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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大夫一边替他把脉一边问何槐,“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病成这样子?”

第八十八章

大夫一边替他把脉一边问何槐,“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病成这样子?”
“这我哪知道啊……”何槐想了想, “我看他鞋子不见了, 可能是他跑出去吹风把鞋子弄丢了。”

“你吹风会把鞋子扔了?”

“……”

急得智商不够用的何槐心想他说得也是, 但那他这情况是怎么回事儿?

鞋的事儿先不说,先把林梓救醒。

大夫医术着实高明,煎了药给林梓喝下后,他很快就清醒过来。

何槐着实松了口气,又眼巴巴问大夫, “大夫,你再好好给他看看吧,他总是生病发烧了。”

大夫不信邪又把脉,还是一切都好, 也没什么体弱体虚之兆。

“可能只是身体不好……”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可能只是体质不好, 你最好把他带回去好好照顾,仔细着修养——反正没什么大问题。”

“好!”

林梓拍拍何槐的肩膀, “都说了我没事儿, 只是近来太热,我把窗子打开吹了凉风才会如此。”

何槐将信将疑地接受了这个理由。

林梓先留在这里等抓药,他去给林梓买鞋, 林梓捧着手里的茶一点一点地品着,大夫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忍不住问他,“你鞋是怎么丢的?”

“……”

何槐很快把鞋买回来了,林梓盯着自己脚上的鞋, 心里不由自主想起昨晚被啃得鲜血淋漓的旧鞋,心里有点发怵。

何槐摸了摸他额头,“好像退了点烧,我带你回去休息一下吧。”

现在已是正午,林梓摸了摸肚子“我饿了,先吃饭。”

“对对,差点都忘了!”何槐一拍脑门,不好意思地说,“你瞧我这记性,嘿嘿。”

大夫说,“你们可以去左边那条街尾吃,那里有家汤面店,煮的鸡蛋面可好吃了,他家的卤蛋也很不错。”

“好。”

何槐带着林梓按大夫所言往街尾走去,很快找到那间面馆,从馆内坐满的人群就可以发现这间面馆的东西有多好吃了。

何槐看了看,拉着林梓往里面走去,里面有一桌只坐了一个人,是个青年,看上去愁眉苦脸的,林梓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那个倒霉的家伙身上居然有鬼气,这是哪结的鬼缘?

何槐也发现他不对劲,跟林梓对视了一眼,林梓细声问道,“公子,可否让我们拼个桌?公子?”

“啊?好……你们坐吧。”他好像在为什么事儿苦恼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碗里的面都坨了。

林梓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公子,回神。”

“啊?小公子有何事?”

“我瞧公子似乎心神不宁的样子,想问问公子这是怎么了嘛?”

他苦笑,“唉……我,这该怎么说呢?”

何槐起了兴趣,他倒了两杯水放他面前,“没事,公子尽管说就是。”

“这件事,还得从三个月前说起。”

三个月前,他搬来这个镇上读书,一个多月前,他来这里吃面,回去时,他看到路上居然有好几张银票,数额还不小,一两,三两、五两的都有,不过这些钱里面居然包着一张冥纸。

他没有在意,把冥纸扯下来,把钱全收走了。

林梓:“……”

他真是活该。

有的女孩子即将成亲就死于非命,家人就将钱包着冥纸扔在街上,等活人捡,捡到的人若是带回去了,过不了多少天就会死去成为女孩子的夫君。当然,若是女孩子的家人对捡到钱的那人不满意,可以出手阻止。林梓叹了口气,又将钱扔了回去。

果不其然,第二天他还想过去碰碰运气,结果在那地方遇到一个漂亮姑娘,那姑娘是真的很好看,她有一头漂亮黑发,用一根漂亮的簪子挽起来,剩下的撩到耳后面,露出少女纤细白皙的脖颈,姣好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动人心弦。

“你相信吗?我看她第一眼就爱上了她!”他激动地说。

何槐小声嘀咕,“那是因为人家好看,要是个丑八怪你跑还来不及!”

“庸俗!”书生批评道。

林梓充当和事佬,“对对,他庸俗,你继续说吧。”

“我们又见了几次,你知道吗,我见了她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我读那么多的书,却无法用言语描绘她的美貌。”

“那肯定是你没好好学。”

“胡……胡说八道!”

