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赤江宅里的气氛有些奇怪。
十分钟前,三个围着茶几坐在沙发上的大男人在一脸认真地盯着茶几上的窃听设备,人手一副的耳机里面传来小孩急促的脚步声,而持有者诸伏景光趁机调试了一下,确保设备在列车上能正常运行。
这是他们跟某位小侦探交换情报的条件之一,当柯南那边发生什么和赤江那月有关的重要的事情时,就手动打开他身上的窃听器,让诸伏收到讯号,所以当他们听到好友说话的时候齐齐松了口气。
还能动,能这么拽地说话,看来不是特别严重。
然而这个想法在对面的声音接着传来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什么为了那位先生的理想、为了那位先生而生,还有归处是组织、在身上留下的标记……
居然临走前还不忘丢下一句让人抓心挠肺地去想是什么意思的话,那家伙被洗脑了都改不了这个恶劣至极的性格吗?
松田阵平黑着脸一不小心掰断了手里的墨镜腿,一旁的萩原研二冒着冷汗试图阻止幼驯染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只有诸伏景光还在严肃地和列车上的降谷零传讯息。
“zero说他收到了贝尔摩德的联络,要求列车靠站后和对方一起去千叶的基地,”几分钟后,诸伏景光松开紧皱的眉头,朝两位好友点点头,“这大概就是那月说去千叶找他的意思。”
“公安打算怎么做,要带队去围剿吗?”松田瞥了同期一眼,冷不丁问道。
那双上挑的蓝色凤眼和他静静对视上,眼底不含任何多余的情绪,最后还是诸伏景光率先移开了视线。
“我不知道,”前卧底冷静地说,“零组那位长官目前不在东京圈,公安要是临时有这么大的行动,肯定会联络时间更充裕的公安部,那时我应该会第一个收到消息。”
毕竟他是公安部唯一一个从组织活着回来了的卧底,上面怎么会放过他这个知道的多还好用的工具人。
松田的方向顿时传出一声响亮的嗤笑,萩原也托着下巴叹了口气,摘下挂在脖子上的耳机。
“公安部也没以前那么安全了吧?连藤原君都会收到假情报上了列车……要不是那月给他喂了假死的药丸,那个组织肯定要接着对他下手了。”爆处班的萩原警部思索着说。
他虽然本职是排爆警察,可跟那月日夜相处这么七年下来,对于厅里的暗潮涌动,他和松田阵平都不陌生,况且,萩原研二的观察力和敏锐程度本来也不低,要想到这一层根本不需要大费工夫。
至于组织为什么会盯上藤原律,这也不难猜,他们姑且是认为背后的那个A发现他们在试图捞回赤江那月了,所以特意派遣那月本人去列车上亲手灭口他曾经的副官。
不得不说,这一举真是恶劣到没边,但确实推动着帮他们解答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赤江那月也许真的被A控制过,甚至还在和柯南的对话中暗示他们,他的记忆被动了手脚。
至于说控制是过去式,纯粹是他们相信他。
真的正在被控制的人会欲盖弥彰地强调‘在我的记忆里’吗?诸伏景光垂着眼睛思考着,他很清楚好友的为人,也确信对方绝对不是像话里所说‘从头到尾都欺骗了他们’。
但不可否认的是对方关于父母的那段解释,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一个可怕的猜测慢慢浮现在诸伏景光脑海中。
“我想,”他的额角滑过冷汗,嗓音干涩,“我们原先的想法是那月原先是被抓到组织的实验体,逃离组织后又被A抓回去洗脑……这大概是错误的。”
“或者该说不完全正确,”在这方面见识更广的卧底先生下意识握紧拳头,“有没有可能,那月的出生就是组织设计好的,为的就是进行那个倒转时间的实验,而确实有这个能力的那月顺理成章地被组织的BOSS或A洗脑,送到了赤江夫妇身边。”
“我的调查里,赤江夫妇和那月没有血缘关系这点我们都清楚了,”诸伏景光说着说着也有些不忍,这种戏剧性发展出现在自己最为重视的友人身上后有谁会不愤怒,“可我们之前都没有想过,既然那月是实验体,又是怎么会被两位卧底前辈收养的?”
松田一下坐直了身体,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看了过来:“你的意思是说,这些都是为了让他能光明正大地打入警方?”
他一下就跟上了诸伏景光的思路,手里只剩一根腿的墨镜又发出可怜的嘎吱声。
有什么比七年后知道跟自己同住一屋的挚友殉职后还被黑暗组织洗脑控制了,更恐怖的事情吗?
萩原研二会告诉你,有,那就是他们刚刚发现,那位挚友有90%(他几乎觉得会是100%了)的可能性,连诞生都是被那个组织操控的。
更大的问题是洗脑和实验体这两件事,他们先前一直以为起码是发生在少年时期的挚友身上的,现在冷不丁告诉他们,想太多了。
要知道赤江那月被赤江夫妇推到明面上来,表示这是他们的孩子时,也才五岁啊。
“公安不会派人去千叶了,”萩原忽然说,“那边有多少人暂且未知,而且直接行动容易暴露小降谷的身份……”
“所以,我们过去吧,”他那双葡萄紫的眼睛里沉淀着坚毅,口吻严肃又认真,“去找到小那月,就像他说的一样找到他,就算没办法直接带他回来,我也想去,总感觉这一次不去不行。”
半晌,松田阵平伸了个懒腰,终于放过被蹂躏的墨镜,他转头再次和诸伏景光对视了一眼。
“哈,”卷发警官勾着嘴角,语气理所当然,“这还用你提醒吗,hagi。”
而诸伏景光已经收起了窃听设备,转手从一边的柜子里熟门熟路地掏出几个装着枪与弹药的盒子推给他们,浅笑着淡定说道:“防身。”
“……小诸伏/景光,这些是哪里搞到的啊!”
—
赤江那月披着琴酒的大衣,小声地打了个喷嚏。
杀手目不斜视,唯有还不知道卡路亚篡位事件的伏特加惊奇地看了过来:“卡路亚,原来你也会感冒吗?”
他把心里话脱口而出了。
玩家的视线在这个琴酒专属小弟身上一晃而过,转而看回身边的琴酒,颇有些深沉地说道:“阵酱,你觉不觉得伏特加最近有点圆润起来了?”
伏特加:?
装聋的琴酒对于自己还是被扯进对话这件事十分不满,他扯了扯嘴角,不带感情地瞥了还没反应过来的伏特加一眼。
“伏特加,明天开始出单人任务,”他冷冷地发令道,“我的手底下不留废物,希望你没有忘记。”
可是大哥,我本来就是你的副手,我的工作不一直是辅助你吗!伏特加震惊的目光被墨镜挡了一半回去,剩下一半被琴酒刻意忽略了。
那月大获全胜,哼着歌愉悦地撑着琴酒的手臂跳下直升机,轻松落在停机坪的地面上。
合格的部下要能够随时随地当工具人,这一点那月觉得琴酒做的就很好,起码琴酒现在已经能面不改色地顺从他随口的要求,不仅把大衣交到他手上,还真的做了个人体拐杖。
那月是很满意也有些佩服的,要是换成他说不定会揍翻烦人的上司然后叛逃了事。
他既不冷也没有受伤,抢琴酒外套是刚才在直升机上亢奋过头后无赖的想法,就差让琴酒背着自己走路则是单纯觉得有趣。
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月是有在认真学习当首领的,不过对象可能也许是偶尔会犯病的森先生和太宰先生。
当然,卡路亚是个随时都在犯病的BOSS,这一点他相信琴酒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BOSS,远山家的代理家主目前正在第三会议室等候,”等其他人都识相地消失在他们视线,连伏特加都被琴酒打发走后,杀手才低声说了情况,“朗姆那边的调查很顺利,这段时间的交易顺利确实是对方故意抛出的橄榄枝。”
远山家原先一直对他们组织在千叶的分支为难万分,仗着强龙不压地头蛇,世代扎根在千叶这片土地上的远山可没少拦截过组织的生意,琴酒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要不是远山家前任家主就是被他身边的BOSS杀死的,他念着对方这么做隐隐有合作的意向,否则肯定已经拔枪顶在那个代理家主头上。
反正他们组织也不是第一次在这种财阀内部安插傀儡话事人了。
“远山家现在的话事人?”青年像是想到了什么没意思的东西,兴致缺缺,“算了,那就先过去找她吧,在客人来之前找点好玩的事情做做也不错。”
琴酒低低应了一声,没有多问他打算做什么,这反而让对方又不满了起来。
“阵——酱——”恶趣味地拉长他名字读音的BOSS又装出一副乖巧无辜的模样,用受伤的语气委屈说道,“你都不问问我打算干什么吗?”
琴酒告诉自己这是BOSS,不是波本也不是贝尔摩德更不是伏特加,不能拔枪。
“我是您的枪,只需要完成您的命令就够了。”杀手已经锻炼出一颗更强大的心脏,他平复呼吸后沉声回答道。
果然,这一招对学会感情后越来越喜欢看别人情绪激动的BOSS非常管用,原本还打算说什么的赤江那月抱怨着无趣,一下又懒得理他了。
实际上,那月本来也只是习惯性地随口为难琴酒一句,这都快成他的条件反射了,在琴酒身边时不弄些动静烦对方他就浑身不舒服。
但是有一说一,琴酒看不惯他又没办法干掉他,还得对着他认认真真喊BOSS的样子真的很有意思。
第二百零一章
那月跟着带路的琴酒走进会议室的时候,长桌对面的女性并没有发现单面镜后面多了两个人——乌丸莲耶一向把自己的身份隐藏重视得很好,和下属见面都要隔着灰蒙蒙的单面镜,那月乐得省事,他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年轻BOSS施施然坐到唯一一张真皮座椅上,屈指轻敲桌面,一旁的琴酒收到指令后上前一步在占据整面墙位置的镜面玻璃上操作,三两下打开了联通单面镜内外的通讯装置。
琴酒没有特意观察赤江那月的表情,他知道对方明明是第一次来这座所有设施基本都独立于其他分基地的‘囚笼’,却对这间会议室的设施抱着熟稔的态度,光是这一点就很奇怪。
毕竟一般来说,这个地方只有先代BOSS和他这种心腹才能进入,不过琴酒转念一想也释然了,卡路亚既然在二十多年前就加入了组织,不知道这么多才不正常。
他倒不是没想过卡路亚会不会也和贝尔摩德一样被做过实验,才会看上去青春实则内里朽烂,只是这个可能性并不高,尤其是在琴酒想起自己从前确实是有在贝尔摩德身边看到过幼时的赤江那月其人后。
二十年前,琴酒还没有这个代号,只是组织里有天赋的少年杀手而已,那段记忆对他来说寡淡又无趣,琴酒本人同样不是喜欢缅怀过去的类型,所以时隔这么久他才彻底想起来。
仔细回忆的话并没有什么好说的,他们之间既没有剑拔弩张也没有所谓烂俗的救赎情节,琴酒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记得‘贝尔摩德身边似乎有过一个红眼睛的小疯子’,对他来说,那的确是个不重要的插曲。
要是那个小疯子真的是小时候的卡路亚,琴酒就更不惊讶对方会当上组织现任的BOSS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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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泽阵今天的任务目标本来是那栋楼里的某个议员,之所以说是‘本来’,因为他发现自己的任务被抢了。
瞄准镜里,没有拉上窗帘的房间中央背对着他站着一个矮小的人影,目测年龄在国小低年级范围内,脸侧的碎发被血渍黏连着,举起的手心里正捏着他任务目标的脖子。
五分钟前,蹲点了半小时的黑泽阵发现那位议员忽然拉开窗帘,他刚想趁好机会收割目标人头,大腹便便的议员先生就从背后被捅了一刀,几百码外的黑泽都能看到染着血的刀尖直接穿透了议员先生的腰腹。
不知道是不是行凶者故意为之,议员先生被捅穿的地方刚好是肾的位置,不过在看到凶手之后,黑泽阵划掉了这个猜测。
他估算了一下,对方捅肾可能只是因为个子太矮。
发现目标被抢先后少年杀手也打算撤了,他是不介意撤离前顺手把那个奇怪的小鬼杀了,可惜组织的代号成员贝尔摩德给他发了消息警告他不能对那个小鬼动手,还要他忘记自己看到的一切。
黑泽阵相信,要不是因为他过段时间也能拿到代号,杀人的天赋还是那位先生都亲口称赞过的高超程度,贝尔摩德那个女人绝对不可能对他仅仅停留在威胁上。
估计直接来杀了他灭口都说不定,不过到时候死的是谁就不一定了。
他低头看了眼邮件,再抬头看回房间里的时候,发现那个议员居然还没死,面如金纸在小鬼手里抖个不停,这倒是稍微引起了黑泽阵心里的一些兴趣,他想顺便看看小鬼要怎么杀死自己的目标。
根据黑泽阵后来在心底认定那个一面之缘的家伙是个疯子这一点,不难猜出他看到了什么。
哪怕黑泽是在组织长大的杀手,后面的画面血腥程度也有点超出他想象画面了,在那之前,他都不知道一个体型肥胖的中年男人可以流出那么多血。
手里拎着刀的小孩似乎也没想到这事,少年杀手透过瞄准镜都能看到那小鬼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悄悄抓着窗帘擦了擦。
他头一次感觉到吐槽的冲动,还好最后还是忍住了,同时懒得继续看下去,收拾收拾狙击装备转身就离开了那一处天台。
这也许就是他们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又或者说,只是琴酒单方面见过而已,毕竟那个时候他们谁也想不到过去了二十年之后两人会变成上下级。
少年杀手变成组织的狼犬,脑子有问题的小疯子当上组织的掌权人,勉强能算是‘久别重逢’,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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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酒一点也不想回忆起这件事,因为这会让他产生一种自己竟然二十年前就注定了要被卡路亚折磨的错觉。
“远山小姐,我想你的诚意并不该止于桌面上的这些文件。”
那边原本正在商谈的两人没有预兆地双双陷入沉默,几秒后,琴酒看到右前方椅子上的青年单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转了下手里的钢笔,朝单面镜外的女性说道:“Time is money,你或许清楚,筹码不足的赌客会有什么下场吧?”
