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乌鸦森林(四+五)
“早上好啊。”颜元刚落座,身侧的江博便笑着冲他打了个招呼。
“嗯,早上好。”颜元刚从烤箱里取出一块面包,面前便被沈桉容放了一杯温牛奶。
江博托腮看着他唇边的一抹白渍感慨,“你们关系可真好啊。”
颜元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嗯一声。他和沈桉容的关系一直都没有隐瞒过,不管是牵手还是搂抱,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的暧昧气氛。更何况到目前为止存活下来的女性少之又少,大部分男玩家都只能选择两两配对,他们同性的组合早就不会突兀了。
江博见他没有想要聊这方面的意思,便也识趣地转移了话题,“今天你们要去做什么?”
比起昨日,窗外的暴风雪架势已经变弱,似是有停的征兆。颜元思考了片刻,还是决定不隐瞒他们的行程,“去外面森林走走吧,公馆里能去的地方都去过了。”
既然副本的名称叫“乌鸦森林”,那么重点应该还是在“森林”上。公馆内虽然挺宽敞,但实际上能去的地方并不多。大部分都是一些娱乐设施和住房,唯一一个获得线索条的藏书室他们也耗费整整一天的时间在里面了。
本以为江博这么问是要和他们一同行动,没想到他只是点点头笑着说了句注意安全。等人离开餐厅时颜元注意到他们两人已经加入了那四人团队中,看样子是队长因为团队正好有了两个空位而特地发了邀请函。
颜元不太喜欢那个队长,不仅是对自己成员的失踪表现出一副不太在意的模样,更在于他对其他玩家不友好的态度。找上江博多半是看他们人少马微,关键时候更容易拿捏。
他看着江博和他同伴离去的背影,还是将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沈桉容倒是很懂,“你担心他们两个?”
颜元摇摇头,倒也说不上什么担心,“他们很强。”至少给他的感觉并不像是表面这样温温和和,“我总觉得他身边那个人给我一种似曾相识……不,有些熟悉的感觉,可是一时间我又说不上来……我确认我在这之前从没见过他。”
沈桉容盯着紧闭的餐厅门看了会儿,忽然开玩笑地伸手揉他的头发,“你别给我冒出什么前男友吧。”
前直男颜元撇开他的手,“胡扯。”
一旁的许可可他们见这些人先走一步,连忙加快了吃饭的速度,“我们是不是又起晚了啊?耽误时间没?”
“不急,慢点吃。”颜元看着墙上的钟,无意识敲了敲餐盘,像是在等待什么。直到墙上的钟指到九点,餐厅里其他玩家走光后才等来了那对姐妹。
“早上好呀。”姐妹俩笑眯眯地坐到以往的桌角上,等着家仆端上早餐。她们四处张望一番,歪着头问,“大家是已经都出去了吗?”
不得不说,颜元现在感到有些意外。既然昨晚出事的不是玩家,他本来还以为是这对姐妹。可看她们面色如常,露在外的肌肤上也不见任何伤痕,难不成猜测错了?
“嗯。”
姐妹俩点点头,热情道,“中午要是来不及回来,可以去找茉婶打包午餐!”
颜元礼貌笑了笑。他从位置上站起来,一边朝餐厅门走一边道谢,“谢谢,管家已经告诉过我们了。”
几人转身离去,合上门前颜元转过头无意中看了她们一眼,却对上了姐妹俩的视线。不知是姐姐还是妹妹抬起胳膊朝他挥了挥,笑得可人,“一路平安哦。”
因为提前打过了招呼,厨房总管已经备好了食物,用篮子特地盖得严严实实。颜元稍稍撩起一角,里面的餐饮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便道谢离开了。似是知道今日客人们要外出,门口已经被放好了伞架子,不过剩下的伞倒是不多,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这群人太没素质了吧,非要人手一把才满意?”许可可推开门看了眼外面的天气,“这么黑心也不怕遭报应。”
“算了,走吧。”颜元站在沈桉容撑起的伞下踏入厚实的雪地里,天气冷的一开口热气便凝成水雾,“看这情形雪一时间不会大,我们早去早回,还是那条老规矩,天黑前一定要回到这里。”
七个人三把伞,颜元停顿了会儿转身看向挤成一堆的几人,“卜文虹,要不你们回去吧。”
“啊?为啥啊?”
