤到了一旁。
他就知道,师父憋不住,可是他才问了一个问题啊!
年轻记者无奈地站在一边,好笑地摇了摇头,然后看到周围对着他们的摄像头们,顿时僵住了身体。
卧槽,近距离接触小偶像,太兴奋完全忘了,这是全程直播。
他们自己带的摄像师,镜头一直对着运动员们,可除此之外,也有一堆摄像镜头对着他们。
那他刚才和师父的那些“爱的互动”,岂不是……
[没错哦,全看到啦,也全听到啦,魏氏师徒关系不和实证+1哈哈哈]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儿啊,这是直播哦,终于发现啦?]
弹幕看到神情不可置信,怀疑人生的年轻记者,顿时乐不可支地调侃了起来。
正所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年轻记者刚刚还在调侃池惊澜,转眼这就轮到了自己。
他还存着点侥幸心理呢,但很可惜,他的马甲早已被好事网友们扒了个底朝天。
这对师徒两的经历也挺传奇,师父魏帅军人退役后转行当体育记者,因为性格太直不被待见就做起了老本行的账号,结果一举混成了知名的军事圈大佬;徒弟魏晓更是牛逼,因为爱犯贱莽出头之前被“封杀”了好一阵,硬是曲线救国,参加了一个选秀节目还险些出道,最后拍拍屁股走人,拿着自己新赚的生活费,又回去当他的采访记者了。
“娱乐圈有什么好的,撒泡尿都有人想盯着,说个话要拐十八道弯,没意思的很。”
——这是当时出自魏晓口中的经典名言。
后来又有好事者传言魏晓回去之后,被老当益壮的师父追着胖揍了好几顿,这才有人调侃他们师徒不和。
不过调侃归调侃,和那些被他们师徒两的直白和犀利惹恼的被采访运动员不一样,冰迷们其实很喜欢他们的采访。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眼瞎耳聋,爱看那些要么把人捧上天去,要么把人踩进地里的离谱采访的,这对师徒两,师父客观中正,徒弟犀利有趣,着实是对冰迷们的胃口,可惜就算是他们另辟巧径之后,能采访到的人也依然不多。
甚至之前魏帅老先生都亲口说了打算退休了。
没想到这次表演赛的采访记者是他们,看来这对师徒终于能起来了,所以说果然之前打压他们的人是马建国那帮人吧。
冰迷们看着他们若有所思,而现场魏帅老先生的采访也步入了正轨。
老先生军队出身,他准备的问题其实都很平和中正,中规中矩,就是有时候会先点评几句再问被采访者的看法,以前那些人就是不愿意听这几句真话,才排挤他,但池惊澜不一样,他很适应也很适合这样的采访。

大概同样是在军营中长大的缘故,池惊澜和魏帅老先生的气质很和,他很难回答之前魏晓问他为什么那么放松的问题,即便魏晓是戴着促狭之意问的,他总不能说他上辈子就在军营长大,所以现在感受到周围那些壮汉们的气质就跟回了家一样才会那么放松,但是老先生却不会问与专业无关的问题,而只要与专业有关,池惊澜都能回答得滴水不漏。
老先生不仅仅只问池惊澜,对于孙莹莹也是雨露均沾,众人难得从他那张向来点评放不出什么好屁的嘴里听到了满当当的夸奖,就连一直严肃古板的脸也笑开了花,一开始还很稀奇,后来就牙疼了起来。
就这么说吧,以前老先生的点评是“我调研了一番,你经常欺负队员,品行不端,技术在队里也没有某某某好,这个比赛名额你是怎么拿到的你?”,这种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发自肺腑的认真,但确实嘲讽度拉满的风格,深得吃瓜冰迷们的喜爱。
但今天却画风大变,对孙莹莹敢于站出来说出当年真相大肆表扬,对于池惊澜在记者会上舌战群儒疯狂夸赞,中间还有实地调查,引经据典,连池惊澜刚进国家队的时候踢走了青年队的那群垃圾的事迹都翻出来夸奖了一番。
很多事情网友们还真不太清楚,牙疼归牙疼,实际上一个个都口嫌体正直,听得津津有味。
就是有一点美中不足,夸得是很不错……但能不能让咱们的池少和孙姐多说几句话啊!
除了专业问题他们会回答得多一点,其他时间,基本只能挨夸微笑点头了。
网友们隔着网线指指点点,要不是他们了解魏帅老先生是什么臭脾气,都要以为他收钱了。
但如果说网友们是假的牙疼,魏晓就是真的牙疼了,身为徒弟,他都没有被师父这样和善地对待过!
小徒弟狠狠地嫉妒了,也不管现在还在直播,见师父问地差不多,原本顶下的采访时间也快到了,立马瞅准时机,一屁股挤开了师父,抢到了问最后一个问题的机会。
“小池小池,我们能够有幸提前知道你这次的表演曲目吗?”
哎,师父军人退伍,本能地更加注重前一阵的动荡,表演赛的具体内容都没怎么问,还是得靠他这个徒弟来才行啊!
魏晓颇为自恋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双手合十眼巴巴地看向池惊澜,一脸期待。
如果他没有赌错池惊澜的性格的话,这次的采访,他又能赚一大笔生活费了!
池惊澜也微微一愣,有些惊讶地看了魏晓一眼。
人们听到这个问题,也精神一振。
新赛季新气象,人们一直在期待池惊澜第一次进入成年组准备的自由滑呢,莫斯科大奖赛没能看到,这场表演赛是按照自由滑的时间来的,总能看到了吧!
虽然这次表演赛的具体参赛曲目一直没有公布,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荣耀向我俯首》了。

从上一次退赛到现在,也就短短二十来天天的时间,圈子里还一直动荡不停,再创造一个新的节目上表演赛什么的,冰迷们还真没想过。
但即便他们猜到了池惊澜会说什么节目,他们依然很期待他的回答,因为猜测,和从池惊澜口中说出来,是完全不一样的意义。
他们期待着少年在新的一个赛季,在更广阔的舞台上熠熠闪光,之前被迫中止,如今重新起航,少年亲口说出自己的节目,就像是一个新的见证。
人们默默都把目光投向了池惊澜身上。
漫天阴云撕开一条裂缝,阳光悄然又柔和地洒在了少年柔软的发丝上,一瞬间,像是清冷的神仙下凡,却被披上了一件温暖的羽衣,带上了人间的温度。
于是人们看到沐浴着朝阳的少年,浅浅笑了笑,温声开口。
“《红日》”
果然是《红日》嘛……欸?等等!什么?
《红日》??!

第二百零二章
他们没听错吧, 新节目?等等,你们再多说一点啊!
人们马上目光灼灼地看向魏晓,却只见魏晓说了句“好, 非常感谢您的回答, 具体我们上飞机之后的专访再聊。”,然后看了眼手机, 就把话筒收了起来。
紧接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上了不远处的飞机, 屏幕就黑了。
采访结束之后就要启程了, 飞机上是没有直播的, 这是官方早就公布了的事情。
但冰迷们也没想到这直播停止的时间能卡得这么好啊!
[魏晓, 你小子给我爬出来!只负责吊胃口不负责填饱肚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人干事啊!!]
[专访??你小子特么深藏不露啊,我命令你, 飞机着陆我就要看到专访!!]
[等等等等,《红日》是什么情况啊,居然不是《荣耀为我臣服》吗, 不会是这段时间搞出来的新节目吧?]
[嘶……从出事到现在, 满打满算也就二十来天吧, 这么短的时间搞出来的节目拿去参加表演赛, 真的没问题吗?]
[说不定是之前的备用节目呢, 而且就算是新的又怎样, 这场表演赛不是本来就是重在参与和见世面吗, 池惊澜可能确实有拿牌的实力,但小孩前段时间也是真的累,就让他放松放松吧, 想上啥节目就上啥,反正我都支持]
[+1, 而且《荣耀》既然上了之前的自由滑节目,我们之后就一定能看到的,那这次上新节目我们不就多一个节目看吗,这是赚了啊!!]
直播的中止反而让网友们的讨论更加热烈了,有人被某位记者欠了吧唧的操作气的牙痒痒,恨不得穿过屏幕把魏晓拖出来揍一顿,也有许多人被池惊澜吐露出的新的节目名字吸引了注意力,各抒己见,聊得热火朝天。
不过最后大家都默默地达成了一个共识,觉得这一次池惊澜大概不是冲着奖牌去的。
虽然有些可惜,但前一阵子小孩付出的辛劳大家都有看在眼里,没人会去强求什么,偶尔有人冒出头来嘲讽两句,也很快被大家齐心协力给怼回去了。
而在这样的讨论中,不知不觉,一开始引起大家震撼的猛男后勤团队,后来似乎也没什么人注意了。
网友们忘得快,当有冲击力更强的事情出现的时候,他们就会自然而然地被转移注意力。
就连贴吧里最后想要扒一扒的帖子,也在有人认出其中一些人的身份之后,立即收了手,让帖子悄然沉没了下去。
[嘶,我想起来了,之前直播站在池少旁边的那个猛男,我说怎么感觉眼熟,我刚去问了,真的是我七大姑她二姨家的外甥女的儿子的表哥,他应该在军队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楼上这复杂的关系网,歪一下楼,这么远的亲戚关系,你是咋认出来的,迷惑.jpg]
[咳咳,嗯……别人家的孩子,你懂吧,瞻仰过这位的照片orz]
别人家的小孩恐怖如斯……咳咳,不是,总之出现了第一个人之后,很快又有几个人出来认领了几个猛男,无一例外,不是军人,就是在警局里工作的人。
然后大家就默契地不再顶贴了。
好几次的偶然就不是偶然了,这一次的表演赛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有不少敏锐的人已经从中猜到了些什么,但又琢磨不透官方这看起来十分高调,仔细琢磨却好像又挺低调的操作,最后选择了闭口不言,观望事态发展。
于是就这样,有心无心的,“猛男风波”就悄然平息了。
飞机抵达艾美莉卡之后直播重新开启,镜头也基本都对着池惊澜他们,如非必要,猛男后勤团不会出现在直播里面。
最开始那个震撼的广角镜头仿若是昙花一现,更加坚定了人们心中“官方其实是低调”的这个猜测,不仅自己闭口不言,甚至有时候还会悄悄地引导一下舆论,让官方准备的后手都失去了用武之地。
这样做的人甚至不在少数,他们一边“义务劳动”,一边提着颗小心脏全程关注着直播,但几天过去,直到男单的表演赛都正式开始了,一切都还是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当然,直播其实非常精彩,无论是下飞机之后伊万班奈特他们特地赶来机场迎接池惊澜,还是第一次展现观众们面前的运动员赛前准备与私下的状态,以及平常的训练内容和方式,都让观看直播的网友们大开眼界。
池惊澜明明一脸冷淡却总有人爱跑过来嘴上宣战,实际贴贴,还都是其他花滑强国有名有姓的小天才们的这个神奇的属性,也让人们津津乐道了好一阵。
平静当然是好事了,原本提着点心的冰迷们在经过几天的平静之后也将心放下了不少,猜测官方应该是私底下付出了行动。
只要自家的运动员能平平安安,顺利完赛就可以了,曾经对华国花滑给予厚望的人们,在多年后终于看到希望的时候,却是最不强求的那些人。
因为他们知道,让这一代的小运动员们健康、顺利地成长,他们就一定能等到花开。
……
其实他们不用苦心等待,有些花儿,早已绽放。
“接下来,第一位出场的选手——池惊澜,来自华国,表演曲目,《红日》。”
偌大的体育馆喧嚣无比,观众席上人头攒动,刚刚开场的激动之下,就连代表着比赛开始的报幕声都镇压不住人们的热情。
表演赛没有那么多规矩,就连出场顺序也是完全随机的抽签,如报幕所说,池惊澜抽到了第一个出场。
很显然,从现场的情况来看,也能知道这第一个出场并不是什么好签。
人们的心还没有完全投入到比赛中来,而观众们也早已习惯了正常比赛重头戏全放在最后的规则,对于开头上场的,一般都不太重视。
何况这还是在艾美莉卡的赛场上,对于华国出身的运动员,看碟下菜的观众可不在少数,自然有人听到了MC的播报,但他们不仅没有安静下来,一时间甚至更喧嚣了。
国内的网友们看着这一幕,都纷纷沉默了下来。
以往不论如何,敢出国比赛的运动员,出场的组次都是靠后的,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第一个出场”这个签位,对于华国的运动员有多么大的恶意。
这真的是纯随机的抽签吗?谁知道呢。
池惊澜不在乎。
领队和队友们都给他送上了加油打气的祝福词,他笑着朝他们点点头,随后步伐坚定地朝运动员入场通道走去。
踏出通道,璀璨的灯光和沸腾的喧嚣铺天盖地得席卷过来,少年表情丝毫不变,唇角甚至挂着浅浅的笑意,平和却傲然。
他一步步向前,步履平稳且坚定,最后在一片喧嚣中轻描淡写地摘下了脚下冰鞋的冰刀保护套,踩上了犹如镜面的冰场。
第一个上场还是有好处的,至少他可以独享这个此刻还是完美的冰面,而等他的表演结束之后,冰面上也只会留下他一个人雕刻的痕迹,他享受且期待着那一幕。
至于那点负面影响,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即便是表演赛,少年的服装也并不复杂,一身得体的中式小西装,为适应花滑的动作做了一些不影响美观的调整,右肩肩头别着一个小小的王子帽,左胸口的心口处,还佩戴着一个小小的金属饰品,是一柄利剑,剑柄更是别出心裁地设计成了太阳的图案。
明显是花了很多心思的设计,不知为何,华国的网友们心突然就定了不少。
池惊澜绕着冰场外围滑行了两圈,简单地适应了一下冰场。
这个时候他离观众席离得很近,那些各种语言的讨论,大部分他都能听懂,但少年始终不曾给过那些人任何眼神,只有当他经过一片红色,听到那些激动的,吼到嗓音嘶哑,也想将周围那些嘈杂压下去的加油声,少年才抬起头,朝着那个方向点了点头,会心一笑。
或许是少年平静的表现让那些试图用喧哗激怒他的观众们感到了无趣,也或许是被少年踩上冰场之后那份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自信与气势震慑住了,人从众,一个人安静之后,很快,整个场馆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少年这才停止了绕圈的滑行,不急不缓地踩着冰刀滑倒冰场正中央,停了下来。
这一刻,就连他脸上浅浅的笑意都真挚了不少。
好似在对人们说:不用担心,这点小问题,怎么难得到我呢,看,这不就解决了吗?
那点小得意太生动,人们也不由得感染上了轻松的笑。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池惊澜摆好开场姿势,闭上了眼。
整个场馆彻底安静了下来,这一刻,池惊澜清空了所有的杂念。
只余下一个念头——
他要让所有支持他们的冰迷们看到,他们细心呵护的花朵已经绽放,且光芒璀璨。
这才是他来这一场表演赛,最重要的目的。