作为组织的金牌杀手,琴酒不是没有接到过镇压的任务,无非是去组织名下的赌场立个威,杀鸡儆猴,用血腥强势地让那些人乖乖顺服于组织的羽翼之下。
他见过不少赌到分文不剩,身上能换的都被卖掉的赌徒,等他们真的一些油水也榨不出来后,能获得一枚子弹快点死掉都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事情。
远山花凛不是什么天真的大小姐,她清楚地提取出了那位声音都被变声器扭曲过的BOSS话中之意。
曾经为难过组织的远山家提出要和组织合作,非要说的话其实就是她决定用上手里所有的筹码进行一场豪赌,如果赌赢了,远山家会收获一个盟友,又或者最差也不过是前面的债一笔勾销,不用时刻担心被他们暗杀。
如果走差一步,结局当然是满盘皆输,谁死谁活全都掌握在了这位BOSS的手中。
“港口,”终于,她语气沉静地开口道,丢出手里的底牌,“这个回答,您满意吗?”
千叶县拥有全日本最大的工业港口,远山家能以此为筹码,那月并不感到奇怪,他比较在意到时候还要调查一下和远山家勾搭上的又是头顶的哪些垃圾高层。
对于组织能怎么发展,那月不感兴趣,要不是因为还得给琴酒看到他的实绩防止刺激过头后这家伙想撂担子不干,那月还巴不得直接投敌。
但要说实话,他确实想不到投敌能投哪里,组织是个阴影笼罩了整个国际的庞然大物,他就不相信这么一个大家伙倒下后没有组织会来分一杯羹。
关于组织最后的结局,那月有别的想法,当然,现在肯定不能宣之于口,再加上千叶港确实对组织来说都算得上是个不小的礼物,他保持着愉快的心情决定收下。
看得出来,远山花凛的合作很有诚意了。
“那么,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年轻的BOSS狡猾地没说是否满意,轻飘飘地回复道,“花凛老、师。”
今天赴约前,远山花凛染了个金发,也换了美瞳,刻意伪装一番,目的就是不让自己的外貌特征暴露出来,却没想到那位BOSS一口点出她的真实身份正在做的事情,也就是说,在会面前,对方可能就彻头彻尾地调查过她了。
用本名和原貌去当小学老师,也许真的是她做过最冲动的事情。
那月要是知道自己在心里夸过两句的‘玫瑰’在想什么,可能就会发现自己把这孩子吓过头了,可惜,他不知道,还十分满意远山花凛看上去游刃有余的气势。
不愧是他救过的小孩,果然之前顺手帮她掩饰了一番教学系统里的资料,不算做了白工。
合作谈完,本该就此散场的,但没等那月起身离开这里,还坐在会议桌后的远山花凛像做好了心理准备,突然开口说道:“先生,有人托我给您带一句话。”
琴酒立马皱起眉,越过组织下面的人,特地找到远山家的来带话?先不说那家伙这个态度就很不把组织放在眼里,远山家的话事人在谈判的时候看上去明明有脑子,怎么敢真的应下了这个活,还讲了出来?
他摸到枪上的手被黑发青年按住,谈判途中一直没什么兴致的玩家似乎找到了新的乐子,水红色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看得饱受折磨的琴酒牙疼不已。
“别激动,阵酱,”赤江那月是真的有些感兴趣,不管是列车还是东京的那几个大猩猩都还要一段时间才能赶到,能打发时间可再好不过了,“给我们的新朋友一个机会,我想花凛酱不会拿我开玩笑的,对吗?”
他一高兴起来,连故作亲昵的口癖都冒了出来,而杀手感受着左手背上没有移开的温度,觉得自己要起鸡皮疙瘩了。
远山花凛深呼吸一口气。
「如果没有忘记你的来处,我会在白房子等着你。」
“哎呀?”
赤江那月的语气没有变化,琴酒却险些出现应激反应真的拔出枪,他清楚地感受到了房间里令人发指的浓重杀意,这些全部都来源于他身前那个黑发青年,可就算这样,琴酒依旧能透过镜面反光看到赤江那月的神色。
他在笑。
“真是盛情难却,”远山花凛听到那个被变声器扭曲过的声音笑得很开心地跟她说,“这份邀请我确实收到了,那么,花凛酱请回吧。”
“接下来就是私人时间了。”
——可她却有一种,跟死神擦肩而过的错觉。
第二百零二章
玩家清楚地知道一件事,从书中诞生的小孩属于他的老师,拥有第一个的名字的卡路亚属于他的父母,而赤江那月,万千世界里唯一拥有未来的‘幸运先生’有且仅有一个归属,那就是他自己。
没有人有资格评判或是占有他,哪怕过去的卡路亚是刀剑是工具,不代表现在的他依旧像个物品一样能被随意决定去留。
那月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想要抢夺他的人就送去该去的地方,想要杀死他的人就百倍奉还,想要破坏他的人最后会拥有注定的结局……‘赤江那月’必须是一个独立的、拥有在这个更加污浊的世界上活下去资本的人类。
但事实上很惭愧的是,过去的他无论怎么说也够不到这个标准,甚至很难算得上人类。
他能感知到周围的人对自己抱有什么样的情感,喜欢也好讨厌也好,对于有克莱因壶相伴长大的赤江那月来说,任何人都是透明的存在。
可知道不代表理解,就像他知道中原中也对自己有多重视,知道他们分离后对方会很愤怒,却没办法理解‘为什么’,也不知道这样的自己怎么会被一个人如此重视。
爱是很重要的东西,于他而言反而十分廉价——谁让他根本无法理解‘爱’的价值呢。
这样的他能够模仿周围的人显露出喜怒哀乐,能够依附在周围的人身边站起来往前走,唯独不能够作为真正的人活下去。
也许这一切都在太宰先生的计划之中,包括他的成长与变化,那月对此很有自知之明,要是放任他像以前一样抱着稀少的爱意生活,绝对不会出现这个所有人都存活着的美好世界。
因为那样的他不懂得去爱他人,又怎么能得到他人的爱?
恢复记忆之后,他的老师要做什么简直一目了然,除去暂时还无法直说的目的以外,另一重是连他自己都不敢确认的。
要是直说‘老师是为了让我学会去爱别人,成为真正的人类而非人偶’,猜错的话不就很丢脸了吗!
说是猜测,不过基本也可以肯定事实如此了,毕竟哪怕那月对横滨没有恶感,他也无法否认那里实在不是一座适合爱与被爱的城市,更何况,那里不是他的城市。
‘去寻找活着的意义与死去的理由吧。’
老师是这么对他说的,也不难解释那家伙会因此把他丢到了这个在他人生中占比更高的世界……反正无论理由多么正当,都没办法阻止那月心里的怒火就对了。
他绝对要把老师狠狠揍一顿才行!明明直说就可以的事情,非要拐外抹角地去达成目的,老师这样在感情方面胆小无比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养成的啊!
那月选择性忽视了放在过去他自己也是一样,是个连在意都不会宣之于口的胆小鬼,理直气壮地在心底谴责起某位不在场的首领。
那家伙根本就是害怕他恢复记忆后会选择离开,于是在最开始就装作洒脱地假死脱身了,混蛋太宰先生,这次绝对不是一两顿咖喱能解决的问题!
送走远山花凛又跟琴酒嘱托了一些事情的玩家正走在通往基地地下部分的路上,脑子里已经就‘见面后如何揍一顿太宰治’为课题写了几篇小论文。
至于原定的一些计划,同期们也不是小孩,跟小侦探一起等一下也是没关系的,对吧?
千叶基地有着可观的占地面积,表面上虽然伪装成普通工厂的模样,实际上地下空间大约有地面上的两倍多。加上过去主要的用处是帮组织训练死忠成员,各类设施十分完善,就算附近的学生要来工厂实习参观都不会发现问题。
那月靠在银白色的电梯壁上,抱胸闭目养神。
听到远山花凛说的前半句话时,他心里就隐隐有了猜想,直到后半句出来后他几乎瞬间就认定了后面那个传话的人是太宰治。
至于‘记得来处’——
他走出电梯,提前清过场的地下基地里空无一人,只有地面上蜿蜒着一路血痕,那月对此毫不惊讶,淡定地顺着这条暗红的指引路线往前走,绕过了一个又一个拐角,最终停在一处紧闭的房门前。
稍微低头就能看到暗红的血迹也在这扇门外突兀地止住,就好像血迹的主人意识到不能把这些颜色带进去一样。
玩家盯着面前的大门,有些想发呆。
他当然知道门后是什么,实验室的那群人喊它囚笼,在他们眼中,这是一间专门囚住他一个人的牢房,不过那月不是这么喊的。
【白房子】,他这么称呼自己的噩梦,仿佛这样能让那些恐惧扎根在过去,扎根在白房子里,不被他带到如今,仿佛这样就可以远远地把实验室和实验室里的痛苦抛之脑后。
仿佛这样做,他就不会再想起那些静谧到令人发疯的‘惩罚时间’。
他敢说,换成平行世界的任何一个他,就算是A站在这里,都不会选择打开这扇门,只会像他以前做的那样,逃离这里,逃得越远越好。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他有着人的躯壳,自然如此。
但是那月现在不会这么做,逃?他又能逃到哪里去?既然这个世界被他当成游戏七年,那么,作为第四天灾的玩家还有什么好怕的。
死亡不过弹指一挥间,不解决掉他心里的那根刺,不直面他的恐惧的话,那岂不是比死亡更可怕。
门前的玩家平静地将食指按在指纹识别装置上。
[欢迎回来,实验体A。]
哈?
“怎么又让我想起这么土的代号曾经被安在我身上,”玩家忍了又忍,满脸写着嫌弃,“我说老师,你的重逢愿望原来是让我现在立刻马上炸了这里吗?”
站在纯白房间中央的青年身形比他还消瘦,沙色风衣老实穿在身上,转身看过来的时候还颇有兴致地抬手对着他挥了两下,那双鸢色的眼睛里满溢着笑意。
“哎,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吗?”浑身缠着绷带的黑发青年故作严肃地捏着自己的下巴,“还以为你会哭着扑过来说‘老师我好想你’或者‘呜呜呜老师带我回家吧’之类的,我都准备好录像了哦?”
