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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正月初八, 年假结束。

第八十三章
正月初八, 年假结束。
无论是府衙还是军营,从今日起便都要恢复以往的运作。
一大早,马车的辘辘声停在了沧州府衙的门口。
秦纵跳下马, 钻进了楚霁的马车里。
楚霁昨日被黄钧等人呈上来的进言给气着了。
气不顺,自然就睡不好。
他干脆又拉着秦纵商量军营里的事情,直至深夜才入眠。
此刻正在马车里补眠。
秦纵小心地掀开车帘, 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带进了车外的冷风。
春风料峭,乍暖还寒。
楚霁被这冷风拂面,悠悠转醒。
“到了?”楚霁的声音还带着些刚睡醒的呢喃。
秦纵点点头,又将楚霁大氅领口处的风毛拢好。
他看着楚霁眼底的乌青, 默然片刻,还是沉声道:“若是谁敢再纠缠不休,我砍了他。”
楚霁见他一副要吃人的凶狠模样, 是又暖心又好笑。
他伸手捏了捏秦纵的耳朵, 调侃道:“小将军好生威风,这么操心呀。”
那可不嘛。
黄钧等人上书的缘由不是为了旁的。
正是为了楚霁年前任命班如为考工令一事。
女子为官,前所未闻。
楚霁的任命,一石激起千层浪。
当任命布告下达到沧州一众官员府上的时候,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认为楚霁在开玩笑, 亦或者是这布告弄错了。
女子?怎么可能!
可当他们再三确认, 得知这确为楚霁的政令,甚至上头方方正正地印着州牧大印时, 全都认为简直是荒谬绝伦。
原先是年节时候,众人不敢在这种时候给楚霁找不痛快, 这才让他清清静静地过了年。
可昨日, 班如都穿着特制的官服,堂而皇之地进出军器监了。
众人当即便坐不住了。
昨日的上书进言只是前奏。
今日是年后地方第一次议事, 众人少不得要为了此是同楚霁争个天翻地覆。
唯一叫楚霁欣慰的是,班如的丈夫赵恒并未上书发表异议。
还有眼前的小将军。
毫无条件,毫无保留地支持他所有的决定。
从无半点质疑。
“别担心,他们哪里敢同我闹?”楚霁心下软绵,笑着说道。
他言语温和,这是对着秦纵。
但他眉眼间却尽是睥睨,这是对着沧州属官。
这话倒不是假的。
楚霁平日里对着一众下属也是温文尔雅,温和有礼,赏罚分明,恩威并施。
可他毕竟握着整个沧州的兵权,当初收拾钱马二人时也那般雷厉风行。
余威未散,又民心甚高,积威极重。
整个沧州城里哪里有人敢真的和楚霁叫板?
秦纵自然也知道这些,可楚霁生气他便也生气,楚霁睡不好他就更生气了。
而且,那些人总是些什么“自古以来就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的车轱辘话,一群老顽固,没本事还爱瞎叫嚷,平白惹人心烦。
两人又在马车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眼瞧着秦纵回军营就要迟到了,楚霁才推了推赖着不肯走的秦小将军。
秦纵知道他就要回东郊大营了,但他还要在军营里待上半个月呢。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他这岂不是要二十一个春秋都看不见楚霁?
楚霁见秦纵还是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心下了然。
可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逗弄秦小将军了。
楚霁故意板起脸,好半晌都不说话,只是一双桃花眼在秦纵的脸上逡巡着。
多情的,又是严肃的。
秦纵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说错了话,他迟疑地问道:“是我脸上有东西吗?”
不应该啊。
因为要和楚霁一起出门,他起了个大早便开始收拾自己。
楚霁总是夸他好看,那他必须将这一优势发挥到最大。
然且,两人的官服不同,自然下不了功夫。但秦纵早就“贿赂”了纪安,此刻两人头上的玉冠可是一模一样的。
难道是这事被楚霁发现了?