眼看他俩快要打起来了,林梓连忙劝阻,“行了行了,别吵,你继续说。”

“可是半个月前,她突然跟我说以后别去找她!你说这是为什么!我重来没做对不起她的事儿!”

“万一你做了,自己又不记得呢?”

“请问你可以闭嘴么!”

这不对呀!

林梓心想,接下来不应该是她提出与他成亲么?成了亲后七天之内她就可以把自己夫君带下去作伴了。

“唉,我好想见见她啊,”他痛苦地揪头发,“要真是我做错了什么,跟我说一下,我立即改。”

“这……”

“我都跟她说了要娶她了,这不是应该值得高兴么?为何还要狠心离开我?”

林梓说,“也许她就是因为这个离开你呢?”

她不想你丧命,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不可能!她都说想跟我相伴一生了!”

“可能是因为人家找了个更好的。”

“才不会!”他一拍桌子反驳道,“她喜欢的人只有我!没有其他人!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面馆里的人齐刷刷往这边看来。

林梓掩住脸,“好好好,你先从桌子上爬下来。”

他沮丧地说,“我真的很想她。”

林梓问他,“你想不想见她?”

“想。”

“别想了。”林梓把银票包冥币所意味的事儿讲给他听。

“你喜欢的那姑娘应该是个死人,早早离开人世,还未有婚嫁,所以她家人布下这局,想让你给她陪葬。”林梓轻声说,“但是那姑娘好像不愿有人为她送死,就拒绝了你。”

他低垂着脑袋,看着可怜极了,何槐又反过来安慰他,“你也别难过,可能人家看上你了,不忍让你送死呢,既然她希望你活着,那你就好好活着呗。”

“可是她说是想嫁给我的,既然她想嫁给我,那我就愿意娶她!”巨大的酸楚让心脏狠狠绞痛起来,眼泪迅速从眼眶里涌出,没出息地“啪嗒”一声掉在手背上。

他咬着牙,强迫自己不要哭出声。

看来这家伙对自己还蛮有自信,他跟林梓一块混了快一年都不敢确定他愿意嫁自己不……他跟人家姑娘不过半月就有这想法了。

不行,得把他这破念头打发掉。“你别想那么多,也许只是人家善良,就算人家还活着,也不一定愿意嫁你呢。”

“才不会呢,她要是活着……你们俩个混蛋胡说八道什么!你们说她死了就死了?人家肯定活得好好的!”反应过来,他恨不得把屁/股下坐的凳子顺起来往他俩头上砸!

林梓心想你要不是本想过她可能是死人,怎么还顺着他俩的思路想了那么多东西?

一屋子人都往这边看了,林梓双手掩面恨不得蹲墙角里,他俩的面也被端了过来,书生愤懑地瞪了他俩一眼,负手离去。

他没注意到林梓伸手在他衣摆处抓了一下。

夜深人静,他心不在焉读完最后一卷书,熄上灯睡觉。

他梦到自己在一片薄雾中,四处看了看,他瞧见前面隐隐约约有他心仪那姑娘的身影。

他连忙追过去,雾慢慢散去了,他赫然发现自己居然正在坟地上!

他吞了吞口水,但姑娘还在前面。

一咬牙,他豁出去了,快步走到姑娘面前,她相貌依旧温婉,心里的一点恐惧瞬间烟消云散。

只要她在这里,别说坟地了,刀山火海,十八层地狱他都能忍受。

“慧娘,这里太危险了,咱们快走吧。”

她面上微笑依旧,但又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急了,“怎么?你不想跟我回去?走吧走吧!咱们快走,你不是想嫁我么?咱们回去成亲还不好?”

她犹豫了一下,声音温婉,“那我这个样子你也喜欢么?”

他斩钉截铁,“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话音未落,她半张脸皮像是被撕扯过一般脱落下来,露出一团血肉模糊的肌肉纹理,她转转眼睛,两颗眼珠子像是没安好似的“啪”地滚出眼眶,空荡荡的眼眶向外淌着污血,隐隐约约透着一股尸体腐烂的恶臭……

“……啊啊啊!!!”

