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晚上十点的时候,舒岩冷着脸对许平川说:「我可不可以回去睡觉。」
许平川皱着眉头刚敷衍走一个凑过来的小0,他转过身对舒岩说:「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特意带你来这里开开眼的啊,舒岩你搞搞清楚啊你是个GAY,弯成回纹针的GAY,你有没有点当GAY的自觉啊?来到江州,你不来GAY吧还想怎样,还准备偷偷躲在柜子里暗戳戳地等老天爷给你派下一个真爱来吗?每天不要绷得那么紧,偶尔出来放松一下并不是犯罪啊弟弟!何况这里的口碑一直很好,你自己看看,这酒吧的环境,这装修设计,这来往顾客的品质,不说是江州最好的吧,至少算得上前列了。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舒岩,这酒吧的葡萄酒都是咱们公司供货的。」
舒岩有点诧异地说:「这个酒吧的酒居然是真的?」
许平川点点头:「洋酒那部分我不知道,毕竟和咱们不是一个路数的,但是葡萄酒确实是和我拿的,就冲着他们敢于拿真酒来卖这点,我们是不是就应该尊重这家酒吧?」
舒岩说:「你怎么搭上这条路子的,这供货量应该不小吧?」
许平川说:「量的话也就那样,做这行都是细水长流是吧,至于怎么拿下这个单子的,说来也是巧合。你还记得我大学时代的那个男朋友吧?」
舒岩说:「哪个?你男朋友太多了,你好歹给点提示啊。」
许平川:「就那个啊,就是那个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唉,算了,我找的都那样的,反正就是我的前男友吧,他也在江州工作,然后他和这酒吧的老板……」
舒岩:「也有一腿?」
许平川:「放屁,你等我说完啊!他啊和酒吧老板是亲戚,反正不是表弟就是堂弟吧,我也没弄明白。总之是他介绍我认识的,一来二去混得熟了,这边的酒就归我供了。另外这边有几个常客和我也很熟,他们时不时地也会要一些酒,不过我就一个人,不太忙得过来,但是又不能推掉,所以带你过来,大家认识一下,以后他们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找你。另外,我跟你说的WSET三级那个人,晚上也会过来。应该过一会儿就会到了。」
舒岩:「所以他也是个GAY?」
许平川说:「是的,也是个GAY。」
舒岩说:「许平川啊许平川你不是准备把全江州GAY圈的葡萄酒生意都据为己有吧?你是要组建一个全是GAY的品酒师组织吗?」
许平川说:「冤枉啊都是巧合啊再说有生意不做不是傻子吗?另外我严肃地说我并没有把我的酒庄定义为GAY的队伍,司机小张就是直男,纯的。」
舒岩挥挥手说:「随便吧随你高兴,反正你有认真做生意就行。」
许平川不满地说:「等你真的开始做这行了你就知道我有多努力多辛苦了。」
说话间,许平川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讲了几句,就从卡座上站起来,向着一边挥挥手,不一会儿,一个穿着正装的男人走了过来,他见到许平川打了个招呼,目光停在舒岩身上。
舒岩也站了起来,许平川拍着舒岩的肩膀对男人说:「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我同学,叫舒岩。舒岩,这是李林,那个我说的品酒师。」
舒岩有点紧张地伸出手,和对方握了握。对方个子中等,很瘦,穿着西服看起来很干练,他笑着说:「什么品酒师,混饭吃而已。舒先生才到,以后接触多了就知道了,不过是门营生。」
舒岩赶忙说叫他的名字就行了,以后还要跟着李先生多学习。李林摆摆手:「也叫我李林就好了,学习什么的都是玩笑话,咱们一起交流互通有无倒是可以。」
舒岩不知道这话怎么接,于是就挂着微笑看着李林,他想,笑总应该是没错的。
一晚上许平川和李林聊得欢快,不断地有熟客过来打招呼,大家嘻嘻哈哈的十分热闹,舒岩谁也不认识,就光点头微笑了,到后面脸都有点发僵,许平川嫌弃地叫他不要再笑了,看着极假,还不如就和平常一样挂着一张冷漠脸看着还舒服一些。
闹到了十二点,许平川表示舒岩今天第一天来,舟车劳顿,他们要先走一步,大家也没有挽留,都说下次再见,有大胆的直接说许平川我们看你都看腻了,下次来务必要带着这位小哥,我们看他可比看你顺眼。许平川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说对方移情别恋太快,之前还追着他喊小甜甜现在却叫人家牛夫人,周围人哈哈大笑,就算结束了这个话题。临走前许平川问李林什么时候去公司,李林说后天吧,星期三我有时间。许平川点点头,指着舒岩对李林说:「哥,你带带他,他第一次接触咱们这块,什么都不懂,要你费心了。」
