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完结章)】
他在等他,等到了一个极限,虽不至于为了一个小他六岁的男人去死,但他还是强撑到了一个顶点,才怀着极度失望的心情决定去把住在他肚子里已经有三个月的小生命打掉。
辜骁意识到这点时,人已经把一只拖鞋跑飞了,非周末的上海午后街头,车辆塞满道路,水泄不通,心急如焚的Alpha索性打开的士车门跳下,开着手机导航人工前进,熟透了的法国梧桐叶落雪似的往下飘,金色的叶片宛如一把把暗器飞刀,总是命中辜骁的眼角和面颊,仿佛故意要阻碍他迈向胜利的终点。
小马接完管家的电话才知道自己马上就能见到卢家的准姑爷了,这位背地里被家仆们骂了千百回的负心汉居然主动找上门来扬言要负责了,真是柳暗花明又匪夷所思。但是抬手一看表,指针已滑到三点三十五分,手术室的红灯已经亮起,一切迫在眉睫,怕是来不及了……
小马急得站起身来干跺脚,他没资格敲开手术室的门去喊停,只是想到少爷进去前脸上那死水无波的神情,就知道堕胎非他本愿,可眼见着肚子开始渐渐鼓起,气色开始慢慢衰败,再不解决掉这个没有父亲的胚胎,丢失生命的只会是母体。
命运弄人,早干什么去了,小马还没见到这位准姑爷,早已把人家祖辈儿十八代都好好问候过了。时间是最无情的东西,当它快走到五十分时,小马的那颗希冀之心也逐渐沉没下来,手术可能已经开始,少爷的肚子已在锋利的刀口下被划开,医生掏出他的生殖腔,然后割开囊袋,把里面丁点大的豆芽夹出来,血淋淋地扔进一旁的瓷盘里,一条未见人世的小生命就此戛然——
砰!
消防通道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一阵旋风刮过小马的面前,直冲手术室大门,那是一道高大而年轻的背影,穿着T恤裤衩,极其随意,脚上居然没穿鞋,是赤着脚跑来的。他拼命地狠拍着两扇沉重的金属大门,嘴里还大喊:“有人吗!请等一下!先不要做手术!开一下门!先开一下门——”
这也太像医闹了吧,小马慌里慌张地四处张望,生怕一群保安操着警棍要上来打人,他试图上前劝说:“那个……冷静一下……时间已经、已经过了……”
辜骁背对着他,闻言先是一僵,随后更加使劲儿地拍打大门,手术室的门迟迟不开,但后方的办公室里突然跑出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立马伸手喝止他:“你干什么!再闹就报警了!”
小马见有医生出来,忙赔着笑脸凑上去,急切地问道:“医生,医生,刚刚进去的那个做流产手术的病人怎么样了?能不能先停一下啊,这位、这位是孩子的父亲,他不同意这个手术。”
辜骁似乎已经魔怔了,他听不进别人的劝说,一心跟这扇门作对,已经开始尝试徒手掰铁门了,硬是想把自己的手指嵌到门缝里,学着大力水手一样干些违反物理学的事情。
医生见他愈发过分,忍不住冲上前搭住他的肩膀,呵斥:“你怎么回事啊小伙子,都说了手术终止了,你怎么还掰?要死啊,我们手术室的门都要被你扒烂了!”
“什么?”辜聋子没听懂他的话。
医生气急败坏告诉他,他们方才全副武装换上手术服,麻醉剂都举起来了,手术台上的人突然坐起来喊停,梦游似的低喃了一句“我还有事”,这不浪费一干医护人员的精力和感情么,好在病人全额付了费用,他不做手术医院也亏不了钱。
“所以,你别掰了,人都走了。”医生一字一顿地告诉辜骁,“病人从我们内部的员工通道走的,里面没人,你不信就跟我们进去看一眼。”
替Omega做堕胎手术一直饱受社会争议,金枫医院是民办的,骂声还少一些,但仍时不时有反堕胎组织跑进医院来拉横幅喊口号。医生们见这位病人及时反悔,说实在的,心里还有些庆幸。
手术台上空无一人,手术器具还整齐地搁在一旁没有启用,它们光洁无瑕,没有沾染鲜血,辜骁确认这一事实后,又是暂且松了口气,又是无比地后怕,他不知卢彦兮是害怕还是不舍,但他知道只要Omega还不愿躺上手术台,那自己就还有挽回的机会。
小马把卢彦兮的手机号给了辜骁,可惜打过去是关机。他说他还有事,他有什么事呢?走出医院大门,金秋的暖光穿过层层叠叠的高楼大厦,刺进辜骁的瞳仁里,他感到迷茫,偌大的上海,从何寻起?
