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夜探
晚上是红怡馆生意最好的时候,前半夜整条花街都很热闹,到了后半夜,小姐们便各自在闺房里陪着自己的客人。我收拾完大堂处的剩菜剩饭,回到厨房,只剩下苏夜还在洗碗筷。
我进到厨房里屋,换了衣服便出来,坐在门口系上草鞋,苏夜从水里将手捞出来,边拿布巾擦着手,边走过来道:“我换下衣服跟你一块去吧。”
“不用,我很快就回来。”我起身,绑好缠在手臂上的绳子,整理下袖口便朝门外走去。
“那毕竟是太子府,我有点不放心。”苏夜凝起眉。
“若是我们一起去,厨房没人看守,被总管事知道,我们就会失去这个藏身处。”我回头解释了一句,而我还没打算马上离开这里。
“那你小心!”苏夜不再坚持,嘱咐了一句。
“恩!”我点头应了一声,翻墙出了红怡馆,此时的花街上除了一排排的红灯笼外,也已渺无人烟。
太子府在城东那边,花街在城西,我一路过来,街上满是通缉令,有我的,也有先前的两姐弟。不过画像上的是我以前涂着蜡黄油的模样,在叶煌身边后,我便没再涂过蜡黄油了,现在我即使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也不会被人认出来,当然不能让徐良碰到,不过徐良既然知道我真正的样子却为何没有说呢?
我到太子府附近时,远远便看见太子府依旧灯火通明,门口有三拨护卫,一队护卫守在门口,两外两队则是同时绕着太子府四周围墙巡视。
我在西墙这边,我待巡视过西墙的守卫向东墙那边走去,同时另外一队还没过来时,纵身一跃,上了墙垣,正要进太子府的大院,却见大院中有好几个守卫在站岗,我蹲趴在墙垣上,将整个大院扫视了一方,找到了一处死角,我抽出绳子,朝太子府中殿方向甩出并拉直,身体跟着飞跃而出……
太子府并不好闯,可以说是重兵把守,不过对我来说却比毒庄好进多了,我在太子府转了一圈,找到了太子所住的宫殿,应该就是前面的中殿。
我躲在花圃中,听着中殿里隐约传出的打骂声,有些奇怪,正要躲过去瞧个究竟,中殿的大门开了。
两个侍仆打扮的人抬着一个血人出来,那人衣服上有鞭痕,应该是被人用鞭子狠狠抽过的,看样子已经被打死了。
那两人已经走远,我趁机飞身跃至中殿的屋檐处,下到一间无人的房间,我越窗而入,这才发现此处是一间寝屋,而隔壁就是刚才我听到打骂声音的房间,我仰头环视一圈房梁,纵身跃了上去,顺着房梁,我摸到了隔壁房间的通风小孔。
我屏住呼吸,小心地从通风小孔往那个屋子瞧过去。
看屋里的摆设,该是太子的书房,我听到一个女人的惨叫,不由怔了一下,透过通风小孔,我视线转到声音的来处,地上有个女子,身上几乎不着片屡,躺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女子的背上满是鞭痕。
鞭打女子的是坐在主座上的一个华服男子,应该就是当今的太子了,太子并没有起身,坐在主座上,拿着一根粗又长,还带刺的马鞭,一直狠命地甩在地上女子的身上,太子嘴里还骂着,“孤让你装,你们个个都跟孤作对,恨不得孤早死,告诉你们,孤不会死,孤绝对不会把太子之位让给你们。”
那女子早已不叫,不知是昏厥过去,还是已经被打死了,太子大概是打累了,停下来喘着气。
“太子殿下,莫动了肝火,保重身体才是。”屋里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
我看过去,是一个约莫四旬的男子。
“废物,全是一群废物。”太子扔掉了手中的鞭子,开始将桌上的东西乱砸,而我终于也看出点端倪来,这位太子殿下似乎脚不太方便,更可能是整个下半身都不遂。
旁边的侍从见太子不再鞭打,便立即叫人抬走屋里的尸体,同时迅速收拾地上的血迹,太子阴沉着脸,显然刚才是在发脾气。
“甄卿,你说他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跟孤抢位子,当初孤看他可怜,收留他,如今倒好,养了一只白眼狼,他现在势力大了,居然敢开始跟孤叫板了,以为有三大家为他做撑腰,他就能把孤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做梦!”太子说得有些狠厉,眼里闪着恶毒的目光。
“殿下息怒,从这次事来看,十王爷绝对是个心机深沉,又极懂得驽驭权术之人,我们非但不好控制十王爷,搞不好还会被他反制,不得不防啊。”被太子唤作甄卿的男子道。
太子看了四旬男子一眼,郑重道:“那依甄卿的意思?”