李林笑了,拍拍许平川肩膀,轻声说:「你与我,不必客气。」
舒岩电光石火之间就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二天舒岩就跟随许平川到了酒庄。酒庄的位置选在一个闹中取静的地段,按道理说这附近的房价都是寸土寸金的,但是许平川说自己运气好,这套是在别人手里转租来的,原来的租户和房主签过长约,因为钱当初也是一次性付清的,所以价格本来就低,而租户这次资金出现了问题着急转出手套现,所以让许平川捡了这个便宜,用远远低于周边的价格租了下来,条件也是签几年,钱一次性到户。
许平川领着舒岩在酒庄外面站定,指着招牌说:「这可是我全部家当都压在这里了,我现在一穷二白,别人的梦想我不知道,我的梦想是跟我卡里的所有钞票一样重了。」
舒岩说:「可以了你这个富二代,我钞票都没有,所以我连梦想都不配有。」
许平川看着舒岩带着微笑的脸轻声:「你的梦想值得一张火车票钱。」
舒岩低下头,摸进裤子口袋,拿出了那张皱巴巴的车票,他把车票展平,交到了许平川手上,郑重地说:「你说给我报销的,一会记得给我拿钱。」
许平川垮着一张脸接过车票:「就你这小气劲我开酒庄的还能差你一张车票钱。」
舒岩:「反正你记得给我报了就行,不过你这地方是挺好的,当初你自己找的吗?」
许平川乐着说:「哪能啊,正好圈子里有个朋友认识这边的人给我介绍的。」
舒岩无奈地看着许平川的脸想他到江州这两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许平川的酒庄面积不大,但是挑高很高,于是自己隔成了两层。上层用来办公,下层做成了常规酒庄的样子:酒柜,沙发,桌椅,只是有一面墙挂了几张相框,里面是一些富有设计感的酒标,一看就是许平川的收藏。
舒岩走过去仔细看了起来,除了像意大利、西班牙、美国、南非、智利等本来就喜欢在设计上放飞自我的酒标,居然还有一套木桐酒庄1945-2007的酒标照片。木桐作为法国具有代表性的传统名庄,在酒标设计上并不是像其他酒庄沿用老一代的酒标,木桐每年都会请著名设计师设计全新的酒标,所以光看酒标图案就可以判断出是哪一年的酒。
舒岩看得出神,很多酒,应该说绝大部分酒他只是听说过,并没有真的见过更不要说喝过,现在这些酒标挂在这里,就像是新世界的窗户,他可以趴着窗沿窥探一点墙那边的风光。但是舒岩知道,不止这样,远远不止,他现在已经站在了新世界的大门面前,只要他足够用力,就可以推开这扇门。
许平川是希望舒岩能尽快上手,现在里里外外其实都靠他一人,舒岩如果能够快点熟悉这个行业就能给他分担一部分工作上的压力。舒岩点点头,他也想多学一点东西,早点真正开始工作。
李林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上午十点。他今天换了一身休闲装,连帽衫配牛仔裤,看起来年轻清爽不少,但是脸的线条还是硬的,看着有点严肃。他熟门熟路地跟小张和小李打了招呼,然后走到许平川和舒岩这边,抬抬下巴笑着问许平川怎么今天没有出去跑业务。
许平川无奈地说:「这不就等你呢嘛。」
李林乐呵呵地走到沙发那里一屁股坐下去笑说:「你在等我?你哪次不是见到我就跑得比兔子还快。」
许平川脸上有点挂不住地说:「哪有这样的事情你这人就是多心,对了,那什么,这是舒岩,你昨天见过的。你好好带一带他,给他做个培训,就按照你那种私人培训的标准来。」
李林笑着看许平川,也不说话,就是那么笑着。
舒岩站在一边觉得气氛尴尬得不得了,许平川咳了一声,对舒岩说:「你去隔壁的超市帮我买一箱矿泉水来,店里没有了。」
舒岩巴不得这一声,赶紧答应着跑了。他去了隔壁超市,看见很多牌子的矿泉水,摸不准买哪个,就选了个贵的,刚想拿去结帐,就又想到酒庄里的两人应该是有事要谈的,这一时半会估计是谈不完,于是他又把矿泉水放下,在超市逛了起来,想着买一些零食带给同事去,毕竟第一天上班还是要有个好印象。
舒岩推着车在超市转了四圈以后,他觉得差不多可以回去了,再转下去这工作人员都要盯上自己了。他把东西都结好帐,拎着回到了酒庄,许平川和李林已经坐在沙发上喝酒了。
许平川见舒岩进来,赶忙招呼他一起坐,然后起身拿了个酒杯给他放在面前,李林从桌子上拿了一支酒给舒岩倒了一些,说尝尝这个酒,然后说说想法。
舒岩突然有点紧张,他想这是在做什么,考核吗?可是自己其实并不懂什么啊。
李林似乎看出了舒岩的不安,他笑着说:「这是我新拿来的样酒,你也帮忙试一下,看看品质怎么样,我们综合一下意见,再决定这款酒是拿还是不拿。」