秦纵有些心虚。
楚霁闻言,身子前倾,素白的食指挑起秦纵的下巴。
秦纵随着楚霁的靠近,渐渐屏住了呼吸。
此刻,明纸糊的车窗透出些暖煦的日光

光晕照射在楚霁的脸上,为他的无双姝色增添了几分神圣。
秦纵不敢呼吸,恐惊天上仙人。
下一秒,楚霁温软的唇瓣,落在了秦纵的那一截断眉上。
“啵”
药香萦绕。
转瞬即逝。
像是片羽毛在他的眉眼处轻扫。
又像是蝴蝶扑扇着翅膀,无意间落在小狗的鼻尖。
可下一刻,他又扑扇着翅膀离开,没有一丝的留恋。
秦纵想伸出手去挽留。
还未等他动作,一只手轻巧地弹了下他头顶的白玉冠。
秦纵被这轻飘飘的一下给弹得大脑一片空白。
楚霁扫了眼还呆愣着的秦纵,心情大好地下了马车。
果然只要“调戏”秦小将军一会儿,就又拥有无限力量去应付衙门里头的那群老顽固了。
纪安哪里有事情敢瞒着他?
第一次发现端倪,是他和秦纵一起去射箭那次。
两人不仅劲装同色同款,就连腰间的玉佩也是一对儿。
那块月纹的黄翡玉佩,是纪安推荐搭配的。
回过味来的楚霁自然想通了其中关窍。
果不其然,当晚他刚回房就收到了纪安的坦白。
不过,秦小将军这般费尽心思,他又岂能不纵容着?
秦纵呆呆地看着楚霁的背影。
待人都走进府衙了,目光也不肯收回。
回过神来的小狗此时才明白,蝴蝶全然知道他的心意,每一次的停留都是故意为之。
半晌后,秦纵才走下马车,骑着踏雪,往东郊大营去了。
昨夜楚霁睡不着,便叫了秦纵一起商议军营整编一事。
两人商议了大致的章程,只过了一夜,秦纵便有了完备的想法。
楚霁这般信任爱重,秦纵自然不能辜负。
东郊大营内,秦纵让人将踏雪带去马棚,径直提着银戟便走了进去。
远处士兵正在自行操练。
此时的沧州守军已然面貌一新。
不仅仅是因为这几个月的训练,更是因为年前同大阙的一战。
未饮过血的兵刃总是缺乏肃杀之气,正如那亮银戟远不如他现在手中的一柄,其相差的远不止锻造工艺。
一场真正的战役过后,这些人才成为了真正的士兵。
铁血之师。
演武台上,蒯民正和薛正对战着。
蒯信和于乌抱臂站在一旁,一边观战一边交流。
“将军来了。”于乌比之蒯信更敏锐,即使秦纵有意隐藏了脚步,也还是被他率先发现了。
秦纵见此,满意地点点头,也算是应了于乌的话。
蒯信也回过头来,一眼却瞧见了秦纵的银戟。
蒯信是个十足的武将性子,爱宝马,更爱神兵。
他两眼发光地看着那双耳的画杆方天戟。
若不是拿着这银戟的人是秦纵,蒯信几乎忍不住要上手去刷两下。
原先那柄亮银戟秦纵就宝贝得不行,不允许别人碰一下。
现如今换了这样的神兵,便是更不能了。
蒯信瞧着眼热,羡慕道:“将军的银戟瞧着着实不凡。”
他也想要一个。
瞧瞧这银戟,其刃极锋,重若千钧。
秦将军拿着它,就像是画里走出的战神一样。
谁知,秦纵听了这话,脸上有些许羞涩,羞涩里又带着几分得意,得意里满是藏不住的炫耀。
“你怎么知道这是主公特意为我打造的?”
蒯信闻言丝毫没有察觉出端倪,反而大喜过望。
原来是主公赠予的。
那就好办了!
他当即朝着秦纵一抱拳,感激道:“多谢将军告知。等休沐了,我也去找主公讨要一个。”
秦纵咬牙,真是郁猝极了!
于乌在一旁憋笑到肚子疼。
也就是蒯信这个心思单纯的还看不出、听不出了。
他年纪颇长,又是一路摸爬打滚上来的,自然九曲心思。
去年冬至,楚州牧在府里款待他们几人时,与秦将军之间的动作并未避讳着。
他猜得出。
世人皆道,男子之间的亲狎轻佻而无真情。
是贵族之间的腐烂颓靡。
可于乌只是稍有些震惊罢了,他确信两人皆为品行高洁之人。
只发乎于情,无关风月。
否则,秦将军年纪虽小,但做事却极为老成,丝毫看不见一丝稚气,又怎会有这样的时刻?