他惊恐地从床上滚下来。

拍了拍胸口,可吓死他了,还好只是梦。

梦里的慧娘突然变成那种可怕的样子可把他吓一跳,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

傍晚,他回过神,骤然发现自己又在那间面馆前,昨日的那俩家伙一人捧一杯茶慢悠悠地品着。

他颓然地走过去,坐他们身边,“我昨晚做了个很可怕的梦。”

林梓点点头,因为那梦是他捣鬼弄出来的,就是为了吓吓他,最好能打消他去找那鬼姑娘的念头。

“我梦到她变得很可怕。”

林梓点点头,这就对了就是要这种效果。

“但我还是忘不了她。”他沮丧地说,“我还是好想见她怎么办?”

林梓只能叹气。

痴儿。

何槐想了想,反正他们现在又不赶路,在这里留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那你去找她呀。”

这家伙不见棺材不落泪,必须带他去看清真相,林梓也表示同意,“对呀,既然喜欢她,那你去找她吧,到时你就知道她是生是死了。”

“我去哪里找呢?”

“你傻了吧。”何槐冷哼,“当然去你遇到她的地方找呀。”

林梓又给他出主意,“你记得那姑娘的容貌么?”

他斩钉截铁地说,“当然记得了!那么好看,我想忘都忘不掉。”

行吧。

“你会书画么?”

“这个我最擅长了!”

何槐说,“那你把她画下来吧,咱们带着画像去找,总比你晕头转向到处乱撞地好。”

“行行行!”

买来纸币,很快一张漂亮姑娘的画像就出现了,他绘画手艺真不错,看得出来他喜欢的那个姑娘是何等温婉好看。

何槐却说,“这画像可是咱们用来寻人的,要以实物为主,她长什么样你就该画什么样,你可别夹杂私心故意美化!”

书生不满抱怨,“我是那种人么?”

“你要是不是,背景里的花是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她身后还开有昙花?”

“……”

这家伙非要自欺欺人,林梓也没办法。

带着画像,他们到他捡到冥币的地方——也难怪他能捡到那些银票,那地方挺偏僻的,一般人根本不会从那里走。

他们带着画像到附近人家到处去找,都没人说认识这姑娘的,找了一整天也没结果。

林梓累得怀疑人生,他觉得那姑娘可能不是鬼,也许她从未出现过,一切都是这家伙,臆想出来的。

“不可能!”那家伙还不甘心,“咱们继续找吧,一定可以找到的!”

“行行行。”林梓不想理他的,甚至想要不半夜他跟何槐偷偷溜了算了,谁爱找谁找去!

“那就这样说好了啊!”

“好……”

第二日一大早他还是被那家伙拖了出去,今天去那地方左边的山里,何槐纳闷,“你去大山里面做什么?”

“我听说山沟里有个村子,咱们去那个村子里瞧瞧。”

林梓一听就脚疼,山沟里……那得爬多久啊!

自己马车不能动,何槐花了点钱租了俩马车过来,虐鬼也是闲着没事儿,非要凑热闹,林梓吓他说外面阳光太大,会把他晒得灰飞烟灭,他也不在乎。

毕竟是颛顼之子,与普通鬼还是不同的,何槐说多一鬼便多一份希望,找到人咱们就开溜,以后再也不凑热闹干这些事儿了……

到了山脚下,车夫驾着马车离去了,他们几个顶着大太阳爬山。

林梓觉得自己快要累死了,真的,刚往上爬他就生无可恋。

路不好走,蛇虫也多,何槐在前面探路,都打出好几条蛇出来了。

“休息一下吧。”眼看林梓喘息都不顺了,何槐让众人停下。

太阳虽然大,但好在山上风也大,长势正好的树也给他们留下一片阴凉。

“唔……”

丛林里突然响起一声痛苦呻吟,声音越来越大,都有哭嚎的意味了,林梓听得清清楚楚,但是书生无动于衷,何槐摁住他的手,“你在这里坐着,我过去瞧瞧。”

“别,我也去。”林梓坚决不同意,何槐拗不过他,嘱咐书生乖乖坐在这里,别乱跑,小心被老虎吃了……

书生嗤笑,“你们当我是小孩儿么?”

“如果你非要我们这样认为也不是不可以。”

“你!”

林梓拉着何槐,“你们别闹了,我俩……去如厕,我是说认真的,你千万不能乱跑,知道吗?”

