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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改变

第八章 改变
这次糟糕透顶的“约会”总算不是一无所获。虽然安德鲁没有突破性的进展,但至少摸清了艾琳所在的班级,平时的放学时间,关系较好的朋友。

根据安德鲁的反馈,艾琳在学校挺受欢迎,但是除了她母亲是陈坚的厨师之外,杨州看不出来任何她能接触到核心机密的渠道。而且因为安娜话唠的特点,陈坚肯定不可能告知她什么重要的事情。

所以“这个艾琳”和杰弗里的“线人艾琳”几乎不可能是同一个人,但抱着尝试的心态,杨州还是吩咐安德鲁继续调查。

几天后,纽约警方公布了连环杀手詹姆斯·路德已被抓获的消息,告慰生者的同时,也在全球范围内掀起了新一轮对犯罪防治的热议。

相比外面的轩然大波,一号基地的日子依旧平静。虽然也有天生犯罪人在网络上进行抗议,但他们的声音太微弱,很快就被掩盖了。

“总算抓住了。”安娜烤披萨的时候嘴里也闲不住,跟D3讨论起詹姆斯·路德犯下的罪孽,义愤填膺地说:“这种人死一千次也不够,D3你说是吗?”

D3尴尬地支吾着:“这对于我来说是个敏感问题。”

“杨先生您说是吗?”安娜又高声问坐在客厅里的杨州:“死刑就不应该废除。”

作为一个母亲,她对于此种犯罪格外感同身受。杨州不想与她争辩,起身道:“我去外面透透气。”

他走到空旷的街道上,戴上一只小巧的耳机,在伪装成手表的通讯器上快速地点了几下。

“嗨,路易斯。”杰弗里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疲倦:“一切顺利吗?”

“不顺利。”杨州说:“听着,我需要更多的信息。关于艾琳你们还知道些什么?”

“她很谨慎,我了解的也不多。只能从声音中听出她年纪不大——对了,她好像有个男朋友,有一次挂断前,我听见一个男孩叫她宝贝。”

“没有了吗?”

“没有了。”杰弗里叹息一声,换了个话题:“听说你住在陈坚那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基因实验是真的,他一定知情。”

“我知道,但我还没有证据,也抓不住他的把柄。”杨州在寒风中缩了缩肩膀,无意识地微微一笑,“他常常十一点之后才起床,每天就闲在家里看书喝酒,如果不是韬光养晦,就是习性像猪了。”

常年愁眉苦脸的杰弗里被逗乐了:“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

杨州没有回答,向他打听起外面的局势来。他知道玫瑰派现在处境艰难,没想到杰弗里却挺乐观:“你别担心,我们现在虽然处于低谷,但是不久之后就能扳回一城。”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扭转乾坤,想必杰弗里手中有什么制胜法门,杨州刚要追问,杰弗里忽然严肃地下了命令:“路易斯,你一定要看住一号基地和陈坚。现在局势非常微妙,不允许出任何差错。要是这个时候爆出他们在进行基因工程实验——无论是真是假,都会引起大范围的恐慌,这对于我们非常不利。”

他说“对我们不利”,而不是“对他们不利”。

杨州没吭声,杰弗里又说:“我相信你也察觉到了,路易斯。基地里,尤其是一号基地,这几年一直蔓延一种不好的思想,该怎么说呢……”

杨州冷笑一声:“你说他们想造反?”

“哦,23世纪了,我们不用这种说法。那个词是什么……独立,对,他们想独立。”

“不是一个意思吗。”杨州平淡地反问:“独立又怎么样?”

“你疯了吗路易斯!天生犯罪人绝对不可以成为一个独立的国家,简直是胡言乱语!”电波那头的杰弗里深深地皱起眉,在地图上一号基地的位置打了个鲜红的叉。“路易斯,你变了,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杰弗里有些后悔派杨州执行这趟任务,他焦虑不安地问:“是什么改变了你?”

“我没变。”杨州往那栋白色小楼走,“是你之前不够了解我罢了。”

“你根本就不明白,路易斯。基地完全不具备建立一个国家的条件,政法制度,经济基础,民主意识,都没有。甚至连那块领土都属于联合国。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动摇这个最基本的信念,但是,”杰弗里越说越暴躁,最后吼了起来,“你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他们,该死!”