“我需要你们注意那两个姐妹今天的动向。”颜元直截了当地和他们说了,“更何况至少待在公馆里比外面安全,我们伞不够,副本情况变化多端,不知什么时候会有突发状况。”
“好,我知道了。”荀丝祺拉着还想说什么的卜文虹退回门前,“你们注意安全。”
“那两个姐妹暂时没有问题,但……你们也要注意。”
他们在门口分成两队,剩下五人撑着伞顺着石板路离开了公馆前的大铁门。雪下了一天两夜,视野里只剩下白茫茫一片。路上张文儒忽然想起姜裁梦中情人的事,便开了这个话题,“你最近两天没再做梦了?”
“没啊,”姜裁瞬间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摇摇头有些遗憾,“我也不知道……进本后就不会梦到她了,可能是因为位面不同被阻隔开了吧。”
颜元觉得姜裁的梦不太对劲,但他也没当着人面提这话,只按照来时的记忆继续朝前走。前一批玩家似是经过了这里,地上留下了深浅不一杂乱的脏脚印,已经重新被雪覆盖了一小半。几人走了半个多小时,前面的脚印却拐了弯,朝着右侧的方向继续蔓延,似是那群人到这里已经没有再继续朝前走的耐心了。
“我们还继续啊?”张文儒摸着膀子,感觉到有些冷了。他小腿全都埋在雪里,这么长时间已经湿了裤腿,鞋子也遭了秧,有些发僵了。感觉到许可可温度比自己高,他忍辱负重地贴过去一些。许可可自然有所察觉,只短促地笑了声,倒也没再开口损他。
颜元听到姜裁吸鼻子的声音时才想起沈桉容握着伞已经很久了,他连忙从袖子里伸出手去碰对方指尖。沈桉容没有躲,“怎么了?”
颜元指腹下所触的肌肤一片冰凉,关节处都有些泛白了。他伸手握在伞把上方,“我拿一会儿吧,你手缩回去暖暖。”
“不用。”沈桉容换了只手撑伞,顺便把他暖呼呼的爪子塞进自己口袋里捂着,“这样就好了。”
颜元无奈,他知道沈桉容说什么都不会让自己拿伞,只好用指腹搓搓他透着寒意的掌心,尽可能摩擦生点热。两人就着这种姿势朝前走了几步,他的忽然记忆回到从前,“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个副本里也这么撑着一把伞走路?”
“嗯,当时可真的狼狈。”沈桉容想起当时颜元嫌弃自己要命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你还不肯让我抱着走,搞得我湿了半身。”
“求求你们消停会儿吧,我都要听不下去了。”张文儒酸着牙从许可可旁边露出一个脑袋,“就不能体谅体谅单身狗吗?你们有什么话晚上床上聊行不行?”
“闲着也是闲着,那我们来聊聊我一高中同学的放浪情史。”颜元特地看向许可可,“想不想听听?”
许可可一听就知道他指的是谁,立马饶有兴致地点头答应,“好啊,快快快,给我讲讲。”
“啊!哥!大哥!亲哥!”张文儒欲哭无泪,“我错了,您俩还是接着调情,我权当没听见行吧!”
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张文儒的黑历史在风雪中被扒了个一干二净。颜元有声有色地描绘了张文儒是如何脚踏五条船还浪得满河跑,又是如何经历了一场场年度大戏后遣了一批又一批后宫。许可可一边听一边笑意渐浓,“没想到啊,我平时太小瞧你了。”
“……我不是,我已经改邪归正了,我出去就重新做人。”张文儒被他这笑声搞得汗毛直立,“我说……你别笑的那么下流行不行?”
