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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一)

第八十六章

(一)
车轱辘慢慢悠悠的从皇城里转出来。前后两辆, 样式很普通, 如果不是亲眼看着从皇城里出来的。还不信那是皇宫里的车。

吕迟和褚瑜并排坐着, 褚宏安与褚灵一左一右,一个正襟危坐, 一个歪歪斜斜空心里慌, 恨不得捂住自己的眼睛不敢去看上座的褚瑜。

吕迟嘴里含着一块儿糖, 说话含含糊糊, “宏安,扶着阿灵,怎么像是没骨头……”

褚宏安对待褚灵也很生疏,对如今才三岁左右的软娃娃, 连哪儿下手都有些不知。只是听见吕迟的话,也便只好试着伸手去够。

褚灵怕褚瑜,对褚宏安也没少多少。这时候心里正惶惶不知怎么办, 忽的看见褚宏安伸出两只手来,一下吓得踉跄站起来往吕迟怀里扑, 嘴里喊着, “父、父亲!”

吕迟一颗糖压在舌头底下,正探头看向窗外,猛地给褚灵扑过来,一时不查小糖块给生吞了下去。

“咳、咳!”他瞪着眼睛一阵咳嗽,强忍着难受抱住褚灵。

褚瑜动作飞快,伸手在吕迟的背上运了内力拍了一下,让他顺势将那卡住的糖块吐了出来,正正巧巧落在他放在吕迟嘴边的手上。

“哎呦,”吕迟顺了气,长长的舒了一口,眼眶里眼泪都憋出来了,“差点给我呛死。”

他低下头搂住战战兢兢不知现状的褚灵,并不怪她,反还问她,“怎么了,你怕什么?”

褚瑜的手横亘过来,拎住褚灵的衣领准备将她从褚灵怀里揪出来。却不想褚灵双腿蹬着拼命往吕迟怀里钻,打定主意不想被褚瑜抓住。

“胡闹!”褚瑜皱起眉头,面色冷下来。

“你才是胡闹,”吕迟啪的一下打开褚瑜的手,紧紧搂住褚灵,“她一个孩子又不懂事的。”

后又低下头去将褚灵的小脑袋掰上来,在她粉白的脸上亲了亲,笑了笑道“有什么好怕的,这个是你父亲,那个是你是哥哥。”

他伸手指了指褚瑜,又指了指褚宏安,两个人一个比一个面冷。

吕迟是浑不在意,褚灵悄悄的探出一个脑袋来看,一瞬间对上他们两人的目光,又赶紧将脑袋给缩了回去。

她认定只有吕迟一个可以亲近,另外两个就是冷面阎罗王,不过是一个面嫩一个面老些。

“你们两个自己活该,”吕迟抱着褚灵,瞥一眼当爹的,瞥一眼当儿子的,最后将目光落到自己女儿身上,“阿灵反正好得很的。”

褚灵埋首在他怀里,听见最后这句夸奖,有些高兴。偏头看看吕迟,又伸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十分信赖。

“父亲,好。”她开口夸赞,依旧是怯怯的。

别的都不要紧,只是这性格因为前几年的影响,到现在还没能全改过来,有些瑟缩怯弱。

吕迟打算专心将她的性格改一改,否则再长大一些就定型了,后面就更加难办。

“叫父亲,”他指着褚瑜,又捏住褚灵的手将她的手按到褚瑜的脸上,“你看,他又不凶的。”

秦国皇帝的脸面给皇后把持着公主的手捏面团似的弄,威严全无。

“喏,这个是你哥哥,也没什么好怕的是不是?”

太子的脸面还留着些软绵的肉,给吕迟揉两下,自觉的在父亲面前失了仪礼,面颊不由得闪过一点儿红,有些手足无措的坐在了原地。又不好说这样不妥,只能求助一般的看着褚瑜。

褚瑜纵着吕迟,由着他胡乱来,“女孩子家,也没有什么要紧的。”

吕迟驳了他的话,“胡说八道,女孩子也不好胆子这么小的,且阿灵她又不是天生内向的性子,都是后天被你们吓得。”

“还有宏安,”他接着说,“照理也是个很好的哥哥,也是你父亲没有做好的缘故。”

褚灵依偎在吕迟的怀里,脸颊微红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反正脸上是带着笑意收不回去。