第二百零三章
[让晚风轻轻吹过]
[伴随着清幽花香像是在祝福你我]
低沉的, 带着一点点沙哑的歌声犹如深海的鲸歌一般骤然响起,温柔地盘旋在整个场馆里。
清唱?
底下的观众们眨了眨眼,不论是听不懂语言的外国观众们, 还是华国线上线下的冰迷们, 都不由得愣住了。
情感不分国界,短短几句词, 没有任何旋律伴奏, 却用极强的故事性, 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
而歌声响起的同时, 冰场上的少年也第一时间动了起来。
他张开双臂, 就像是长出了一双翅膀, 轻柔地原地转了一圈,像风中的花瓣一般, 轻盈地飘了出去。
难度步伐接大一字。
一个并不霸气的大一字,少年腰下得比正常得要更深一些,却丝毫不显得吃力, 舒缓的动作透着淡淡的悲伤, 对应着清唱的歌词, 真的就如一阵轻柔的晚风, 轻轻拂过每个人的身旁。
少年的沉静让观众们也逐渐沉静下来, 沉浸到了节目之中。
人们仿佛看到了一个少年带着一身风餐露宿的清冷, 独身跋涉了许久许久。
他的步伐不快, 却从未停歇,一步一步,每一步都坚定地落在了结实的地面上。
全场彻底安静下来, 在讲故事一般的歌声中,甚至连池惊澜脚下的冰刀与冰面摩擦的飒飒声响, 都能清晰耳闻。
仿佛过了很久,也或许只是一瞬间,少年闻到了一阵清幽的花香,眉梢上扬,似是欣喜,脚下步伐也加快两步。
Butterfly跳接燕式旋转。
冰刀破开迷雾,带着少年投入了一片大大的花海。
少年人原本悲伤,有点沉凝的气质,随着他在花海中徜徉,就好像卸下了什么重担一般,周身都变得平和沉静了下来。
就连仅仅是旁观的观众,好似也随着少年的动作,感受到一阵清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
奔跑过花海,迎面就是一片开阔的海岸。
燕式旋转接换足蹲踞式旋转,然后随着少年起身,浮腿也一并升起,腰身完美的弧线与腿部漂亮的肌肉线条逐渐组合成一个完美的水滴状。
——贝瑞曼。
星星在夜空眨着眼,海浪拍打礁石,在温柔的歌声中,连海浪都变得温柔起来,轻轻载着少年,翻过了许许多多坎坷。
[让晚星轻轻闪过]
[闪出你每个希冀如浪花——]
在缱绻的尾调中,红色的衣摆随着少年的动作飘逸起潇洒的弧度,又在少年停顿的片刻悄然落下,连角度都与开场时分毫不差。
而从开头的定点姿势,到这一刻的停顿,少年一直都没有睁开眼。
少年始终轻轻合拢着双眸,浓密的睫毛在高清怼脸的镜头中微微颤动,就像是蝴蝶翩跹的翅膀,光影变换之间阴影流转,马上要振翅飞翔。
完全不需要睁眼确认位置,即使看不见周围,即使眼前一片黑暗,也不会影响池惊澜的走位。
冰场就像它的温度一般,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站在上面闭上眼,总会有一种飘飘忽忽的不稳定感,这和人的能力其实没有多少关系,是人的生理本能决定的,即便是专精此行业的运动员,很多也不能免俗。
想要克服自然也简单,那就是练,练到连身体本能都习惯为止。
夜以继日的相处和练习,池惊澜太熟悉站在冰面上的感觉了,就算是闭眼,他的动作也不可能出现一丝变形和不稳定,就连位置也不会出现一丝误差。
冰场的规格都有严格的规定,池惊澜在前两天的练习中更是把这个冰场的细节都刻入了脑海中,即使闭着眼,他也能在脑海中建模复原出来。
于是所有人都发现了,少年虽然全程没有睁开眼,但他在几乎可以说是绕了半个冰场的情况下,却依然能在拉长了尾调的[浪花——]落下最后一个音的时候踩上最后的节拍,精准地回到最开始的位置。
也就是冰场的正中央,几乎没有丝毫误差,精准得可怕。
不过在节目进行中,大部分观众们不会马上就感受到池惊澜这个定点的震撼,只是模模糊糊得觉得很厉害,然后在池惊澜的引导中,反而更深得投入了节目的氛围当中。
炫技与沉浸表演通常很难完全和谐统一,但池惊澜却做到了让人完全没有出戏的感觉,究其原因,大概是他根本没想过这是炫技。
在池惊澜这里,所有的动作设计永远都是为了节目表演服务的。
为何闭眼?
因为这几句的歌词意境如此,适合闭着眼去演绎,池惊澜就这么做了。
正因为他这么做了,观众们才能如此身临其境。
失去了视觉,嗅觉和听觉才更加灵敏,闭上了眼睛,于是观众们的眼睛便成为了池惊澜的眼睛,才能看到他描绘出来的那一幅温柔的画卷。
而温柔的固有色之下,是被轻描淡写揭过的千辛万苦。
再一次回到起点,少年依然闭着眼,气质却与一开始不同了。
如果说一开始少年的身影还透着悲伤与孤独,那么两句清唱歌词过后,他也像被晚风洗涤了一般,周身只剩下了平和与温柔。
最初的节目《新芽》,池惊澜用了一整个节目来与黑暗抗争,后面《安卡》里的安娜卡列尼娜,也是在为自由抗争,在献祭了生命的决绝中凤凰涅槃,那是在描写自己,也是在向那些人宣战。
而之前那些表演滑的节目,他也是用了整个节目来纪念他们阶段性的胜利,来描述他们的成长,来热烈地庆祝。
但这一次,当事情真的要尘埃落定的时候,当他们真的已经看到逐渐升起的太阳的时候,池惊澜却不想在这件事上有更多的着墨了。
苦难终结、沉冤昭雪,是时候该翻开崭新的篇章了。
而新一页的开头,池惊澜想要书写的,是感恩与自信,感恩,是他对冰迷们,对所有爱他的,支持他的人们的感恩,但自信,却不是他的自信,而是华国冰迷们的自信。
所以这一次,池惊澜只用了短短十几秒的时间来叙述曾经,用了简简单单却饱含情感的四句清唱诠释了何谓千帆过尽。

然后少年抬起手,将手背再一次贴上脸颊,如同他一开始开场时的定点姿势一般,只不过相比于之前的眉眼轻蹙,这一次少年表情恬淡、眉目低垂,就像是陷入了一场美好的梦。
这一瞬间,先前的清唱正好彻底落下帷幕,世界就像是被按了静音键一样,绝对的静谧,惹得观众们不由得身体微微前顷,期待地看着冰场中央的少年。
甚至有人在想,池惊澜是要给他们带来一段默剧表演不成?
但下一瞬,所有人都骤然睁大了双眼,像被一记重锤敲在了心头——
[AH..AH..AH——]
明朗轻快的伴奏陡然从场馆里四面八方镶嵌着的音响中响起,席卷了全场观众的耳朵。
如之前网友们讨论和猜测的那样,池惊澜在之前机场采访说池惊澜说的《红日》,真的是他们经常听的那首经典老歌《红日》。
只不过,从之前的几句清唱也能发现,这并不是最经典的那个版本,而是一个改编了的版本。
与最初的版本相比,少了一份沉重,多了一份轻快。
或者说改编版的那份沉重,都已经浓缩在了前几句清唱之中。
少年打开双手,身体微微后仰,抬起头,修长白皙的脖颈暴露在聚光灯之下,只有喉结处投下了一片小小的阴影。
在伴奏响起的同一瞬间,池惊澜一只手贴着身侧,另一只手悬在腰间,往后一翻,潇洒地打了个响指,脚下冰刀也用力一蹬,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身形骤然后退,在冰面上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这是摇滚步的起势。
与此同时,少年也“唰”得一下睁开了双眼,三线并行,时间却把握得分毫不差,琉璃般的黑瞳如同一面镜子,拓印下了场馆穹顶那片耀眼的灯光,少年人唇角扬起灿烂的笑容,人们感觉自己仿佛在这一瞬间坠入了一片璀璨的星海。
咚、咚、咚——观众们听到了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和不知不觉中变得急促的呼吸。
这样极致的卡点,这样极致的视觉盛宴,虽然只是简单的动作,给人带来的震撼可比看到一个四周接三周的高难度连跳还要大太多了。
人们捂着自己狂跳的心脏,有点恍然地回过神来,终于听见了,这场表演赛开始之后,第一句带着伴奏的歌词。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
[命运就算曲折离奇]
……

第二百零四章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
[命运就算曲折离奇]
[命运就算恐吓着你]
[做人没趣味]
……
池惊澜轻扬起下巴, 打着响指,身形疾速向后退去,冰刀在冰面上交错, 随着节奏摇摆着身体, 精准地踩点就像是踩在了人们的心上,明媚又张扬。
交叉摇滚步——配合着这带着点摇滚的伴奏, 再适合不过了。
无论是现场的华国冰迷, 还是正在看转播的网友们, 都不由自主地跟着节奏抖起了腿。
虽说是流行乐, 但《红日》一直是一首非常经典的老歌, 在整个华国乐坛都风靡了许多年, 从前响彻大街小巷伴随着人们长大的歌曲,在听到伴奏响起的那一刻起, 埋藏在人们脑海中的记忆就苏醒了。
此刻,池惊澜为什么要选这首歌,已经没人在意了, 在他睁眼的那一刻, 他们就坠入了少年璀璨的眸中。
看着冰场上张扬恣意的少年, 早已有太多熟悉这首歌的华国冰迷们, 无声地跟着欢快的伴奏, 哼唱起了歌词。
粤语歌自带独特的韵味, 若是听不懂歌词的观众, 单看冰场上少年的表演,绝对想象不到,歌词叙述的尽是失意。
但是熟悉歌词的人们, 不仅没有因为歌词的失意与现实的欢腾而感到违和,反而更加热血沸腾起来。
因为他们都知道, 这从来都不是一首颓丧的,描写生活失意的歌。
它的歌词,从来不是[命运就是颠沛流离],而是[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啊。
“就是”与“就算”,一字之差,含义却截然相反。
“就是”是消极的承认,而“就算”,是知道这世界真的很烂,也仍然不愿意放弃的反抗与抗争。
的确,命运可能真的会颠沛流离,真的会曲折离奇,甚至就连“恐吓着你”这种有些抽象的形容,放在池惊澜身上都显得贴切无比。
他曾经颠沛流离过——孤身一人去国外闯荡,学成回国后又一人独自撑起整个项目,不仅要面对外在的压力,还要提防内部的枪林弹雨,最后却落得一个埋骨他乡的凄凉下场,如何不算颠沛流离呢?
他的命运更是曲折离奇——神奇地苏醒在三十多年后的新时代,老天爷仿佛是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却又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磕磕碰碰地走到现在,连他自己都从来没有想过。
至于恐吓着你,那就更不用多说了,之前那些事才过去没多久,那些人想毁了池惊澜他们这些天才的事,可还历历在目呢。
每一句歌词都仿佛是在描述池惊澜一路走来的一切,就好像是命中注定的巧合一般。
但这不是巧合,只是池惊澜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的太多,所以都能对上而已。
没多少人知道这一点,但极少数知晓一切的几人,在得知池惊澜选了这首歌当作表演赛的曲目之后,心情都很是复杂。
当然不是他们对池惊澜没有信心,只是歌词真的太贴切了,经历过池惊澜之前那段疏离又固执的时期,他们不由自主地有点担心,担心池惊澜回忆起曾经的那些不愉快。
主要指的是陈延和他老婆二老,凌榆一开始其实是完全不担心的,但被陈延他老人家电话轰炸了好几轮,去找乐乐又被数次拒之门外,他也终于慌了。
不知隔了多远的赛场中,凌榆刚刚结束了一场预赛,毫无悬念地拿了第一进来半决赛后,漫不经心地走出了赛场,然后漫不经心地拒绝了队友们的聚餐邀请。
等所有人离开了他的视线,他才一个人鬼鬼祟祟地独自回到了酒店房间,守在电视机前,一个人紧张地看着表演赛的直播。
浑然不知自己的行动都被躲在转角处的队友们看去了的某队长,在伴奏进场,看到池惊澜那摇曳心神,张扬明媚的摇滚步之后,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他就知道,传奇就是传奇,他的心上人,从来不是会对命运的坎坷与不公妥协的人,他永远只会迎难而上,然后屹立在风浪的潮头,气派十足地告诉全世界,他依然在。
就如此刻。
凌榆自豪地笑了起来,他看到这个开头,他就知道乐乐是真的走过来了,也猜到了为何池惊澜之前排这个节目的时候全程都是秘密排练,连他和柯苑泽都没能看到。
就像黑暗永远困不住耀眼的太阳,过去的泥淖也困不住一个永远在往前走的身影。
揭露着残酷现实,却又带着不甘的歌词被池惊澜用摇滚步演绎出来,只爆发出了更加蓬勃张扬的生命力。