“依臣看来,十王爷最近之所以如此积极插手朝政,除了有鹤、季、辰这三大家支持外,最重要的一点,握有初庆三分之一兵权的百里墨程,也是十王爷的人。反而我们这边经过此事,势力被打压了不少,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这段时间,我们可以试着以静制动,先让皇上把气消了再说。”
“以静制动,甄卿真要孤关在这里思过一个月?”太子明显不高兴。
“如今我们处处受制,不如此做,怕……”
“好了,孤知道了。”太子摆摆手,心情仍然不好。
“委屈殿下了,时候不早了,臣先请退了。”
太子点头让那人离开,过了一会儿,又让侍从叫进来一人。
我透过通风孔看过去,是个武夫装扮的人,太子问了对方一些军务上的事,我以为今晚不会有收获,正想离开之际,听到太子问话了,“‘大盗鬼器’可有消息了?”
“属下该死,还未有消息,不过属下刚得到消息,这大盗鬼器,还有一个同伙。”那人跪在太子面前,低着头道。
“那还愣着干什么,为什么不把人给孤抓过来逼出‘大盗鬼器’”。太子怒吼起来,拿起桌上的砚台朝跪在他面前的人狠狠砸了过去。
那人不躲不闪,额头被砸得头破血流,依然恭谨道:“回禀殿下,属下已经在派人全力追捕了。”
“一群废物,连一个小孩你们都抓不到,孤养着你们有什么用?”太子气急败坏。
“属下该死!”
“那两姐弟呢,找的如何了?”太子调整下自己的气息,冷冷问道。
跪在地上的人一声不吭,身体却已经有些颤抖了,太子大声道:“说话啊,哑巴了。”
“属下该死!”那人连续磕了好几个响头,额头中央还青了一块,太子看都不看一眼,无情道:“来人呐,把这没用的废物给孤剁成肉酱拿去池塘喂鱼。”
“殿下饶命啊,求殿下开恩呐,属下已经查到一点线索了,很快就会抓到那两姐弟,请殿下再给属下一次机会,一定抓到大盗鬼器和那两名姐弟,殿下开恩啊……”
我不由有些厌恶地皱眉,当今的皇帝暴政,这太子也如此残忍!
求饶的声音远去,太子伸手扫掉了桌上所有的东西,大骂:“可恶!孤绝对饶不了将孤害得如此的那两姐弟。”
这时从书房的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人,全身兜着黑衣袍,根本看不见脸,这人站到了太子面前。
太子似乎对来人很熟,颇为恭谨道:“先生,孤该怎么办,孤不想成为废人啊,如今孤还可用思过呆在家里休养,可一个月后,孤该怎么去朝堂,若是让父皇知道孤已经站不起了,父皇一定会废掉孤这个太子的,您一定要救救孤啊。”太子说得有些声泪俱下,一只手还使劲捶打自己的双腿。
“殿下,鄙人说过,唯有寒门的药人才可以让您的双腿恢复如初。”兜着黑斗篷的人操着厚重的声音道。
我有些吃惊,这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会知道寒门,以及药人的事?
“可是那些饭桶根本连药人的踪影都没找到,哪里去找寒门的药人啊,而且就算找到了,若是对方不肯治,孤岂不是要一辈子成为残废?”