在回卢家别墅的路上,辜骁接到了导师的电话,问他人呢,明早是毕设展览开幕,学生代表上台发表演讲,校领导也要来观摩。
“对不起,老师,我今天还在上海,可能赶不回来。”
导师在电话里恨铁不成钢地训斥了他一顿,生气地挂断了电话,辜骁是他的得意门生,也是他力荐给领导希望留校的好苗子。辜骁何尝不知导师的用心良苦,但就叫他这么回去,他根本做不到。
到了卢家别墅,不见兰珊,原来有太太组局海岛度假,她拂不了面子就应约去了。管家光叔被吩咐照应这位毛脚姑爷,老爷和太太自从少爷失去发情期后,一直就把他当成一个包袱,想找个接盘侠处理了。无奈折腾了近十年,少爷像一件瑕疵品,根本无人问津,好不容易得了陆大少青睐,没想到最后却因肚子里怀了别人的种而泡汤。好歹是个有志愿者证的Alpha,除了没钱,也是凑合。
光叔借了他一双旧鞋,又绞尽脑汁列举出卢彦兮会去的场所,画廊、咖啡厅、美术馆、郊野公园……辜骁遍寻一圈,找到半夜三更,一无所获。他在卢家别墅的大理石台阶上坐了半宿,任露珠打湿他的发。光叔早起浇花,陪他坐了会儿,告诉了他许多卢彦兮的旧事。
上海的晨曦如此和煦,辜骁却感觉很冷。
黄冕之打来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杭州,上午九点开幕式要开始了,老头子脸色一直臭着呢。辜骁听完他的叨叨,突然问:“你有陆时骞的号码吗?给我。”
他走投无路到什么地步?居然要去求一个曾经打断他双腿的情敌。黄冕之直呼他疯了,但也还是给了号码。辜骁以为陆时骞接了他电话后会毫不掩饰地冷嘲热讽一番,但结果更出人意料——那就是陆时骞根本不接电话。
【他可能不接陌生来电吧。】黄冕之猜测道。
自己在上海能耗多久?一天?一个星期?一个月?……或许卢彦兮又离开了上海,他是一条追寻自由的鲸鱼,分明向往大海,却为了自己,甘愿被囚禁于小池塘里。而自己却以池子太小容不下他这尊大佛为由拙劣地拒绝了他的献身。
如果当时在色达自己能再勇敢一点,再坚定一点,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坐上回杭州的高铁,这回买到了坐票,辜骁并不是打了退堂鼓,他是回去收拾行李,打算在上海打持久战了。黄冕之发消息告诉他,龙薇顶了他的岗替他去演讲了,代价是一顿满觉陇桂雨餐厅的1599RMB下午茶。辜骁回他一个好字表示感谢。
一夜未睡的他在回程的的士上睡了片刻,再睁眼时,他又在南山路上了,昨日打仗似的一天,仿佛黄粱一梦,如此地不真实,陆时骞或许没有订婚,卢彦兮或许没有怀孕,自己也没有傻兮兮地奔去上海约架。庄周梦蝶,似真似幻,他疲惫地走进校园,已是午时,教学楼间不见多少人影。
想到毕设展览已开,那还是去看一眼吧。
中国美院的毕设展颇有盛名,不少游客也会慕名前来。辜骁走进圆形大厅,大部分学生的作品都是靠墙而挂,只有各系导师钦点的作品会摆在中央醒目位置。他看见自己的十幅画架在一扇雕花木窗上,明明是油画,却处处透出中国古典气息,中西奇妙碰撞,使人不由得驻足欣赏。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在观赏自己的画,这是辜骁曾梦寐的画面,如今得以实现,他竟没有一丝的快慰。那些画里,皆是某个人的痕迹,他把自己对那人的爱和遗憾,都画了进去,呕心沥血,掏空心肺。