赤江那月久违地感受到了拳头一硬的冲动。
“怎么会呢,”那月假笑着阴阳怪气,“比不得老师您啊,想必发现自己死了的消息传出去后居然有人会真心为你掉了几滴眼泪这件事,很让您喜出望外得意洋洋吧。”
很不巧,他就是那个掉了眼泪最后发现自己被欺骗了的超级无敌大蠢货。
被称做老师的青年露出中了一箭的表情,显然也被这句伤害力拉满的话给戳到了,那月也正是因为了解这家伙于是这么说的。
有人为他的死亡认真地流泪,对他家胆小鬼老师来说,明明应该是恐怖到会让他逃离地球的事情才对。
话说回来,【白房子】是赤江那月曾经的牢笼不错,但与此同时,这里还有着第二个身份。
“好吧,”那个穿着打扮与八年前截然不同的青年叹了口气,还是对他再一次伸出了手,神情是那月熟悉的平静,其中夹带着些许他看不太懂的东西,“好久不见,那月君。”
「我想想,这个时候该说什么来着——」
「好久不见,那月君,以及,你要跟我走吗?」
“好久不见,”赤江那月于是也上前两步,一扫刚才的模样,可以称得上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了那只摊平伸出来的手心上,眉眼间掩饰不住愉悦,“太宰先生。”
「好。」
一如八年前,二十一岁的太宰治在白房子里对十九岁的他伸出手时那样,他再一次握住了那只手,与那次不同的是,这一次的他能够回上那么一句,‘好久不见’。
—
降谷零并没有跟着贝尔摩德前往千叶的基地,他只从那个女人手里得到了基地的地址。
“我相信你知道什么是你该做的,波本,”千面魔女撩了撩头发,目光森冷地盯着后视镜里负责驾驶的男人,“BOSS的事情可不是一名合格的情报人员能够探究的,你说呢?”
金发青年轻笑:“说出这番话的你又是什么立场呢,贝尔摩德?我记得宠爱了你几十年的可是先代那位先生,你又是哪来的底气认为如今的BOSS会和先代一样宠爱包容你的小动作?”
贝尔摩德当做没听见他在说什么,自顾自欣赏起自己漂亮的美甲,听到这种挑拨离间一样的话时,她本该愤怒或怎么样都好,就是不该对说话的波本仍旧保持和颜悦色。
可一想到对方挑拨的那位‘如今的BOSS’昨天还陪她去做了这个新的美甲,贝尔摩德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想嘲笑波本,又有点怜悯。
“我的立场很简单,”在下车前,女明星终于接上了这个话题,似笑非笑地说道,“从头到尾,我所效忠的都只有BOSS。”
砰地一声,女明星关上了这辆部下开来给他们代步的轿车车门,潇洒地走出降谷零的视线。
公安卧底的神色凝重,他料到贝尔摩德和先代BOSS的关系不简单,却没想到这位BOSS依旧如此,而且什么叫‘从头到尾都只有BOSS’?难道她的意思是先代和现任是同一个人……或者说,贝尔摩德一开始就是现任派?
算了,他就知道组织首领的情报没那么好套,贝尔摩德放他一马估计也是为了柯南和毛利兰那两个孩子。
不久前刚离开铃木特快的降谷零低头看了眼手机里的消息,把车掉了个头。
基地位置他也发给hiro了,接下来就由他先去那里试探一下,再找机会和他们碰头吧。
想到状况不明的好友,降谷零的神色更冷。
他会把组织给摧毁,会把他的好友救回来,到时候再跟那家伙算账。
无论如何,那位BOSS跟A这两人都不可能被他放过!
第二百零三章
那月大概知道一些关于太宰治会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原因。
“所以,我只有一个问题还需要老师你回答,”揉着手腕的玩家礼貌地点点头,假装没看见老师那浮于表面的震惊和做作的伤心,“如果计划失败,会有什么很危险的后果?”
太宰治沉默片刻,语气忧郁:“小红,你在问我这句话的同时能不能不要再踩我的脚了?说实话,我没有跟男人挨这么近的癖好啊。”
“这都是跟谁学的,‘好久不见’下面居然就接着一拳打过来,”眼见着最满意的弟子听着听着又举起拳头,太宰抽了抽嘴角,神情无奈地说道,“提到那个,你不是都猜到了?还没过需要老师来肯定你的年龄吗?”
还没打够的赤江那月幽幽看了他一眼。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那月说,“失败的话我无疑会死,但我想听的是他们会怎么样啊,老师。”
“‘无疑会死’?”太宰治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一句,脸上的笑容明明没变化,却让人不寒而栗,“很好,抱着必死也要成功的决心去做这件事的话……”
“一定会成功?”
“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太宰治冷淡下来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那双鸢色的眼睛静静地在他身上扫视一遍:“那月君,要是七年时间足以让你退化成中也那样感性高于理性的存在,那我恐怕就需要一个新的弟子了。”
那月的神色恹恹,丝毫没被唬住:“某个随时追求死亡,还为了最优解让自己去死,试图换世界稳定的无良老师,是从什么角度来批评我不爱惜生命呢的?”
转移话题失败的太宰治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刚刚营造出来的危险气氛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话是那么说,”换上一身沙色风衣才来这里的瘦弱青年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垂下头抬眼可怜巴巴地看自家学生,“老师可是很在意小红你的心理健康的。”
“比如把平行世界的我忽悠过来,代替你告诉我这个世界是真实的?”那月冷笑,“太宰先生,我觉得我确实还没有揍过瘾欸。”
“啊,嗯,”太宰治镇定自若地说,“可是A君也确实帮到你了对吧?那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说到这个,不如猜猜看这次有谁跟我一起当了这个先行军?”
那月愣了愣,他还以为只有太宰先生一个人过来了,听这话的意思是还有同行者?可这个世界——
他眨了眨眼,一下高兴了起来:“乱步先生也来啦?”
在那个【■■度】的提示出现的这段时间里,那月最初猜测被遮住的字是‘排斥’或者别的什么,不过换成如今已经去掉遮挡,大大方方显露出来的完整度的话,他也不觉得讶异就对了。
他清楚地知道,那个所谓的完整度指的是‘故事’,如果说这个世界像一篇故事或一部游戏,那么那月要的就是一个无法扭转的Happy Ending。
看看被世界意识冠上‘主角’之名的小侦探,再看看被世界意识认定的‘黑方’组织,不难猜出祂们想看到的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那月在杀死乌丸莲耶并恢复记忆之后的第一时间就考虑过了这个问题,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决定了要自己给这个故事写一个结局,可以说后来的一切举动都是奔着这个目的去的,毕竟他可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
想要让这个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真正称得上‘无人身亡’,任何牺牲对他来说都有必要,所以他不能在结局到来之前回到朋友们的身边,还有什么比他们的生命更重要吗?没有。
总之,既然有了拿着勇者剧本的江户川柯南存在,就一定要有人拿着魔王的剧本,那月并不放心把这个任务假手他人,理所当然的,最后必然会迎来死亡结局的魔王只能由他来扮演。
可以说,他在列车上所说的那些话,全都是为了给‘魔王’这个身份做铺垫——一个原先在世界意识们眼中哪怕身处黑暗也渴求着光明的角色,该如何才会跟他拼了命保护的人站在不死不休的两个阵营里?
那月仔细搜刮了一遍玩过的RPG,得出最老套但也是最方便演的结论:被洗脑控制。
如果‘赤江那月’确实是被洗脑,那么他会成为BOSS,会和红方对立就显得合情合理了,那个【完整度】指的正是这个故事的完整程度。
那月要的就是这个合情合理,只有这样能最大限度地让这个碎得差不多还想垂死挣扎排斥他的世界放松警惕,以为自己获得了胜利,实际上,到那个时候它就彻底进了这个由玩家为它设下的局。
不好意思,任何游戏在他这边都只接受一个结局——胜者必定是他自己。
然后,就要提到太宰治、他亲爱的老师那个神神秘秘的计划了。
姑且先将横滨所在的世界称为A,而这个世界为B,作为A世界的书造物,那月的存在有一定的必然性。
他相当于世界的自救措施,从最初睁开眼、呼吸第一口空气时,就有了一个与生俱来的任务。
【不惜利用一切手段,让这个世界得以稳固地存活下去。】
赤江那月一开始就知道一件事,他出生的这个横滨,不过是「书」里的世界,是个脆弱的‘可能性’,也是「书」外世界的一道投影。
甚至不需要什么天灾人祸,只要三个以上的人同时知道了他们所处的是‘可能世界’,那个像水晶球一样可怜的世界就会变得更不安定,最后迎接毁灭,没错,他们的世界就是这么脆弱。
所以为了自救,产生了自我意识的「书」决定做些什么。
于是,他诞生了。
那月过去一直以为自己是太宰治用书创造的,可现在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他的老师拥有完全被动触发的异能无效化,和「书」相触的同时能够利用这个特性,获得外面那个真实世界的太宰治的记忆。
相对的,他的老师是没办法使用书写什么东西的,更别说他们那个世界如此脆弱,任何人写上一段文字就足以让世界崩溃了。
——这是重逢后,忽然能对对方使用的克莱因壶所给出的答案。
毫无疑问,他是被书自主创造并丢给老师的造物,这也难怪。
难怪,在他被乌丸莲耶带到这个世界前,老师曾思考过不知多少个杀死他的方法。
……
太宰治注视着黑发红眼的弟子,心情略有些复杂。
他们两人的时间流逝并不同,对太宰来说,六年前赤江那月还是个软绵绵的小婴儿,他只一眨眼,那个还不到膝盖的小鬼就快要跟他差不多高了。
就像那月心知肚明的那样,太宰最开始并不信任有自我意识的书,也就不可能会相信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书造人,谁知道「书」到底是不是想借这个造物的身体真正走在世界上?
他不愿意看到那样的事发生,一个道具就应该做道具该做的事,人是擅长和同类斗争的动物,要是「书」活得像个人,那他就会怀疑对方下一步要做什么。
A世界对太宰治来说,是万千世界里唯一一个织田作之助活着,并写着小说的世界,他不愿让这个世界因为这样的理由消失。
另一个原因连那月也不知道,纯粹是出于他那点逃避心理。
太宰治拥有其他世界自己的记忆,知道他未来会有两个好友,也知道他们注定会因为立场不同而分崩离析。
他深知,一切有追求价值的东西,在得到的瞬间就注定了会失去。*
只要最开始就不去接触,那么,在迎接注定的未来时内心的痛苦就会少一点,他是这么认为的。
对两位‘好友’是如此,对赤江那月这个个体也是。
既然已经从书里看到了其他世界的事情,知道所有的赤江那月都会消失在五岁那年,并再也不会回来。
对太宰治来说就是这样,只要他和那孩子之间的情感少之又少,在注定的别离到来后他也不必面对成倍袭来的痛苦。
但是他在后面几年里发现自己完全做不到。
那个孩子和知晓世界真相的他是同样的人,是这个脆弱的横滨里格格不入的异类,也是太宰治翻遍获得的记忆后发现的,唯一一个真正属于他的所有物。
在忍不住对着那孩子喊出‘akaちゃん’的同时,太宰治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的落败。
那就是,他已经无法为了世界的稳固,而看着那孩子像任何平行世界里一样彻底消失了。
好吧,事情都发生了,他还能怎么样?反正都要为了织田作悄悄保护这个世界,再在计划里加一个名字,也不碍事。他这么说服自己。
当原本正跟那孩子待在一起的中原中也找过来时,太宰治就知道一切已经开始了,于是他做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他再次沟通了产生自我意识的「书」,并跟对方做了个交易。
由他们挽回这个世界毁灭的命运,与此相对的,「书」要为他联通那个孩子所在的世界,要帮他不计代价地将那个孩子拉回他们的世界。
太宰知道,别的世界的他也这么做过,无一成功。
然而,他做到了,从意识体死亡、世界裂开缝隙的B世界里,拉回了独属于他的‘奇迹’。
到此为止本该一切结束,但看着完全变了副模样的自家学生,当了三年半首领的太宰治幽幽叹了口气,放弃了原先稳当的计划。
他的学生不应该在不被爱的这方面也和他一样,哪怕光是想一想未来的事情太宰都觉得嫉妒得不行,但还是选择了对那孩子来说最好的一条路。
赤江那月曾经是属于太宰的,只是以后不再是这样,他要变成他自己的所有物,变成一个真正的、独立的人类。
正是为了这个目的,太宰治才会将赤江那月再度送回到B世界。
如今的计划自然和最初不同,因为这倒霉孩子现在有了两个世界的羁绊,太宰自持也不是什么黑心又糟糕的大人,非要逼小孩选一个结果出来。
他想,既然他们的世界脆弱得像枚碎片,这个世界又失去了世界意识,裂开一条不可忽视的缝隙,那么,干脆就让他们融合,让他们变成同一个体。
这是他要送给赤江那月的礼物。
“无论我们的计划最终会不会成功,”那月听到他的老师似乎在笑,又似乎只是错觉,对方用着认真的口吻说,“你必须抱着一定得活下来的决心,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要说的话,这是老师的命令哦。”
无论如何,还是先活下去吧,毕竟你可是所有平行世界里不可复制,独一无二的奇迹嘛。
—
赤江那月猜测,在【完整度】提升的同时,两个世界之间的距离也会无限接近,但哪怕这个世界裂了条缝,它也是个庞然大物,想要溜进来的话据他所知,只有‘异能无效化’的太宰先生能做到,自己当年也就是这么被捞回去的。
按理来说,那边的横滨不会有第二个人可以跟着太宰治一起抵达这边的东京,因为异能者不属于这边的力量体系,一出现就会被世界捕捉到,随后进行驱逐,太宰是例外。
除非那个人是实际上并无异能力,依靠近乎恐怖的推理天赋作为武装侦探社头脑存在的江户川乱步,那月心里的小偶像。
说起来,他现在好像不仅比太宰先生大了五岁,还比乱步先生大了一岁诶!