谈话间,不远处已经能看见那覆上一层霜雪的黑绳了。由于吸收了不少水分,绳子中端稍稍下坠,上面的铃铛在寒风中纹丝不动。张文儒抬手指着高处,“铃铛都是红的!”
“是道具。”沈桉容在十米外便停下了,“元元,你第一晚不是说听见了铃铛声吗?”
“对,应该就是这里发出的。”颜元点头,“铃铛响后触发了剧情,但为什么它会响?总该有原因的。”
他看向沈桉容,沈桉容也侧过头沉思着望向他。两人对视片刻后一拍即合,“走,我们绕着圈边转转看,说不定可以找到所谓的原因。”
正午后,几人挑了一棵还算枝繁叶茂的树躲入,围成一团吃了带来的午饭。篮子里哪怕垫了棉毯也达不到保温效果,在长时间零下的环境中早就凉了个透。张文儒哈着热气暖手,觉得一顿饭吃完反而更冷了,“这还好不是现实,现实里穿个T恤早就能被冻成重度昏迷了。”
姜裁帮忙收拾被折腾出的一地狼藉,“你别想的太好,这里环境对身体影响削弱可不代表冻不死你。”
没有什么所谓的饭后催人困,他们还没来得及困就被雪花拍了满脸。重新拎着伞往前走了不到五十米,许可可指着分界线下的一摞雪堆,“哎,你们看那是什么?”
其实不需要他指,那雪堆高出周围水平面一大截,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见。
“找到了。”沈桉容话这么说,却没有上前去细看。他拦下蠢蠢欲动的姜裁,朝上扬扬下巴,“别靠四方标太近,看上面。”
姜裁顺着他指的方向仰头,下意识捂着嘴连连退后了几步。覆着雪花的大小树枝上立着密密麻麻的黑点,最高处的树枝上还有一具惨白的尸骨。枝头穿过尸骨的胸腔,就那么把它挂在了树梢上。
沈桉容稍稍蹲下,掌心贴着地面的雪层。他眼里闪过一串短暂的蓝色代码,突出的那雪堆便朝四处化开,露出埋着的另一具尸骨。地上的这具比挂在树上的看上去完整些,但也仅仅是一些而已。它露在四方标外那只手有明显被啃食的痕迹,但还剩了一些凝霜的残肉挂在白骨上没被吃干净。看它的姿势似是想往外爬,却没来得及便被瞬间分食了。
“这两人还真是作死,非要进不能进的地方。”颜元别过头躲开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那些数不清的乌鸦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几人瞧,似是看见餐已上桌,就等着谁来宣布一声开饭了。
不过……他们真的会蠢到自己进去?
就在这时,界限内的乌鸦“嘎”叫一声,紧接着,接二连三的叫声此起彼伏。它们齐齐伸展开漆黑的羽翼,在缓落的洁白星点里煽动着发出阵阵沉闷的声响。
“它们这是在干嘛?”姜裁忍不住又往后缩了缩,那种空气震动的声音让人大脑都有些发颤,“它们、它们不会出来吧?”