黑袍人轻笑一声,道:“殿下,这寒门的药人要是您抓来了,只要他是活的,您享用一番,您这腿自然可好。而且寒门的药人一般都会挑选绝色女子或男子来炼,殿下享用的时候也不会反感。”
我愣在那边,震惊这黑袍人说的话。
太子一愣,惊讶道:“世上竟有如此妙人?可是寒门不是早在十几年前就没了吗?这药人……”
黑袍人点头道:“是啊,所以这世上寒门的药人只剩下一个了,就是当年天下第一美女寒门素馨妍——她的孩子!只要殿下找到这个人,不但可让殿下腿上的伤痊愈,而且药人的作用最大的是在解毒,以后若有谁想用毒害殿下,只要您身边有这个寒门的药人在,就无需再担心。”
太子听着,双眼露出贪婪的目光,道:“天下第一美女,那她的孩子也差不到哪里去,孤绝对要得到这个人,可是先生,那药人真的会是那个‘大盗鬼器’吗?”
“错不了,当年素馨妍下嫁鬼师‘万罗’,生下一名男婴,如今这男婴也该有十六岁了。‘大盗鬼器’也正好就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可要万一不是呢?”太子殿下有些担忧。
“请殿下尽管放心,我有很确切的消息能肯定他就是寒门的最后一个药人。”黑袍人不紧不慢道。
“好,好,先生,您可一定要帮孤啊,孤那些手下,个个都是废物,现在都半个月过去了,还一点消息也没有,您说大盗鬼器会不会离开京城了?”
“不会,鬼器‘摄魂’和‘龙心’还在京城,他不是专偷鬼器的大盗吗,既然没有拿到,为何会离开。”黑袍人摇头道。
“对啊,那孤派人去把鬼器找来,不就可以让‘大盗鬼器’现身了吗?”太子立即兴奋起来。
“殿下,此举不妥,三样鬼器中,鬼器‘龙心’您也知道大盗鬼器是不可能偷得到的,而鬼器‘摄魂’在毒庄叶煌手中,此人武功高深莫测,而且他跟大盗鬼器也有点仇怨,大盗似乎偷了他的鬼器‘简符’,甚至还掳走他的儿子。毒庄叶煌现在也在找他儿子,您派人过去只会打草惊蛇,而且这人虽然只是个江湖中人,但性格古怪,又是用毒高手,还是尽量不要招惹这些武林中人比较好。”
“这不行,那也不成,孤难道真在这里守株待兔?不行,孤那个十弟绝对不是省油的灯,孤不能坐以待毙啊。”太子有些急躁起来。
“倒也不是,殿下,唯今之计,正如刚才甄太傅所言,以静制动,不过我们倒是可以加大搜查力度,‘大盗鬼器’他能藏的地方定也是些混乱不堪的贼窝之类,只要多搜查这些地方,说不定能找到。”黑袍人建议道。
“先生说得有理,孤这就让人再彻底搜一次……”
我出了太子府,快速离开东城门,往城西飞跃而去。一路上想着刚才听到的事,那个黑袍人对我的事了解很多,还有鬼器龙心,太子和黑袍人明显知道在哪里,而且药人的事,黑袍人也清楚。
我看看天色,星空渐渐有些淡了,我眼睛不由撇到一个地方,白门!
等我发现时,自己已经走到了白门附近,想起叶煌就在白门里面,我不由停下来,站在那里,看着那座建筑,有些茫然。
云锐说叶煌病入膏肓,我怎么也不信,可是……
我潜入白门,来到叶煌之前在白门下榻的那座院落,有些发愣,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跑这里来了,说不定叶煌根本就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当我注意到门口叶煌的两名护卫时,心口不由狂跳起来,没由来地一阵紧张,叶煌还在这里住着!
我跃上树,避开门口的护卫,绕至叶煌房间的后窗处,屋里没点灯,我靠在窗户上听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动静,这才动手轻轻开了窗户,探身进了屋里。
我刚踏入屋中,迎面立即扑来一股浓重的药味,我不由一愣,轻轻关上窗户,我看向青纱帐后面的那张床,床上的人似乎睡得很沉,呼吸声很微弱,这确实是一个虚弱的病者才会有的呼吸,我心里莫名发颤,慢慢走向床边。
我在床头站定,伸出手,手不由有些抖,轻轻掀开青纱帐,往床上睡着的人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