“……嗯?”江户川柯南忽然觉得背后有点毛毛的,他警惕地转过头,巷口没有其他人的身影,“错觉?”
他本来想跟着降谷零一起去基地的,可惜贝尔摩德的存在让他被迫放弃这个主意,只能憋屈地找个集合地点等待还要从东京赶过来的诸伏景光三人。
柯南估计自己待会儿不据理力争一下,他们说不定也会找理由不让他跟着。
他知道组织很危险,但那月哥都说了在那里等他诶!凭什么他们都去了就他不能去!
这么想着,黑发蓝眼的小侦探又气鼓鼓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头。
“哇,果然我没看错啊,”背后响起一道柯南熟悉的声音,他震惊地瞪圆了眼睛转头,“原来你真的是那月的弟子诶,让我想想,那该怎么叫你……可恶,下次应该跟他说一声,不要再捡小狗回来啦。”
鞋跟落地的轻响出现在耳边,只等外面那人叽里咕噜地说完一长段话后突然停顿住,柯南才有精力抬头看清对方的模样。
“喂,我说——”穿着一身棕色为主色调、十分‘侦探’风格的衣服,娃娃脸的黑发青年毫不在意地蹲在柯南面前,撑着下巴睁开了那双碧绿的眼睛。
“什、什么?”柯南下意识问了一句。
青年表情微妙地打量着他,随即满意地笑了起来。
“既然你是那月酱的弟子,那么,有带钱吗?”对方颇为理直气壮地说,“太宰那家伙带我过来的时候没带钱包,害得我现在没办法补充糖分,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哦,小鬼侦探!”
江户川柯南还没反应过来这人在说什么的时候,青年笑眯眯地晃了晃手指:“作为交换,乱步大人勉强可以帮你带路,你不是想去那个地方找那月吗?”
直到这时,小侦探终于捕捉到了对方话语中最关键的那个字眼。
乱步。
“乱步……江户川乱步?”他脱口而出。
这不是那月哥以前经常跟他提的那个,那月哥的偶像,所谓全世界最厉害的侦探吗?!
江户川乱步随口嗯了一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是什么反应,我都还没追究你擅自使用我的姓氏的事情呢,快点啦,我要一杯宇治金时!”
直到踮着脚站在街对面甜品店的柜台前后,江户川柯南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他为什么这么自然地就被指使着过来买甜品了!
第二百零四章
“等一下……等一下啊!”
“嗯?”
一蓝一绿两双眼睛对上视线,绿眼睛的主人还若无其事地挖了一勺满满一勺蜜红豆送进口中,目光始终跟随着他动作的小侦探顿时一阵牙疼。
这人真的不会觉得太甜了吗?
“已经给我的东西是不会还给你的,”靠在甜品店的真皮靠椅上,黑发青年叼着勺子含糊不清地说着,接着咽下那勺红豆,孩子气地皱起鼻子,语气不满,“什么嘛,他们的蜜红豆为什么这么淡,真是讨厌!”
“都说了我才不会跟你抢——可恶怎么又被带歪话题了,我要问的明明不是这个来着!”小孩边自言自语边揉乱自己的头发,最后气恼地趴在了桌上,“所以,你真的是那月哥的偶像?那个江户川乱步?”
“你不是都有答案了吗,”江户川乱步瞥了他一眼,拎着雪白又细长的勺柄在空气中比划两下,笃定地说道,“别人估计不明白,但是你的话,明明在看到我第一眼的时候就猜到我是谁了吧。”
江户川乱步没说错,柯南确实在第一眼就隐约发现了面前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只是又很快被他自己推翻了。
原因很简单……
“笨蛋,是你理解错了,”乱步毫不客气地拆穿,嘴上说话一点也不耽误他嫌弃地把玻璃碗里的糯米圆子拨开,“那个眼神…居然以为我死了?那月酱要是听到你的想法肯定会比我还生气哦。”
柯南抽抽嘴角,这也不能怪他吧?
那月哥以前是会在遇到案件需要推理的时候,对着他用推销一样的语气讲自家小偶像的推理能力有多厉害没错,可是每次都会在最后加一句‘可惜乱步先生不在这里’。
他有次忍不住好奇地问那位大侦探在哪,得到的回复是‘反正不在这个世界上就对了,没办法让新一君跟着乱步先生学习更多东西呢’。
……这不是摆明了暗指那位乱步先生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看出他心理活动的名侦探也有些无语:“所以你问都没问过,这么自然地就接受了,还用我的姓氏取了个假名——果然是笨蛋。”
江户川·笨蛋·柯南捂脸弱弱辩解:“我也有想过去报纸上找找看嘛,既然是那月哥都很崇拜的侦探,肯定也会留下痕迹的,结果这么多年都没看到过,当然会以为……才对吧。”
他顾着正主就在面前,含糊地把中间那个词略过了。
江户川作为日本的小姓,据柯南所知的统计数据来看,全国只有一百三十人左右拥有这个姓氏,所以要是真的有人使用这个名字的话肯定会很显眼,他不可能一点线索都发现不了。
正因如此,柯南才会往那个诡异的方向推理,又因为担心戳到兄长伤心事,从来没当面问过,这个误会自然而然地就留到了现在。
至于他能认出江户川乱步,并不全是因为对方的打扮跟外貌和那月哥描述过的一模一样,更多的是因为那身气质。
“诶?”在他思考的同时,对面的青年吃完了最后一勺刨冰,转头跟冒着热气的年糕小豆汤作斗争,嘴里还嘀咕着什么,“这里的豆馅倒是够甜……”
柯南的吐槽欲望空前强盛。
为什么这家甜品店会在夏天卖冬日热饮、不对,这位乱步先生刚吃完冰的就吃热的真的没关系吗?
要问江户川乱步身上有什么气质让柯南一眼认出,其实不好说,他主要是发现这人跟赤江那月在扮演某位老师时给人的感觉,不说十分相似,简直称得上相同了。
包括点了年糕小豆汤后只吃里面的豆馅,把年糕全都拨到一旁这一点。*
“乱、乱步先生,”勉强喊出这句称呼后,小侦探盯着对面那个碗欲言又止,“说到底为什么会只吃豆馅不吃年糕,难道不觉得腻吗?”
“因为年糕不甜啊。”江户川乱步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柯南:……
他还想继续问些问题,却被一声尖叫给打断了。
“啊!死、死人了!!”
—
石川啄木接到邮件的时候还在米花,他今天有个任务对象在这里,不过那都不重要了。
自从之前那次议员选举前,营救基尔和基安蒂的任务结束后,那月大人就不怎么找他了,就算有需要把他易容成那月大人的模样去做事,也都比以前更冷淡,石川简直要委屈死了。
那月大人不使用他就算了,为什么琴酒那家伙可以随时被那月大人叫过去?凭什么不是叫他!明明他跟那月大人更有默契,而且琴酒不管怎么说都是个普通人而已,普通就是废物,怎么能跟他这个最熟悉那月大人的异能者比!
想到这里,石川啄木更加生气。
他甚至还不知道为什么那月大人会突然疏远他,难道是琴酒或者贝尔摩德说了他的坏话?不不不,那月大人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被骗到……
站在巷口的棕发青年面色阴沉,而在视线落到自己胸前的领带上后表情又变得愉悦起来。
港口黑手党有一个不成文的传统,每个新成员都会从带领自己加入的前辈手中得到一件对方贴身穿戴的物品,以此作为信物。
石川按理说并不是赤江那月带入Mafia的,但他最后被选中成为了那月的直属部下,当然不可能再让他为了加入随便找的一个底层成员越俎代庖地给他信物。
「麻烦。」被其他人小心提醒要给出贴身物品的少年皱起眉,随手扯下了自己当天系着的酒红色领带丢到新部下怀中,语气没什么波澜,「这个就是我给你的信物了。」
很遗憾的是,平时都把那根领带贴身戴着的石川,误入这个世界时正好没有佩戴,所以他现在手里的‘信物’其实是那月被他磨了几句后,受不了地买来堵住他的嘴的。
对石川啄木来说,这个世界的组织也好横滨的港口Mafia也好,他都无所谓,毕竟他唯一在乎的只有赤江那月,而在他眼中,拥有对方亲手给出的信物的自己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想到这里,石川也不打算继续追究是不是琴酒或谁说了他的坏话,还是先按指令去千叶找那月大人更重要!
“哎,抱歉抱歉,你没事吧?”
石川刚走出巷口,却不小心和一个穿着黑西装的青年撞上了,本来就因为病弱而纤瘦的石川差点直接倒在地上,对方连忙摘下墨镜对他道歉,还伸手要扶起他。
那双手一接触到石川的袖子,立马被拍了开来。
认出面前这人是那月大人命令他不能伤害的那个排爆警察,石川的好心情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懒得再跟这人说话,无视了对方继续往外走。
要不是那月大人说了不能用异能,他绝对要这家伙好看,居然敢成为那月大人的拖累……如果他们这些人都不存在的话,那月大人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站到峰巅的!
为了看到自己崇敬的那位无鞘刀变成更恐怖的黑暗本身,哪怕要石川献出自己的灵魂他都乐意之至,何况是杀死这几个无用的普通废物?
可惜,拎着链子的主人不让狂犬发疯伤人,这个想法只得被石川掩藏起来了。
—
柯南正焦急地坐在卡座里,他本来听到尖叫的第一时间就要跑过去的,结果被对面的名侦探出言拦了下来。
“不用过去,比起那边,快点帮我再去柜台端一碟咖啡果冻啦!”乱步鼓着脸嚼着豆馅,和赤江那月相似无比的声线漫不经心地说道,“怪不得那月酱要收你当学生,你怎么这么容易吸引犯罪现场?”
“可是那边有人死了!”柯南瞪圆了蓝眼睛,小小的手拍了两下桌子,由于担心自己跑过去之后这位大侦探不高兴了拒绝带他去基地,他只能听话地坐着。
乱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所以呢?又不是乱步大人杀的,你干什么这么大声嘛。”
柯南噎了一下:“所以我要去破案啊,这不是侦探的本职工作吗?不如说为什么你还这么淡定地在吃东西,那边——”
“这种案件连超推理都用不上……”江户川乱步似乎在忍什么,咬着勺子过了几秒后还是烦躁地撇撇嘴。
“待会警察来了之后让他们搜一下尖叫的那家伙的靴子,她把沾着毒药的纸巾撕碎塞进去了,死者大叔的叉子上能检测出毒药的成分,查一下他近期的聊天记录就行了吧,他跟那个下毒的家伙是前夫妻关系,财产纠纷?情感纠纷?哦,看上去是前者。”
“这些东西还用得上跑过去推理吗?”名侦探挑眉,“最多是两个人联合动手会让警方头疼而已吧。”
店内立刻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那个黑头发的青年,他只在说话的时候抬头往边上的桌子看了几眼,怎么就指出凶手的身份了?