他满不在乎,“去吧去吧,我又不是傻子……”

他俩只好过去了。

呻吟声出现在山沟里,他俩小心翼翼靠近那声音,赫然发现山沟里趴着一个浑身是针毛的怪物。

它看上去很痛苦,不断哭嚎着,身上都被自己抓得青青紫紫。

何槐惊讶地看着它,“这是……”

这东西林梓知道,“这是针毛鬼。”

这种鬼身上的毛非常坚硬锐利,一般人无法靠近他们。这些毛的特性是向内钻进他们的体内,向外射在他们身上。因此他们好比鹿中了毒箭般,非常惊怖,发狂乱奔。

它越嚎越痛苦,何槐都有些不忍心看,他扭过脸问林梓,“你可知道有什么解决的法子”

林梓摇摇头,“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它们会找些不干净的东西充饥。”

“不干净的东西?”

林梓点点头,“对。”

“毛毛虫算吗?”

何槐不知何时逮了知肥大的毛毛虫,身上色彩斑斓,身上绒毛又细又密,看得林梓鸡皮疙瘩都出来了,“你,你从哪找到的?”

“喏,就在上面的树上,”何槐示意他抬头看,“看到没有,树上还有好几条。”

“……”

他把树上的毛毛虫也抓了过来,一起放在它身边,过了一会儿它痛苦看上去减轻了不少,默默将毛毛虫吃了下去。

“多谢恩人。”

“没事没事,你没事儿就好,我们先走了。”

它叫住林梓,“哎,等一等,你们这是准备去哪里?”

林梓说,“我们找人呢。”

“敢问恩人要找谁?”

林梓耐心地把带的图给它看,“我们要找这个姑娘,但是一直都没找到,听说这个山沟有村子,便想碰碰运气。”

它盯着画像,瞪大了眼睛,“她不是慧娘么?”

何槐连连点头,“对对对,她就叫慧娘。你知道?”

“岂止是知道,简直太熟了!她小时候经常来山摘野果,我可是看着她长大的,也的确在那里村里。”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何槐高兴地说,“那太好了,你能带我们去找她么?”它却愣了一下,“你们找她做什么?她一个月前都死了。”

按书生说遇到她的时间,的确是这个时候,可是她这么年轻的一个姑娘,怎么就死了呢?

“她是怎么死的啊?”

它神色也暗淡下来,“从两个月前开始,她都没来山上摘野果了,我就偷偷去找她,我听说那些村民们碎嘴说她要嫁人了。”

“嫁人?”何槐都愣了,既然她要嫁人,那冥婚也该找她要嫁之人啊,她家人又过来找书生是为了什么。

“但是她嫁的那个……不是好人。”

“这怎么说?”

她被一乡绅瞧上了,她爹娘便把她许配给了比她打了四十多岁的胖乡绅,新婚前夜,她上吊自杀了。

何槐咬牙切齿,“真是……”

林梓说,“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咱们先找到她遗体再说——可否请你为我们带一下路呀?”

“求之不得。”

如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回去时书生还在抱怨,“何槐,林梓,你们跑哪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我还以为你们被老虎叼走了呢。”

“说什么呢,走吧。咱们快些赶路。”

“好。”

针毛鬼在前面带路,他俩走后面,毕竟是在这里住得久了,半个时辰后,便找到了村子。

指了指那姑娘的家所在位置,针毛鬼便离开了,林梓则带着书生他们敲门。

“来了来了。”开门的是个老婆婆,几个年轻人突然跑自家门口了,她有点愣,“请问几位是……”

书生那个二货还行礼跪拜,“岳母大人好。”

老婆婆一脸懵逼。

又把画卷打开,“小人与慧娘一见钟情,还请岳母大人成亲。”

“什……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挺直了背说,“小人与慧娘心意相通!”

“可是我闺女……一个多月前就去世了啊……”她眼眶一红,突然好像想起什么了,“你就是捡了钱的有缘人吧?”

脑中一片空白,书生差点要栽地上了。

林梓拉起书生,“可否让我们进去说?”

“请……请进。”

书生状况非常不好,林梓让他好好休息,他来打听慧娘的事,有什么重要消息他会跟书生说的。

家里还有个老伯,应该就是慧娘的爹爹了,他状况看上非常不好,看他们进来也没有多说什么。

“敢问婆婆,慧娘那是怎么回事儿?”

她叹息,“孽缘啊。”

跟针毛鬼说得差不多,有个五六十岁的胖乡绅看上慧娘了,他们二老当然不同意,他们就一个闺女,不能细养但也不能遭人糟蹋啊!