恰逢蒯民与薛正分出了胜负,两人跳下演武台,瞧见的就是此情此景。
薛正小小地用胳膊肘撞了下于乌,意在询问怎么了。
就连蒯民看了秦纵的黑脸后也极为好奇地凑到于乌旁边。
于乌悄悄地给两人复述了一番方才的事情。
甚至将秦纵说话时的神情学了个七八成。
若不是还记着秦纵是恩人之子,又是他最崇拜的将军,薛正几乎要笑得直不起腰。
蒯民闻言,愣怔稍许后便也摇头笑了起来。
大哥在回盐场之前,便将自己同主公还有秦小将军之间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看到大哥并未因爱消沉,反而有种破开枷锁的明朗,蒯民也放心不少。
而这一切,都有赖于秦小将军。
他不会认为是秦纵抢了大哥的,感情一事从没有先来后到之说。
大哥对主公的感情压抑太久,若不是有秦将军的刺激,还不知要憋到什么时候。
虽然结果并不如人意,但大哥至少勇敢地尝试了,日后并不会留下什么遗憾。
更别提秦纵后来的做法了。
蒯民心里是感激的。
于是,他走过去,毫不客气地敲了一下还在傻笑的蒯信,随后说道:“唯有将军,得主公偏爱。”
秦纵这下才气顺了些。
他将手中银戟一挥,端的是横扫千军如卷席。
“蒯信,随我上演武台。”
蒯信顿时垮着个脸。
又打不过,还要打。
而且蒯信本来仗着天生神力,只是使些蛮力便能轻易制服对手。
偏偏遇到个全能的秦纵。
就连臂力都被碾压了。
他不由得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家二哥,希望他这打小就聪明的二哥赶紧救救自己。
蒯民双肩一耸,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甚至脸上还带着不易察觉的看戏神情。
毕竟别的都不要紧,在秦小将军看来,主公那独一份儿的偏爱才是最重要的。
旁人都没有。
谁让蒯信神经极粗呢,竟然说让主公也送他一件兵器。
他们手中配备的兵器向来都是最好的,都不必说,过些日子主公一准让人送武器来。
何必与秦小将军去抢主公的“专宠”?
这傻孩子,纯属找揍。
蒯信见此,也只得苦哈哈地叹了一口气,随后拿起自己的长刀,与秦纵一同上了演武台。
一时之间,破空之声不绝于耳,铁器碰撞发出阵阵铮鸣。
秦纵勉强打了个酣畅淋漓,蒯信就惨多了,几乎是被蒯民和薛正扶下了演武台。
跳下演武台,筋骨活动开了,秦纵将四人召进了营帐。
四人见秦纵神情肃穆,便也收了玩闹心思,正色迈入营帐。
“春耕之后,便要征召新兵入伍。”秦纵道。
蒯民代表四人称是。
皇帝应允沧州可有守军八万一事,他们几人业已知晓。
能有这样的收获,全赖大人想出的计策。
那真是可着孙常侍一个人薅啊。

纵点点头,说道:“原先是人手不足,所以有些计划便搁浅了。但现在,我与大人商议决定,要求你们每人手底下有一支专精于一项的特种部队,有别于一般的步兵盾兵等。”
于乌想起了秦将军对他营中士兵的特殊指导。
是刺探消息和隐藏偷袭。
他眼前一亮:“末将手下可建一斥候营。”
秦纵闻言十分满意:“于乌说的很对,便按你说的做。”
“末将箭术尚可,可建一弓.弩营。”
蒯民倒不是反应地比于乌慢,只是他说话时稍迟疑了片刻。
其实,蒯民的箭术极佳。
当日利用箭矢将贯丘珪等人逼进山林之中,秦纵便是交由蒯民负责的。
只是,也正是因为这绝佳的箭术,楚霁的箭术便是蒯民教授的。
也不知,秦小将军知晓与否。
秦纵自然知晓,可这显然不是吃不吃醋的事情。
他可是楚霁心中最顾全大局的人!
蒯民的想法本就与他的计划相合,自然没什么好不同意的。
反正,以后能陪着楚霁一同打靶射箭的,只会有他,也只能有他。
很快,薛正和蒯信也各自找出了专长。
薛正领先锋营,为行军之时的先头部队。
蒯信领重兵营,人人皆配斩.马刀,代表着绝对力量的碾压。
而秦纵却是担子最重的。
除了他一直负责的骑兵营以外,还要遴选精兵,入火器营。
这一项,楚霁必须要交给秦纵才能放心。
秦纵这里一切顺利,楚霁那边的光景却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