“应该不会主动出来,既然四方标还完好,总会起到镇压作用的……许可可!你们在做什么!”颜元眼疾手快地从伞下迈出,伸手一把拽住正出神朝前走的人。张文儒只是条件反射跟着伞走,闻言也一机灵,扯着许可可的衣摆使劲儿往后拉。
“卧槽,怎么了这是?”姜裁也连忙过来帮忙。许可可经过正规的训练,力气不是盖的,三人愣是没能拦住他。他眼神有些空洞,不懂反抗,只是一味地往四方标所在的方向走。
颜元想到在玩偶镇时,许可可也是这样被人偶吸引的。雪地被扭扯在一起的几人拖出杂乱痕迹,露出藏在底下的深色泥土。颜元转身向沈桉容想看看他半晌不来帮忙在做什么,却见这人气势汹汹握着拳头朝许可可腹部就是猛地一击。许可可吃痛,无意识捂着肚子弯了腰,却还能保持不倒地往前挣扎,被毫不客气的沈桉容又是一手刀砍在脖子的侧颈部。
“啧……他怎么不晕?”沈桉容揉了揉手,二话不说又补了一刀。
“你会不会敲啊,别把人整傻了!”见许可可脖子已经挨了两下都没什么反应,颜元实在看不下去,心道这样还不如直接给他命根子来个致命一击更快。
“没事,”沈桉容换了只手,终于这下敲稳了。许可可高硕的身躯晃了晃,眼一翻“噗通”在地上盖了个人印子。沈桉容拖着他远离危险地带,靠着树安放好,最后开口总结道,“还是四五十岁的人比较好晕。”
“……”你之前究竟都做过什么事啊,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见到嘴的午餐跑了,树上的乌鸦渐渐消停下来。它们收回展开的翅膀,恢复了原先的模样一动不动立在风里合上了喙。
“果然是被引诱进去的,这已经相当于是一种催眠了……”颜元目光扫过地标内的两具尸体,“至于铃铛的声音……要么是他们闯进标内时发出来的,要么是里面东西出来时发出的。不过我觉得更有可能是后者,在铃铛响后‘乌鸦’便出现在了公馆里,很可能是这人想逃时把它从四方标内引了出去。”
姜裁蹲在地上,发愁地看向远处黑压压的一片,“那解开诅咒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是要我们搞死这些乌鸦?”
“……所以这就是一直下雪的原因之一。可惜,都不能放一把火了。”沈桉容有些遗憾。他看颜元又用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禁笑着开口,“我就随便说说,诅咒本源已经潜入公馆了,这可不是一把火可以烧掉的。”
他们守了半个多小时后许可可终于醒来。一睁眼就面色发黑地后怕道,“我刚刚听到林子里有人喊我……”
“你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为什么每次都是你?”
“对啊,凭什么每次都挑我啊?”许可可表情食屎一样,不知该从哪反思。他揉了揉肚子,又迟疑地摸摸脖子,“……我怎么浑身都疼?”
“刚刚里面乌鸦出来打了一你拳,还好我反应快,念在兄弟情分上把它们赶跑了。”沈桉容哼笑着歪曲事实,“不谢谢我?”
“……”我信了你个骗人鬼。
见人醒了,颜元挎着篮子招呼着返回。可能由于没有走到剧情,所以线索并没有刷新。不过只要时间走到一定程度,玩家不团结也不行。现在他们手里握着的童谣就是线索之一,所以并不用着急,只需耐心等着其他人主动找上门交换线索。
回到公馆的时间还早,钟才指到四点。荀丝祺和卜文虹不在客厅里,颜元和沈桉容留下几人呆在炉子边烤火,自己上楼去寻人。荀丝祺正在饮水室里,见他们回来了连忙打了个招呼,“还好吗?”
“嗯,卜文虹呢?”
“在隔壁陪那两个NPC打小猫钓鱼。”荀丝祺也没有回去的打算,干脆在这里和他们汇报了一天下来的行程,“她们上午坐在客厅里看了电视,不过电视只有一个台还在一直重播。中午吃饭时就我们四个在,饭后我就提出邀请问要不要下午一起玩,其中一个NPC拒绝了,说中午她们要写学校作业,下午才有时间。所以现在卜文虹已经陪她们打了两小时牌了,其他的……就没了。”
“学校作业?”颜元注意力停在这个词上,“去哪里写了?”
“回了二楼,我们没跟着,应该是去自己房间里写了吧……作业有什么问题?”