但那乡绅不是人,他派家丁堵他们家门口,硬是把慧娘抢走了,非要与她成亲,她不同意,但是一个小姑娘哪挣脱得过呢?

她能选择的只有死亡。

也许死亡对她来说还好一些,她是被逼死的,可以做怨鬼,就像林梓那天在狱中见到的那个怨鬼。

一般的鬼是没有脚,也没有影子的,个别有脚有影子的都是怨鬼,它们用灰飞烟灭的下场强行行走于人间,只为枉死的自己讨一个公道。

她还在梦中掐着仇人的脖子说,我好恨啊。

她可以拉着他为自己陪葬,但是那家伙偏偏有高人相助,说她是要拉着他下地狱,她是成亲前死的,他必须陪她完成这场婚礼。

乡绅不愿意,他才不想死,于是高人出了个主意,他下术迷惑了慧娘,又动手脚给她找新郎,希望她带着某个倒霉鬼完成冥婚。

也许是慧娘临时领悟了,才没害死书生。

言罢,林梓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说一声多谢。”

老婆婆泪流满面地说,“那个畜生还想鞭尸慧娘,我们没办法,只好把慧娘烧成灰……”

“莫要难过了,”林梓劝道,“若教慧娘看到了,她该有多难过啊。”

“可怜她到死都不能入土为安。”

“慧娘她会理解的。”

“……”

不知何时来这里的书生脸色惨败,“扑通”跪在老婆婆面前,“可否让我看看慧娘?我想去祭拜她,看一下就行。”

老伯扭过头,眼角浸泪,“过来吧,她在里面呢。”

他们三个外带一只虐鬼到了他们家族的祠堂,老伯离开时说,“没能保护她,是我这个做父亲的过错,唉……你们拜完了就走吧。”

供桌上布满了灰尘,上面有个香炉却是很干净。

何槐擦了擦供桌,把香炉拿过来看了看。

虽然旧了,但是说实话那香炉还挺好看的。

这尊炉的接口处,修胎精致平整,接口完全被铜箍所覆盖,上面细细雕着孔雀,孔雀伸长脖子,尾巴扬起,口吐一颗珠子。

里面的香灰不是很多。

那香灰也奇怪,本来是灰色,到了最后却成了灰白色。

他用手摸了摸,细腻又冰凉,粉末的触感。

那是骨灰。

林梓叫住他,“何槐,你别乱动。”

“啊……好。”何槐赶紧把骨灰推回去。

林梓蹲书生身边说,“这种事也没办法,你俩有缘无分,还是放弃吧。”

书生疲惫地说,“我是真的喜欢她。”

“我知道。”

“为什么我不早点遇到她呢?或者一开始我就不该贪图那便宜!若是一开始就不相遇该有多好……”

“那你后悔么?”

他抽噎着说,“我才不后悔呢,她那么好,我最喜欢她了……”

“这不就得了,起码你还记得她呀。”

你爱过她,你还记得她,你为她的死真心实意哭过。

这些不就够了啊。

虐鬼看得直摇头,“他真是可怜。”

林梓看了他一眼,“怎么说?”

“比死者更难过是是生者,死了便什么都不知道,而生者还需要从悲痛中走出来,你说他能走出来么?”

“一定可以的。”林梓低下头说,“时间可以掩埋一起,他会渐渐淡忘慧娘,认识更漂亮的姑娘,然后结婚生子,没有什么该被永远记住。”

他也一样,若是哪天他真的离开了人世,他相信何槐也能撑下去,他可以找个比自己更厉害有趣的伴侣,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可以。

果然自己还是很喜欢这个家伙的,所以希望他可以过得好一点,再好一点。

只是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这个,心里就莫名有些难过。

第八十九

林梓扳着手指头数了数,他们在这里着实停留太久, 现在确确实实是夏至了。

天气燥热地厉害, 在太阳底下走一遭便会晒掉一层皮, 呆在屋里又闷得慌,蚊子越来越多,一天下来,林梓身上愣是被叮了十多个包,身上抓了一道道红痕, 何槐看得愁眉苦脸,赶紧找了些药膏给他敷上,又摘了些薄荷叶捣碎,将薄荷汁水滴在他的洗澡水里, 这才好了些。