杨州挂了电话。

别墅门口的草坪上停着一辆蓝色的保时捷,他觉得有些眼熟,几秒后想起来这是方行的座驾。

“方行来了?”杨州脱下大衣,发现他平时的位置已经被占了。

“是的,他和陈先生在打游戏。”安德鲁接过杨州的外套,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被安娜支使着到厨房帮忙。

“哦天哪,牛肉也没了。安德鲁,快去超市买点牛肉和洋葱!”

杨州往鸡飞狗跳的厨房看了一眼,问:“陈坚有客人?”

安娜点点头:“是的,今天陈先生要举行晚宴。邀请了方先生,道格拉斯先生,黄先生,还有小艾瑞克。”

杨州吃了一惊。道格拉斯是基地警察局局长,负责武装力量,黄蒲元是财政局局长,负责经济,还有那个神秘的连弗莱德都没见过的艾瑞克,帮D3设计出智能系统的天才,这些人都是陈坚的心腹,而他居然在这个时候把他们邀请到家里,当真对自己一点也不提防?

“我需要回避吗?”杨州半开玩笑地问。

安娜夸张地摆摆手:“开什么玩笑!陈先生特意吩咐过,您是最重要的一位客人。”

游戏室就在书房的旁边。门半掩着,杨州路过时,看到陈坚和方行亲密地靠在一起,正戴着VR眼镜操作游戏。

他们突然欢呼一声,然后碰了碰拳头。

杨州只停留了短暂的一瞬,却被陈坚看到了,他招了招手:“要一起玩吗?”

方行惊诧地扭过头,愉快的笑意一分分僵死在脸上。“杨先生居然还在这里?调查还没结束吗?”他的语气不算友好。

杨州早就发现了,方行并不擅长控制情绪,他对自己越排斥,越让杨州相信他们有阴谋。相比之下还是陈坚城府更深,也难怪他坐上了头把交椅。

杨州知道自己应该离开,可是不知什么力量推着他走进房间。“玩什么?”他问。

他们玩的是时下最流行的枪战游戏。杨州戴上VR眼镜和耳机,通过手机接入游戏,在好友列表里敲了一下陆昭。

陆昭在纽约警察局工作,杨州是两年前和他认识的。“好久没见你上来了,”陆昭发来消息:“忙什么呢?”

“没忙什么。”杨州和他组完队,进入了陈坚选择的地图,一边走一边用文字闲聊:“你呢,连环杀手落网了,应该不那么忙了吧。”

陆昭的角色露出一个尴尬而无奈的苦笑。一枚子弹擦着他的耳朵飞过,陆昭连忙躲闪,丢下一句:“回头再说。”

陈坚选的地图叫做废墟,到处都是破败的建筑,房屋之间空空荡荡,一点用作掩护的植物都没有。两队人马躲在角落里胡乱放枪,放完就跑,混淆视听。

绕了二十分钟圈子,杨州终于在瞄准镜里看到了方行的身影。他猫在灯柱后面,凝神观望了几秒,然后对陆昭比了个手势,示意我来搞定。

两声枪响几乎同时响起,方行倒下了,陆昭的影像也消失了,鲜血溅到了杨州的鞋子上。杨州心中一惊,急忙匍匐在地,举着望远镜环视一圈。然而视野里没有人影,只有几栋矮房子和一个灰色的仓库。

砰砰砰,子弹不断地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最后都插进了泥土里。枪林弹雨中杨州毫发无伤,好像有人在故意戏弄他似的。

他全速跑到仓库前,一脚踢开大门,熟练地换了一副弹匣。正趴在窗户边调整准星,耳边忽然传来轻微的咔哒声。杨州来不及回头,下意识地朝斜后方开了一枪。

铁皮屋顶火星四溅。陈坚敏捷地跳下来,拿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

“不错嘛杨州。”声音从耳机内外传过来,混合成奇妙的低沉。

两个角色紧张地对峙着,脚下缓慢画着圈,密切注视着对方握枪的手。

僵持了两分钟,杨州忽然说:“你挤到我了。”

“嗯?”陈坚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角色也随之一动,就在这一瞬间杨州扣动扳机,把面前帅气的投影打成了一片血雾。

陈坚骂了句脏话,愤怒地扔下手柄。他眉眼带霜,冷冰冰地注视着杨州:“你耍我?”