舒岩用手指捏住杯脚先低头看了一下,然后靠近鼻子闻了闻,然后仰头喝了一小口,稍微感受了一下,又喝了一口,他微微皱眉,又闻了一下酒,随后,放下了杯子。
「怎么样?」李林也喝了一口自己杯中的酒,挑了一下眉毛。
「嗯……闻起来是水果香气,其中夹杂着一些花香,不过再闻的时候这个气味就淡了,刚入口的时候觉得酸涩平衡,但是几秒以后就觉得涩味明显偏重,咽进去以后涩感消失得很快,但是口腔中会有一点粗糙的感觉。」
「你写过品酒笔记?」李林问。
「没,我没有,但是我看过许平川写过。」舒岩老实回答。许平川虽然人看起来是一副不靠谱的样子,但是在校期间学习得还是很认真的。
「难怪,用词比较准确,顺序也很对,你对葡萄酒的感觉还是很敏锐的。很适合做这行。」李林拿起酒递给舒岩看。舒岩接过来发现这是一瓶意大利的酒,在瓶子的颈部有一圈粉红色的标签纸。
李林看了一下舒岩,又转过脸看着许平川。许平川马上接口说:「舒岩的确是我的同学,可是他和我不是一个学院的,他是学市场行销的。」
李林沉默了一下,然后又笑了他说:「怪不得你要我给他进行私人培训呢,我还想呢,既然是你同学,怎么会需要我来培训,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那他这个程度还是很好的,比教纯外行要容易得多。」
许平川说:「那就真的劳你费心了。」
李林:「不算什么,本来也是我的工作之一,只是你刚刚答应我的,不要忘记就好。」
许平川看了一眼舒岩,然后点点头。
舒岩看着两人的互动,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三人又稍微聊了几句,都说了一下对这个酒的意见。
李林问舒岩之前掌握的是不是都是法国那边的,舒岩表示是这样的,最熟悉的还是法国的名庄还有一些比较有名的产区,但是中级庄除了大热的几个,其他知道得就很少,只对意大利的一些出名的甜酒了解一些,其他国家就知道个大概而已。
李林说:「可以了,这个基础就算不错了,但是许平川这个酒庄主要还是做意大利酒的,所以要在短时间内把意大利的葡萄酒知识还有酒庄里的这些酒全部吃透。毕竟现在想靠名庄赚钱是完全不可能的,大家也不傻,名庄的酒都是明码标价,再说单价又高,谁会成批量地买回去呢,个人买买也就是单支,利润低得要命。真的赚钱的是那些价格适中的,有一点特色的,国内管道少的酒,再搭配适合跑量的低端入门款,这才能真正地打开市场。」
舒岩本身就是学销售的,对这种高中低价格的搭配还是很理解。至于葡萄酒知识本身,不得不说李林是个好老师。他在一个月内让舒岩充分掌握了葡萄酒的基本知识,从最基础的葡萄品种到冷门产区的小酒种,顺便还给舒岩讲了一些关于酒塞酒杯醒酒器等周边知识。
不过舒岩也知道,现在这些都是理论知识,真的要结合实践的话还是需要接触更多的酒,许平川的酒庄里除了主打的意大利酒以外,也有一些名庄酒,拉菲什么的肯定是要有的,拉图木桐也不在话下,看得出许平川在酒庄上还是下了功夫的。
舒岩这个月过得紧张而充实,每天晚上回到房间里,他都习惯再看一下李林给的教材,因为许平川希望他能在不久的将来也可以做一些培训授课的工作。
舒岩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他觉得就算再忙碌,至少心情是舒畅的,或者说是有那么一点奔头的。唯一有点问题的就是许平川经常夜不归宿。
舒岩知道许平川爱玩,大学时代他就算是行家老手,工作以后更是无所顾忌,许平川似乎很喜欢去那家酒吧,一星期总要去几次,多半晚上就不回来了。他也拉着舒岩去过,舒岩不是很习惯那个环境,和许平川玩得好的几个人倒是都挺随和,其中有个叫林立的,给舒岩留下很深的印象。
那人似乎人缘很不好,又似乎人缘很好。
说不好,是因为酒吧里经常有人揶揄他,说他是暴发户土大款。说好,是因为无论大家怎么说都还是爱围在他身边转悠,而且这人也不生气,一副说什么都随便的样子。
许平川说:「别看林立长相算不得上等,但是胜在脾气性格好,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和谁翻过脸,也开得起玩笑,又不算闹腾,人也正派工作也好,肖想他的人就从来没断过。虽说大家是GAY,好像天生道德缺失一样,其实骨子里和普通人能有多大差别?圈子再乱,还是愿意好好过日子的人更多一些,只是看你找得到找不到了。像林立这种,太适合当伴侣了,所以有心的都想追追看。不过这些人就是天真,看不出林立早被酒吧老板预定了,他俩还是大学同学呢,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正式宣布在一起,不过我看也是早晚的事情。」