不过也不尽是坏事, 起码瓜果特别甜, 白天放井水里吊着,到了傍晚取出来切开, 吃起来清凉甜蜜。

林梓最喜欢沙瓤的西瓜, 软绵绵的,瓜籽也很好挑,黑溜溜的西瓜籽, 好像埋土里用不了多久就会冒出胖乎乎的小芽似的。

何槐在树下阴凉地方刨了好多个小坑,把林梓吐出来的西瓜籽全部埋进去,又浇了浇水,林梓和疫鬼蹲他身边看着, 但是没过一会儿他俩又被路边的蚂蚁吸引了注意。

这里的日子如此安逸,何槐没有再说离开,任他俩住下来,甚至还想到今年要不要就在这里过年,到时候还可以把小才接过来玩几天。

“我们该回去啦!”这话是林梓说的,他最近吃多了凉食,肚子疼了好几天,干瘦的脸颊透着不正常的蜡黄色。

何槐心里正后悔不该给他吃太多凉食,一边给他擦手,一边心不在焉地问,“回去做什么?这里不好玩儿么?”

林梓闷声说,“还有半个月就到七月半。”

何槐恍然大悟,“鬼门关大开嘛,你要回去祭祖么?”

林梓看了他一眼,声音越来越小“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家人亲戚是谁,祭祖都找不到人呢……主要是你,你不祭拜何家么……”

何槐一拍脑门,懊恼地说,“对呀!你看我糊涂了,居然把这事儿给忘记了,走走走,咱们是该回去了。”

回到家已是十一天以后了,离家挺久的,屋子都铺满了一层灰,疫鬼不怕死地往上面吹了一口气,弄得站对面的林梓一身灰。

何槐一脚把疫鬼踹出去,“你给我在外面老实呆着,等我俩收拾完了再进来。”

屋里一个脏兮兮的林梓无辜地看着他,“我不会收拾。”

“没事没事,我会就行了。”

何槐给他找了件干净衣服换洗,他在洗澡的时候,何槐把桌子椅子擦得干干净净。

待他出来后让他坐椅子上休息,何槐转身收拾屋子其他地方,弄完后不忘抱怨一句,“可累死我了,说好让你们帮忙,怎么就我一个人忙啊?”

林梓啃着紫红色的大李子,不忘给他递一个过去,“辛苦了,犒劳你的。”

何槐瘪嘴坐过去,一口半个李子没了,但也把他自己酸到了,仔细一看,还有半面是青的呢!

再看这家伙笑得前俯后仰,顿时意识到这家伙居然在坑自己,何槐恶从胆边生,抓住他的手,“嗷呜”一口把他手里的李子给咬住了。

这可着实把林梓吓一跳,他的唇触碰指尖的感觉竟如此温热……

林梓猛地把手抽回来,低着头,耳根都红了,把身边的几颗李子塞何槐手里。

“你慢慢吃吧……我先走了。”

“诶?”何槐看着他急冲冲离去的背影一脸懵逼,自己这不是把什么都收拾好了嘛,又不让他干活,跑这么快是做什么?

林梓回到屋子,摸了摸耳朵,还是很烫,这时候就该画一百张符箓冷静一下……他走进书房,胸口突然一阵闷疼,眼前黑光点点,他扶着桌子慢慢坐在地上喘了好几口气,半晌才会过神来。

林梓松了口气,但是一阵阵的脚步声突然响起,并有越来越近的趋势,他不得不扶着桌子坐到椅子上,随手翻来桌上的书。

书上俩小人脱光衣服在打架,旁边的配诗不堪入目。

林梓:“……”

原来将军还好这口?

这是何槐正好进来了,见到他笑着说,“我还以为你要回房休息呢,可是没瞧见你的人儿,便过来瞧了瞧——怎么,你看什么呢?”

林梓把书“啪”地合上了,“不好意思啊将军,我只是顺手打开了,并未阅览。”

何槐毫不在意,“没事没事,你看吧。”

这家伙怎么回事?他不是应该感到羞愧么?

“这个不是我该看的东西。”

何槐一听就不乐意了,“什么叫你不该看的东西?不过一些格斗技巧罢了,还得分人看?”

林梓特别想掐着他脖子问他是不是故意的,哪有被发现了禁书还敢堂而皇之跟别人分享的?

这时何槐一拍脑门,“不对,我不该让你看这个!太有伤风化了!”