褚宏安也不知道怎么回应,他活这么大,一小半的时间有些懵懂,剩下的都是拼命努力想要得到自己父亲的关注与认同。的确从来没有人教导过他,正确的家庭关系与相互对待的方式。

对待褚灵,他大部分时候的冷冰冰都是源自于不知所措。

褚瑜轻轻点头,又从一边取过帕子,将吕迟唇边的糖渍擦了,“还要阿迟帮着一点点慢慢来才是。”

吕迟扬起下巴,顺着他擦拭的动作左右晃动,面上因为褚瑜认同的话露出得意的神色,“那是自然,没了我,那就难以改正了。”

褚瑜忍着笑,手慢慢放下来,又看向褚灵,稍微犹豫一下,从一边的小盒子里取出一块糖果递到褚灵的嘴边。

褚灵给他吓了一跳,犹豫的不敢动,然而那糖块散发着一股子甜香,直直的往她鼻子里钻。她抿着嘴唇,还是慢慢的张开嘴巴,将那糖果含进了嘴里。

“甜,甜的,”她看向吕迟,又看向褚瑜,头一回忍着胆怯打从心底里夸了褚瑜一句,“父亲,好。”

“你瞧,这不是挺好得?”吕迟笑眯眯的将褚灵抱起来,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亲,后头再很温和的告诉褚灵,“下一回去哥哥那里拿糖吃。”

经这么一下,左右两边的脸都摸过去也没将她怎么着,褚灵已经收了大半的怕,跟着吕迟点点头,答应了下来,“好。”

四个人坐在一辆马车里,看着跟普通的一家四口没有什么两样。

(二)

褚灵的确是由着吕迟一点点改正习性,这是个长久积累的活,一时半刻急不了。

只要他在宫里,每天褚灵都要由着小宫女带着去请安,请安以后也不马上走,多半要留下来吃午饭,偶尔连午觉也在皇后的寝宫里睡了,一路玩到下午去。

次数多了就成了习惯,偶有吕迟出门不在宫里的时候,褚灵还要找人。

这么到约莫小半年光景,已经像是亲父女一般融洽和谐。恰好遇上年节将至,吕迟和褚瑜说好了一个人回晋国的时候。

“我大概前后要走一个月,路上行的慢一些,早点走迟点回,省的赶路很麻烦。”吕迟将两个孩子叫到自己的寝宫里头,许多话一句句的嘱咐过去,“冬衣我昨天问过,已经都做好了,没多久就送过来,你父亲哪里如今走不开,宏安可以多帮衬,连带着你妹妹也要看顾些。”

他拉住褚灵的小手,对她道,“听你父亲和哥哥的话,知道吗?”

褚灵还有些懵懂,不知他是个什么意思,傻乎乎的道,“听,我听父亲的。”说着伸出小手抱住他的手臂。

“知道你乖的,”吕迟将褚灵抱到膝头,和她解释,“后面我有一阵子不在家里,要去你外祖父外祖母家过年,你陪着你父亲和你哥哥先,来年等局势稳固了,咱们再一家人过去。”

这一连串的话颇为复杂,褚灵听的半懂半不懂,只揪住吕迟的手执拗的道,“那,我听话,祖父,祖母我也听话。”

吕迟没办法,只好从头挑着简单的话和她解释了一遍,小半天功夫,褚灵才弄清楚吕迟这是要走,还好长一段时间不回来。

“别走!”她瞪大眼睛惊恐的抱住吕迟,好像怕他转眼就飞出窗外不见了似的,“阿灵,阿灵和父亲一起走。”

“阿灵。”褚宏安站在一边,伸手对着褚灵,“过来,我带你回去。”

褚灵一听这话,越发觉得自己转眼就要被带走和吕迟再不相见,更不肯放手,“不,不走的。”

吕迟哈哈大笑,嘴里道,“你这傻乎乎的小东西。”他抱起褚灵,哄骗她,“那我带着你走,咱们两个住在祖父祖母那里,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不回来?”她看看褚宏安,又想了想,兴许是在想褚瑜,稍作权衡一番,也就想通了,这里的父亲和哥哥还是自己和父亲?答案实在简单的很,“不回来吧!”