再惊艳绝伦的画,看够一时半刻便也醒了,围观的众人慢慢散去,当拨开层层迷雾,乌云背后的幸福线也终将显露。
有一人久久站在画前不肯移步,他身形瘦拓,穿着一件背后贴布的黑色棒球服,下着浅蓝色的牛仔裤,脚蹬一双经典款式的黑色帆布鞋,他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露出白皙干净的后颈,辜骁一眼便看到了他那如熟透石榴般的腺体在衣领间若隐若现。
唯有这人,痴迷地流连在辜骁的毕设作品前,也许他只是发呆,但表现得好像太爱这些画作了似的。辜骁不忍打扰他,只是尽可能放轻自己的脚步,猫儿般靠近,他越是接近,越是能嗅到这位单身Omega掺着苦味的香气,他并不快乐,这是他的信息素告诉辜骁的。
辜骁想给予他安慰,因此不顾场合地释放出过浓的Alpha信息素,这足够扰乱公共场合的秩序,四周的AO已察觉到不对,正左右张望始作俑者。伫立赏画的Omega比较迟钝吧,他本来对信息素就不敏感,近来更是钝到了一个极点。等他闻出周身怎么萦绕着一股过分熟悉浓郁的翠竹香气时,狩猎者已伏击在他身后,当他下意识想转身去察看时,一双轻柔且坚定的臂膀从身后环抱住了他——
“卢彦兮。”
有人如此怕他碎了似的这般喊他的名字,卢彦兮登时僵立住了,蓦地睁大的眼眶里,迅速积蓄起一层朦胧的水光。
“你来找我,我很——”
辜骁沙哑的嗓子刚开口,就被对方狠狠地打断:“谁来找你?!”
卢彦兮撑开双臂,挣脱辜骁的拥抱,像拼死钻出渔网的游鱼,反手便是一个猛推,将对方轰出自己的领地,辜骁不死心地还要来拉他的手,他一个急火攻心就抬手甩出了一记干脆的巴掌——
啪!
太脆了些,整个展览馆回荡着这记脆响,所有人傻了似的望过来看着他俩。
卢彦兮不知所措地团住自己方才逞凶的手掌,他已转过身来看到了背后人的模样,憔悴、落拓,眼睛下涂抹着深重的阴影,脸颊上复印着一份煞红的掌印。
“我……”他该道歉吗。
辜骁发现他面色青灰,唇上干裂出血,一双曾经最有灵气的明眸也只剩下泪与哀,他受苦了,受了太多失望和煎熬。
“还要打吗?”辜骁滚了滚干糙的喉咙,问他。
卢彦兮凝视着这张爱过恨过的脸,梦里转过千遍的容颜,嘴唇嗫嚅了一下,颤声道:“我……我打你干什么?我只是来杭州旅游,随便路过,进来……进来逛逛而已。”
“是吗,”辜骁见他倔强地昂着头,不肯输去半分气势,“那我带你逛一下我们学校吧。”
“不了,我这就走了。”卢彦兮不敢再看他,埋头就想往外走,“我还要去逛那什么、那什么……雷峰塔!”
辜骁马上去拉他的手:“吃个便饭再走?我们食堂味道挺好的。”
卢彦兮的手被他包进宽大温暖的掌心里,便是融化了一般,再也甩脱不掉,他的心不争气地软了一下:“……那、好吧。”
他不问他的伤势,他也不问他的婚期,分明是有过一段露水情缘的两人,装得好像异地友人意外相逢似的,虚假又虚伪。
二食堂的就餐高峰已经过去,辜骁打了两份饭,点了一碗梅菜扣肉,一盘糖醋里脊,一锅笋干老鸭煲,都是江浙沪人民的家常菜口味。卢彦兮埋头吃饭,不与他搭腔,其实他应下这顿饭时,已经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好蠢,说什么来旅游,太蹩脚的借口,辜骁会看不出来吗?