林梓点头称是,并且建议道,“你还是把这些书烧了。”

“也没这个必要吧。”何槐把书拿过来,仔细揣摩,“其实你看,他们俩个打斗的动作还是挺有意思的,不穿衣服可能只是为了更好看清动作罢了。”

林梓:“……”

你是个傻子吧?

怕这种乌龙事件再发生,林梓想方设法把他的书给烧了,不过好在何槐如今不是将军,只沉溺在种菜养鱼之中,对这类“打斗”书籍不感兴趣,也没发现林梓做了什么手脚。

天气越来越热,林梓睡了好几天,就这样还成天昏昏沉沉的,何槐嘲笑他它懒,最好多出去走走。

在屋里憋了好几天的疫鬼第一个表示支持,他在这鬼地方呆了好长时间,周围没有人,成天就看到他俩自己玩自己的。

他也是有想法的,里这里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有个城,里面的人非常多,若这个时候他过去了……

林梓正好从他身边路过,瞧见他笑得诡异,认真地说,“我建议你不要有大胆的想法。”

疫鬼:“……”

七月初的时候下了场大雨,一连下了好几天也不见停,天色昏昏沉沉的,乌云中时不时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何槐看着直发愁,他俩的衣服还没有干,这又是下雨又是打雷的,摸着比之前还要潮湿。

林梓看着昏昏沉沉的的天色忧心忡忡,“若是这雨还不停,待城河水涨起来,定会淹没附近百姓的家,”

疫鬼不太理解他为何要为此事愁心,“那不是挺好的吗,到时候肯定会死不少人,生出不少恶鬼来,你们门派又可以接到不少生意了。”

“怎可以这么说呢”林梓声音有些责备之意,“降魔驱鬼只不过是为了让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你这麽理解到有些本末倒置了。”

这种工作跟医师是差不多的,只有救死扶伤的意思罢了。

疫鬼可不管这个,他冷哼一声,嘲讽道,“反正这种事你们心里最清楚,嘴上说着好看,心里还不知道想着什么呢。”

林梓不跟他吵,苦笑道,“反正我说什麽你也不想信,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你连狡辩都不肯了!”

他气冲冲地跑开了,林梓一头雾水,这家伙怎么了非要一大清早跟他抬杠

何槐带着一包糖角过来了,跟林梓说,“你别理他,可能上快到七月半了,那家伙的脾气是一天比一天坏,来,尝尝这个,可甜了!”

林梓张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外面是细细的白砂糖,中间的面皮糯糯的,里面的蜂蜜一下子流淌出来,说不出来的甜蜜。

“怎么样甜不甜”

“甜。”

何止是甜,简直是甜得有点鼾了,里面的蜂蜜一下子流入口中,刚沾舌头还挺好的,甜蜜蜜的,越品却越鼾。

所以何槐把第二个糖角递过来时林梓摆摆手,不肯再吃了。

何槐没有勉强,把糖角放下继续跟他讲,“城里积水挺多的,再这样下去恐怕不太妙了,不过已经有人陆陆续续搬离此地……不过……”

不过能够舍得下离开这里的只有那些有钱人,城里绝大多数人都是一介平民,他们一生的财富都在这里,舍弃这里就是舍弃了他们的命。

可是若雨还不停,受害最严重的就是他们了。

“更可怕的是,城外护城河的水暴涨,下流的水淹了好几个村子,目前失踪人数已过上百。”何槐垂下眼帘继续说,“虽报官是失踪,但十有八九是没命了,连尸体都找不到……我昨天特地在河边看了看,水流又湍急又浑浊,人掉下去能拉上来的少之又少。”

林梓沉默。

何槐接着说,“出此天灾人祸对一些灵物而言也是悲剧,我已经瞧见好多个恶鬼和野兽了。”

“近来没有阳光,阴气重了难免会这样。”林梓叹了口气说,“你还遇到什么了?”

一提这个何槐就来气,“那可不是,我跟你说,我居然还遇到瘿鬼了!可吓死我了……”

“……”

那还真是挺倒霉的。

瘿鬼是生前做了恶业的人所变,这种鬼的咽喉,生了很大的瘿,像个大肿瘤。这个肿瘤又热又干又酸又疼,他们彼此互相挤这个瘤,结果臭脓流出来。于是他们就争相吃这些臭脓,以获得暂时的饱食。

反正特别恶心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