舒岩听了以后觉得许平川还是挺明白的怎么到自己身上就乱套了,他说:「许平川啊你也说了还是找个伴侣比较好,你怎么就不找呢。」
许平川反驳说:「谁说我没找啊,我这不是没碰上吗?伴侣没找到之前就不许我先找个情人啊?再说那些连情人也算不上,炮友,只是炮友,你懂吗?倒是你,你的生理问题解决没有?要不要我帮你?或者我帮你选选,看能不能给你介绍介绍?实在不行了,还是那句话,要不就我亲自上阵吧,心理障碍我想如果后入的话,我还是能克服的……」
舒岩让许平川有多远滚多远,马上消失在他的世界,许平川倒是听话,立刻跑出去鬼混,留舒岩一个人在房间里。
舒岩起身去洗澡的时候想起今天司机小张也不在,他自从交了女朋友就基本不回来住了。
舒岩想真好啊,全世界的人都有了性生活,除了自己。
所以他决定来一次自力更生。
在雾气蒸腾的浴室里,他靠在墙砖上发呆,手里还都是白浊的液体,他有点后悔了。舒岩洗好后便懊恼地倒在了自己的床上,他忽然觉得有些事情,真的挺难放下的。
他只要一闭眼想起那种事情,耳边就会响起A先生低沉的充满磁性的声音,他在叫宝贝。舒岩以为自己早已忘了这些,白天的忙碌夜晚的刻苦让他没有精力去回想一些事情,每天他都是抱着书睡着的,许平川惊诧于他的用功,而舒岩则嘲笑自己的懦弱。
懦弱到没有勇气面对,懦弱到没有勇气遗忘,甚至懦弱到没有勇气气愤。
他其实挺想生气的。
他当时就想问问对方到底怎么想的,如果心底的那个人真的不能忘记,那么就把这个人好好地埋藏在心底,不要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拿出来给别人看。
何况这个别人……这个别人还喜欢你。
这样自私,这样残忍,舒岩难道不应该生气吗?
可是舒岩更多的感受只有疼,心疼得要命,好像平白被人挖去了一块,他想去要回来,可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怕那人不还他。
可怕那人还不出来。
所以只能捂着伤口等着那块愈合。
他想总是能好的吧,只是时间长短问题。
然后他又想到,那人的心,也被挖去了一块吧,应该是一大块,要不然怎么十年了,还没有长好。
这样一想,舒岩又可怜起对方来,他想终归还是对方更疼了些,虽然那疼不是为了自己。
算了,还是不要了,就等着自己长好吧,不麻烦人家了。
舒岩躺在床上,用被子罩住头,全世界一片黑暗,他在黑暗的世界里睁着眼,等着天亮。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舒岩发现许平川已经回来了,他正坐在床上发呆。
舒岩说:「你这是才睡醒啊还是正要睡?」
许平川转过头看着舒岩,然后偏头想了一想,他说:「你这个问题问得好,按道理说我应该是才睡醒的,但是显然现在不是,可我的主观意愿是很想马上睡的,但是想到我还有工作……」
「你就睡不着?」
「不,就更想睡觉了。」许平川盯着舒岩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严肃地问:「舒岩,你有西装吗?」
舒岩摇摇头,他之前的单位对着装没有要求,他也就没有买过西服。
许平川说:「今天是星期一,咱们正好休息,我看这样好了,你呢睡个回笼觉,我呢,睡个正式觉,睡醒以后咱俩去逛街怎么样,你该买身西服了,毕竟我们是要穿的。」
舒岩想到穿西服就意味着工作正式开始不免有点激动,他说:「你的意思是我要有任务了吗?是不是要我跑店铺货什么的?」
许平川说:「不急不急,先来陪老板睡觉,老板高兴了,自然会赏你饭吃。」
舒岩冷漠地看着许平川,也不说话,许平川自觉没啥意思,就摸摸自己的鼻子继续说道:「之前有个散客,林立介绍的,总是三五支的买点酒来喝喝,这次他开了一家休闲西餐厅,想要我们供酒,因为这家是新开的,菜品我简单看了一下资料也不是那种很正式的,所以这单想交给你来做,从选酒到订下酒单,和后续的供货。不过你放心,头两次我会带你去的,后面的就需要你自己跟进,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可以问我也可以问李林,你觉得怎么样呢?」
舒岩听完愣了一会,然后突然站起来,走到许平川床前,一把掀开许平川的被子,吓得许平川捂着胸口大喊:「你要干嘛!」
舒岩弯腰捡起许平川扔在地上的裤子砸在许平川身上,然后大声说:「睡什么睡!起来陪我去买衣服!」
舒岩走进这家餐厅之前心情真是糟透了。
今天一早他和许平川就带好了资料,准备来这家还没有营业的餐厅和负责人谈一谈酒单的事情。
许平川看了一下餐厅地址,发现开车去的话太近,走着去的话太远,附近又没有太近的公交地铁,许平川表示这样的选址是要等着倒闭的节奏吗?