其中最震惊的还是柯南,他来不及思考这段推理准确与否,想到了另一处。
这个人,在刚才跟他对话的时候就算一个念头他只是在脑中过了一遍,对方都好像猜得出他想说什么,又有这么夸张的推理能力……所以只是单纯的没有人情观念跟不按规矩行事。
在这方面,完全就跟宫本老师一模一样。
柯南回忆起还不知道那位老师身份时自己在破案现场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找线索,而是用零食贿赂对方不要开口就破案,给他留点体验的那些事。
那月哥,原来你的假身份还真的有原型啊!
“你是笨蛋吗?这么简单的事在看到乱步大人的时候就该知道了吧,”江户川乱步得意地翘着嘴角,配上那头有点凌乱的黑发,看上去像只吃饱晒太阳时餍足的黑猫,“哦,不好意思用了疑问句。你就是笨蛋吧。”
“不过比其他更愚蠢的幼儿好多了,所以,勉强算你过关咯。”
任性的名侦探如是说。
第二百零五章
柯南应付完匆匆赶来的千叶警方后,立马小跑到了门外,面色复杂地挪到了江户川乱步的身后。
他是真的没想到,那月哥的偶像、不对,现在的柯南已经能心悦诚服地喊出乱步先生这个称呼了,他仰着脑袋看着那个人的背影,恍惚间有一种第一次现场听那月哥推理的感觉。
哪怕有赤江那月和宫本晓风格不同但速度相同的推理在前,柯南都还是跟其他人一样被震撼了第三回 ,所幸他很快就回过了神,发现自己心里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惊讶。
那月哥也能做到这种程度,何况是那位他听了七年事迹的乱步先生?这种一眼就能破案的天赋本该是举世无双的,同时放到这两个人身上反而让柯南十分丝滑地接受了。
他甚至开始思考自己的身份是不是也和那月哥那时一样被对方一眼看出来了。
“嗯,我是知道啊,”在听到小孩特意放低的问话声后,乱步承认得很爽快,低头咬了一口手里刚拿到的可丽饼,“这不是一眼就看得出来吗?不就是——”
“啊哈哈,乱步先生我们快点去下一家店啦!”
紧张的小孩在身后警察和客人们的注视下讪笑着把青年拉走了,直到他们回到了初见的那个小巷里他才松了口气。
乱步正好慢悠悠吃完最后半颗草莓,好整以暇地看着喘着气的小侦探:“你该不会觉得自己瞒得很好吧?”
确实是这么想的柯南熟练地开始反过来哄猫:“我知道我的演技确实很差劲,但勉强还是能瞒过普通人的,乱步先生和他们不一样所以才会一眼就看穿的诶。”
“乱步先生真的好厉害。”小侦探真心实意地感叹道。
让他花时间去观察现场再进行推理的话肯定也能很快破案,但乱步先生只是看了几眼而已,这该是有多么强大的观察力和信息处理能力,不愧是那月哥的偶像!
柯南想起对方在店里说的那句话,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那之前乱步先生说的‘算你过关’,难道是什么对我的考验吗?”
“那个啊,”娃娃脸的名侦探笑眯眯地说,“当然咯,既然你是那月酱的弟子,那我也有资格对你进行‘考察’嘛,合格了就是我勉强认可你当侦探社的编外成员的意思哦。”
比起询问不合格会怎么样,又或者合格的标准是什么,江户川柯南第一时间凭借直觉将最想知道的词用疑问的茫然语气重复了一遍。
“侦探社?”
什么侦探社,难道是跟小五郎叔叔一样的侦探事务所?听这种说法,那月哥跟乱步先生都是这个侦探社的一员,居然还有这么厉害的地方,为什么他都没听过。可恶,他究竟错过了多少!
江户川乱步揉着手里纸巾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语气认真了很多:“是‘武装侦探社’啦。”
存在于白昼与黑夜的夹缝之间,专门从事不能交给军队和警察这类危险工作而成立的黄昏的武装集团,同时——
“是以乱步大人为轴心成立的侦探社哦!”
最初的最初,也是为了发挥这个人恐怖的推理天赋而成立的。
—
松田阵平揉着被拍开的手背,面上演出来的那点歉意在他钻进街对面车中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确定没看错,那家伙真的是新任的库拉索?”在行驶中的车上,松田嘶了一声,神情微妙地看着诸伏景光手里视频通话的对象,“zero。”
降谷零耸肩,他进基地后被告知卡路亚有事找他,但他们又说不出卡路亚人在哪里,还是琴酒赶到后让他去一间休息室里等候,才让降谷零找到机会借口去洗手间,跟好友们通话。
当然,他也有装模作样地和琴酒回几句嘴,充分表达出波本对于卡路亚莫名其妙行为的不满,然后麻溜地结束对话。
“我们一起执行过一个任务,”降谷零回忆起那次糟糕的初见,还有自己跟瘦弱的库拉索互相阴阳怪气地争谁送睡着的卡路亚上楼这事,不太乐意把黑历史告诉好友们,含糊了过去,“那家伙别的地方都可以警惕一下,但是身体确实很弱不禁风,你刚才要是都按我说的做了,他肯定发现不了的。”
想到这个,别说执行者松田,连萩原都露出了诡异的眼神:“小诸伏能从小那月家里掏出自己的窃听设备,小降谷你还直接教小阵平以什么方式塞窃听器不容易被对方发现……”
爆处班的两位根正苗红的警察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们会情不自禁地想对着另外两位好友掏出银光闪闪的手铐。
两位在组织耳濡目染这么多年的卧底齐齐陷入了沉默。
“咳,总之,待会儿还是先听听那边的情况吧,”诸伏景光颇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库拉索原本是朗姆手下的人,但据zero所说,这位新的库拉索反而是跟卡路亚更亲近一些,暂时还无法判断对方是A的人还是那月的人。”
“诺亚刚才绕进他的手机看见的邮件里,叫他去千叶的那个人备注又是‘BOSS’,”此刻没有用易容,而是保持着自己真实外貌的公安警察感叹,“这位库拉索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个很重要的成员了,他才加入组织两个月吧?”
“那家伙看上去有点熟悉,”松田皱着眉,“我总觉得好像和他接触过不止一次,事实上,今天是我第一次跟他见面——如果趁机安窃听器算见面的话。”
“这个可以放到之后再想,”萩原研二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能确定的是千叶基地目前有那个琴酒和小那月在,从邮件看,还要再加一个组织的BOSS。”
要是各方情报组织这个时候对千叶基地发起总攻,那可真的能省不少事,不过前提是组织的人都待在基地不逃跑,但这怎么可能。
想到还有朗姆跟贝尔摩德以及海外基地的一系列负责人,他们再怎么想救回好友也不能打草惊蛇。
“这一次会很危险呢,”半长的黑发被皮筋扎在脑后,青年眨了两下那双紫色的下垂眼,轻快地说道,“所以,小诸伏你们就更不能丢下我和小阵平,两个人独闯进去了。”
如果那月在这里,会怎么说来着?
松田悠悠接话:“毕竟这可是团队副本。”
—
拳脚相接的声音在空旷的小白房里响起,几秒后,以重物落地的动静作为背景音,男人的闷哼显得十分突出。
倒下的是赤江那月,而太宰治正将双手插进风衣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家弟子。
“怎么了,你不是觉得反正死不了,怎么玩都没关系?”他声音很轻,“那么不是应该站起身,打回来吗?”
靠在墙边的黑发青年面色惨白,唯有唇上染着红得刺眼的血,额前的发丝被汗打湿,水红色的眼睛无神地朝门口看了一眼,接着飞快收回视线,但就算他的动作已经很快,太宰治还是捕捉到了这个眼神。
穿着沙色风衣的男人慢条斯理地在他面前蹲下,将那月的视野堵了个彻底。
“你在看哪里,小红,”曾经的Mafia首领低低地笑着诱哄道,“告诉我吧,你在等谁来救你?”
腹部刚刚被面前的老师开了一枪,腿上挂着彩,衬衫都被自己的血染红的赤江那月喘了几口气,顺从地和男人对视,语气温驯——
“老师,你知不知道你演变态演得很逼真啊?”
房间里近乎降到冰点的温度开始随着两人之间的氛围转变而升高,被指控变态的太宰治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唇边还噙着笑意,用手撑着下巴,愉快地反问:“这该问你自己吧,那月君?我可是很努力地在还原你告诉我的角色了诶。”
那月吐槽:“我是让你演组织BOSS,麻烦不要本色出演。”
“……”太宰的笑容里掺了点别的东西,看着有点诡异,“难道把部下洗脑控制在身边,还试图侵占年轻帅气的部下身体的人,算不上变态?”
“不要用这么让人误会的词汇啊,不过好像也没说错,”那月放弃争辩,反正又不是他来演,也不是他要瞳孔地震,“别挡住我了,时间到了之后我还要上去找zero君的。”
“唔,”太宰治摸摸下巴,“在那之前还有个人,我用你的邮箱给他发了邮件,这个时间差不多也该到了。”
那月愣了愣:“谁?”
太宰还没开口,门口就传来了跌倒的声音,房间内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
棕发绿眼外貌颓丧的青年摔在门口,抬起看着门内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恐惧。
“B、BOSS?!”
石川啄木在港口Mafia任职的一年里,除了他的那月大人以外最害怕的人无非就是那位拥有异能无效化能力的首领,对方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实在太深了。
好歹也叫了那位一整年的BOSS,所以在这里看到这个本不该出现之人,石川下意识就喊出了那个称呼,随后,他下移的视线落在了墙边一看就很凄惨的自家那月大人身上。
“就算是您……”明明恐惧到腿都在颤抖,第一眼就吓得摔倒在地,石川还是立马站起身冲了上来,那几分恐惧被愤怒所代替,“就算是您也不可以折辱那月大人!”
被折辱的赤江那月与无辜的港黑前BOSS又对视了一眼。
轻易躲开石川啄木的攻击,太宰治连手都没从衣兜里取出来,面上写满了嘲讽和故意做出来的不解。
“哎呀,库拉索,难道你忘记,是你带我找到我亲爱的小卡路亚的吗?”青年微笑着说道,“还得多谢你呢,把我的人偶送回到我身边这件事。”
石川的思维一下卡了壳:?
第二百零六章
某种意义上,太宰治并没有说谎。
石川啄木会出现在这个世界当然不是偶然事件,而是继A君后他的第二次尝试,想要躲过世界的眼睛潜入这边可不是件容易事,为了不让弟子和自己已经执行了一半的计划付之东流,他肯定得多试几次。
A因为和赤江那月本来就是异世界同位体,身上还带着些其他世界的祝福(显然,太宰更愿意称那些东西为爱意的诅咒),在书帮忙下,第一次尝试就这样成功了。
在那之后谨慎地又隔了两个月,太宰才开始第二次尝试,石川就是那个撞上门来的幸运儿,也许是因为这家伙的执念深到连太宰都要‘呜哇’一声嫌弃躲开的程度,再加上那具弱到不行的身体,毫无疑问,这次也成功了。
所以,第三次接通两个世界的通道时,他安心地带上了自己找过来表示要同行的江户川乱步,顺利像前面的测试时那样‘降落’在赤江那月的附近。
千叶这么大,对太宰和乱步来说想要找到那月却是非常容易的事情,还别说太宰先前来捞小孩的时候就去过了那座基地。
于是他跟乱步先生分头行动,顺着送石川啄木来这里前他临时安上的定位器方向走,中途认出某位似乎要去谈判的女性是自己用书看到过的远山花凛,对方曾被那月救过。
既然都想到了,太宰干脆就利用了这一点,他甚至不用改变外貌,只需要伪装一下自己的性格与气质,借着情报细节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想要最快取得这位大小姐的信任不是难事。
更别说太宰治知道,这位被那月救下过的大小姐根本就是自家弟子的死忠粉,对他来说,洞察人心的弱点并加以利用简直是小菜一碟。
远山大小姐也是个聪明人,在确认太宰治知道的不仅很多,还有可能掌握着某位警官目前信息之后,没怎么多加考虑就同意了太宰的要求:带他进入基地,以及替他向那位BOSS带话。
太宰治没有说明个中缘由,也没有对远山花凛保证说出那句很像挑衅的话后,她能否活着回来,他不需要这么做。
远山花凛愿意为了一个名字就去做的事情,比他家里那个唯独在情感方面一塌糊涂的学生想象得到的,要不知多到哪里去呢。
太宰清楚对方从头到尾都没相信他的话,会答应那些要求不过是因为,疑似没死的警官跟他关系匪浅,而聪明的大小姐猜到他此行的目标和这件事有关罢了。
他还是喜欢跟聪明人说话,要是是这种弱点明摆着放在他手边的聪明人,就更好了。
总而言之,太宰在对着石川说出那句话时语气非常之诚恳,一下就把石川啄木本人骗了进去不说,连知道他是演出来的那月都心情复杂地看了自家老师一眼。
太宰治借着石川没反应过来低着头正瞳孔地震的机会,还转头优哉游哉地冲墙边的弟子眨巴两下那双鸢色的眼睛,笑眯眯地做了个口型。
[演出效果如何?]
