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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她问道:“这赤霞晶得来不易,真君怎么就这般轻易拿出了?”

第八十章

  她问道:“这赤霞晶得来不易,真君怎么就这般轻易拿出了?”
  “物是死物。”

  季敷湘摇摇头,寻了些力气慢慢站起来:“真君好像对谁都多些宽容……让人误会就不好了。”

  “不是对谁都宽容。”仙宫翎矢口否认,浅眸毫无波澜,让人不好开他玩笑。

  季敷湘却是一愣,终于带了些笑:“你怕是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她捧着火晶继续走着,步程却是慢下来许多,仙宫翎顾着她放慢些速度,也没有催她。

  “若是本有的这份‘宽容’消失掉,会是在什么时候呢?对方一定很过分吧。”

  月离弦从天元口中又得出不少信息,他把大致内容一一向应子淮交代了,两人打好商量,月离弦不知怎生侧目了过去。

  正跟一人视线相撞。

  月离弦出来的匆忙,根本就没顾上伪装,这一次是实打实的真面目了,后者似有探究,好似在奇怪他这个突然冒出的人哪来的。

  月离弦毫不掩饰,眯了眯眸子用满是敌意目光审视他。

  他那时对师尊交代,用一个“梦”来一笔带之,但月离弦知道那不会是梦,那是宫离弦的境,亦是他的魇。

  他被仙宫翎带回罄灵宗,见到了莫庭轩。

  那二长老还是一副深沉老套的打扮,说着与初见不同的话,像一个长者那般严厉,问道:“你想留他入门?”  

  “弟子不敢徇私。”  

  “翎儿,你的事为师向来放心,不会多加干涉。既如此,且暂留入外门就是。”

  那人未再多言,却也未曾应允。  

  莫长老见他似是有了别的注意,又道:“那……”

  “师尊。”

  只听是有一道温雅的音色传来,却是打断了莫长老的言话。  

  见得屏扇后走出一个袭蓝白内门弟子衣衫的清雅少年,给人感觉如同清风拂面,通透净朗。

  那少年却是向他们的方向走来,看向莫长老又颔首行礼:“师祖。” 

  “长明?你怎生在此?”

  “弟子陪师祖叙话,顺带等候师尊。”清雅少年温声应道。

  那人微怔,随即浅眸竟是染上些许暖意。自从这个人出现,就好像所有的目光都被夺去。

  苏长明!

  月离弦垂头看向急略而过的脚下之景,目光霎时如淬了毒,他强迫自己不要多想。

  要寻师尊,已经顾不上太多了。

  空中弥漫的腐潮气息愈发浓郁,前方已是能见到那处瘴林的影了,他们停了下来,却是不曾料想还有一些人在此处徘徊。

  应子淮认出了几个人,上去招呼道:“郑姑娘,你们在此处作何?”

  那女子亦没想到会见到他,回道:“我们在寻兰师姐,找了一圈都不见人,这才又寻到这里,可是师令在身,我们也不敢贸然进去,这才在这边观望。”

  应子淮又问:“原来如此,不知郑姑娘可有见到季敷湘?”

  “季妹妹?”女子想了想,忽地皱眉。“她应该回去了才对。”

  “未曾,她跟你们一样去寻兰亭了,今早还寻到了我那处。”

  那女子犹疑了一瞬,“可是之前师门来讯传她回去,她昨夜就动身走了,怎么可能违背师命。”

  “你说什么?”应子淮自不会怀疑月离弦的话,却依然混乱了起来。“那今早过来的人是谁?”

  女子不以为意:“许是应公子看错了。”

  “你们那季姑娘,是个怎样的人?”月离弦忽地问道。

  女子朝他看来,斟酌了一下道:“季妹妹是个寡言的,经常跟在兰师姐身后,虽然不爱笑还容易羞怯,心肠却是个顶好的。”

  这时又有一位姑娘应和道:“是啊,能跟她一下子说到三句话的,怕是只有兰师姐了,我们都轮不到呢。”

  一时便有人跟着轻笑起来,似是又想到兰亭不知何处了,又有些感伤。

  应子淮跟他对视一眼,两人都读出些不寻常来。

  “多谢几位姑娘了。”

  女子打量了一番他们,稍稍思量:“你们不会是……”

  应子淮点了点头,“韶华宗既在此,也可挡些后患。”

  那女子凝重起来:“交给我等,若是半个时辰你们还没出来,或是这里有任何变动,我们必当联系上其他宗门道友。”

  应子淮又致了谢,扭头对瑰柏道:“你也留在这里吧。”

  瑰柏没多坚持,亦是默认了他的话,应子淮又看向月离弦:“你……”

  月离弦径直打断他:“我要找师尊。”

  “里头未知太多,若是真遇到不测,师兄可是要伤心了。”

  月离弦眸光深深望向瘴林深处,自己抬步朝前去了。

  应子淮叹了声,不好放他一人,亦是紧紧跟了上去。

  回来的路程不该多长才是,只是他们越往回走,树丛又开始密布起来,盘根错节,瘴林里迷宫一般太过繁杂,许是还有什么凶兽隐匿,偶尔还能看到半只鞋子,一些毛发。

  仙宫翎行步极笃定,绕是如此,他亦是在撇到粗壮树根下看到那只同样的鞋靴之时停了下来。

  简陋的阵,困不住他,而且他确实把基柱毁了,不应这样。

  “怎么了?”身后的人不解道。

  “没事,继续走吧。”

  他不动声色,按照原本的速度循着路,就这样又行进了好久,说是行进,不过是周而复始不厌其烦的循环,然而仙宫翎就好似完全未曾察觉到一般,继续走。

  季敷湘似是渐渐体力不支了起来,她看了看周遭眼熟的景物,禁不住道:“真君……是这条路吗?”