最后两人借了小李的电动车一路骑到了餐厅附近。
本来两个大男人骑个女士小电动车就够让人烦躁的了,舒岩坐在后面,手腿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合适,结果才出来一会儿就开始刮大风,这风大得好似要把人吹上天,舒岩只能一路都把头埋在许平川后背上,眼都睁不开。好在酒庄去餐厅路程不长,电动车突突了一会儿也就到了。
两人在离餐厅还有半站地的地方下了车,然后穿着一身西服推着电动车站在马路边,那样子活像是等客户看房的房产仲介。
舒岩问:「为什么不骑到餐厅门口去?」
许平川说:「那样多不好看。咱们好歹是葡萄酒专业人士,然后骑个小绵羊就出来谈生意?这要是被客户看见肯定会质疑我们的专业能力。」
舒岩说:「那现在是要怎么样?」
许平川看了看周围,发现一个足浴店门口停了很多电动车,他说:「咱们也把车放那边,然后走路去餐厅。」
舒岩听了觉得也没有其他没办法,于是他就跟着许平川去放车。
结果刚走到那边就发现此足浴店非彼足浴店:大白天的大门关着,两边都严严实实地拉着落地窗帘,只在靠左边的玻璃窗那里留了一道空隙。里面隐约藏着几个娇笑的女人和白花花的大腿。
舒岩和许平川锁车的那点时间,女人还不断地和他们招手,活像盘丝洞的女妖精要吃唐僧肉。两人老脸一红,没出息地落荒而逃。
舒岩第一次觉得当GAY当成这样真是丢人。
走了大概十五分钟,就看见了餐厅的招牌:Ursky。
舒岩想就是这儿了,职业生涯的起点就在这里,他不免紧张起来。
他侧过脸看见餐厅落地窗上自己的倒影:被风吹乱的头发,坐车时弄皱的下摆,还有那张瘦削的脸,看着没有一样是合人心意。
舒岩想:糟糕。为什么总是这样,好像从小到大总会有这样的事情出现。期待一场远行,然后就下了一场大雨;想看一部电影,到了店里却发现买不到电影票;干脆躲回家睡觉,妈妈总会出现在你面前,而且她从不敲门。
舒岩想算了算了,就这样吧,因为这第一次总算是来了,虽然不完美,但是毕竟还是来了。
他对着倒影咧嘴一笑,好的,笑起来还是挺好看的。舒岩给自己打气,这只是一个开始,后面会越来越值得期待。
许平川站在那边看着舒岩顾影自怜不耐烦地催促:「这位美少年,看得差不多没啊?差不多就得了啊,赶紧进去,别让人家等我们太久。」
舒岩听得脸红了起来,他赶紧收回目光,理理身上的衣服就跟着许平川进了店门。
迎面的吧台里有个穿黑衣的小帅哥在摆放写推荐菜品的小黑板,他看见许平川和舒岩走进来,笑着说了一声:「抱歉店里还没正式营业,具体营业时间会在决定好以后贴在门口的,现在暂时不接受客人,实在不好意思。」
许平川也笑着回道:「我们不是来吃饭的,我们是来找你们经理,安远安经理在吗?我们和他约好今天来谈一下随菜的酒单的。」
「啊!」小帅哥打了一个响指:「了解!我以为你们要中午到呢,现在,我看看啊,才十点半不到,还很早嘛。安远还没来,不过也快了,你们进来等吧?坐在吸烟区可以吗?不过现在没有客人,所以也不会有其他人吸烟。」
许平川说:「当然可以了,这样我就也能放心地来一根了。」
小帅哥抿着嘴笑把舒岩他们带到左手边的一排沙发那里,舒岩走过去的时候,发现墙上有一大幅手绘,他不禁站住仔细观看起来。
整面墙壁的向日葵田,昏黄的颜色,似乎有蓝天,又似乎不能叫蓝天,舒岩不懂画,他想这应该是黄昏。向日葵的远处似乎有人骑着一匹马,画得太简单,舒岩只能靠猜。
舒岩看着这幅明显是西方绘画风格的墙绘却不禁想起了中国「古道西风瘦马」的词句,他不禁挂上了微笑,他想这就是传说中的艺术是相通?或者只是自己这个外行人的穿凿附会?
「画得很好笑?」一个低沉的声音出现在了舒岩的右手边。
舒岩一瞬间觉得身体僵直,这声音虽然没有电流的加持而显得略有不同,可是好像,太像了。
舒岩慢慢地转过头,看着和他并排而立的男人。
这人很高,宽肩膀,不是精瘦的身材,看着有点壮的样子,就像是那种在学校里会打篮球或者排球之类的男生。
可是这人算不得男生了,他的气质一看就是个男人,有点成熟的男人。
他此时也转过头看着舒岩,表情有点严肃。舒岩想难道是自己的笑惹恼了这个人?