褚灵抛出一个干脆肯定的答案,脸上随即露出甜蜜的笑容。

绕是从前与褚灵不够亲近,可这小半年来也总是培养出一些感情。就这么一个妹妹,说全不在意那是假的。更别说有吕迟长久以来哄着他们。

褚宏安脸色露出点失落来。

“下回,下回铁定带你去。”吕迟抱着褚灵,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亲,“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好玩的,兴许将你姑姑也一块儿带过来。”

褚灵半懂半不懂,还沉浸在要和吕迟远走高飞的甜蜜思绪里头,迷迷糊糊将这一页给揭了过去。

因着这样提前说过,是以等吕迟隔两天离开时,也没将两个孩子叫到面前说过话。等褚灵反应过来要去找父亲请安,吕迟的马车已经摇摇晃晃的出了京城。

御书房外,两个侍卫面目肃正的站的笔直。忽见一个小娃娃歪歪扭扭的跑过来,泪眼汪汪的往前冲,身后还跟着一个慌慌张张的小丫头,一时之间拦也不是,迎也不是。

“公主!”宫女提着裙子气喘吁吁的追着褚灵。

一年前还跟个瘦弱的小鸡仔似的,一手就提起来了,转眼给皇后喂养教导了一年,身子壮了胆子也大了,活像一条泥鳅似的左右钻来钻去,愣是一路都没抓到,眼见着就要将书房门推开。

虽说是个四岁不到的孩子,公主千金之躯,两个侍卫也不敢伸手去拦,只将步子往褚灵的面前挪了挪,以期她能停住脚步。

谁知褚灵抿着嘴巴,头一低就从两人身体之间的缝隙里钻了过去,“父亲!”她猛推开门,高声叫道。

褚瑜正在里头和李勋商量政事,忽地给她打断,齐齐看过来。

换做从前,给人这么看着,莫要说其他,第一个就是要转头找个人躲到他身后去。这时候褚灵给着急的情绪占据,不仅忘了怕,连胆子也跟着大了很多,别的不说,径直道,“父亲,父亲不见了!”

头一个父亲叫的是褚瑜,第二个说的是吕迟不见了。

李勋两步退到一边,和褚灵问了安。

褚灵百忙之中也还记得回礼,隐约有了点吕迟一直想带出来的公主礼仪。这让几个月不见褚灵的李勋刮目相看。

“你父亲回晋国了。”褚瑜低头看着跑到自己脚边的小娃娃,原本说到这里就没了,后转又想到吕迟平常嘱咐的话,于是又抬起手来在褚灵的脑袋上轻轻摸了下,稍稍用着平时与吕迟说话的语气和褚灵道,“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

“不成,不成的。”褚灵见不到吕迟,心里慌得不得了,她一把抱住褚瑜的腿,泪眼汪汪,“要和父亲一起去。”

褚瑜就瞧见过吕迟哭,那还是因着其他缘故。哄吕迟,他已经手到擒来,更懂那小东西一眨眼一呼吸是为了什么,可面前这个哭哭啼啼的小娃娃却实际上让他很手足无措。

他对褚灵,从没有真正上的不喜欢,很多时候都是不知如何与她相处而摆出来的冷脸。那兴许都不是冷脸,而是思索的时候不自觉带出来的漠然脸色。

就像是这个时候,他对褚灵就没有一点儿办法。

“别哭。”褚瑜只好皱起眉头,以期能像从前一样吓一吓她,她就转身去找小宫人,一气儿跑回自己的寝宫去。

可没有想到,这会儿这么凶起来,反而让褚灵想到吕迟,哇的一声哭的更响,“父亲,要父亲!”

哭声响彻皇城,也不知道外头的人听没听的见。

吕迟窝在马车里,旁边坐着明柳,此时肚子已经微微隆起。枣木坐在马车里头,隔一会儿问一句,“饿了没有,”再一会儿又问一句,“渴了没有?”

怀里还抱着一大罐子蜜饯,随时准备塞上几颗给明柳。

明柳正剥花生,给枣木烦的没有边际,差点儿扬手给他一脸花生皮。

“我想吃蜜饯,”吕迟嘴馋,开口也不客气。

明柳连忙从边上取出一只小碟子,示意枣木倒进去。

枣木抬头看一眼吕迟,见他一副眯着眼睛昏昏欲睡的样子,笑问,“少爷这些日子很是嗜睡,又喜欢吃酸的?”他说完,想到些有趣的,耐不住扑哧噗呲笑了两声。

吕迟唔了一声,抬脚轻踹了他一下,皱起眉头问,“你什么意思?”