真的就如那刺破黑暗,初升的红日一般。
乐乐不仅仅是走出来了,并且还想给他们所有人一个惊喜。
凌榆伸手捂上砰砰加速跳动的心脏,跟其他无数守在转播前的冰迷们一样,无声启唇,唱出了接下来的两句歌词。
[别流泪心酸]
[更不应舍弃]
[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
少年骤然加速,却不是往前。
他整个人都正面对着裁判席,也面对着那唯一集中的一小片红色国旗,神色灿烂,身形却急速向后退去。
纤细的身影轻轻晃动着,不知什么时候浮起了一条腿,只余下单足留在冰面上,乍一看,就像被浪涛冲击得站不稳了一般。
但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并不是如此。
即便是单足立于冰上,池惊澜的核心依然压得十分稳定,就连他的摇摆,也是由他自己控制的。
——一个非常经典,非常漂亮的counter步伐,也就是外勾步。
他并不是被浪涛冲击得站不稳,而是用自己的节奏征服了浪潮。
浪涛汹涌,池惊澜始终屹立在潮头,随着风浪摇摆,风浪一直想将他席卷进万劫不复的海底,却一直无法成功。
少年的动作是千百遍的练习后的熟练自如,少年的神情是几十年在赛场上沉淀出来的自信与恣意——他已然将那些令人望而生惧的风浪掌控。
后撤,也只是为了蓄势而已。
风浪无法击溃他,但他要击溃风浪。
冰刀在冰面切下一道重重的痕迹,少年骤然停下后撤的步伐,仿佛已经积攒了足够的能量,而后转身、起跳、落冰,一气呵成。
熟悉、凌厉的跳跃,观众席上的冰迷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3A,阿克塞尔三周半。
还不是一个简单的阿克塞尔三周半。
在现在各种各样的花样滑冰比赛中,3A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稀少了,各种不同的运动员的3A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但有人把各种各样的阿克塞尔三周半剪到过一起去发起了几个投票,谁的3A最具有观赏性,谁的3A最专业最标准。
池惊澜力压一众比他年长的前辈们,用毋庸置疑的实力拔得了所有投票的头筹,但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这个花样滑冰中的王者跳跃,对于池惊澜来说就是如臂使指,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可一路看着池惊澜从省队的小舞台走到如今世界大舞台上的冰迷们都知道,一开始的时候,池惊澜的刃跳,尤其是A跳,还没有现在那么顺畅,是可以明显看出来有瑕疵的。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他就已经到了如今这种可以称得上完美的程度,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少年付出了多少努力,冰迷们简直无法想象。
而今天,池惊澜又给了他们新的惊喜,甚至是在一场表演赛上。
众所周知,阿克塞尔跳的难度很高,而左腿作为阿克塞尔跳起跳的支撑腿,为了节省体力,以及更好得在起跳的那一瞬间借力,大多数运动员都是先右腿滑行,然后在起跳前再切换到左腿。
就连池惊澜之前的那些3A,也是遵循这个规律的。
但这一次的3A不一样,起跳之前的单足counter,池惊澜就是用左腿完成的,而之后的阿克塞尔三周半,他也是直接counter进入的,并没有换足。
相当于他在单足完成一个滑行转体步伐之后,在无换足、不停顿、无借力的情况下直接起跳,生生干拔了一个完美的三周半转体,然后还从容落冰了。*
甚至在落冰之后,池惊澜依然没有换足。
少年犹如一柄利剑劈开了层层海浪,轻巧地降落在众人面前,宛若天降。
顺着惯性,池惊澜轻压冰刃,冰刀在冰面上滑过一道丝滑的弧线,他就重新转回了一开始正对着裁判席的方向。
另一条浮腿终于在此刻落于洁白无瑕的冰面上,双脚冰刀完全处于一条水平线上,少年身躯微微向后仰倒,从侧面看,就是一条无比笔直的直线——大一字。
连起来,就是counter进3A接大一字滑出,一组难度奇高的动作,在池惊澜的脚下,却犹如吃了德芙一般丝滑。
少年轻轻抬臂,双手举过头顶,然后又轻轻放下,一手握拳置于身前,另一只手优雅背于身后。
他脚下的冰刀不知何时已经从外刃切冰变成了内刃,身形也从刚才的后仰,随着变刃,变成了前顷,配合着他手上的动作,就像是鞠了一个躬一般。
不,不是像,此刻池惊澜正对着他之前看到的那一小片的红色海洋,以及来自华国的转播镜头,他就是在鞠躬。
在这个全世界瞩目的舞台上,在这个终于战胜黑暗,迎来曙光的时刻,朝着所有曾经遭受苦难的人们送上迟来的歉意,朝着所有为渡过这一场大劫而贡献出一份力量的人们送上最诚恳的谢意。
少年发丝柔软地垂下,身上刚刚A跳结束劈开浪涛的凌然气势还未彻底散去,但朝着观众席倾身的时候,却又无比乖巧与诚恳,一瞬间形成的巨大反差攒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右肩上的小王子帽在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却仍被少年左胸口那柄剑柄是太阳图案的小小利剑压住了锋芒。
是什么能让一位曾经遭遇了无数坎坷,一路靠自己披荆斩棘登上王座的王者底下高傲的头颅,成为忠诚的骑士?
当他身边围绕着爱,当前方不再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即便是再野心勃勃的王者也会停下开疆拓土的脚步。
何况池惊澜的初心就是守护,当可以回归初心时,他自然不会再去当一个被架起来的王。
就像刚才那几句歌词一般。
少年在告诉所有等待了许久的冰迷们——不要害怕,不要心酸,华国花滑的未来已经改变,绝对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充满颓势与不堪。
他也在告诉因为之前那些“热闹”而被吸引过来的新朋友们,不要因为那些曝光出来的纷争和黑暗放弃这个美好的项目,花样滑冰本身一定会比那些“热闹”更加具有魅力。
而他,池惊澜,以前没有机会,但以后,他会一直在这冰面之上,永远陪伴大家。
用节目来传达这一切难以用语言表达,厚重的、诚挚的情感,是来自传奇的浪漫,也是独属于华国人的内敛与默契。
而池惊澜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也代表了整个华国滑坛的态度。
作为这一次参加表演赛的运动员里实力最强,影响力也最高的一位,池惊澜本来就是带着一点官方的KPI来参加这一次表演赛的。
有不少网友们已经解密出来了那些猛男后勤团队的身份,这些人的确出自官方的手笔。
而官方会出那么多人来跟随池惊澜一行人这一次的行程,除了之前在齐文光那得到的消息,要确保他们全程的安全之外,也是为了更加鲜明的表达自己的态度:如果他们不想让公众察觉,绝对有无数的办法。
不过他们之前跟池惊澜说的只是尽量拿出一个漂亮一点的成绩,然后等赛后采访的时候再郑重地提一提这件事,池惊澜当时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应下了。
这件事是在池惊澜和凌榆与齐文光谈话之后很快就定下来的,此刻许多也在看着转播的官方大佬们也没想到,池惊澜居然可以交出这样一份,完美的、远超他们要求的出色答卷。
把情感完美地融入节目当中,再毫无保留的将这一切传达给观众,池惊澜从来都是做的最好的那一个。
接下来,就是一场答谢冰迷们的视觉盛宴了。
第一段带着伴奏的歌词伴随着开场的A跳结束,当最后一个尾音落下的时候,伴奏的音乐也随之淡出。
一瞬间的无声之后,紧接着响起了三声镲响。
“锵!锵!锵!”
比鼓声更加清脆的镲响轻轻击打着人们的心房,心跳漏了一拍,就像是蜻蜓点水,没有那么惊天动地的架势,却能够让池塘为之泛起细碎的涟漪。
也像小精灵跳踢踏舞,为旋律本就欢快的曲子更添上了一分活泼和跳跃。
而后,伴奏与歌词再一次恰到好处地切入。
[一生之中兜兜转转哪会看清楚]
[彷徨时我也试过独坐一角像是没协助]
……
[一生之中弯弯曲曲我也要走过]
[从何时有你有你伴我]
[给我热烈地拍和]
一生的时间那么长,总会兜兜转转走点远路,总会有迷茫的时候,现实总是无情的,没有人的生活会顺风顺水,总要经历些坎坷。
时代高速发展,人们也活得愈发清醒,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说,苦难不值得被赞美,苦难就是苦难,他不会带来成功,也不值得追求。
池惊澜是极为赞同这个观点的。
但这一次,他想说的却并不是这个。
就像这写满了人生体会,甚至有些沧桑的歌词整体的基调却是向上的,连伴奏都是欢快昂扬的一样,几乎可以说是从坎坷中走过来的池惊澜,也想给大家分享一点小小的经验。
他的人生虽然算不上很长,但谦虚地称上一句丰富大概还是没问题的,切身体会过太多,池惊澜自然清楚苦难没有意义,但他想告诉大家的是,变强的自己是有意义的。
如果苦难已经来临,不可避免,必须经历,那不用害怕,也不必逃避。
苦难是可以战胜的,创伤是可以被时间抚平的。
更不需要一个人去承担一切,那总是会疲惫的,谁说不可以借助家人,借助朋友的力量呢?
一个人的时候,苦难是很可怕的,但如果有许多人同行,那坎坷也就不足为惧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有朋友有家人就可以不努力,他们并没有义务每一次都去拖一个后腿,而且帮助向来都是相互的,人不能去做木桶上那个最短的短板。
互相搀扶着向前,才会走得更远,努力提升自己,让自己变得强大之后就会发现,曾经能够绊倒自己,让自己摔一个屁股蹲的坎坷,等再一次不得不碰上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可以随意踢开的小石子,称不上是坎坷了。
池惊澜走了不少弯路,独自倔强许久才领悟到这些道理,他不希望有人和他一样走得那么曲折。
进入编排步伐。
因为是表演赛,没有正规的比赛那么多的硬性要求和规矩,池惊澜甚至连冰舞那边的动作都拿了过来。
“哒哒哒——”
冰刀在冰面上翻转腾跃,踩着音乐的节拍,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这一刻,连冰面好似都成了少年手中的乐器,如同泉水叮咚,和欢快的音乐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冰面上的少年踩着轻快却坚定的踢踏步,身影纤细却莫名令人安心。
歌词唱着“有你有你伴我,给我热烈地拍和”,少年也抬起胳膊,双手举过头顶,应和着歌词,轻轻拍起手心。
他在感谢大家能够可以陪伴他一起挺过那些坎坷,感谢大家送给他的热烈的掌声。
同样在告诉大家,以后他也会一直陪伴着大家,永远会对所有陷入彷徨的人们,奉上他最热烈的掌声与鼓励。
更是在对那些因为滑坛曾经的黑暗,遭受过不公平的待遇,经历过不该有的苦难,最终选择离开的同伴们,说——
[像红日之火燃点真的我]
[结伴行千山一定能踏过]
歌声骤然高昂,少年也骤然腾空而起。
他不仅没有放下举过头顶的手,而是更加用力地往上抻了抻,两手紧紧交握,手臂绷紧,隔着贴身的小西装,也能看到少年手臂上流畅好看却有力的肌肉线条。
一瞬间,就像是破开了一块坚硬的石头,长出来的坚韧野草。
——双手举过头顶勾手四周接后外点冰三周(4Lz+3T)。
这个连跳不可谓难度不高,甚至比起刚才的counter进3A接大一字,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勾手四周在四周跳里本身的难度不算很高,但双手举过头顶的勾手四周就不一样了,那极其容易破坏跳跃的平衡,容易失败不说,还对技术分的提高没有什么加成,得不偿失,没有人愿意去这么跳。
上一个这么做的,没错,还是池惊澜自己。
不过很明显,这一回他再次提高了难度,把双手举过头顶的姿态及其大胆地放进了连跳当中。
失败了功亏一篑,但是他成功了。
提升了难度的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一个非常果断且充满着力量感的跳跃,加上池惊澜本身就比其他运动员更高的最高点和强大的滞空能力,抬起的双手又在视觉上拉高了少年跳跃的高度,那一瞬间给观众们带来的视觉冲击力,简直难以言说。
少年抵达最高点的时候,真的好像长出了一双翅膀,要突破穹顶一般。
配合上少年红色的西装,真的犹如一轮红日,高悬于天空。
完美地展现了刚才那句歌词。
“如红日之火,燃烧真的我——”
请让我展现我们的诚意,池惊澜用完美的节目无声地开口——
如果你曾经遭遇不公,如果你依然热爱。
那么回来吧,花样滑冰需要你们。
回来吧,广大群众需要你们,华国需要你们。
如果你从前不曾了解,从今以后愿意热爱,愿意支持。
那么加入吧,我们一起共同努力。
加入吧,总会有美好的结局,配得上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如同歌词那样。
结伴行,千山一定能踏过。