「安远,你来啦?!」许平川站起来忙走过来笑着和眼前的人打招呼,他伸出手和对方握了握手,然后跟舒岩说:「这就是安经理,这家餐厅的老板。」
舒岩赶忙也伸出手,对方看了他一下然后把手伸过来握在了一起,舒岩瞬间感觉这人手好大,把自己的手握得严密。
「我叫舒岩。」舒岩笑着说。
「安远。」这人也笑了一下,右边的脸颊上有个浅浅的酒窝。
许平川拍着安远的肩膀和安远说:「这就是我电话里和你说的,我大学同学,也是我们酒庄新来的品酒师,你这边的酒单就交给他了,你看行不行?」
安远挑眉笑说:「我无所谓的,只要专业就好。去那边,咱们坐下来谈吧。」
三人来到之前许平川坐的位置,刚坐定,吧台的小帅哥就走了过来。他笑着问大家喝点什么。
安远问:「现在有什么?」
小帅哥耸耸肩膀说:「什么都没有。」
舒岩忍不住笑了,安远抬头继续问小帅哥:「什么都没有你过来问什么?」
小帅哥理所当然地说:「隔壁的星巴克有啊,我去给你们买回来。」
于是三人笑着要了各自喜欢的饮料,小帅哥记下来就跑出了店里。
「不好意思啊,因为离正式营业还有点时间,所以东西还没有备好,比如咖啡吧,现在只有咖啡机还没有选好咖啡豆。对了,许先生那边有什么朋友做咖啡这块的,方便的话可以介绍我认识一下。」安远这人似乎很喜欢笑,他说话的时候总是笑着的,酒窝一闪一闪的,看着挺随和。
舒岩甚至开始怀疑刚刚他那张对着自己严肃的脸是不曾存在过的,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好啊,没问题,说来正好,有个朋友最近正在弄咖啡这方面的东西,就是听他说都是自己手工烘焙,不知道量能不能跟上,原料什么的似乎选得不错,品种也不算少,不过真的讲起来我也是不懂的,回头我把联系方式给你,你们自己聊好了。」许平川迅速地在自己的圈子里划拉了一下人,想起有一对儿很爱小资调调的GAY正是搞咖啡的,一个顺水人情,再便宜没有的事情了。
「不过关于葡萄酒这方面,安先生有什么想法?」许平川把谈话拉回正题。
这时候小帅哥也买了咖啡回来,给他们都一一放好,舒岩点头轻声说了一句:「谢谢。」抬眼就看见安远在看着自己,目光接触的一刹那,对方向他一笑,又别开了脸,去看许平川。
「我的想法么,我也不懂酒,这个你是知道的,之前你帮我选的酒都还挺不错的,我就想着选几款酒可以配菜,虽然我们主要做西式简餐,但是一点酒还是必要的,另外我还想弄一些酒只做单饮那种,供客人小酌,至于具体到哪种是要劳烦你们帮我选一选的,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这个周六的晚上会找一些朋友过来试菜,毕竟最后的菜单也没有完全定下来,如果方便的话,想请你们二位过来一起吃吃看,帮我参谋参谋,然后我们根据定下来的菜品,决定酒单,你们觉得怎么样?」
舒岩听着安远的话,觉得这人看起来虽然不像那种很精明的人,但是在这生意上面却是不糊涂,应该说是很上心。
许平川听完则是满口答应,说:「这样做很好,到时候一定会过来。」
安远也表现得很满意的样子,说着请你们多指点这类话,总之两人你来我往地打了一会太极拳,全是场面话,句句不走心。
舒岩在一旁安静地喝咖啡,他其实也想说点什么,毕竟就这样干巴巴地坐着也是挺尴尬的,可是他也不知道能说点什么,总是插不进话去。另外之前许平川介绍自己时说自己是品酒师,舒岩很心虚,他想许平川的谎话怎么张嘴就来,就他这样只接受过一个月强化训练的人,怎么衬得起品酒师的名号?这安先生要是不懂酒还就罢了,要是明白些的,说多了便会露馅吧,到时候不是丢人丢大了。
「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许平川站起来歉意地点了一下头,随后就走向了另一边,不一会就消失在视线里。
此时舒岩拿着咖啡有点紧张,他不太敢看坐在对面的安远,于是只能转过头装作欣赏墙绘的样子。
「舒先生,看你总在看那幅画?是觉得哪里奇怪?」安远先出声搭话。
舒岩不得不把头扭过来,强迫自己看着对方作答,他说:「这画不奇怪,一点也不,而且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说完这话,舒岩见对方的脸收起了笑容又恢复了严肃,于是更加紧张起来,他忙解释道:「我刚刚不是在笑这幅画,而是在笑我自己的一些想法。」
他赶忙把当时所想细细地和安远说了一下。
说的时候舒岩觉得自己很傻,他是来做业务的,现在却像是被老师提问的孩子,不安而又小心翼翼地回答着老师的问题,而且他总会害怕这答案不是老师心里正确的那个。
好在安远听了他的话,眉头就松弛了下来,旋即他又笑了,他说:「舒先生挺有意思的,想得挺好,其实这画大概也就是舒先生想的意思。」
舒岩有点糊涂,他想我什么意思?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意思。
舒岩只是觉得这画有点……有点悲伤?