这漫长的两个月,他等够了,也知道了对方的绝情,事实清楚明了,那自己还腆着脸来妄图上演什么不了情,可笑透了。
“吃点肉,你太瘦了。”辜骁为他夹菜,还品头论足了一番,“瘦过头,有点脱相了。”
卢彦兮接过了这片诱人的五花肉,却感觉反胃,但他装作无事,一大口塞进了嘴,又忙填入米饭,企图混过舌尖味蕾。
“唔,好吃呢。”他笑得很假,只是嘴角拉了拉。
辜骁没怎么吃,一直给他夹菜,他照单全收,想着这不过是最后一顿散伙饭,何必闹得太难堪。之前他咄咄逼人,换不来人家的真心,如今他已经想开,一厢情愿的爱不如做一只转瞬即逝的夏蝉,且留过一首歌在世间便好。
饭后,他踩着辜骁引路的影子走出校门,南山路上的梧桐叶也落得厉害,但由于它们生在西湖边,总比上海的那些多了份古意的凄美。等的士时他捡了一片,塞到棒球服的口袋里,他想这次回去后,总该能毅然决然地躺上手术台,且不会再莫名地遗憾了吧。
和上次在重庆洪崖洞一样,辜骁拦了好久的车,最后还是打开APP叫到了一辆,卢彦兮看见绿头白身的的士停在路边,便走过去打开车门,矮身坐了进去,他全程没有看一眼辜骁,只是盯着前方。
“我走了,再见。”
他要把车门关上,手往里用力一拉,一只手突然卡进了车门缝里,要不是及时看见,他就要把这只曾经断过的手再次夹烂了。
“你干什么?!”卢彦兮歪头朝外看,有些怒气。
辜骁坚决地塞着那条胳膊,他掰着门缝,委身朝里看着卢彦兮,平静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慌张:“今天是你生日,生日快乐,卢彦兮。”
“什……”卢彦兮很惊讶,因为他并没有告诉过这个人,11月1日是自己的生日。
辜骁很小心地看着他:“我有一份生日礼物想送给你。”
拒收他人为自己准备的礼物,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因着自己的教养不允许,卢彦兮不得不再次钻出的士,跟师傅说了句不好意思。
“礼物在我的宿舍里,能陪我去拿一下吗?”
自己就是踏入森林陷阱的小红帽吧,明知前途未卜,还是跟着去了。中国美院的这个老校区占地不大,宿舍楼更是挨挤在一起,且每间的平方极小,甚至还保留着上下铺的格局。卢彦兮踏入辜骁的宿舍,一股陈腐气息很重的信息素味儿扑鼻而来,熏得他脸色一变,捂着嘴差些呕出午餐。
辜骁见他不对,忙拉开移门通风,四人寝如今就他和黄冕之住着,两个Alpha到底是粗犷些,收拾得不干净。
“可以闭眼吗?”辜骁挡在他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着他。
卢彦兮只能照做,他把眼闭起,感觉Alpha似乎凑很近来观察他,怕他弄虚作假似的。自己仍在依恋这片信息素的味道,这个认知使他感到悲哀。
“好了,请睁眼。”
卢彦兮把眼睛慢慢地打开,眼前竟出现了一副画架,上头搁着一幅一米长半米高的油画,这幅画很写实,区别于辜骁往常的画风,画的是一位美丽的裸体少女屈膝坐在一张窗框上,侧首眺望着远方,秀丽的黑色长发随风舞动,窗外有一条江河,一座高山,山顶有一座金色的庙宇。
若不是看见美女的胸膛平坦无凸起,卢彦兮还以为他画的是东方版维纳斯,再细看美女露出的半面尾椎,上头细致地描绘了半朵青莲。
卢彦兮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已经剪短的头发,似笑非笑地支吾着:“画的是我吗……哈哈、画得真好……”他再笑两声,泪就伴着笑滑落下来,“可惜,我已经把头发剪了,哈、哈哈……哪还有这么好看?谢谢、谢谢,费心了,画得真好……”
他自觉失态,忙抬手抹去扑簌簌的泪豆子,辜骁握拳忍耐着,看着他哭的样子,心被绞得稀烂:“你喜欢就好,你是我的……我的缪斯女神。”
“谢谢啊,给我这么高的评价。”卢彦兮抽动着鼻子,哭得有些体力不支,他想快些离开这个令他心慌意乱的狭小空间,“我要走了,时间太晚了,这画……劳烦你寄个速递到我家,我走了,拜拜。”
“等一下!”辜骁去拉他。
“我不想等了!”卢彦兮蓦地暴喝,他背对着辜骁,不敢回头,“我要走!你能不能干脆点放我走啊,辜骁?你磨磨唧唧像什么,小姑娘吗?!”