第二百零五章
越到后面伴奏的节拍和歌声的语速都变得越来越快, 就连随着节拍不由自主抖腿的观众们,都震惊地发现自己居然还有未曾发现的潜力。
——比如不知不觉中腿都跟着伴奏抖出了残影这种事。
而歌词循环了一小段,等到再一次唱到“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的时候, 那个“你”字终于被唱了出来, 一声嘹亮的高音直接顶破了穹顶。
后面紧跟着的,是震撼人心、嗨翻全场的大合唱。
少年明显也是跳嗨了, 在最后那段节奏极快, 声势极其浩大的大合唱中, 也就是节目最后的时候, 他还掏出了一个连跳。
——4F+3A(后内点冰四周接阿克塞尔三周半)
刀齿点冰, 冰屑在点冰处如花朵般绽放, 洋洋洒洒,折射出梦幻的光彩。
但少年却并未因此停留驻足, 他轻轻一挥衣袖,把美好的风景留给了观众,然后轻巧地跃起, 在空中划过一道高飘远的漂亮轨迹, 奔往了下一处风景。
用什么跳跃开场, 就用什么跳跃结束, 就像少年走的路, 他永远在前行, 从不曾停止。
阿克塞尔三周半, 还是接在一个后内点冰四周跳后面的阿克塞尔三周半,在池惊澜将这个连跳展现在人们眼前之前,别说有没有人尝试过这么跳了, 甚至都没有人想过还可以这么跳。
本身后内点冰四周跳(4F)的动作技术难度就不低,在那么多花样滑冰的运动员的技术库里, 点亮了这个跳跃的运动员本就一个巴掌就可以数的过来,加上3A虽然能跳出来的人数增多了,但大多数也只是能跳出来而已,整体的失误率其实很高。
人们还在努力攻克怎么降低单个3A在赛场上的失误率呢。
谁能想到已经有妖孽将高难度的四周跳和号称王者跳跃的阿克塞尔跳中如今难度最高的3A结合在一块了?
谁又敢想呢,可偏偏这一幕真的出现在了他们眼前,出现在一个这个赛季才刚刚升到成年组的华国黑发小少年身上。
伴奏的最后一声音符落下,冰场上的少年也结束了他完美的开场秀,朝着观众席四周礼貌弯腰谢幕。
远道而来的华国观众聚集区率先响起了最热烈的掌声,掌声轰鸣中,数不清的小玩偶小礼物纷纷投下,有的还调皮地在冰面上弹跳了几下,落在了少年脚边,被少年温柔地捡起,抱在了怀中。
掌声与欢呼声顿时又高涨了一层,其他的观众仿佛才如梦初醒,后知后觉地动作起来。
掌是要鼓的,小玩偶当然也是要送的,没有人可以否认,这是一个完美,漂亮的节目,也没有人会不被冰面上那个好像在闪闪发光,光彩夺目的少年所吸引。
但不得不说,许多本土的观众们,在不由自主地为这个华国少年,为这首《红日》献上他们发自真心的佩服的掌声的时候,内心也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崩溃。
要知道这可是在艾美莉卡的主赛场上,而在比赛开始之前,艾美莉卡的媒体已经大肆宣扬了很久很久他们的新晋top曹辉会在这一次表演赛上拿出全新的,没有其他人能跳出来的高难度跳跃,一跃成为真正的滑坛top。
嗯,全新的,没有其他人能跳出来的高难度跳跃,确实是出现了没错,也确实是一个非常完美又漂亮的跳跃,还是在表演赛的开场,一下子就完全炸场炒热了气氛。
无论从什么方面来说,都完美符合比赛开始前媒体们宣传的那些,原先人们都觉得有点吹过了的溢美之词。
什么“清秀美少年”、“紫微星”、“花样滑冰未来领军人物”、“年轻一辈第一人”之类的词汇,放在眼前的少年身上竟都贴合无比。
除了主角不对之外,其他都太对了。
但问题就是主角不对啊!!
虽然他们也觉得媒体是吹的有点过了,清秀美少年什么的跟曹辉好像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好歹也是他们未来的一哥,从近期的比赛表现来看这几乎是铁板钉钉的趋势,他们怎么着也得支持一下不是?
但如今看到这珠玉在前,曹辉真的还能超越吗,他们心底怎么那么没谱呢?
冰场上的这个少年他们不是没有听说过啊,毕竟前一阵华国滑坛闹出的动静,他们也是当乐子看过的,而当时池惊澜的短节目《安卡》也因此得到了广泛的传播。
不可否认,那是一个非常出色的短节目,但到底只是短节目,没看到自由滑,人们就算意识到了他的潜力,也并没有太过重视他。
毕竟说到底,一个半路退赛的刚升组的小孩,哪比得上像曹辉、伊万这些早就声名远扬,还全场发挥出色直接超过那些资历很深的成年组运动员,拿了奖品的小明星运动员们呢?
谁能想到,这回表演赛一上来,这个华国的小少年就给了他们这么大的一个surprise。
而且该死的,为什么他会完美贴合那些无良媒体们原先准备好的宣传词啊,这种心虚又被啪啪打脸的感觉,真是火辣辣得很。
但就算如此,让他们为了挽尊不去给池惊澜这个节目投票,他们真的做不到啊!
他们又不是真的瞎,他们只是来看表演的,谁跳的好看就投票给谁,这不是最简单的道理吗,如果池惊澜的这场表演都不投票,那简直是侮辱了花样滑冰这项美丽的运动。
这场表演赛创造了全新的评分规则,由裁判的专业动作技术评分与现场观众的投票表演分组成,技术分按照正规比赛的规则给分,不过不限制动作的种类和数量,理论上来说,运动员敢上多少难度动作,裁判就敢打多少的分,而观众的投票表演分,则以比例折合,满分一百分。
以示公平,观众的投票数甚至是实时展现在场馆中的大屏幕上的。
池惊澜下场就被等在场外的孙莹莹披上了厚厚的羽绒服,这样一场比普通的自由滑比赛强度还要更高的表演滑全程滑下来,就算是池惊澜这个赛季已经补了不少体力方面的短板,在踏出冰场的那一刻,体力也到达了极限。
所以孙莹莹没有在这时候多聊,她只是给池惊澜比了一个大拇指,然后不动声色地扶上小少年的手臂,让他能够借点力,两人平稳地走到了等分区座位上坐下。
此刻他们正对面的大屏幕上,裁判的动作分显示还在统计中,而观众的票数统计那一栏,票数正在疯狂增长。
华国的网友们看到这一幕,虽然最终的分数还没有出来,但是已经爽起来了。
冲浪冲得多的人都知道这段时间艾美莉卡的媒体为曹辉造势造得有多离谱,甚至和棒子国一样偷了很多夸夸别人的词汇,虽然没有十分的把握,但华国网友们却都有种感觉,那些“清秀美少年”“紫微星”这样的词汇,大概率是借用了他们对池惊澜的夸奖。
也不看看这些形容词和那位一哥到底搭不搭,华国的网友们本就对这操作感到无语至极,如今可以说是直接大声打脸,看到现场观众们那压倒性的支持,别提有多爽了。
搞什么现场观众投票,不就是仗着外国的观众去不了多少,本地观众占多数,更有本土优势吗?
瞧我们池神这个停不下来的观众票数增长趋势,谁还敢说在这个场馆里有主场优势?
就算是曹辉上来也不行!
他们根本不担心池惊澜的动作分会低,开什么玩笑,只要不眼瞎,都能看出刚才池惊澜的《红日》里有多少高难度的技术动作,那已经到了根本没有停顿,眨眼都有可能错过的程度,分数不可能会低。
那这样的话,岂不是……
冰迷们已经开始摇头晃脑地畅想起来。
而他们畅想的主人公,正抱着刚才冰场上捡的小玩偶,安静地抬头看着大屏幕,身体极度疲惫,但头脑却极度清醒。
比赛结束,剩下的分数就交由裁判与观众了,他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最好,此刻也终于能够抽出精力,去复盘这一切。
抽签抽到第一个出场,大概率是有些猫腻的。
池惊澜很清楚这一点,孙莹莹,还有官方派来的“后勤团队”,也都是清楚这一点的。
是的,在登机前的那第一场直播结束之后,网友们发现的那些“猛男后勤团”的确是如他们猜测的那般,是官方派遣的人员。
抵达赛场之后,直播依然是继续的,不过这些官方的人员,却几乎可以说是隐身在了镜头里。
他们一直在处理一些不方便直播透露出来的事情。
没错,抽签抽到第一个上场,这并不是他们抵达这片土地之后遇到的第一个幺蛾子,来到这之后,池惊澜已经经历了不下酒店房间空调损坏,主办方送来的饭菜被下药等各种阴损的波折,若非他们足够有经验,也足够谨慎,还真的有可能会阴沟里翻船。
团队里有人去找主办方要说法,得来的却是各种各样的推诿,若非池惊澜出面镇压了一些躁动,恐怕这场好戏还等不到出演的时候,戏台子就得被拆了。
但这戏却是必须得上的,风波刚过,又是第一次举办的国际性表演赛,如果说艾美莉卡的目的是“造神”和打压华国,那么华国也想借这个舞台扬威。
孙莹莹也高度赞同了池惊澜的想法,在这两个人的带领下,整个华国团队都非常安静地苟了两天,就连饭菜,都是自己人跑去外面买菜,然后在酒店厨房单独开的小灶。
池惊澜甚至几乎都没有出门,唯一的一趟还是去熟悉冰场,就连赛前的抽签都是团队的工作人员去的,而那一趟出门他也是小心翼翼的。
直到真正站上赛场,他才终于可以完全放开自己。
短暂的放松之后,下了赛场,表演也一切顺利,但这并不意味着之前的一切可以就此结束了,也不意味着之后的行程都会风平浪静。
官方会派出这些“猛男后勤团”,是保驾护航,也是池惊澜与官方的一个合作。
如果是纯粹的保护,那也并不需要出那么多人。
顾全大局并不意味着他会忍气吞声,他只是在等待一个机会而已。

一个让猎物无法逃脱,一击必死的机会。

第二百零六章
大屏幕上观众投票数增长的速度终于放缓了下来, 最终定格在了一个极高的数字。
而由裁判给的动作技术分,也在这一刻跳了出来,观众的最终投票数按比例折合成五十分制, 两者一相加, 便是这一场池惊澜的节目《红日》的最终的分数了。
在所有人在注视之中,大屏幕的界面一闪, 分数排名表便跳了出来。
池惊澜是第一个上场的, 此刻排名自然是在第一个, 但显然此刻无人关心这个, 人们视线迅速往后看去, 终于看到了少年的总分。
如果不是因为这是表演赛, 没有有PB(个人最好成绩)、SB(赛季最佳成绩)这些标识,否则此刻屏幕上出现的最终分数后面一定会跟上一堆标志。
无他, 池惊澜的成绩着实太漂亮了。
——动作技术分110.37,表演分96.24,总分206.61!
满分一百的表演分, 池惊澜得了整整96.24, 要知道这可是可以坐满了两万人的大体育场, 按照比例折算, 只有七百多人没有给他投票, 这是一个多么恐怖的比例?
动作技术分就更不用说了, 不是裁判不想挑错, 只是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池惊澜的动作虽复杂,却一个个做的都漂亮完美, 挑出不一点问题。
观众们看到那个分数虽有些惊讶,但基本都是心服口服的, 毕竟表演分是他们自己投票出来的。
但许多观众们看不到的地方,有些人却盯着池惊澜的分数,黑了脸。
然而少年只是腼腆乖巧地笑了笑,仿佛丝毫不知暗处的暗流涌动。
坐在他身旁的领队大大方方地笑着朝着镜头比了一个大拇指,然后便领着乖巧的少年,对着镜头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之后,就一起离开了等分区。
运动员散场通道里,两边的记者们疯狂朝着池惊澜递话题,摄影师们也都扛着相机,对准走过来的两人,闪光灯闪烁不停。
清冷的少年面色沉静,面对这样的架势仍毫不改色,而走在他身前半步的孙莹莹更是早有准备,十分霸气地伸手护在池惊澜身前,墨镜一戴,小头一甩,气场全开。
“抱歉,今天我们不接受采访。”
“愿因?我们家小池太累了,需要休息。”
“不好意思,不合照。”
……
孙莹莹一路风风火火地披荆斩棘,脸上灼伤的疤痕大大方方地展露着,如同凤凰展翼,下一秒就要展翅飞翔。
无人敢阻拦她,池惊澜全程含笑跟在孙莹莹身后,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了休息室。
“呼——”
孙莹莹长吐出一口气,在沙发上瘫了一会,才抬眸看向休息室里的现场转播屏幕。
里面排在池惊澜后面上场的运动员节目已经过半,但只要看上片刻,便能看出他的实力与池惊澜差距巨大,第二个上场,却被衬托出了一副越努力越心酸的模样。
但这并不是就说明这个运动员实力就如何如何差了,他其实算得上中规中矩,放在平常,就算是开场的第一个运动员,人们也挑不出多少差错,而且就算在第一个上场的池惊澜发挥那么出色的巨大压力下,这位运动员也没有出现多少失误。
这个节目可以说简单,但绝对不能说是差劲,是一个很敬业的运动员,只是不太幸运。
也更加佐证了池惊澜第一个出场这个签位的不寻常。
孙莹莹回想起了什么,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墨镜向上一推,看向一旁安静地观看表演的池惊澜。
“小池,你知道你刚才表演的时候,姐听到了什么吗?”
华国女人一生要强,绝不承认自己已经到了当姨的年纪。
不过池惊澜也乐见其成,毕竟是曾经颇有渊源的后辈,若要真的以长辈相称,他也有些别扭,如此倒是正好。
少年看着孙莹莹,她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沧桑和愁容,略带讥讽的表情反而增添了生动鲜活,很是有几分他记忆中当年的少女不屈反抗的模样,甚至因为时光的磨砺,更加从容有底气,更加得气定神闲。
池惊澜很开心,即使他已经基本猜到了内容,也还是弯了弯眼睛,笑着配合:“听到了什么?”
孙莹莹看着少年的笑容卡了一下壳,明显是不太好的内容,这小孩怎么笑得那么开心?
但这么一打岔,她也有点啼笑皆非,刚才那股生气的劲儿瞬间就散了,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也变得漫不经心起来。
“只是一些跳梁小丑,在背后作出一些阴暗又可笑的阴谋论罢了,有说你是不是故意运作的第一个出场好出风头的,也有说你怎么第一个出场还能这么稳,失策了的,甚至还有人说你把3A放进连跳里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的?”池惊澜疑惑开口。
“说你是不是提前知道了曹辉的节目技术组成,故意跟他打擂台,下他面子的。”
……?
池惊澜没说话,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不理解,且大为震撼。
“听说是曹辉的节目里也有3A的连跳,好像还不是跟四周一起的连跳,说这些话的好像就是曹辉那边的团队,我也不懂他们是什么脑回路,实在是很抽象。”
3A的连跳又不是他们的专利,何况难度都没有他们高,那些人是哪里来的脸说他们是故意给曹辉下面子的?
点冰跳本来就是池惊澜最擅长的跳跃,后内点冰虽然是后来才练出来的新四周,但一通百通,池惊澜曾经因伤病困于后外点冰四周的那么多年里,那些感悟,放到4F上也同样适用。
也正因如此,池惊澜才能把四周跳与3A结合起来,即便阿克塞尔跳是花样滑冰众多跳跃中公认难度最高的一个。
不过尽管如此,池惊澜也为此付出了无数他人看不见的汗水,孙莹莹作为领队,对此感受更加深刻。
虽然说池惊澜为了把《红日》这个节目作为送给孙莹莹他们,送给所有观众的惊喜,基本没怎么让他们看到过完整的节目,但拆分里面的技术动作尤其是跳跃的时候,孙莹莹参与了很多。
她亲眼看着少年在冰面上摔了一次又一次,又一次次迅速爬起来,就仿佛那些声音很响让她都直皱眉的摔倒不会给他带来疼痛一般,但事实却是他身上的淤青每天都有新增,从未真正的消失。
这是竞技体育无法避开的东西,对于运动员来说,这就是汗水的象征,即使是现在,池惊澜身上也仍然带着这些荣誉的勋章。
孙莹莹曾经也是这样的卷王一个,这是运动员的职责与责任,她很清楚,所以就算心疼,她也选择了支持,与由衷的佩服。
但正因如此,正因她知晓池惊澜付出了多少努力,正因她知晓池惊澜能展现出来这样出色的表演究竟顶住了多少压力,她才更加不能接受一个好的表演得不到一个公平公正的结果,更加不能接受那些人轻飘飘的言语直接否定了少年人没日没夜的努力。
更何况池惊澜第一个出场的签位不也是他们故意安排的想看池惊澜出丑吗,如今看见池惊澜顶住了巨大的压力发挥出色,就又成了池惊澜自己想要出风头了?
哪有这样子扣黑锅和双标的。
所以她才会如此生气,所以才会风驰电掣地赶回休息室,并且拒绝了所有媒体的采访——在那些媒体眼中,她也看到了同样的恶意。
孙莹莹很是嘲讽地冷笑一声,然后非常靠谱地表示她已经全程录下了音。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用上,但至少心里有底。
远在另一个赛场的凌榆也卡准时间打来了电话,在疯狂对池惊澜输出了一通彩虹屁之后,得知了这些事,也炸了。