说不上来,舒岩看着安远的笑脸,心想只要这位老师满意就行了,毕竟安先生笑起来还是好看的。
「舒先生一直是做这行的吗?」
「嗯?」舒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话题转换得有点快。
「就是葡萄酒这块儿,品酒师,舒先生做了很久吗?」
舒岩觉得这人果然还是精明的,自己都没怎么说话,对方就看出了端倪。
他犹豫着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可这本不应该是需要犹豫的问题。
舒岩想要不然还是应承下来,酒庄有这样一单生意不容易,要是因为自己资历这块不够格让人家直接退单也太说不过去了,可是细想想,谎话要是被对方发现,似乎更不好。
「舒先生?」
「嗯?啊……对不起,刚刚稍微想了一点事情,真的对不起,另外您叫我舒岩就可以了。品酒师的话……」
「舒岩的品酒师也做了几年了。」许平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笑着对安远点了点头,替舒岩接过话说:「舒岩是我大学同学,也是农大的,他毕业以后一直从事这方面的工作,只是之前专注于培训这块,现在来我这边才开始做这些工作。」
许平川谎话说得坦然,舒岩看着他顶着那张笑脸说出这样的话,简直无地自容。
「对于我们工作人员的专业性,您大可放心,而且您这边我也会一直跟进的。」
安远笑着摆摆手说:「不要误会,我没有不放心,只是和舒先生闲聊而已,舒先生也不要见怪,我没有其他意思。」
舒岩赶紧点点头,他被许平川那番话说得脸有点红。
但是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红着脸笑着说:「安先生太客气了,都说是闲聊了,不必在意的。」
话虽如此,安远还是和舒岩许平川客气了几句,许平川自然是应对自如,舒岩只能立在一边假笑。
终于安远的一个电话让这场会面画上了句点。手机铃声响起,安远说声抱歉,就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舒岩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看着对方拿出手机接电话的样子,不禁有点想起了A先生。只是单听声音的话,安先生真的是太像了。
可是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声音差不多的人更是大有人在,就比如A先生本身的声音就和第一次通话的那个人非常像,但是A先生说过自己是上班族,平日抱怨起来也是骂甲方骂得多,这似乎和餐厅经营者这个定位不是太像。
但是就算安远不是A先生,也不妨碍舒岩的想像,舒岩想A先生接电话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呢?是不是就和安先生这样,站得笔直,像一棵树。
安远接完电话,就匆匆走过来抱歉地说:「有点急事要处理,可能要先走一步,今天并没有好好招待两位,特别遗憾,周六请二位务必要来。」
许平川忙答应了下来,说自己和舒岩也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正好也要告辞的,总之一番话下来就一个中心思想:咱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散了吧。
出了餐厅的门,舒岩拒绝和许平川去足浴店门口取车,舒岩说:「反正安先生也开车走了,看不见咱俩,你赶紧取了车过来接我。」
许平川咬着牙说:「你这个没良心的!只能同甘不能共苦!还一口一个安先生的,别当我没看见你的眼神,你那点小心思瞒不过我。」
舒岩皱眉:「什么眼神?什么小心思?你不要张嘴胡说。」
许平川冷笑:「我胡说?咱们就说你平时吧那张嘴也算可以的,你看看你今天,安静如鸡,眼神闪躲,身子又绷得僵直,你说说你紧张什么呢?肯定是动了点不可言说的想法。」
舒岩红着脸说:「扯淡,你这是基者见基。」
许平川拉过舒岩的胳膊,拽着他和自己一起往前走,舒岩反抗地甩了几下,终究没有许平川力气大,只能被他拖着走,许平川边走边说:「唐僧去西天取经还配四个徒弟呢,你就好意思让我一人去那种虎狼之地拿电动车?你呢乖乖地和我走,我有好话告诉你。我跟你说,这安远啊你就别惦记了,他啊,是个直男。」
舒岩诧异地说:「你怎么知道他是直男的你跟人家表白被拒绝了?」
「嘿,我倒是想呢。」许平川乐呵呵地说:「安远这个样子你也看见,身高,长相,身材,气质,哪一点不是圈子里最受欢迎的那种?虽然看着有那么一点糙,但是架不住有男人味儿,如果我不是确定他是直男,我还能留他到今天,我早把他办了。」
「就你?」舒岩看着许平川的身板,许平川是纤长型,虽高却不壮。