杨州微微一笑,虚伪又漂亮:“兵不厌诈。”

他琥珀色的瞳孔里有隐隐的得意,陈坚本来暴躁无比,突然间又觉得想笑。他的火气消了大半,嘴角的弧度也软化了,但还是记恨杨州的暗算,恶狠狠地要求再来一局。

“下次吧。”杨州瞟了一眼黑着脸的方行,“我还有报告要写。”

陈坚心有不甘,但也没有强求,只是很随意地叮嘱:“晚上记得下来吃饭,给你介绍几个人认识。”

感觉意外的并非只有杨州,方行“噌”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大声质问:“为什么?”

“大家交个朋友而已。杨州是玫瑰派人士,他对基地多了解一些,以后也好在议会和媒体中为我们说话。”

陈坚的这一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方行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厌恶地望着杨州:“我想大家并不想和联合政府的人交朋友。”

陈坚蹙着眉,他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但是一股难以名状的威压在房间里蔓延开来。

“我不打扰你们了。”杨州对方行扯了扯嘴角,离开了房间。

里面传出模糊而激烈的争吵,爱管闲事的安娜探出头问:“发生什么事情了?我还是第一次见方先生和陈先生吵架。”

“没什么,”杨州说:“打游戏罢了。”

“你这是引狼入室!”房间里,方行一拳打在墙上:“你明明知道他赖着不走是为了调查我们,现在这是干什么?恨不得把我们的计划全部告诉他吗?”

“一起吃顿饭不是多大的事,你反应过激了。”陈坚冷静地说:“招待联合政府官员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那是以前!”方行颌骨上的剑栩栩如生,它沾染了主人的愤怒,仿佛将要刺破皮肤。“难道你还想像以前一样讨好他们?我们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在破坏我们的计划陈坚!我问你,你在这待了快三十年,难道不想出去吗?你不想找你爸了吗!”

在听到“爸”那个字时,陈坚勃然大怒:“不用你提醒我!”

方行知道触到他的禁区了,倒吸一口气,仓促地收住话音。

陈坚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痛苦地揪着头发。空气变得沉重,挤得人胸口发疼,每一次呼吸都用尽全力。

片刻后陈坚平静下来,对方行说:“放心,我不会把计划透露给他的。我观察了很久,杨州是个很特别的人。他有自己的一套价值观和原则,对于认定的东西会非常顽固地争取,而且不肯受制于人。如果能拉拢他,将来说不定能帮到我们。你总在说计划,我问你,如果计划失败了怎么办?”

方行闷声说:“所以要等到万无一失那天再行动。”

“这由不得你。”陈坚残忍地击破他的幻想:“永远没有万无一失的时候。我们必须准备好退路,就算不为自己,也为基地里的两万多人。我有预感,杨州会对我们很有帮助。”

方行不屑地“嘁”了一声,他在房间里踱步,背对着陈坚问:“你就这么肯定?该不会是爱上他了吧。”

陈坚愣了一下才反驳:“别瞎说。倒是你,以前联合政府的人过来,你都相处得很好,怎么偏偏就看不惯杨州。”

方行一时没有回答。他苦笑着抚摸左臂上的刀疤,那是他十岁时帮陈坚抢药留下的。陈坚的背上也有一道伤痕,是基地最可怕的一场混战中替他挡的。他们是过命的兄弟,但也仅仅是兄弟罢了。

这些年方行旁观他和一个个年轻漂亮的男孩纠缠,却从不嫉妒,他知道总有一天陈坚会明白他的心意,然后回到自己身边。他等了很久,直到那天杨州出现了,他忽然不安起来,因为他预感到,这次陈坚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许多话把喉咙摩擦得干涩发热,方行张了张嘴,硬邦邦地说:“可能是因为他总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

“毛病。”陈坚拍了拍他的肩:“你得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