“乐乐,你别生气,那些人就是跳梁小丑,没有实力就只能够眼红,发现自己的小伎俩没发挥作用之后破防了,纯纯是在无能狂怒倒打一耙,不要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你是最棒的。”
因为之前和孙莹莹的交流,池惊澜开了免提,凌榆义愤填膺又满满维护的大嗓门此刻回荡在整个休息室里,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比如还没有上场的运动员们,正打算过来给池惊澜检查的队医,还有本就坐在旁边的孙莹莹。
他们大多本来就在偷听,此刻更是丝毫不加掩饰自己灼灼的目光,夹杂着八卦与崇拜,盯得少年人耳垂瞬间染上了红晕,伸手就想拿回手机关掉免提。
“得了,谁不知道你心中小池永远是最棒的,爬墙爬得很快的前澜神大迷弟?”孙莹莹先一步抢走了手机,挑了挑眉调侃道。
其他人的眼睛一亮,眼中八卦之色更浓。
孙莹莹也非常配合,笑着解释两句:“这小子当时来找我的时候说自己从小到大都一直非常崇拜池澜,我才会回答他那些问题,结果等我到国家队一看,这小子天天围着我们的小池转,你们说着是不是爬墙吧?”
“哈哈哈哈哈,是!”其他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回答。
“咳咳咳!”
池惊澜和凌榆异口同声的咳嗽了起来,池惊澜刚才伸出手没拿到手机就顺势拿到了水杯,更是差点呛到。
“小池,你看看,以后还是小心点这小子,我怀疑他不安好心。”
孙莹莹弯着眼对着手机话筒说完这句,把手机抛回给了池惊澜。
池惊澜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手机,然后迅速地关掉了免提。
休息室里仍然是一片欢乐的海洋,刚才的那些不愉快的谈话也仿佛已经翻篇,因打破了沉重的氛围,其他队员们也逐渐围了上来,恭喜池惊澜打赢了一场漂亮的开门红。
在这样热闹的环境中,池惊澜与手机对面的凌榆都不约而同地静默了片刻。
然后池惊澜听到了电话另一端青年发出了轻轻的笑声。
“恭喜你,池惊澜。”
凌榆听到了池惊澜周围热闹地恭贺声,也再一次恭喜道,微微压低的嗓音咬着少年的全名,认真又隆重。
少年听着此刻只有他能听到的恭喜,弯起了眼,开口。
“那凌榆,你有不安好心吗?”
“……有。”
电话那端的青年愣了一下,语气却没有任何犹豫,说完他仿佛才想起来要找补,轻咳两声,再次开口。
“不过乐乐,我想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尤其在你发挥那么出色之后,要保持警惕,不要掉以轻心,小心保护好自己,平安回来。”
很明显,这也不是找补,而是认真地担忧。
“嗯,放心,我会的。”
少年收起脸上轻松的笑,认真地回答道,神色中满是坚定。

第二百零七章
“那我继续看比赛, 先挂了,你也比赛加油,回见。”
“嗯, 回见。”
在孙莹莹带着探究和思索的悠长目光中, 池惊澜“镇定”地挂断了电话。
不过微红的耳垂还是暴露了一丝少年人的思绪。
好在孙莹莹也没有再问什么,只是抬起手挥了挥, 把那些兴奋未消还在围着池惊澜叽叽喳喳的小朋友们赶回自己的座位, 让他们该热身热身, 该干嘛干嘛去, 腾出地来让队医好好给池惊澜检查检查。
官方派来的猛男们都还能保持住矜持, 没有围上来, 不过他们看着池惊澜的眼神也和之前不一样了。
原本只是出于职责的保护和对于还未成年的少年那像一直没能吃饱饭似的瘦削身形的怜爱,此刻却已是满满的敬佩和心服口服。
他们这群人是要24h保护这些运动员的, 所以是轮班制,今天来现场的这些猛男们正好有不少之前在池惊澜去训练的时候在其他人那值班,没有见过池惊澜在冰场上的表现, 虽然早就在同事那边听闻过这个小孩很厉害, 但只有真正亲眼所见, 才能感受到池惊澜在冰上的表现究竟有多么得令人震撼。
从前不太理解, 甚至觉得有些吹过了的网络上的那些夸奖, 此刻也真正理解了, 甚至还觉得夸得还不够。
不过还是太瘦了, 得想办法多投喂一点——来自被池惊澜绝对的硬实力征服了的猛男们最直接的爱。
池惊澜还不清楚自己即将迎来一大波“沉重”的爱,此刻正乖巧地听着队医的指挥,躺在了一旁早就准备好的小塌上, 准备接受惯例的赛后检查和按摩。
小塌还贴心地将头朝向的那一侧对准了休息室内的转播屏幕,方便池惊澜看比赛。
不过大多时候池惊澜依然只能看着天花板或者看着地板听个响。
毕竟赛后按摩, 可不是一个享受舒服的事情,比赛完本就酸胀的肌肉加上队医那按人无数的大力,那滋味有多酸爽就不必说了。
正常人非得龇牙咧嘴不可,但池惊澜忍痛阙值高,加上他刚才瞥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的摄影师,终于想起了这是在直播,表情僵硬一瞬之后,就再也看不出破绽了,甚至连哼都没哼一声。