「他办我也行啊。我可以改当0.5的!」许平川说起这些放松自如就跟谈论天气一样,「其实我之前也疑惑的,你知道的,GAY么,都有雷达,扫同类一扫一个准,哦,忘了,你不一样,你的雷达坏了。哎,你别生气啊,我接着跟你说啊,我其实觉得他有点,有点是的,但是我也不确定。可是我那天给他去送酒,很晚了,大概晚上九十点钟吧,是个女的开的门,熟门熟路地招呼我进去。然后你知道安远家其实离GAY吧挺近的,我早上从酒吧出来的时候,一大早哦,就看见这个女的从安远家的那个楼栋里出来,然后去买早饭,你说说看,这不是同居是什么?而且我还不止一次看见这个女人早上出来,有次我还看见安远开车送她,所以咯,女朋友是一定的。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三种事情不能做吧?我再和你说一遍,记住了,撩直男,当小三,不戴套,这三样,永不能做。」
舒岩听后觉得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敷衍地说:「知道了,你管好你自己下半身就行了。」
许平川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着舒岩,他皱着眉说:「舒岩,你老实和我说,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其实你这次来,我就觉得你有点不对劲,白天倒是还好,可是晚上你总是发呆,我经常看见你捧着书走神,我想你肯定是有事,以我常年多次的恋爱经验来看,你肯定是春心萌动了。」
舒岩看着许平川,这个相交多年的好友,这个时刻都关心他的人,他忽然觉得好像没有什么是不能和他说的。
「我好像是有个喜欢的人。」
「什么叫好像?!你是不确定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他吗?」
舒岩想不是,不是不确定,他比谁都确定,只是这个人,他只存在电话里。
没有了那张手机卡,舒岩连对方是不是真实存在过都不清楚了。
舒岩想起在某一个夜里,他下定决心来到江州,他当时想不管结果如何,给自己一个机会,即使他们永不会相遇,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至少,他与他同在一片天空下,他不再只存在于夜晚的电话中,他存在于他生活的某个角落里,也许下一刻,就能在路上偶遇。
但是现在舒岩却发现,这个世界这么大,我上哪里和你偶遇。
「所以,你有喜欢的人了?」
「嗯……」
「所以,你喜欢的这个人你们没有见过面?」
「嗯……」
「所以,你们一直就凭电话联系?」
「嗯……」
「所以,他的一切现实中的资讯你都不知道?」
「嗯……」
「所以,你来江州也是因为他?」
「你别问了行不行?!」
舒岩觉得自己告诉许平川这个事就是一个傻逼行为,许平川的问题就像凌迟一样,把自己千刀万剐。
许平川哄着说:「你别生气啊,我也没有恶意是不是,我就是想问问清楚。」
舒岩说:「那你现在清楚了吗?」
许平川想了想说:「能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舒岩烦躁地点点头,反正都这样了,没什么不好说的。
「所以,你有没有和他说过,你喜欢他?」
「没有。」舒岩摇摇头,踢着脚下的石子,小声地说:「我没有说。我觉得说也没什么用。」
「你没说怎么知道有用没用。」
「我当然知道啊。」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舒岩站定,抬头看了一下白花花的太阳,刺眼得很,他说:「我知道他不喜欢我。」
许平川冷哼一声说:「按你这样说就奇怪了,你说他电话里对你很好,但是他有喜欢的人,那么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有喜欢的人的?他有没有骗过你?」
「没,没有。我一开始就知道的……只是……」
「只是你以为自己可以抽身事外,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但是慢慢地你陷进去了,开始在意,开始焦虑,开始喜欢是吗?」
舒岩说:「等等,我受不了你这个文青风格,你正常点说话。」
「你就说是不是吧。」
「哎。」舒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算是回答。
「那,他有没有可能,也陷进去呢?」
舒岩猛然扭过头看着许平川的脸
A先生有没有陷进去呢?他会不会有一点陷进去呢?一点点?会不会……
A先生喝醉的时候说自己喜欢他。
A先生喝醉的时候说他好想自己
A先生喝醉的时候说宝贝,陪陪我。
我也想陪你……可是你需要的不是我……
见舒岩突然安静了,许平川走过去拍了拍舒岩的肩膀:「我觉得喜欢还是要说的,『喜欢』这件事本身并不丢人。好好地说出来,别怕结果,如果你不说,你拥有的永远是最坏的结果。当然如果你觉得你现在这样也挺好,我也不反对,毕竟你挺喜欢这种有点自虐的情绪的。」
舒岩拍掉许平川的手说:「滚一边去,你才自虐,你快把频道换回来,我不适应你这种知心大姐姐的样子。」
许平川说:「行啊,你答应我个事情,我就不说你这事儿了。」
舒岩疑惑地看着许平川。
「你去足浴店门口把电动车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