明柳是听懂了,更是抬手锤了枣木一记,“少胡说八道,少爷还能怀?”

吕迟这才听懂了枣木的笑意,倒也不生气,顺着这话往下想了想,跟着哈哈笑了出来,“哎,要是真的也挺有趣。”

明柳一时无话可说,她家少爷的思绪向来不同于常人。虽然爱好看书,可也是什么书都看,绝不拘泥于一种。猜不出他最喜欢什么,有些书翻一遍就再不去看,反而整理的时候仔细放好,那些反复看过七八遍的,最后一遍说不准要扔到地上骂一句“狗屁东西!”再捡起来一看,上头密密麻麻都是字迹整齐的批注,引经据典将书里的人骂了个通透。

半点儿不迂腐。连带着教给褚灵的,也从没有那些什么女儿家该如何如何的事情,除了骑马射箭,多半是褚宏安怎么样,褚灵也就教着怎么样。多半时候还要将褚宏安叫回来扭转扭转,省得他在外头如同豁出命去一般。

明柳自小和明兰一起是个嬷嬷教导大的,许多观念根深蒂固,到了吕迟这儿每天听着他教导褚灵,也跟着渐渐觉得从前学的东西多半狗屁。枣木么,吕迟说什么就是什么,明柳说什么更就是什么,只乐呵呵的鞍前马后,照顾周到。

如今肚子里的孩子也稳了,转几个月要生,这趟回去恰好给家里人看看。

马车不紧不慢的往前赶路,忽地听见远处一阵快马过来。护着马车的侍卫立刻惊醒起来,抽出腰间的刀剑飞快的将马车围拢起来。

等那马蹄声走近了才看清楚,是两个侍卫,其中一个的马前还坐着一个粉衣的小娃娃。

“怎么停了?”枣木探出头去看。

“父亲!”褚灵看清楚面前的马车,连忙鼓足劲儿喊了一声,中气十足。

吕迟一怔,跟着马上从车里探出头看,惊道,“你怎么来了?”

两个侍卫紧赶慢赶总算赶上,这会儿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个人抱着褚灵,一个人拎着一只大包袱,前后快走到马车前,道,“殿下有命,请皇后将公主带上。”

褚灵原本还没哭,一见吕迟将马车门打开,立刻哭了,快走过去可怜兮兮的巴着下面,仰头道,“和父亲一起走。”

吕迟失笑,让枣木将人抱上来,又问侍卫,“往后一路都跟着我过去?”

侍卫点头,“陛下说,小公主在宫里见不到您,很不安心,不如让她与您同去。”

“嘁,铁定是自己嫌烦了,”吕迟一句话猜中,哼一声后拉着褚灵坐到自己身边。

车门关上,马车缓缓往前,那侍卫从怀里掏出一只小信鸽放回皇城方向,自己则策马跟上,加入守卫的队伍。

褚灵一气儿哭到打嗝,抱着吕迟不肯放,“不走,不走。”

吕迟给她哭不停弄得有些糊涂,“哭什么呢?不是找到我了?”

褚灵飞快的摇头,“阿灵一起,一起走。”

吕迟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褚灵以为自己是跑下秦国一大家自己回去晋国了。这源自他和褚灵前些天的那个玩笑,原来以为是眨眼就过去的事情,谁成想给孩子记在心里了。

“不是啊,”他失笑,“我们没几天还是要回去的,只是路上费些时间。”

吕迟又是无奈,又是心头软。褚灵原来是抱着抛下自己父亲和哥哥的心情过来找他的。

活该!