那月还能说什么呢,当然是十分熟练地给偶尔就会在自己面前变成幼稚鬼的老师比了个拇指。
动作流利顺畅到但凡中原中也在现场,都要被一抽一抽的胃疼打败。
太宰治闯祸或造作,赤江那月在身后夸夸对方并比拇指,中原中也气急败坏却无可奈何地给两人收尾——这基本就是五岁前的某位书造人跟师长们的日常活动了。
腹部枪伤还没止血的那月怔愣了一下,神情不太自在地收回了手。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模模糊糊地想起,自己的童年不全都是灰暗又痛苦的事情,起码,在横滨度过的那四年,他很喜欢。
以及,原来已经过去二十多年那么久了吗?
他注视着老师并不宽厚的背影,低声笑了出来。
居然会想到用这种方式安慰他,太宰先生果然还是那个别扭的笨蛋老师。
当然,他内心这个腹诽的内容要是让其他认识太宰先生的人看到,肯定会扭曲着脸被恶心到狂掉鸡皮疙瘩的。
无所谓啦,那月就是理直气壮地给老师戴上了无比厚的滤镜,他知道太宰先生在某些人眼里烂到不行,血管里流淌的都是什么乌漆嘛黑的东西。
他知道那个人、他的老师所生活和呼吸的地方,就是暴力与死亡的中枢。*
另一方面,作为距离港黑最近的人,那月知道老师为Mafia树立了一张鲜血与黑暗交织的伟业清单,凭一个人的功绩就能撑起一半的港黑了。
横滨内外的敌人们对太宰治的评价让那月记忆犹新,他们说他的老师是一个天生的Mafia,他们说——
「对太宰的敌人而言,其最大的不幸就是,敌人是太宰。」*
不过于赤江那月而言,一切评价都与他无关。
“因为我永远不会成为您的敌人,老师。”
从地面上撑着自己的膝盖站立起来的青年用言语打破了那边两人的无声对峙,说出来的话让太宰治下意识偏头避开了他的视线,脚步微不可查地往后挪了些许。
那月几乎要叹气出声了,他知道自己在列车上说的那番话肯定被老师听了个完整版,对方会装成什么都不知道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果然,那月还是蠢蠢欲动地想让把计划瞒着他这么久的老师再多‘痛苦’一点,这可是来自弟子的报复。
被真实的爱意羞耻到痛苦也是痛苦嘛,在这一方面那月学了个十成十,只要别人比他更羞耻,他就不会抗拒这么做了。
把那月毫不掩饰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的太宰治:……
他可以预感到自家倒霉孩子要说什么了!
“人偶也好,武器也罢,无论在您眼中我是什么,”黑发青年弯着那双水红色的眼睛,像是对着神龛祈愿一样,声音里带上近乎虔诚的意味,“我的刀尖无论何时都不会对准老师。”
这算是那月难得对着太宰吐露的真心话,Mafia的人给作为干部的他自己取了个无鞘刀的代号,那么,他就对老师许下了这个早早被他刻在大脑深处的承诺。
他可以是Mafia的无鞘刀,可以是组织的卡路亚,也可以是东京的救世主,他可以有千万种身份,白昼与黑夜与黄昏都无所谓,但他永远不会是太宰治的敌人。
太宰治的表情十分精彩,那月庆幸这时他家老师的脸不是正对着石川的,不然铁定被发现不对劲。
乱步先生以前教导过的方法还真的很管用嘛,对着老师只要打直球就行了。
那月选择性忽视乱步当时说的是‘对你这种性格的胆小鬼而言’,也装作不记得自家同期这么七年里,是怎么靠打直球让他以最快的速度沦陷的这件事。
说白了,他就是吃准老师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对他说出差不多的话,哪怕两人都心知肚明对方是真心这么想的。
况且,这番话那月也不是单纯讲给太宰治听。那月面不改色地往前迈出一步,任由腹部的伤口争先恐后地淌着血,目标明确地往前走。
在和太宰治擦肩而过的瞬间,对方从口袋里拿出的那只缠着绷带的手动了动,似乎想抓住他的手腕,最终还是压抑住了这种冲动,假装无事发生。
沙色与黑色的风衣衣摆在半空交叠了一瞬,等落下时,笔直地站在原地的太宰治衣角多了刺眼的血迹。
赤江那月毫不犹豫地越过了他,站到了石川啄木身前。
“有段时间不见了,啄木君,”玩家亲昵地喊着直属部下的名字,将脸贴近对方,保持在几乎鼻尖对着鼻尖的距离才停下,石川能感受到带着凉意的呼吸落在自己脸上,瞳孔受惊而扩大,“我很满意你能按时赶到这里,但是,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那片水红在石川惨绿色的眼前眨了眨,像有人朝静止的水潭里丢了块石头,在他面前荡开了一圈圈波纹。
“我教过你的,很多次,”他的那月大人轻声对他说,“在我身边时,要学会做一条懂得什么时候收回獠牙的乖狗狗才行,我不喜欢太有自主意愿的狗,你还没明白吗?”
那月大人知道他在暗地里做的那些小动作了,石川啄木的脑中只剩下这句话。
在自己加入港口Mafia,以及后来正式成为干部的直属部下之时,那位看上去无害的少年上司就状似随口对他提醒过。
「我不需要越界的部下,」被无数人恐惧的红色恶魔用平静的口吻说,「在Mafia里,越界就等同于背叛,你还没明白吗?」
你还没明白吗,石川啄木?他恍然大悟,在心中自问自答。不,你明白那月大人要做什么了。
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冰冷非常的那张脸缓慢地贴在了石川啄木的右脸颊上,动作的执行者轻柔地对他贴了三次,最后抬手环住他的肩膀。
黑发青年将下巴搭在他的肩上,就在他的耳边笑着说道:“既然已经明白了,那么,就去死吧,一。”
石川啄木曾经不叫这个名字,他叫石川一,也曾经只是他眼中没有活着的资格的,普通人。
‘扑哧’一声,锋利的刀刃割开单薄的衣服布料,轻而易举地从后方被送入这人的胸膛,石川啄木没有反抗,绿眼睛以极快的速度灰暗了下去。
“顺便,我也不喜欢绿色。”
Mafia的亲吻可不一定全是好事情。那月垂着眼注视着棕发青年的身形在怀里像崩溃的数据那样炸开消散,若无其事地又收回了那把从老师身上顺过来的匕首。
哪怕仅仅是贴面礼,这也是个由他这位不伦不类的Mafia首领给出的‘死亡之吻’,代表着缄默与死亡的,给予背叛者的礼物。
“……我可不记得有教过你这个东西?”
那月笑眯眯地转身,背着手看向老师:“是吗?不过,我是个记仇的人,说过要报复他,就会做到嘛。”
话是这么说,那月本来也没打算在这里杀了石川,把他送回横滨,这个笨蛋部下在他计划里还有点用处,谁让老师提早把这家伙叫了过来,这里又没外人,天时地利人和,他不动手都有点说不过去吧?
石川啄木是个愿意把灵魂都为他献上的部下,但要那月说,他不在乎,那样扭曲的情感对他来说有什么益处吗?要是留着石川啄木,在后续的计划里一旦东京乱起来,这家伙对他真正在乎的人们动手的可能性是——
百分之百。
他不会给其他人留下这个隐形炸弹,尤其是在这枚炸弹已经在上个周目里夺走他的好友的生命的前提下。
“哎呀,忘记跟他说了。”那月忽然露出苦恼的表情。
太宰治挑眉,感兴趣地问:“什么?”
“我的新部下可比你优秀多了哦,啄木君。”
在太宰治注视下,他的弟子如此欠揍地说道。
还是不要告诉小红,刚才的对话有他那群好朋友们在后面听着了吧。太宰治接近怜悯地想,谁让这孩子刚才故意对他打了直球,也不能怪老师同样报复回去吧?
第二百零七章
“嘭!”
休息室的单间里传来一声闷响,刚巧过来的琴酒站在门口微皱起眉,一旁的伏特加很有眼力见地代替自家大哥上前去敲了两下门板。
两人没有等多久,门从内部被拉开,屋内的金发男人微笑着将手搭在门把上:“怎么,大忙人卡路亚终于有时间接见我这个小小的情报人员了?”
琴酒的枪口稳稳对准他的眉心:“说话的时候注意点,波本。”
“我不介意杀死一个‘小小的情报人员’。”
被称做波本的男人无所谓地耸肩,那副让琴酒已经逐渐开始熟悉的假笑始终没撤去。
“那你可得注意点,不要手抖啊,Gin,”一向做事圆滑很少会主动得罪人的波本说着说着,嘴角下撇,显露出一瞬令伏特加浑身一震的杀意,似乎是在挑衅琴酒,“希望你也没忘记,在去情报组之前,我也是个行动组成员。”
伏特加感谢自己脸上的墨镜帮他挡住了大部分眼神,不然他要是在波本面前被吓到,大哥绝对不会给他好果子吃的。
波本是吃了火药?怎么突然就敢跟琴酒大哥呛声了,这家伙不是一直跟贝尔摩德那女人一样只喜欢阴阳怪气别人,从来不正面冲突吗?
被疑似挑衅了的琴酒本人却没有伏特加那么震惊,他当然知道波本的脾气没有看上去那么好,估计这也是被身为队友的卡路亚呼来喝去之后火气上来了吧。
这点琴酒很有发言权,可惜他和波本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知道那家伙不单是卡路亚,还是他亲口宣誓效忠的BOSS,但能理解不代表他会避开对方的挑衅。
杀手用行动告诉别人自己会不会手抖。
他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子弹精准地从情报人员脸侧划过,深深嵌入对方身后的木柜,没有在波本身上留下任何伤口,因为这仅仅是一个警告。
“最好趁早体现出你的价值,否则用不着卡路亚动手,”琴酒冷声说道,墨绿的眼睛紧盯住那个深肤色的青年,“我会清理没用的废物。”
波本面对飞射而来的子弹,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和琴酒都知道,在地位似乎比琴酒还高一点的卡路亚找他的现在,琴酒是不会也不能直接杀了他的。
何况波本本质上来说也是算朗姆派系的成员,要是随便对他动手,朗姆绝对不会善罢甘休,那样对琴酒来说就得不偿失了。
“那也要看看,谁才是那个废物。”波本又一如既往灿烂地笑了起来,看得伏特加不禁有些反胃,一个手染鲜血的组织成员居然伪装成温柔阳光的邻家大哥哥,波本这家伙的兴趣还真是比卡路亚还怪。
琴酒是来通知波本,卡路亚那边让他准备好后就可以过去了,这是发个邮件就可以的事,要不是那位BOSS在电话里用不容置喙的口吻要他亲自去通知波本,琴酒本来根本不打算走这么一趟。
他通知完后看着波本身后瞧不出异样的休息室,眯了眯眼。
波本现在的样子很奇怪,在他们过来之前,这家伙究竟在做什么?琴酒想,难道BOSS要他过来就是为了让他发现波本的不对劲……波本是卧底?