连队医都忍不住啧啧称奇,感慨着今天好像比往常还能忍,看来小孩挺要面儿,然后毫不客气地再次加大了力度。
池惊澜:……
没关系,他可以,少年默默地给自己打气,但只要想到刚才那些对话都被直播出去了,强如曾经站上行业巅峰的传奇也忍不住轻轻闭上了眼睛。
大概是这几天习惯了镜头,又刚刚从赛场上下来脑子还没来得及转过弯来,他刚才真的忘了下了赛场之后也依然还在直播。
和孙莹莹的交流没什么,本身休息室里就有许多不知情的小运动员,他们的对话点到即止,真实情况彼此内心清楚,播出去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凌榆的电话……他会打来这通电话池惊澜其实并不意外,但如果当时他意识到了还在直播,就算无法阻止孙莹莹的调侃,后面他也不会说出那般露骨的对话。
是的,露骨,没有人会比池惊澜本人更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
但刚刚结束一场自己也颇为满意的表演,拿到了一个漂亮的分数,池惊澜很久没有在赛场上如此尽情释放自己的感觉了,沉稳如他,也忍不住对自己亲近的人开了个屏。
不能说不足为外人道也,只是池惊澜面对公众向来是内敛的,将私人情感如此暴露与大众视线之下,对于池惊澜来说,实在是有些太羞耻了。
这下不仅仅是单纯的耳朵红了,是整个人都红透了,好在有队医的按摩打掩护,镜头暂时没有朝着他这边,不然是真的要社死到全国观众面前了。
意外社死而导致太过羞耻的少年直到队医“酸爽”的按摩结束才堪堪恢复平常的冷静,默默整理好衣服坐到了现场转播屏幕前的沙发上。
孙莹莹转头看了他一眼,跟他简单讲了讲刚才池惊澜没太关注到的几个节目。
“刚才的几个人表现都比较中规中矩,不过我看了,全都是年龄不大的运动员,能有这样的发挥已经很不错了,可能是看你第一个表现得那么好,他们也想争口气。”
“不过实力确实存在硬差距,除了你之外,到现在的节目都没有上四周,分数都在一百五左右,我们小池还是断档第一。”
池惊澜有些哭笑不得:“莹莹姐,您可别折煞我了,断档第一我可称不上,还有许多厉害的运动员还没登场呢。”
那不是更加佐证了你这签位有问题吗?
“哼。”
孙莹莹依然有些忿忿不平,双手环胸轻轻哼了一声,也不知是赞同还是否认。
池惊澜无奈地笑了笑,摇摇头,没再说什么,视线转回现场转播的屏幕上,认真看起了比赛。
孙莹莹侧眸看到了少年认真沉静的精致侧脸,眼神恍惚一瞬之后,默默把之前推到头顶的墨镜又架到了鼻梁之上,掩住了自己眼中夹杂着哀伤与骄傲的复杂情绪。
她哀伤于那个人没有机会看到这样的盛世,却骄傲于他后继有人,以小小身躯撑起了华国花样滑冰的天,比之他当年更胜。
少年人宠辱不惊,从赛场上下来就很快便再次投入了对他人节目的钻研之中,但是他们作为见证者,心中却仍然波澜壮阔,难以平复。
大概是各国之间达成的一个默契,参加这场表演赛的都是年轻一代的运动员。
表面上看,这只是一场连正规比赛都算不上,仅仅是给冬奥会预热,给观众带来一场视觉盛宴的表演赛,但实际上,入局者都心知肚明,这是一出暗流涌动,甚至重新洗牌新时代世界滑坛排名的大戏。
毕竟年轻一辈的实力,不就意味着各个国家未来一个周期,乃至几个周期内的发展潜力吗?
各个角色粉墨登场,争相吹响新时代的号角。
你问新时代是什么?
那自然是——四周跳的时代。
在这个全部都是年轻一辈的表演赛赛场上,池惊澜第一个闪耀登场,就拿出了看家本领,几个高难度四周跳甚至结合了四周跳的连跳,锃亮的冰刀一脚破开了早已摇摇欲坠的大门。
在此之前,这个赛季从未有过如此有冲击力的开场,开场即炸场,除了池惊澜,恐怕也没有别人能做到了。
因为归根结底,池惊澜能够炸场,凭借的不仅仅是他高超的技术,更重要的还是他足够感染全场观众,让观众们沉浸,甚至灵魂共鸣的感染力。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在池惊澜的节目结束之后,正如孙莹莹所说,接下来的三四场节目都没有出现四周跳,但完成度都还不错,基本都clean了节目,但等这几场节目结束,就马上开始有运动员上四周了,并且从这以后,再也没有一个节目是纯三周跳的节目了。
虽然也是循序渐进,前面基本只有一个四周,但相比于之前的所有比赛,这个节奏都快了太多太多,就好像突然按了加速键一般。
各国运动员们以毫无争议的姿态,证实了池惊澜开场的四周并不是昙花一现,也再次证明了四周跳的时代已经是无可避免。
不过在节目中编入四周跳,却并不意味着运动员们都能跳好他们给自己安排的四周跳。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各种意外情况层出不穷,人们在冰面上摔出各种各样的姿势,再也不复之前的稳定。
一时间,上了四周跳的节目甚至还没有之前没上四周的总分高,各种失误导致的动作扣分以及对表演连贯性的割裂,最后总分连一百五都没有。
池惊澜皱了皱眉,他其实并不太赞同这样的做法。
在他看来,一场节目,完整性和连贯性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一个动作失误率很高,大概率会打断节目的连贯性的话,那他绝不会草率地拿上赛场。
若是只差一点点,想要借着赛场的紧张氛围突破一下自己那便罢了,池惊澜也不是没做过这种事情,但如果没准备好就拿到赛场上,那是对节目,甚至对自己身体的不负责,就比如眼前这些强行拿上来的四周。
如果出了意外,只能自食苦果。
曾经年少轻狂时池惊澜吃过苦头,才更不愿意看到这些风华正茂的少年们这般不珍视自己的身体。
不过他也清楚,有时候被时代的洪流裹挟着,即使有很大风险,也总是有人会去选择挣一挣的。
他不赞同,但绝对尊重,以及敬佩他们的选择。
也好在这些运动员们都拥有丰富的摔倒经验,即使四周跳没有完全成功,分也被扣了许多,但至少没有一个人受伤,摔倒之后很快便再爬起来,坚持跳完了自己的节目。
没有一个人放弃,即便隔着屏幕,池惊澜也能感受倒这些少年们眼中的执拗和热爱。
这就是体育竞技。
充斥着热血、汗水、失败和成功的哭与笑,面对挫折的拼搏与坚持,还有突破极限的痛苦与兴奋的体育竞技。
为何热爱能够历久弥新?
答案早已写在了奋斗的少年们用冰刀在冰面上刻下的每一道痕迹当中。
在摔了好几个四周跳之后,新登场的运动员们也逐渐适应了比赛的节奏,加上确实世排高,能力也更强,失误便也越来越少了。
可能仍有瑕疵,但至少不会摔得惨不忍睹了,男单的表演赛进行到后半程,也逐渐有人上了更多的四周跳。
很快,崔晟睿登场的时间也到了。
孙莹莹在之前就和池惊澜打了招呼,带着崔晟睿去了现场。
池惊澜看到崔晟睿的开场的时候,就放下了心。
小少年虽然上场前一直嚎着好紧张好紧张,但在站上那么大的舞台的时候,他还是稳住了自己。
因为表演赛的重点还是表演,崔晟睿自知自己还没有池惊澜那种能够把高难度的四周和表演结合得那么好的能力,为了保证内容质量,只上了两个四周。
经过了那么长的一段时间,崔晟睿也早已进步很多,不再是一开始那个只能勉强成功两个四周,还总会摔得磕磕碰碰的小孩了。
为了能让技术动作与表演结合得更好,他还特意去请教了池惊澜,如今,他的付出也得到了回报。
两个四周跳漂漂亮亮得完成了不说,之前滑行和准备的空挡时间也填补上了许多衔接动作,看过去可以说是深得池惊澜真传,大大提高了整个节目的连贯性,最后的分数也很不错。
总分172.68,不仅把之前除池惊澜外一直徘徊在一百五六的分数拉高了一个档次,排名更是直接窜到了全场的第二位,仅排在池惊澜之下。
虽说后头还有不少人还没上场,这排名大概率也维持不到最后,但当华国观众看到排名榜最顶端那紧紧挨着的两面小小红旗时,奔涌的情感依旧超越了理智。
他们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他们幻想这一天又幻想了多久?
从上个赛季年轻运动员们异军突起开始,他们就在期待着会不会有这一天出现,但谁都没想到,这一天居然会来得那么早。
就算只是昙花一现又如何,昙花一现也需要实力,从零到一的突破是最难的,有了开头,还愁以后不成?
能亲眼见证这一幕,值了!
国内网友们在之前池惊澜分数出来的时候就被惊喜得有些恍惚了,这下更是直接狂欢了起来。
即使很快伊万、班奈特这些小明星运动员们上场之后,以同样很出色的表现将崔晟睿从第二的位置上挤了下去,也没有打断网友们的快乐。
没什么好不开心的。
本来冰迷们就清楚崔晟睿的排名保持不到最后,伊万他们也是靠硬实力超过崔晟睿的,冰迷们心服口服,而且即便如此,崔晟睿也没有掉出第一页,仍旧是很好很好的成绩了。
最重要的是,第一仍然属于他们。
面对着同龄其他早成名许多的天才们的冲击,池惊澜仍然牢牢占据了第一的位置。
两百多分的总分高高挂在榜首,岿然不动,令人安心。
直到最后一名运动员登场,华国的冰迷们才从狂欢中清醒过来,微微提起了心。
这个运动员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某主办方已经造势许久的艾美莉卡新晋一哥——曹辉。
他登场的时候,现场观众席上的本地观众们也配合着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从什么角度来说,都是排场十足。
全世界也都在注视着他,看他能否担得起这样的排场,担得起之前媒体们的那些吹嘘。
当然,都说了是吹嘘了,结果想必也可以预见了。
当冰迷们还在悬着心看着曹辉的表演的时候,在这场夺魁的纷争最中央的池惊澜看到开头已经知道了结果。
冰场不会说话,但却会静静地审判一切,当其他人都在拼了命的往前跑的时候,不纯粹的人注定会被慢慢地淘汰。
居心叵测的人终究是少数,这样的人玷污不了体育竞技的纯粹。
即便没有外力干涉,也会如此。
曹辉脚下有些虚浮的步伐,以及起跳后比之前的比赛还歪了一点的轴心,即使他最终还是平稳落地了,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没法瞒过池惊澜的眼睛。
而曹辉的整体节目技术编排也没有池惊澜的满,表演就更不用说了,池惊澜那个表演分已经趋近极限,就算主办方想要背后操作一下,最多也只能持平。
所以结果已经可以预料,不出意外,池惊澜已经预定了这一场表演赛的男单冠军。
只是可惜,他明明有绝佳天赋,却选择了旁门左道。
池惊澜轻轻摇了摇头,那口气还没叹出来,就被一群人围上来,直接被举了起来,身体离了地。
“欸,欸?”少年眨了眨眼,表情茫然。
“池神,冠军,你是冠军!!!”
休息室里的少年们兴奋得脸都通红,激动得都快说不出话来,只会用最简单的词汇表达自己的心情。
就连保镖们都加入了这场狂欢,让池惊澜这个平常四周跳都面不改色的人都被抛的有些晕晕乎乎了。
原来是曹辉的分数出来了,一百九十多的成绩,牢牢压住了伊万和班奈特,却仍然没有突破两百大关,更没有超越池惊澜。
在现场的唏嘘和欢呼声中,这场表演赛的第一个冠军已经诞生。
男单冠军——来自华国的池惊澜。
这不仅仅只是单纯的一场表演赛的冠军,这更是一个新时代的华丽开篇。
注定会记载于世界花滑历史之上,是独属于池惊澜的荣耀。
也是真正的——
以身入局,胜天半子。

第二百零八章
有些人下作手段齐出机关算尽, 有些人汲汲营营造势欲一举成神,更有许多国家冷眼旁观欲落井下石。
华国这次参赛注定困难重重,池惊澜更是某些人的眼中钉。
即使不了解内情的冰迷们也能从直播里池惊澜遭遇的各种状况中察觉出来些什么, 更别说知道内情, 但却没办法跟赛的亲友团们了。
柯苑泽、陈志国他们,还有自己也在比赛的凌榆, 虽然自身也忙得团团转, 但仍然挤出时间全程关注了这一场表演赛。
因为知道得更多, 他们才比他人更清楚, 池惊澜能拿下这个冠军, 究竟有多么不容易。
以身入局, 胜天半子,没有比这句更合适的话来形容这一次表演赛的池惊澜了。
胜天, 胜的是主办方的天,是资本的一手遮天。
池惊澜因自身过于突出的能力让这些人感到了威胁,招来了这些阴暗的觊觎, 也用自己足够厚的硬度, 杀穿了这片黑云缭绕的天。
这只有池惊澜能够做到。
如今只剩下了几片零零散散的小乌云, 一打就能散, 不足为惧了。
国内的人们看到尘埃落定, 池惊澜真的拿下这场比赛的男单冠军的时候, 揪着心也终于放下了大半。
结果都出来了, 搞小动作的那些人就算有再大的能量,也无法改变这个公布在全世界面前的冠军,总不能再搞什么幺蛾子了吧?
现场的人也是这么想的。
华国队的休息室里, 在小年轻们簇拥着池惊澜狂欢了好一阵之后,孙莹莹终于慢悠悠地上前来, 解救了头发都已经炸毛了的小功臣。
“小池,恭喜啊,拿下了升组后的第一个冠军,以后姐的事业就得仰仗你啦!”孙莹莹爽朗地笑着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恭喜道。
“莹莹姐,您可别捧杀我。”
池惊澜努力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倔强地捡回了一点偶像包袱,小表情很是认真地说道。
孙莹莹失笑,抬手一把又揉乱了他的头发:“我可不是在捧杀,这是你的第一个成年组冠军,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成年组冠军,我相信你有绝对璀璨夺目的前途,你自己难道不相信吗?”
长者言——孙莹莹到底是比池惊澜多活了许多个年头——还是通透的。
池惊澜愣了愣,而后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笑了。
“相信,当然。”
这只是一个开头,他们的未来绝不会止步于此。
“好了,那收拾一下,我们回酒店,休息两天,等过两天比赛结束参加完颁奖典礼,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如今排名和结果都出来了,事已成定局,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幺蛾子了,回去可以好好歇一下了。”
孙莹莹边说,边组织人收拾休息室,准备带着大家一起离开。

池惊澜收拾桌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眼皮莫名跳了跳。
孙莹莹说的不错,按理来说,那些在比赛前各种给他使绊子的人的目的是为了让他比赛发挥失常,但如今比赛的最终成绩已出,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冠军了,他们再怎么使绊子也不可能改变这个冠军,是不应该再有什么幺蛾子了。
但不知为何,池惊澜心中依然有些不太安定。
有些人不想让他拿冠军,可能只是单纯地想要人工造另一位神出来,顺便看到华国滑坛的混乱形式,浑水摸鱼进来踩个几脚。
这些人看到尘埃落定,就算再怎么不慢,估计也确实不会再有什么动作了。
但还有些人……比如齐文光提醒他要警惕的那位,池惊澜不确定他在之前那些环节中究竟参与了多少,但他清楚,现在这个结果是绝对让他不满意的。
对方如今是什么情况,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池惊澜不知道,也没有多少把握。
这位阴沟里的老鼠,躲藏的技能确实是点到了满级,即使是官方的那些专业人士,在这个处处受阻挠的他国赛场上,也只是确认了这个人的确在这个比赛场馆中,但却没有人亲眼看见过他。
池惊澜也不是没有提过自己可以试试能不能把那个人给钓出来,直接拷走了事,总之手续都已经办齐全了。
只不过这个稍微有些以身犯险的提议果不其然还是被狠狠打回了,他倒也没坚持,想着还有好几天,也不急于一时。
指不定那人什么时候就露出破绽了,他们也就不用废那么大力气了。
但没想到这人居然意外沉得住气,和在国内时一点就炸的脾气截然不同,直到他拿下了这个除了自己人外谁都不乐意看到他拿的男单冠军,这人也没有跳出来。
谁知道他是不是在憋个大的。
想到这,池惊澜回忆起刚才凌榆给他打的那通电话里最后带着担忧的语气说出的关心和提醒,向来外冷淡然,实际内又倔又莽的传奇抿了抿唇,决定这一次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听从凌榆的提醒,以及自己的直觉。
池惊澜抬眸扫视一圈,在有些嘈杂的休息室中很快找到了目标,悄无声息地穿过人群,走了过去。
此刻休息室中其他人都在兴奋地收拾和打扫,还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们的大功臣与人群相反的动向。
池惊澜低声和人交代了几句话,那人有些诧异的看向面色沉静的少年,见少年轻轻伸出手指树到唇前,朝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顿了顿,便真的没有开口,沉默着点了点头,对少年给出了他的回答。
少年无声地弯了弯他那好看的眉眼,也同样点了点头回应,然后便结束了这场短暂的交流,转身回到了人群之中。
连脚步都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一个小小的插曲,快到许多人都没发现,连孙莹莹都只是有些诧异池惊澜怎么一会会情绪好像就变了。
她有些疑惑地看向少年。
少年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领队操心的事确实不少,孙莹莹见池惊澜表情正常,看着确实没什么事,就挪开了视线,继续忙去了。
众人整理好自己的物品,收拾好了休息室,孙莹莹便示意众人去走廊上排好队,然后自己切掉了休息室的电源,走在最后,关上了休息室的门。
其实如果不是最近正值多事之秋,是不需要有这么严明的纪律的,以前在外比赛的时候,没有自己的赛程,自己在外面溜达的人也不少。
但这次表演赛来的教练就少,参赛的还都是小孩们,虽然此刻危机暂时告一段落,孙莹莹还是觉得纪律严一点好。
不然指不得某些调皮的小孩要丢到哪里去。
孙莹莹目光深深地看了眼某个还在咋咋呼呼,上蹿下跳的小屁孩,满头黑线地开口。
“朱承业,你给我安分点!”
“嗷,好的,没问题,孙姐,我超乖哒!”
少年人立马站定敬礼,嬉皮笑脸地回答,好生欠揍。
你乖个屁。
孙莹莹不是很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好气又好笑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之前国内那些乱七八糟的腌臜事爆发出来之后,这些平常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刺头们也很是萎靡不振了一段时间。
在世界都不太看好的情况下华国依然选择参加了这场表演赛,有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也是想用比赛冲淡一下国内这种沉闷的氛围。
如今看来,倒是冲过头了。
好在还有好几个刺头留在国内,不用她承担全部的火力,那想想可就挺头大。
孙莹莹转头看了眼站在她身旁,眸色微垂,安安静静的少年,欣慰地笑了笑,内心舒畅许多。
瞧瞧,还是他们家小池乖,多么让人放心。
“还看什么看,再不走走廊的灯都要黑了,你们想留在这里过夜不成,走了。”
孙莹莹抬了抬下巴,熟练地使唤朱承业到最前面去带队离开。
朱承业兴奋应了声是,屁颠屁颠地接了命令动了起来。
孙莹莹得意地扬了扬眉,心情很好地哼了几个调,对付这种精力旺盛的小屁孩,就得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忙起来才行。
*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外走去,其中有几个高大的身影先一步加快了步伐,脱离了大部队。
其中带头之人,正是池惊澜刚才找过去谈话的那个男人。
其他人对此习以为常,这些先走一步的身影正是他们的随行司机,此刻只是先去停车场把车开出来。
带头的人就是这些司机中的老大。
等一行人慢悠悠地走到出口的时候,几辆车已经等在那边了。
普普通通的外表,是即使在美国的大街上也能经常看到的车型,看着很是低调,只有蓝色的车牌静静地挂在车前,透露出了些许不寻常。
——京A XXXX。
来自首都的车牌,意味着这些看似寻常的车实际上是从国内特意托运过来的,这么多车运到大洋彼岸,程序上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尤其是还要遮掩一些东西。
这些车的内部与架构,全部进行了改装,而那几位开车的司机,都是军伍出身。
国内的高层们对于这一次参赛出行人员的安全重视,的确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也是池惊澜刚刚做好交代和准备后就不再那么担心的信心来源。
正当众人打算按照今早的上车顺序上车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意外。
一个白色的团子如同离弦的箭一般从他们身边窜了过去,速度快得甚至好似出现了残影。
最前面的那辆车的车门恰到好处地开启,只见这道白色的身影丝滑地钻进了车里,然后迅速地带上了车门。
“啪嗒。”
随后,轻轻的一声车门落锁声响起,发动机引擎声响起,汽车缓缓起步,用行动表明了他已经拒绝再载客。