那只钳住他手腕的手并没有因此而退缩,反而收得更紧,这个言辞表达极度欠缺的Alpha被逼到了悬崖绝壁,他以为拿出这幅画来,就能够挽回他的Omega,没想到失算了。
“你不要走,卢彦兮。”
“当初是谁设局叫人掳我走的?不是你吗,辜骁?你不想标记我,还陪我做戏,真是为难你了,现在我很自觉,我用两条腿自己走出去,你不用怕了,我卢彦兮,短暂的下半辈子,不会赖上你的!”
说罢,他边用力去甩辜骁的手,边用另一只手去开门,就在他摸到门把手的那一刹,一股极其强劲的后拉力把他拖了回去,随后他整个人被吸附进一个庞大的信息素漩涡内,Alpha绝对命令性的信息素信号铺天盖地袭来!
辜骁把柔弱的Omega钳制在自己的怀里,他粗重地呼出一口气,逐步掌控了两人间对峙的节奏和话语权,他的两只手掌一起由上至下,蛇游至卢彦兮那微微鼓圆的腹部,从棒球服的下摆钻了进去,熨帖地包裹住像小皮球似的软肚皮。
Omega不可遏止地颤抖起来,只听见耳边有一道不容违抗的声音告诉他:“卢彦兮,我要标记你,我想做孩子的爸爸。”
他……知道了……?
卢彦兮说不清什么感觉,又是酸楚又是惊惧:“你怎么……?”
“我今天上午刚从上海回来,在你家台阶上坐了一夜,我等不到你,打算回来收拾点衣服再去上海……直到找到你为止。”辜骁已经感觉到卢彦兮站不住了,整个人瘫软在他怀里,“我想为我的自以为是向你道歉,我是一个懦夫,一个胆小鬼,一个自私的混蛋。”
卢彦兮再也无法自主地站立,他的信息素痴迷地拜倒在Alpha那汹涌的性张力下,在他快要埋没理智时,他终于呐喊出了最想说的话:“对!!!你是懦夫!胆小鬼!自私的混蛋!你只会叭叭地说,你有本事你就真的标记——啊……”
锐利的尖牙一瞬便刺破仅0.1毫米厚的表皮层,腺体里甜美的鲜血刹那便四溢奔涌,辜骁的獠牙再深一寸地咬下去,扎进敏感而娇嫩的神经系里,卢彦兮痛得目眦欲裂,张大嘴却喊不出话,他此刻真正像一只被雄狮咬断细弱脖颈的野鹿。
Alpha把自己的信息素凶猛地灌输进Omega的体内,就像开闸的上游洪流,霎时间便冲刷了下游所有的支流百骸,把天底下每一条溪流都刻上他自己的名字。卢彦兮被他咬完后,宛若撞死在礁石上的人鱼,整个人已经彻底软倒下去,意识不清。但Alpha已经打开了欲念的阀门,如果不吃饱喝足,那是万不会罢休。
辜骁的下铺常年铺着一张竹席,他和黄冕之把搬走室友的床铺当歇脚座位,如今这一米余宽的地方又能干回老本行了。原本咬了卢彦兮后,这完全标记就算成了,但辜骁无法抑制内心想要亲近和占有卢彦兮的欲望,他把Omega抬上铺,拉开棒球服的拉链,里头宽松的T恤早已遮不住Omega肚丘隆起的模样,他的腰身还是很窄,雪白而浑圆的腹部像是快要溢出盘子的半圆果冻。
辜骁跪趴着吻上他的肚皮,轻轻地啄了几口,很诚挚地用额头抵在肚上,嘶哑低语:“对不起,宝宝,对不起,宝贝。”