不,应该不可能,要是这样的话那位绝对不会容忍波本留在身边的。
卡路亚虽然平时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厌恶的东西,但在琴酒眼里,这位BOSS对于叛徒与卧底的态度差到和他不相上下,是个不允许任何事超出自己掌控的人。
他会调查清楚的。
等琴酒和伏特加离开,降谷零重新反锁了休息室的门后,靠在门板上盯住脚下的地毯,有些走神。
他在努力消化从窃听器里听到的东西,那声让琴酒起疑心的响动也是他先前思考的时候情绪失控造成的。
至于为什么会情绪失控……
他耳上的微型耳机里传来幼驯染的声音,对方的语气听上去很担忧。
“zero,这并不是你的错,”诸伏景光坐在副驾驶,置于腿上的拳头捏得指节生疼,喉咙也有些干涩,“那个人的伪装能力很恐怖,再加上我们最初就不知道那月的情况……这很难说,但的确不是你的错。”
“我有好多次机会可以救他,有好多次可以、可以把他带回来,”降谷零的声音在这个通讯频道里有点失真,一言不发的萩原研二从对方急促的话语里面听出了不太明显的迷茫,“……我都在做什么?”
说真的,在今天之前,和卡路亚一起做过任务,接触过这个组织成员的只有降谷零一个人,也只有他最了解卡路亚在组织里的地位和那些事迹,这是光用言语和资料体现不出来的。
他无比清楚,做任务时的卡路亚有多么像个没有自主的人偶,一举一动都源于他人,身上没有一丝属于赤江那月的痕迹,涂满了外来色彩,那双颜色不固定的眼睛里只有两样东西从他们两人初见开始就没变过,死寂与绝望。
后者并不是说卡路亚很明显地表现出痛苦来,只是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而已。
卡路亚是视自己为他人所有物的黑乌鸦,是心怀绝望之人,那种情感里带着浓烈到极致的、对世界的厌弃,也怪不得那双眼睛从来视万物为空气,若是说他下一秒要毁灭世界,降谷零都觉得见怪不怪,会是卡路亚做得出来的事。
这样的人,在降谷零眼中始终是他无法容忍饶恕的罪犯,卧底先生不止一次在心中为卡路亚制定下抓捕方案一二三,即便他有预感,他们是抓不到卡路亚的。
因为那个人绝对会在那个时候怀抱着对世界对自己的绝望,轻快地奔赴死亡。
可是、可是这都是建立在卡路亚是个罪犯的基础上的,在发现卡路亚就是赤江那月,是他的同期后,降谷零虽说接受了这个事实,却没有多少实感。
他能把宫本晓和赤江那月重合,却做不到把卡路亚跟赤江那月叠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A发现他们的猜想,‘波本’也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和卡路亚见过面了。
所以降谷零得以一直把这个问题拖到了现在,才猝不及防地直面了从光明正义的警官沦为没有自我的罪犯的赤江那月,真正将挚友与那只黑乌鸦的身影交叠。
窃听器里那些对话若是站在波本角度,他差不多也习以为常了,除去那个似乎是神秘新任BOSS的声音不提,好友说的那些话对波本状态的降谷零来说也不是很难理解。
毕竟卡路亚在组织里的形象一直都离不开那位先生,无论是新任还是旧任BOSS,都与其关系匪浅,降谷零也早就听过卡路亚把他自己归为他人所有的发言,没什么好惊讶的。
站在降谷零本人的角度的话,他只觉得窒息。
人偶?武器?不会与老师为敌?
一旦把这些话与他记忆里那自由肆意的小恶魔联系到一起去……降谷零猜测另一头还在基地外的同期们肯定和他一样不敢相信、自责,以及为那个人而感到痛苦。
组织的洗脑简直恐怖如斯,将从来就有着天才独有的傲气的好友变成了这副模样,他们在这七年里从没听过那人对谁有这么近乎虔诚的态度。
连神佛都不信的那家伙一转眼就被洗脑到,将自己全部交给一个令人恐惧的罪犯。
后面那些对几人而言非常刺耳的‘自白’就算了,连降谷零都情不自禁把注意力更多地移到了携带着窃听器的库拉索最开始说的话上。
可恶,说话不要那么模糊,倒是先说清楚什么叫BOSS在折辱那月啊!
他们本来很确信在列车上的赤江那月是挣脱了控制的,不然还处于A的控制之下的话,是不可能会帮助藤原律暂时假死,以及对小侦探说那些话的,还用什么定制手铐,当场炸了整节车厢才符合组织成员的作风。
然后窃听器对面的说话内容就告诉他们,即便回基地之前的好友脱离了控制,还给他们留下‘去千叶基地找他’的暗示,也不代表A不会重新洗脑施加控制。
降谷零深吸一口气。
他在那一刻想了很多,如果他早点发现跟自己一起做任务的卡路亚就是被控制的好友,是不是那月就不用再承受这么一段时间的痛苦了?是不是,那些令他下意识想别开眼的绝望就会更早消散?
但现在想这些已经迟了。
“你现在再这样想下去,我才要揍你一顿,问你在做什么,”松田阵平低沉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冷静响起,“难道站在那里懊悔就可以让他的情况变好吗?别开玩笑了,零,我怎么不知道七年过去后你变得这么软弱了?”
坐在后座的卷发青年没有戴着那副对他来说标志性的墨镜,说话的时候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猛地握成拳,语气坚决:“这样自责下去是没有结尾的,我们都是错过了无数次他内心深处求救的混蛋,但现在一切还没结束,我们还有机会。”
我们还有机会,把我们的好友、不可或缺的某个小恶魔留在人世间,而不是让他继续在地狱沉沦。
靠在门后的降谷零愣了愣,也勾起了唇角,轻笑着回应道:“啊,你说得没错。”
他伸出拳头与空气碰了一下,就好像跟另一边的松田隔空碰了次拳,一如他们七年前还在警察学校时那样。
第二百零八章
赤江那月颇为严肃地看着自家老师。
“太宰先生,你不能这么出去,”他摸着下巴做思索状,“还缺点什么……”
太宰治挑眉,还算配合:“什么?”
“不行,这个样子跟那老头和我平时的形象一点也不符。”
说着,那月像是想到了什么,上前两步眼疾手快地抓住老师手腕,按在自己腹部的伤口处,随意抹了把血在对方手心,又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试图模仿出少年时期的自己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太宰治:……
“真应该拍张照给中也看看,”他点评道,“你这个技能还真够熟练的。”
“谢谢夸奖?”
“脸皮的厚度居然也提升了,”太宰感叹,毫不避讳地抬起那只沾着弟子鲜血的手,在眼角擦了擦莫须有的眼泪,“老师好欣慰。”
那月笑眯眯地把他另一只手也抓过来按在自己的伤口上,随后上下打量了一下老师如今的模样,太宰也从善如流地随他看。
沙色风衣的下摆染着血,大方摊平在他眼底的那双手,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是按压什么东西后染上的痕迹,无可指摘的清俊面容上,鸢色眼睛的眼尾泛着浅红,乍一看还以为是流泪的红痕,但细心的人不难发现那抹红里面含着和那双手上的血一样的色泽。
总结一句就是,很有组织首领该有的那种疯子味道。
“这么说的话,还可以加个东西,”太宰对着兴致勃勃的弟子换了个姿势,表情也变成他过去在组织里威慑其他人时的那副,“这样,是不是就更有感觉了?”
“有是有,”那月欲言又止,“完全就是照搬了太宰首领的人设吧,老师,你这次要演的可是我诶。”
“但你不是也在扮演那个时候的我吗,那就没差别。”太宰反问,一锤定音,“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好的嘛,反正你那个叫琴酒的手下不会多问,这个状态还是挺能唬人的。”
感觉被内涵了的玩家很敷衍地嗯了两声:“你说是就是吧。”
他现在的心情其实很不错,跟老师见面后,这两个月如影随形的空虚感如潮水般褪去,他被老师故意锁在贫弱状态的身体正在慢慢恢复原状,虽然用无良老师的说法,这是他的惩罚到期了,才把力量还给他。
都无所谓,反正结论就是那月现在又有了玩家时期怎么作都不会出事的身体素质就对了,所以他和太宰治干脆就商量给红方演一个‘BOSS发现卡路亚脱离控制后,打伤其并试图在波本这个搭档面前将卡路亚杀死’的剧本。
托虚弱buff驱散的福,那月就算这个时候没有开着自己的异能力,光凭异能者的身体素质就足以让伤口不会继续恶化了,他的自愈能力本就很强,要是降谷零他们来得迟一点,说不定腿上的刀伤都要开始愈合了。
哪怕没有‘超再生’,他也当了这么七年医生眼中的医学奇迹不是?
这份剧本没有事先跟琴酒商量过,不过那月觉得那个人应该能很快搞懂情况,毕竟太宰治说的很对,他以前不是没用过老师的外表在组织里行动跟做任务,琴酒是认得这张脸的,估计会以为是他找来的替身吧。
某种意义上来说,好像也没错。
—
降谷零顺着琴酒发来的指示,绕过两条走廊后顺着安全出口往下走一层,接着在疑似库房的门外输入正确的密码,冷白色科技感十足的电梯门在他面前慢慢打开。
对于组织里这样打洞一般的设施,降谷零早已见怪不怪了,他也懒得吐槽别的什么,满心都聚焦在待会见到好友该做什么,以及警惕于为什么BOSS也在好友身边。
现任BOSS比先代还要神秘一些,好歹先代还隔着单面玻璃和他们这些代号成员接触过,而现任的情报就跟蒸发了一样,有些国外据点的底层甚至估计都还不知道BOSS更替的事情呢。
按对方这个谨小慎微的性格,这应该是一次试探,他大概率不会和那位BOSS正面见到,想也知道那位不可能这么轻易暴露身份给他吧?
至于试探的内容,无疑是因为被洗脑的卡路亚在前段时间除去琴酒跟贝尔摩德外,在组织里唯独和他这个搭档的相处时间最多,BOSS和A肯定会从他身上入手寻找答案。
电梯抵达目的地后发出清亮的嘀声,降谷零迈出电梯门,心情有些沉重。
Aka是知道他们身份的,万一BOSS靠洗脑发现了这件事,那他最好的结局就是被逼叛逃回到公安。
可是那样,距离他们要救出好友的目标也会越来越远。
这样的想法在他谨慎地敲响面前的门,却发现回应自己的声音并不属于好友后暂时消失了。
降谷零打开了面前的门,血腥味扑鼻而来,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正对着门口,似乎目的就是等着他的青年。
对方有一双鸢色的眼睛,在冷白的灯光下隐隐泛着红,那身沙色风衣染着血迹,而对他伸出的手掌心更是像刚离开凶杀案现场一样,还有未干的血珠沿着那双漂亮的手滴落在雪白的地面上。
“你终于来了,还以为你会迫不及待想看到我呢,波本,”青年似笑非笑地说道,违和感萦绕在降谷零心头,“过来吧,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从记忆中搜刮出针对这张脸的信息,降谷零想起自己和卡路亚的第一次见面,在杀死那个远山家前家主的宴会上,卡路亚就是易容成这副模样,出现在他的面前的。
所以说,好友怎么又易容成这个模样了,难道是BOSS的要求?
降谷零心底一软,他当时就在那个人身上看到了好友的影子,还怀疑是卡路亚故意演出来钓他鱼的,现在想来,那个明明真的就是——
他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抬头看去的时候,发话的黑发青年侧过了身,将身后挡住的景象露在了他面前。
降谷零顿时僵在了原地。
端坐在纯白色房间正中央那张椅子上的男人垂着头,左腕被手铐固定在了椅子的扶手上,黑色发丝在脸侧滑落,遮挡住大半张脸,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隐约的血红涂抹在那张脸上。
这个人穿着一件他不久前还在手机监控里看到过的衬衫,肩上披着宽大的黑色风衣,降谷零不用多费劲就认出风衣的主人是琴酒,而那件衬衫的腹部被一大片令人遍体生寒的赤色染上,大腿上的黑色布料虽然不明显,却也能看出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斑驳深色痕迹。
“抬头。”穿着沙色风衣的青年笑眯眯地对椅子上的人命令道。
于是降谷零看见了一张出现在七年记忆里所有美好片段中的面容——属于他的挚友。
被铐住的才是赤江那月的话,那么,用着卡路亚用过的那张脸的男人是谁?两个从来没被他们重叠在一起的名字,在这时浮现于他的脑海之中。
A就是先代去世后,继承了组织的新任BOSS。卧底先生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同时,也是将他的友人视为所有物的,黑暗本身。
“这幅景象,真是胜过百亿名画,”*本该说初次见面的A、或说是那位先生,看着他的眼睛慢悠悠地开口道,“你觉得呢,安室君?”