他还是在心里暗道,半点儿也不心疼褚瑜和褚宏安。谁让他们两个待人冷冰冰呢。

(三)

带着褚灵,一路也没多什么麻烦。她一向性子很好,要什么不要什么,让什么时候玩,让什么时候睡,只要吕迟开口告诉她,她都是乖乖点头听的。

这么日夜兼程行了十天光景,终于到了宁康县外,吕家人已经早早的侯在了那里。

红脚信鸽也不是给谁喂养的,胖乎乎的站在小厮肩头,一见吕迟的马车,立刻扑棱着出榜飞了过去,咕咕咕的一通叫。

“可算接到了,老祖宗半月前就在问,等信鸽先到了就更是着急的不得了,这儿回去约莫也就小半天的功夫,我让人先回去报信了。”

来接人的是忘忧家那口子王常,如今宁康县上的许多产业都是他一手管着,人很利落。

他正好吕迟说着话,忽然见他怀里冒出个小姑娘的脸来,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行礼道,“公主殿下。”

褚灵坐在吕迟的怀里,人很有底气,像模像样的点点头,“免礼。”

哪里还看得出从前那样胆怯的模样。

于是跟着一起回到了吕家。

“一会儿见了人,要记得叫,还记得不记得要叫什么?”吕迟帮着褚灵整理好衣摆,问道。

褚灵点头,糯糯的道,“知道的,叫太婆,叫祖母祖父,还有姨妈和舅舅。”

她脸颊红红,嘴上没说,但明摆着也是很高兴的模样。

这趟回来隔了一年,吕家人一起都涌到了大门口迎接,又是高兴又是担心,唯恐吕迟过的不顺畅,只等着亲眼见到他能放心些。

“哎呦我的孙儿。”马车门没开,老祖宗就拄着拐棍快步往下走,后头的跟于是跟着一块儿迎上去,一起都到了台阶下面。

眼见着那马车门打开,众人期盼的视线迎上去,元等着吕迟出来,却不想车门一开,一张圆乎乎的小孩的脸探了出来,有些好奇的往外环视一圈,后又飞快的缩了回去。

“父亲。”里头那小姑娘奶声奶气的朝着马车里道,将车外一众人听的满头雾水。

“怎么回事?”吕芙小声的和几个哥哥说话。

“兴许是秦王的女儿,”吕益虽然立刻对吕朱氏这么说,但也没能马上确定。

枣木后面跳出来,又扶着明柳下下马车,明柳圆鼓鼓的肚子,立刻引起一阵惊呼。

“哎,”吕朱氏掩着嘴笑,转头对老祖宗道,“李奶娘见了,高兴的得厥过去。”

老祖宗笑应,“可不是。”

明柳给几个大丫头拉过去说话,脸蛋红的很。

吕迟这才从马车上跳下来,满脸精神气,再抱着褚灵下马车,吩咐,“叫人。”

褚灵点点头,看看人,先走到老祖宗的面前,奶气的行了礼,叫,“太婆好。”

老祖宗没得到过这曾孙辈分的体贴,一下心都跟着酥了去,“哎呦呦,这孩子嘴巴可真甜。”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祖父好,祖母好。”

“舅舅好,舅舅好,姨母好。”

吕家家族关系简单,一路叫过去一个没错,再搭上她稚气的行礼,直让人爱到心里去。

“怎么说都是公主,尊卑不好破的。”吕朱氏看着褚灵的笑脸,有些拘泥。

“去他的尊卑,”吕迟道,“她叫我父亲,我叫你母亲,剩下的辈分一气儿顺下来的,有什么尊卑?你长她幼,这就是尊卑,阿灵我说的对不对?”

褚灵听得迷糊,可也很用力的点头,很捧吕迟的场子,“都对!”

众人于是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从前说这孩子性子胆怯,如今看来却怎么会?”老祖宗看着跟在吕迟身边的褚灵,怎么看怎么都顺眼,“孩子长的也好,仔细看起来,竟有些像阿迟的。”

“这怎么会像,”吕芙道,“又不是哥哥生的。”

老祖宗瞥她一眼,道,“你不懂,这孩子这么小的时候,谁带的多就长的像谁,你哥哥小时候都是你母亲带着,若是给你父亲多带一会儿,就没现在这么好看了。”她顿了顿,看着吕芙和吕平吕修他们,“你们就是给你父亲看的太多了,长的没你哥哥好看。”

“这话实在,”吕益又是无奈又是失笑。

吕芙却给老祖宗骗去,瞪大眼睛捧着自己脸,“当真?”

于是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秦皇宫里虽然地方大,可住着的人少是没有办法的。加上从前吕迟不在时又很不亲近,这会儿到了吕家对他们的关系很新奇。

也因为吕家人对她亲和,总是笑着,没两天她也便如鱼得水,觉得这里好的不得了。

甚至隔天睡前,还拉着吕迟的手很郑重的对他说,“父亲,咱们就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