卢彦兮的下体已经湿透了,裤子变得很难脱,辜骁怕他硌得慌,把自己的T恤剥下来垫在他腰下。卢彦兮被这动静弄醒了,他泡在沁人心脾的竹香中,变得懒洋洋而心安。
“干嘛……?”他的情绪急剧变化着,从起初的低落和易怒,到被标记后的慵懒和娇气,“啊……好痒,别、别弄那里啊……呜……不要舔,不要舔那里……”
他的口头制止毫无效力,辜骁轻轻地含住他的阴茎头部,细致地抿了抿,卢彦兮爆出一声难耐的哭腔,他腹下一抽,便是射了出来,他用手捧住肚子,抽噎不止:“痛……宝宝……有坏蛋欺负你爸……”
辜骁忙吐出他的阴茎来,双手覆在他的手背上,紧张地检查着:“哪里痛?哪里……告诉我!”
卢彦兮收起一张哭脸,泪里带笑,拿脚蹬他:“你连怀孕的孕夫都不放过,辜骁,你个大混蛋!”
这才明白他在玩笑自己,辜骁也不恼,只是俯身上前去亲吻他的嘴角:“我想进去,轻轻地弄一次,可以吗?”
“你还想重重地弄?想顶开我的生殖腔,和宝宝聊一聊吗?”卢彦兮余怒未消,他憋了两个月的火还没泄完呢,纵然全身发软,淫水横流,嘴上不想饶人,“你知不知道昨天,我差一点就……算了,我舍不得宝宝走,所以我还是厚着脸皮来找你了,我怎么就这么犯贱呢。”
辜骁自知理亏,他没有卢彦兮勇敢,虽然他是一个人人称颂的Alpha志愿者,但他在这个敢爱敢恨的Omega面前,实在是自惭形秽。
“我不会再逃避了,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你真够狡猾的,你咬了我,还要说这种场面话,我说我不给,你肯放我走吗?”卢彦兮嘲笑他,用手掐住他的脸颊肉,“辜骁,你以后不再是小弟弟了,你是我的老公了,知道吗?”
“知道了。”辜骁老老实实地被他捏着,咧着嘴道,“老……老婆。”
后来,初出茅庐的新手爸爸还是隔着生殖腔的一层壁膜,和刚成型的宝宝进行了亲密交流,阴茎顶开湿软紧致的肉道时,可怜的新手妈妈哭得梨花带雨,他没料到这个“轻轻地”根本就是一场骗局。
翌日他醒来时,懒散地翻了个身,忽的手心触到一团硬邦邦的东西,摸起来一看,竟是一张折叠起来的卡片,他迷瞪着眼费力地去捋平,发现这件东西他再熟悉不过,是那张人见人夸、呼风唤雨的志愿者证。
黄冕之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他昨晚去龙薇那里过夜了,结果哼着歌刚蹦进宿舍,就看见卢彦兮半掩在被子里,愣愣地看着他。
“小、小卢哥?!”他惊呼,随即目光稍微下移,看见了不该看的画面,“我去,非礼勿视、非礼勿闻!朋友妻不可欺!我撤也——”
一个平凡的早晨,卢彦兮在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突然成了黄冕之的“朋友妻”,竟是忍不住低头偷笑了起来。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