—
江户川柯南低头看了看地图导航,又抬头看了眼车站站牌上的标记,陷入沉默。
“乱步先生,你确定我们要坐这辆公车吗?”他弱弱地说道。
坐在长椅上乐此不疲地去踩地上光斑的青年嗯了一声,又拆开了身边的那包薯片,开始咔嚓咔嚓快乐地啃起零食来。
小侦探张了张嘴,眼镜反光了一瞬间,还是没忍住拆穿道:“可是这里的几趟车,都是从千叶往外面开的。”
自娱自乐中的江户川乱步顿了顿,转头理直气壮地看着小孩:“那又怎么样,这种没用的常识为什么我要知道?”
“不是常识的问题啊,我们……我们这很明显就是迷路了吧!”
“名侦探是不会迷路的,”乱步义正辞严地辩解,想了一会儿又补充道,“不过你是为什么觉得我认识千叶的路啊,我是横滨人哦?”
江户川柯南震惊:“不是乱步先生你说带我去找那月哥的吗!”
今天刚到这个世界的乱步毫不心虚:“我确实知道那月酱在哪里,这又用不着我知道过去的路,很难理解嘛,笨蛋。”
也就是说他们前面难道一直在绕圈圈吗?
柯南不敢相信地看向青年,对方在他心中的可靠侦探形象随着薯片的喀嚓声一起碎掉了。
哦,薯片还是他给乱步先生买的。
“……那我们还是先别乱走了,去找松田哥他们会和吧,”良久后,小侦探垂头丧气地说道,“但是他们肯定不会同意让现在外表是小学生的我去基地的。”
乱步睁眼看过来,想起自己在太宰旁边看到的那些东西,自信满满地拍了拍小孩肩膀:“不一定哦,我可是无所不能的名侦探!”
柯南将信将疑,说实话,半小时前他们开始赶路的时候这位名侦探也是这么说的,然而就这么半小时的路,连他这个小学生都不觉得有多累,乱步先生居然要他停下来休息了五次。
他算是明白了,原来宫本老师的形象里,病弱这个设定的来源也是体力不好的乱步先生啊。
“你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吧,柯南,”直接喊小孩名字的侦探大人哼了一声,“算了,社长说,名侦探是不会跟小鬼计较的。”
听出对方在‘小鬼’二字上加了重音的柯南再次陷入沉默,胃疼地打开跟松田阵平的聊天界面,把他们的位置发了过去。
松田哥,你们再不过来的话,他对乱步先生的滤镜就要碎光了啊!
第二百零九章
降谷零觉得这个世界果真是该死的荒诞。
他是不是真的有乌鸦嘴的天赋?前脚还在想那天的人就是自家好友,后脚就发现原来还真不是,好友本人反而保持着千疮百孔的模样跟自己碰了个面。
“我和卡路亚只是任务搭档而已,”属于波本的那一面冷静地低着头,用全身的力气压制住喷薄欲出的怒火,滴水不漏地在回答后面加上一句询问,“你是哪位?以及我不太明白你说这句话的意思。”
骇人的气息从这个似乎就是BOSS本人的青年身上满溢而出,降谷零心下一紧,更加警觉的同时,忽然想起不小心对视上后看到的那双眼睛。
明明和好友作为宫本老师时的瞳色几乎一样,却给了他截然相反的感受,宫本晓的鸢色是温柔的,哪怕这是个枯败落叶所拥有的色彩,却能在那个大侦探身上焕发出新的生命力,他即便在思考什么恶作剧的计划,那双眼睛里都少不了一丝温度。
但是这个人的眼睛是死气沉沉的,降谷零在里面看不到任何事物,连自己的倒影都没有,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的人事物值得让对方将注意力为其停留。
可他也记得,刚才疑似A和BOSS的家伙把目光移到椅子上的友人身上时,那双眼睛里含着的情绪是不加掩饰的满意与爱意,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注视着一件仅属于自己的玩具。
太宰没有直接介绍自己的身份,而是意外爽快地透露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信息。
“作为一名合格的部下,你的眼神已经越界了,不过看在他的份上,我不会追究,”这位BOSS好像在他脸上看出了什么,轻笑一声说道,“至于你在想的东西,虽然很让我不爽,但把小红当做人偶占有的确实不是我哦。”
“先代的老首领从我这里抢走了我可爱的学生,还妄图利用组织研究了半个世纪的技术,将自己转移到这具接近完美的身体里复活,好重新做他的首领,达成那个令人作呕的永生计划。”
这段话的信息量有点大,降谷零觉得他得缓一缓,只是太宰怎么可能给他思考的机会,故意停顿一秒后就沉下语气开口:“我记得,组织里也有人怀疑过先代的死因,对吧?”
这是不用太宰去收集也能得知的情报,就好像森鸥外杀死血之□□的君主上位,而他明面上杀死森鸥外这位自己的老师上位一样。组织更替得这么轻易,本来就做不到所有人都对新任BOSS信服,哪怕他的弟子从他这里学到了很多东西,明面上已经不会有怀疑的声音了,私底下却不一定。
“没错,是我杀了他,用他追求禁忌而研究出来的那个药物,”青年低沉下来的声音里带着愉悦,“就在他的卧室里,亲手结束了他一百五十年的生命,然后伪造了遗嘱,把小红从他的手里抢了回来。”
“还没自我介绍吧,如你所想,”太宰治的笑容有些微妙,“我就是你们一直在寻找的A,也是组织的新任BOSS。”
椅子上的赤江那月十分安静,他在老师开始和好友对话演戏之后就把脑袋又低了回去,目的就是掩盖脸上有点扭曲的表情。
平时自己演这个模样的时候还没觉得,怎么太宰先生一模仿,看起来就这么奇怪啊,他平时做BOSS的时候真的很像个欠揍的变态吗?
他仔细一想,BOSS这个身份这下就真的跟A绑定在一起了,所以变态的其实不是他,是A才对。
那月奇妙地放松了下来。
降谷零与他相反,在听到这段话时就暗道不好,心底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想也知道,知道的东西太多非但没有好处,还会将他送进地狱,BOSS怎么可能毫无所求就这么直白地讲出自己篡位的事情?
只恐怕,对方要的东西,他给不起。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大脑不陷入混乱之中:“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只是个普通的情报人员而已……”
即便‘波本’再有野心,都不是个没脑子的家伙,这种情况下第一反应不会是激动于BOSS似乎对他很看重——他清楚地有了感觉,知道这个秘密的自己绝对无法全须全尾地离开这里了。
“还打算伪装下去吗,”那位先生脸上的笑淡了下来,直勾勾地盯住他的脸,“你,明明就是公安的卧底吧,Furuya(降谷)君。”
降谷零脑中一片空白,他没想到会在新任BOSS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你们是为什么会觉得,掌控着这孩子一切的我会不知道你的身份?连他的警校入学证明可都是我帮他申请的呢,”太宰治用最平静的口吻说着最让降谷零毛骨悚然的话,“我知道的,他还为了救你而死过了一次,对吗?”
赤江那月本人在后边越听越眼神漂移,降谷零则是无法反驳,他莫名想起好友不止说过一次的那句让他记忆犹新的话。
「没有人应该毫无理由地迎接死亡。」
如果面前这个组织的BOSS就是那月挂在口中的那位老师,对方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去教导注定要毫无理由地夺走他人生命的卡路亚,学会对他人的生命抱有敬畏?
太宰瞥了心虚的弟子一眼,慢悠悠地丢出后半句话,这也是他前面铺垫那么多的目的。
“没有把你的名字报上去就是为了找点有意思的事情做,现在看来我的判断没有出问题。看在你的工作能力很优秀的份上,不如干脆来帮我干活吧,叛逃公安,如何?”
那月不动声色地抽了抽嘴角,这一段情节刚才可没跟他说,撺掇这个在别的平行世界能说出国家是恋人的家伙背叛公安……破案了,太宰先生果然是在故意恐吓zero。
这句话听上去是在让降谷零当这个双面间谍,实际上,他们三人都心知肚明,降谷零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同意这个要求的。
所以那月才说老师是为难自家好友,可降谷零本人不知道,对他来说,BOSS似乎是认真的。
怪不得会把BOSS更替的真相对他和盘托出,原来这个代价就是他自己。
降谷零知道A有着和那月不相上下的催眠能力,更别说组织还有洗脑的技术,面前那个被铐在椅子上的友人就是先例,也就是说,无论他听完后答应与否,对方都不可能放过他了。
是带着组织首领的秘密下地狱还是为了活命选择投降,连这样极端的选择题他都无能为力。因为,在明确表现出想要他这个劳动力的那位先生眼中,哪怕自己坚定地拒绝,也无法凭个人的力量逃出这个地方。
他不可能背叛公安,即使是死。
“不要想着能以死了结,降谷君,你是个聪明人,”那位先生语气遗憾,“在库拉索身上放窃听器的人是你们吧?我想,你应该还没忘记小红说的那句话。”
降谷零捏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他怎么会忘记?对方明显是在用基地外面的松田他们来威胁他,以及宣称不会与老师为敌的那月,也成为了对方手中的筹码。
“我……”他哑着嗓子咬牙刚要发出声音,耳边就响起了金属撞击的哗啦声响。
赤江那月从窃听器那句话开始就猛抬头,不敢相信地盯着老师的背影。
什么玩意?石川那家伙身上有zero他们放的窃听器??啊?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说他家同期们把他刚才跟老师扯皮一样说的话,都听了个正着?
尤其是发现降谷零居然没有反驳的意思,直接默认了之后。
这个荒诞的世界!他在心里爆发了一声二十多年人生以来最脏的脏话,想法和降谷零最初不谋而合。
不是,太宰先生你知道有窃听器还不说,你图啥啊?就图看他热闹?
那月想着想着也默了,他记起这个无良老师还真的做得出单纯为了看他热闹于是当做窃听器不存在的行为,还别说他也忽然直球攻击,让对方陷入羞耻状态。
这绝对是老师的报复,那月颇为绝望地想。真狠啊,他现在已经开始和不久前的老师一样痛苦了。
这简直就像是伪装了多年现充的死宅,某天跟现充朋友们通话时不小心按倒了视频键,然后把整个房间里的二次元元素全都暴露得一干二净。这个比喻有些怪,但可以完美诠释那月如今内心的感受。
毕竟,他跟老师最不同的那点就是,他死要面子啊。
于是死要面子的赤江那月压抑着从小到大都很少出现的羞恼情绪,十分用力地抬起了那只被铐住的左手,敲在了座椅的金属扶手之上。
他跟太宰治没完!同样的,这个想法也和他的好友重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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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酒点了根烟,面色沉沉地靠在那扇通往地下基地的电梯门边。
“大哥,卡路亚到底是什么人啊,我们为什么要听他的差遣?”伏特加站在边上百思不得其解,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盘踞他内心已久的疑问。
组织的头号杀手呼出一口烟,他早就习惯了这个小弟智商不太高的事实,要不是伏特加跟了他有十年了,在默契度方面还算合手,又是个好用的工具人,他绝对会送出一颗子弹结束对方无意义的生命。
“没必要知道的事情上就收起你的好奇心,伏特加,我不会帮你收尸,”琴酒冷声说,“我暂时不想换个司机。”
伏特加识相地闭上了嘴。
他不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琴酒也不是第一次警告他了,但是真的很让人好奇啊,伏特加跟着大哥这么十年,连那位先生宠爱的贝尔摩德都没能得到大哥的好脸色,为什么卡路亚能做到抢大哥的风衣还不被一枪爆头?
难道真的跟传言中说的一样,大哥他喜欢卡路亚这一款的吗,或者是卡路亚喜欢大哥,所以催眠了……
‘咔哒’一声,琴酒的枪上了膛抵在了伏特加额前。
伏特加住了脑。
就在这时,他们脚底的地面猛烈地晃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