众人默默地在夜晚的冷风中凌乱。
正常来说一辆车要载至少两三个人的呀,这怎么上了一个人就开了,司机搞错了不成?
而且这窜上去的人是谁,嗖的一下,他们都没看清。
这么显眼包的人,不会是朱承业吧?
有人猜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了不对,朱承业今天穿的是黑色的羽绒服,何况他是在最前面带队的,上车也不会从他们身边经过。
站在他们身后,穿白色羽绒服的,并且身形圆圆的,似乎只有怕冷会把自己裹上好几层的……
不会吧!
众人有些恍惚地回头,看向最后,在看到孙莹莹微张的嘴以及惊讶的神情之后,终于不可置信地相信,那个如风一般的身影,真的是他们那位一贯沉稳冷静、赛场上所向披靡的大功臣。
仿佛察觉到了他们在想什么,启动的车子副驾驶上的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了“神秘身影”的庐山真面目。
少年眉目张扬,意气风发,一改之前的不动声色,好像是此刻才展现出了他拿下了这个来之不易的冠军之后的欢欣喜悦。
“今天心情好,我拜托了杨竖带我四处转转兜兜风,给脑袋降降温,你们先回去吧,后面的车挤一挤应该挤的下,抱歉啦。”
主驾驶上的高大男人,也就是池惊澜口中的杨叔,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配合了池惊澜的话语。
因为不会撒谎,他的神色略显僵硬,不过夜色成了最好的保护色,并无人发现这一点。
少年双手合十,琉璃般的眸子轻轻眨了几下,期待地看向众人。

让人完全……无法拒绝。
“莹莹姐,只能麻烦你和他们挤一挤了,我先走一步了,拜拜~”
“行行行,去吧去吧,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孙莹莹默默推了推鼻尖上的墨镜,遮掩了一下自己被可爱到发光的眼神,同样完全无法拒绝少年带着波浪号的语气。
在带这群人出来比赛之前,因为池惊澜是这次比赛绝对的重要人物,虽热已经在之前的相处中了解了不少,但孙莹莹依然特意去认真请教了陈志国他们。
而陈志国和柯苑泽同样也非常认真地回答了她,跟她说。
这个小孩表现出来的一直是一个沉稳的小大人形象,总会习惯性地压抑自己的真实情绪,也就在赛场上会释放地多一点。
平常他在赛场下情绪表现出来最多的时候,可能就是沉默且倔强地要一意孤行的时候,以及生气的时候了。
就连他取得一些在别人看来已经很厉害的成就的时候,池惊澜的喜悦也是压抑的,淡淡的,并且短暂的。
没一会,他就会再度马不停蹄地投入更进一步的训练当中去。
没有人催他,但是他自己却好像给自己上了一跟不能停下的发条。
如果有一天池惊澜能够在赛场下也能尽情的释放自己的情绪,而且是向上的情绪,那将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开始,是他们所有人都期待看到的情形。
那时凌榆也站在一旁旁听了全程,只是一会表情隐隐得意想要反驳,一会却又感同身受连连点头。
孙莹莹耐心等了好一会,也没见这货放出来什么有用的屁,翻了个白眼,合上自己记了好多笔记的小本本,直接回去了。
回到现在,孙莹莹知道即便是陈志国他们估计也没见过这一幕,开心的同时,也有些晕晕乎乎的。
终于不再压抑自己了?
头一回见到池惊澜撒娇,尤其是他还顶着那张祸国祸民,还酷似她偶像的脸,就算池惊澜此刻张口要天上的星星,孙莹莹觉得自己恐怕也会当那个纵容的昏君。
以至于她也忽略了,夜色中少年脸上微微有些不自然的表演痕迹。
“没问题。”
池惊澜微微敛起之前有些夸张的表情,抬手,很是自然地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然后他收回了手,车窗缓缓升起,直到人们再看不见车内的情形。
汽车缓缓提速,逐渐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一阵冷风呼呼吹过,众人才缓缓回神,脚步有些飘忽地走向剩下几辆车,靠着本能分好了车,脸一个个都红扑扑的,不像是单纯被车里的暖风吹得。
见所有人都上了车,也不算特别拥挤,不需要分成两拨回去,孙莹莹也最后一个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在外面吹了好一阵冷风,她也冷静了许多,仔细一琢磨,终于咂摸出来了一点不对劲。
“小高,还是开快一点,跟上小池他们看看吧,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孙莹莹思索片刻,还是对身旁的司机交代到。
“呃……好的,领队。”
司机小高不知为何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应道,离合一踩,启动了发动机。
只不过那速度吧,快是快了,但真的只是快了一点点,因为这是第二辆车,后面的几辆车理所当然得被憋住了。
不知这些司机之前是不是商量好了,默契地一致减缓了速度,排成了一列小火车,吭哧吭哧地往外挪去。
孙莹莹更纳闷了,眉头缓缓锁了起来,再度催促了一句,小高才又加了一点速,只不过还是能被小电车超过的速度。
问起来,小高回答的却是刚刚下了一场雨,路面有些湿滑,开慢一点安全。
紧接着他又说了一句。
“放心领队,杨哥他们也不会开快的。”
孙莹莹狐疑地看了他几眼,之不过这些军队出身的人面瘫起来从他们的脸上确实看不出什么情绪,最终她还是收回了视线。
小高看了眼汽车仪表盘上的提示,抬眸看向汽车的前后视镜,语气十分严肃地开口。
“领队,还有后面的几位,请系好安全带。”
“欸,后面也要系吗,这不还没出场馆嘛,不着急,出了场馆再说,这个车子的安全带真的好紧。”
朱承业大剌剌的,好似缺根筋似的没察觉前面人的气场,不太在意地开口道。
“不行,请现在就系好安全带。”
小高再度开口,语气比先前更加严肃。
朱承业身旁的两人十分默契地戳了戳朱承业的胳膊,示意他别再说了,几小只怂怂的,飞速地系好了安全带,把自己嵌进了后座的椅背上。
在小高提示第一句的时候,只是因上车时在思考别的东西忘了的孙莹莹已经抬手系好了安全带,闻言也再度看了他一眼。
今天他对“安全”这个词有高度的敏感,为何?
但他说的确实有道理,孙莹莹也不好叫他再加快速度,只是手无意识抓紧了身前的安全带,内心有些焦急起来。
不过好在过了几分钟,小高在先前孙莹莹的催促下提了两次速的车,还是追上了池惊澜他们的那辆车。
正如小高之前所说,果不其然,池惊澜他们的车开得速度也不快。
当孙莹莹看到池惊澜坐的那辆车的车屁股的时候,终于也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池惊澜说要去转转兜兜风,车却仍然开在出场馆的必经之路上,但是没什么事就行。
此刻正好经过了一半的路程,接下来再转个弯,直走一段,再过个圆盘,就是场馆的大门了。
只不过接下来的这个弯有点说头,纯纯的九十度拐角,旁边还正好是一栋高大的建筑,过弯之前几乎看不到过弯后的任何路况,可真是设计师的“鬼斧神工”。
当然是贬义。
总会有车在这个弯处出现一点小剐蹭,被人投诉过好多次,但主办方互相甩锅,充满着艾美莉卡特色的效率低下,好几年了,也依旧是老样子。
只好过弯的时候小心点,再放缓一点速度。
孙莹莹的视线里,前方的车辆的的确确再度放缓了速度,然而她松了的那口气还没吐出——
下一瞬,只见前方那辆黑色的轿车狠狠地一震,车头猛地向旁边歪去,“咯噔”一下猛地撞上路牙子,车轮碾了上去,车头直接冲进了绿化里。
跟着一起冲进绿化里的,还有一辆灰扑扑的,甚至有些破烂的小轿车,车头都已经剧烈变了形。
不,并不是跟着,很显然,是那辆灰色的小轿车没有任何减速地撞了上来,才把池惊澜他们那辆车一起怼进了绿化带里。
“!!!”
孙莹莹瞳孔皱缩,惊得直接起身,然后被特制的安全带大力拍回了座位里。
“嘭”的一声响,背上就像被狠狠抽了一鞭子,很痛,但孙莹莹此刻却仿佛没有了痛觉神经。
“小池!快,小高,赶紧开过去!!”
孙莹莹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惊惧和无力,双手都仅仅攒着安全带,指节已经完全发白,但她自己却完全没有察觉。
一两百米的距离,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却什么都做不到。
“是,领队。放心,我们的车都做了改装,明显是那辆灰色的车受损程度大,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相信老杨的反应能力。”
小高沉声安慰道,手上迅速挂挡,瞬间提升了速度,一两百米的距离转瞬即逝。
到了两车跟前,没等孙莹莹说什么,他就先一步解开了安全带,开门,下车,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展现了极高的军人素养,又好似早有准备。
等孙莹莹手抖地按了好几下才解开安全带下车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小高,以及刚从车上下来,额角带着伤口的老杨,两人一起把灰色轿车里带着头盔、护腕、护膝,全副武装的司机拽了出来,死死地将他摁跪在了地上的情形。
他们给他戴上了银色的镣铐,同时从他身上解下了一把什么东西,丢掉了旁边的地上。
孙莹莹顺着那物件滚落的轨迹看过去,却看到一只白皙但带着刺眼血色的手,捡起了那东西。
那是一把手木|仓。
少年一只手不太自然地垂落着,另一只手捡起手木|仓,面无表情地把玩了一会,然后唇角扬起了一抹笑容。
与先前带着点表演成分的喜悦的笑不同,孙莹莹能看出来,这个笑容绝对的真实,带着如释重负的快乐。
还有说不出来的,一些执拗的疯劲。
少年向前走了几步,走得很慢,但至少平稳,看起来脚上没受什么伤。
而后,他走到了被按在地上的那个司机跟前。
把玩着手木|仓的手抬起,黑黝黝的洞口抵上那人的头盔。
司机的身体狠狠颤抖了一下,即使隔着厚厚的头盔,仿佛也能感受到他的恐惧。
少年笑得很是灿烂,语气轻快的开口,宛若呢喃。
“终于找到你了,好久不见,曹正德。”
孙莹莹张大了嘴巴,震惊又沉默的看着这一幕。
自家的两个司机游刃有余,自家小少年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显而易见,一切都充满了预谋。
只有她像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哈哈,讲个笑话。
池惊澜很乖。