  仙宫翎才又停了步子,他回过身来,抬手朝旁侧聚了团雷引劈过,刺目的光一晃眼 ,眼看就要劈向那颗粗壮的树,却就在要抵达之际突然消失掉了。

  仙宫翎直接看向她:“你是谁。”

  女子似是茫然了些,美眸流露出几分无措。

  “……什么?”

  仙宫翎步步朝她逼紧,眸光冷到结冰。

  “要我说的更明白点吗,这是假的,只能有我,你怎么会闯进为我设的境?还有这简陋至极的阵,若不是有循导的人在,怎么会破了又复,不停冒出。”

  女子被他连番逼问退后几步,颇为胆怯的垂下头去。却在仙宫翎更向她靠近之时忽地抬起眼,勾了抹邪肆的笑来。

  “你终于发现了。真、君。”

  她直勾勾的盯向那人,语调微扬,好似心情不错,不轻不重的提醒道:“但是那又能怎样呢,太晚了,你早就跑不掉了。”

  仙宫翎才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通身的冰寒突然顺着血脉袭来,是他长久以来不曾体会过的寒彻。

  赤霞晶内熔岩一样焕着细碎的暖,女子捻在手心掂量几番,她轻抬起手,袖边随动作滑下,露出白细的手腕来,她又动动手指,清脆的破碎声泠泠响至脚边。

  女子迈过通红似血的碎片,半膝跪在他身边,问道:“阿翎,后不后悔?”

  不知是在问他后不后悔当初没杀她干净,还是后不后悔自己做的决断,不过不管是哪个答案,都很明确了。

  仙宫翎一把将她拂开,这时候他经脉都好似被冻结住一般僵硬,动上一动都极为吃力。

  季敷罗垂下视线,伸出手来,指尖碰上地面。

  在这时,只见一只通白的蛊虫,从雪白衣角慢慢钻了出来,爬到她的掌心。

  毫无意外,是先前那只被“烧灼”掉的蛹。

  “没有人能破除我的蛊。”她抚弄着指间小虫,轻笑道:“我给你一个机会,阿翎。你随我走,我不仅把这蛊毁了,还会就此收手。”

  那蛊忽地发出尖锐的刺鸣,啪地摔倒了地上挣扎似的抽搐,又消了音。

  眼看仙宫翎愈发抗拒,她一改强势,语态放软了几分,恳切道:

  “我说真的,哪怕就一次,信我好吗?我已经知道错了,寻过来只是为了你,并不期望别的,阿翎,若是你肯信我,你说什么我都会照做。”

  “我信你?”他冷笑一声,“然后呢,你要悔改?一个魔修,要踏上无尽杀戮的魔修,怎么悔改?你不屠人了,屠魔是吗?”

  季敷罗反应平淡许多,唇边的弧度都与方才一般无二,似是对他的话浑然未听去,她轻轻蹙眉,似是有些惋惜:

  “阿翎,激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仙宫翎受够了这人的满口谎言,已是厌恶至极。

  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收手,更不会把自己交给那一句虚无缥缈的“相信”。

  季敷罗漫不经心道:“你还记得蛶玖阁的那次吗?跟过来的人是你的弟子吧,你很亲近他呢。”

  仙宫翎指间颤了颤,“……你做了什么?”

  “我只是助他去寻你,用他的心尖血交换罢了,而且我那时还算虚弱,他亦心有提防,就是想下手也无能为力呢。”她秋波流转,又道:“你那小弟子本是个聪明人,可惜跟了你,都要成榆木了。”

  “我倒是纳闷,阿翎,你在罄灵这么久,怎么会没发现他们待你的不同呢,蛶玖阁里头的异状,就连我都看了出来,还是说就算如此,你还要为他们卖命?”

  “就算有莫庭轩为你瞒着,罄灵那些活成精的老头子怎么可能毫不知情,还要我说的更明白点吗?”

  仙宫翎不去看她,魔音仍旧灌入耳中,缭绕不绝,像是要为他宣判刑期。

  “仙宫翎,你注定得不了道,也成不了仙。他们从来都未予你期望,只是要利用仅剩的价值,而现在,泫涸真界已经开启了,你知道吗?瞧瞧,你这个所谓的‘首席弟子’毫不知情,他们不信任你,才不会告诉你,而莫庭轩在做什么呢,他要准备随喻酩入界了,唯一可能会选择护着你的,也要把你舍弃了。”

  “只有我。”她伸手覆在他臂膀上,轻声道。“抛下这些吧,阿翎,你跟我一样,只有我最理解你。”

  那人动了动嘴唇,女子几分期许的看向他。

  “……陌路殊途。”

  仍旧固执。

  女子目露遗憾,“看到这只蛊虫了吗。”

  她摊开手,不知何时,她手边又现出一只与方才同样的蛊虫,颜色却是镀银一般更鲜亮些。

  “他的血极特别,练出的蛊亦千年难遇呢,好好珍惜吧。”

  那虫子亦是摔倒地上,却是迅捷的爬上先前那只半死不活的蛊身上,撕咬了起来。

  女子也不再去看蛊虫,她柔软的手缓缓覆在那人衣襟上,正冲心口处,这时候仙宫翎已是动弹不得了。

  “不管是谁在打乱我的计划,没关系,你在我手心就好。”她露出势在必得的眼神,手掌收拢起来,好似攥紧的是他的一整颗心。

  “阿翎,我就是死,也要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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