第二百零九章
时间倒回到几分钟之前。
当车窗缓缓升起, 单向玻璃隔绝了外界所有人的视线之后,少年脸上那些刻意表演出来的轻松喜悦的神色就已消失殆尽。
只剩下极致的冷静与坦然。
“走吧。”
“池少,您其实可以不上车的。”司机老杨一只手放在挂挡的摇杆上, 还未完全启动车子, 沉声道。
“不行,领队不上可以, 但我不上, 他们不会为此冒险上钩的。”少年摇摇头, 冷静又坚决地开口:“局长说过, 非常情况下, 我的决定就是命令, 出发,我们不会有事。”
“……是!”老杨不再犹疑, 挂挡,踩离合,发动机响起了轰鸣声。
他的果断不仅仅是因为上头的命令, 也因为少年身上那种仿佛与他们如出一辙的气质, 甚至压制住了他, 让他不由自主地选择了听从。
老杨自己都为此感到惊讶, 但他不会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既然上面给出了命令, 池惊澜也让他们看到了信服的资格,那此刻眼前的任务就是最重要的。
下一瞬,车窗外的风景就开始向后移动。
池惊澜微微往后一靠, 侧眸,看着窗外迅速向后移动的景色, 眸色沉沉。
这又是一次冒险,他很清楚这一点。
但他不得不去做,并且也想去做。
在那一次探监齐文光之后,局长曾经特意找他与凌榆谈过话,谈及这一次比赛的时候,局长曾说过,如果这一次曹正德真的出现,希望他能够尽可能帮助官方将此人缉拿回国。
曹正德当时的逃窜,导致官方始终还欠公众一个交代,本来国外茫茫人海几乎不可能大海捞针,既然出现了这样的一个机会,领导们自然是希望能抓住这个机会。
而曹正德当时逃窜地如此及时,也意味着他身上有价值,有证据,虽然后来池惊澜召开的一场发布会直接掀翻了棋盘,已经翻出了许多陈年糟粕,但仍然有些东西,还需关键的人证物证才能盖棺定论。
曹正德是串联了其中太多环节的关键节点,抓住他,一切便能迎刃而解。
但如果想要曹正德主动现身,恐怕也只有池惊澜和凌榆——当时导致他只能仓皇逃出国的罪魁祸首——能做到了。
其中池惊澜仇恨值一定更高,因为曹正德本来就是冲着毁了他去的,却没成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而经过专业人士的分析,曹氏集团倒台后,许多蛛丝马迹都指向美国的新晋一哥曹辉背后的资本就是曹氏集团一直以来转移到国外的势力,曹正德逃窜去国外,投奔曹辉的可能性非常大。
如此一来,齐文光所说的那些,基本就是真的,曹正德大概率隐忍不住,跳出来选择报复。
曹正德这种阴沟里呆习惯了的老鼠,要抓住他,注定了要一边应付那些暗地里的刀枪冷箭,一边保持火眼金睛和高度的注意力,想办法把这只老鼠从黑暗中揪出来,总归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官方保证有最高规格的安全保障,派出的人都会尽全力帮助他们,必要的时刻,池惊澜的决定就是绝对的命令,所有人都必须听从。
——这是来自局长的保证。
在公事公办的交谈过后,这位年过半百,向来严肃强势的局长面庞上也挂上了无奈的苦笑,郑重地起身,弯下他板直的腰,朝着两人诚恳地鞠了一躬,语气抱歉。
“抱歉,这些本是我们该做的事,明明你们已经辛苦了那么多,还要麻烦你们善后,这其中有体育局本身的问题,我一定会想办法补偿你们。”
“还有,虽然这是一众高层们商议出来的结果,但,以我个人立场而言,小池,你是我们花滑,甚至整个冬季项目未来的希望,你要记住,你的安全绝对是第一位的,如果风险太大,那就放弃,后果……我来承担。”
凌榆本来已经很生气了,在他看来,这个决定分明就是高层的不作为,而将风险嫁接到了本该已经退出漩涡,专心比赛的池惊澜身上。
可老局长言辞字字恳切,一身铁骨铮铮却也为此弯下了脊梁,他们无法不为此动容。
两人不约而同地迅速闪身,避开了老局长的这一躬,凌榆的满腔火气也瞬间哑了火。
池惊澜看着弯下腰后,局长发根中露出的未被染发剂覆盖的白色,抿了抿唇,连忙伸出手扶起他,不带任何犹豫地开口。
“放心,局长,我会完成任务的。”
“乐乐……”凌榆看向身旁的少年,张了张口,想要劝阻,却也知自己已经不必劝阻。
果不其然,池惊澜轻轻摇了摇头,已然下定了决心。
“凌榆,你不用劝我,出于大局,我不允许自己作壁上观,而出于个人,我也有一些恩怨需要了结,所以这件事,即便上面不做要求,我也会去做,且想做。”
从曹氏集团吃着池澜的人血馒头大肆敛财开始,到如今大厦将倾,只差最后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池惊澜和这些人的孽缘纠缠了太久,是该有一个彻底的了断。
池惊澜从来不是没有仇恨,只是他有足够的耐心。
凌榆沉默片刻之后,还是点了点头,表示了自己没有异议。
他知道,池惊澜说的句句在理,他更清楚,他一直以来崇拜的偶像,骨子里就是铁骨铮铮的军人精神,他会觉得自己有义务有责任去做这件事情,而且绝对有能力去做好这件事情。
但人的心是不讲道理的,即便理智上清楚池惊澜靠自己也绝对能漂漂亮亮地完成这个任务,凌榆仍然会感到担心。
可担心也不该把鸟儿锁在身边,锁在牢笼里,他的传奇注定属于那片广阔的天空。
凌榆最多能做的,就是确保他家少年的付出能获得足够的收获。
池惊澜是上面发现自己难以解决这件事才找他来帮忙善后的,绝对不是什么义务劳动,那既然有付出,那就必须要有报酬才行。
奉献什么的,嘴上讲讲谁不会呢?
凌榆当然有着绝对的国家荣誉感,但他看遍了这个圈子里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深知这功劳如果他们不去挣,那只会白白落到别人身上,落到那些在会议桌前唾沫横飞就将责任甩掉,却连通知当事人都不敢现身的那些人身上。
少年不愿提,那便他来提,虽然眼前的小老头作为整个体育局的局长,也是他的顶头上司,青年还是十分初生牛犊不怕虎地向前一步,直接开口问道。
“局长,那报酬是什么呢?”
“凌榆……”
池惊澜有些惊讶地开口,青年却抬起手,态度如他之前一般坚决。
“乐乐,这个必须有,交给我。”
局长愣了愣,倒没生气,反而伸手拍了拍凌榆的肩膀,笑着开口。
“果然还是后生可畏啊,没问题!这个本来就是要有的,我们也不能让你们白帮忙,至于具体奖励是什么,你们想要什么可以直接提,我会努力给你们争取的。”
……
最终,经过一阵讨论后,大家都得到了满意的回复,这件事还是成功被敲定了下来。
“谢谢。”
池惊澜和凌榆走出局长办公室的时候,听到了身后来自局长那声绝对是发自肺腑的感谢,但等他们回头的时候,助理已经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轻笑着摇了摇头,离开了那座巍耸的体育局大厦。
虽然局长也有自己的心思,身居高位者总是不会那么纯粹,但他们能感受到,这位局长是真切地重视运动员本身,真切的希望国内的体育环境变好,那就足够了。
池惊澜从回忆中抽离,看着越来越近的转角口,听到了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
就在刚才,意识到回程的这一路可能出现意外之后,池惊澜就猜到了曹正德最有可能实施的报复方式。
男单比赛结果已出,他们之前那些阴私手段也都落了空,再不做些什么,他们就要风光回国了,阴沟里的老鼠哪里能接受这样的场面,必定会做些什么,且一定会很极端。
还是那句话,没有比汽车更方便,更不容易被查的作案工具了,尤其是在这里还有一个极其“合适”的地形条件下。
如果只是他单纯的想多了,那最好,但如果他真的猜中了,那或许这就是最好的揪住这只“老鼠”的机会。
曹正德主要是冲着自己来的,池惊澜不确定会不会有人监控自己的行踪,但他不想让其他人和他一起承担风险,所以他必须自己单独一辆车,且这辆车要第一个出发。
所以他立马果断地找上了老杨,这群司机们的老大,动用局长给他的“特权”迅速安排下去了一切。
然后在众人面前演了那样一出戏,成功地骗过了他们,完成了计划中的第一环。
至于接下来的环节,那就要看曹正德会不会现身了。
不过池惊澜莫名有一种直觉——今日,这场持续了整整几十年,造成了不知道多少罪孽的闹剧,大抵终于能迎来一个众人欢喜的结局。
就当他送给孙莹莹的升职礼物。
以及,对自己的祝贺。
祝贺自己,已经克服了所有的心理障碍,即便是那场曾经让他几度午夜惊醒的惨烈车祸。
当车子缓缓驶近那个全是视野盲区的九十度转角口时,池惊澜和老杨都同时听到了转角那边骤然响起的发动机轰鸣声,且在极短的时间内极速逼近。
眼前的景色好像在这一瞬间都在放大、放缓,池惊澜紧紧握住安全带和车顶的把手,在这肾上腺素飙升的千钧一发之际,他甚至还很冷静地剖析了一下自己。
明明即将要面对曾经让他丧命的类似场景,可为何他这次却并不感到十分恐惧?
大概还是实力吧。
所有的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这句话实在是非常形象,有改装过后安全系数提高了许多倍的座驾,身旁坐着最令人安心的国家暴力机关,自己也做好了最全的准备,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他对自己有信心,对环绕着自己的这一切也有信心。
下一瞬,一辆灰扑扑的车辆骤然闯入了他们的视线。
来了。
池惊澜心道,目光紧紧锁在那辆车上,在极短的时间内冷静地估算着他们两辆之间的距离,然后骤然出声。
“就是现在!”
老杨来不及回答什么,手上却是及时作出了反应,用力一踩离合,方向盘猛地向左一打,在曹正德就差一点点撞上来的时候,先一步偏转了车头。
也彻底让曹正德失去了在最后的刹车时机,即使他反应过来了好像不太对,也来不及了。
“嘭!!”
巨大的声响,惊飞了树杈上栖息的鸟儿,锐利地刺破了寂静的夜空。
在池惊澜他们的车猛地震了一下,冲进绿化带里的时候,曹正德的车也直接大力撞上了他们,正正好好撞在车门与车门之间那个合金架上,分散了很大一部分的冲击力。
所以曹正德的那辆灰车整个车头都直接凹了进去,池惊澜他们的黑车也只是凹进去了一个不小的坑,崩碎了一面玻璃。
有黑车本身经过改装安全系数更高的原因,也有池惊澜他们及时避让的原因。
池惊澜坐在副驾驶,属于除了车架正面遭受冲击力的那个位置,即使防护到位,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了一点轻伤。
不过好在他们的车头先一步侧开了,避开了池惊澜身为花样滑冰运动员最贵重的那双脚,只是小小的扭了一下,对于池惊澜来说,那和没有受伤没有区别。
至于手上和胳膊受到冲击受的伤,以及车窗玻璃崩碎后小玻璃渣子飞溅开来的剐蹭,池惊澜久病成医,估摸了一下,确信问题不大,就暂时没管,先下了车。
也好在是特制的防弹玻璃,在这种冲击力下,也只是整体龟裂,崩出来了点小碎片,加上池惊澜用手挡了一下自己的脸,不然挂彩的地方得更多。
他自己这一侧的车门被撞得锁死了,还是从老杨那侧的车门下的车。
所以池惊澜才比老杨慢了一步。
然后就是孙莹莹赶到,看到的那一幕了。
曹正德即使已经全副武装了自己,但就他那辆看起来就颤颤巍巍的破车,防撞能力可比池惊澜他们差多了,在那一瞬间的巨大冲撞力下,他甚至是直接晕了过去。
直到老杨和追上来的小高把他犹如破布一般从坑坑洼洼的车里拽出来压倒在地,他才被痛楚刺激地醒了过来。
然后就听到了池惊澜那声凉凉的,让他如坠深渊的问候。
曹正德恨不得立马再晕过去,可惜,他没有机会了。
池惊澜看着在不停颤抖的曹正德,左手微微用力,黑黝黝的洞口抵着头盔的下沿,直接将头盔抬起,露出了里头那张熟悉又令人厌恶的脸。
两车相撞导致的巨大的冲击力,就曹正德那辆破车,即便是全副武装,他也依然避免不了被撞得鼻青脸肿的结局。
可如今,就算是鼻青脸肿的面貌也远远无法遮挡住他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恐惧。
以及被压抑在恐惧下的极端恨意。
直到枪口缓缓抵上了里面的那个脑袋上。
跪在地上的身影再度狠狠颤抖了一下,却恐惧得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没过多久,一股难言的气味就从他身上散发了出来。
吓得直接五谷轮回了。
池惊澜:……
他愣了一下,轻轻后退一步,轻嗤一声,手随意往外一扬,就将手中的物件直接丢掉了。
咕咚两声,那东西在地上滚了几圈,最终磕到了墙角,停了下来。
沉沉的夜色中,月亮悄悄挂上枝头,洒下一圈淡淡的光晕。
少年站在月色下,身上的衣服因为刚才的撞击变得破破烂烂的,脸上也脏兮兮的,可以说他还从未在人前这般形容狼狈过。
可形容狼狈,少年气质却一点也不狼狈,反而有种别样的气势,尤其是那一双眸子。
明亮无比,摄人心魂。
令问心有愧之人完全无法与其对视。
少年并不在意,隔着不会被五谷轮回的气味沾染的距离,轻弯着眼,看着心情很不错地开口。
“曹教练,您也知道您开了保险很危险?放心,我很珍惜我的职业生涯,刚刚已经把保险重新拉上了,而且我的手很稳,您不用怕。”
曹正德瞳孔骤然放大一瞬,无暇思考温室里的花朵如何知晓嘴唇颤抖地吐出了两个字。
很轻,但是现场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包括后面到的,被孙莹莹拦住了不让上前的其他人们。
“疯子。”
曹正德如是说。

池惊澜挑了挑眉,还没等他作出什么回应,一道沉厉的女声响起,镇住了全场。
“够了!杨队,小高,利索点,别让他再狗叫了。”
“是,领队!”
闻言,一群训练有素的“司机”立马动了起来,从那辆被撞得凹了一个坑的车后备箱里拿出一堆工具,三下五除二把地上被摁着的那位全方位捆死,最后原地塞进了那辆车里。
杜绝了全部的逃跑可能性。
孙莹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视线终于落到了从刚才就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年身上,笑容和善。
“池惊澜,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