“不,没什么。”颜元摇头,“我们这边也没发现什么新的线索,唯一确定的就是四方标不能靠近,里面的东西会把人引进去,然后诱使人逃离带路……很可能公馆里的这只‘乌鸦’就是这么来的。”
横竖现在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做,颜元和沈桉容干脆看卜文虹和两姐妹又打了一个多小时牌。他是真不知道小猫钓鱼有什么好玩的,但据说是卜文虹提议,因为他自己只会玩这一种。晚上吃饭时玩家还是十九个,一个没多一个没少。但颜元明显能够感受到有些人一直获取不到进度情绪不可自制的有些急躁了,桌面上时不时传来碗筷碰撞的声音。
今天他们等了又等,直到七点半女主人也没有能再次现身。就在众人犹豫要不要回房间时,坐在桌端的姐妹忽然起立,“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玩家面面相觑,有人当下问要玩什么游戏?
颜元想不会是二十一个人一起玩小猫钓鱼吧。
“石头剪刀布呀。”姐妹俩其中一个笑嘻嘻地竖了个剪刀手,“很简单的!”
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了什么药,有位玩家学着颜元问有没有输赢奖励的说法。这回姐妹俩回答的干脆,“没有啊,就想玩嘛。”
“你要是单纯想玩这么幼稚的游戏,留几个傻子陪你们就行了。我们忙得很就不奉陪,先走了。”那个团队的队长一听没奖励,不耐烦地站起身。新入组的江博摇摇头拒绝了同行,“我还没吃完,你们先回去吧。”
队长看他几眼,似是想说什么,还是闭了嘴带着队里的其他人朝餐厅门口走去。
江博吃了这么久,早就该吃完了。更何况他笑着说出那句话时筷子已经横着架在空碗上,摆明了一幅用完餐的模样。
这时门口传来一些骚动,看他们情况是餐厅的门打不开了。围在门口的四人轮流握着铜把手朝后拉,雕工精湛的门别说晃不动,就连一点点细碎的声响都没能发出。
“怎么回事?门外被锁了?”
“开门!我们要休息了!”
“管家?管家在吗?”
“操……”
颜元不由得皱了皱眉。
强制性/游戏。
不对劲。
副本中可以触发的游戏项目分为两种,一种是可以获取线索或者任务道具的游戏,可以自己选择时间去参与,或者觉得这个线索没必要取也可以略过,并没有什么强制性要求。而另一种就是不玩就会被卡剧情,无法行动,就像是大部分恐怖游戏里到了哪一步必定要被鬼追着跑一圈,不跑或者迟疑一秒钟就会死。
而后者就被玩家们称为[强制性/游戏]。
众所周知,自由性/游戏爱玩不玩,全靠自主选择,而强制性/游戏没得选,事关生死。门口几人像是还没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骂骂咧咧地踹了一脚折回来,一脸不爽地啐了口,“行,玩就玩。”
见玩家全都安分坐在原位,两个NPC带着笑容手牵着手走到坐在最角落里的张文儒旁边。张文儒懵逼地在许可可指示下出了个拳,赢了。两个姐妹并没有什么失望的神色,略过他又朝坐在下位的许可可齐齐含着口号,“石头,剪刀,布!”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以这么简单的游戏定输赢,但颜元确定他们绝对不可以输。
“宝贝儿,我一会儿出什么?”临近沈桉容,他凑到颜元耳边问了句。
颜元受不了他这种有问题问自己就喊这种称呼的习惯,小声哼哼着,“你还是听天由命吧。”
沈桉容立马秒换受伤神情,一幅被渣男抛弃的模样。
“……”颜元无语看着姐妹俩绕过了姜裁朝着他们方向走来,还是贴到他耳边小声说,“剪刀。”
颜元的天赋在此刻倒是体现了出来。而后的卜文虹两人按照他的指示无压力取胜,也不知究竟是真有玄学还是全凭瞎蒙的。而下一个团队就没这么好运,隔了颜元五个座位的人出了布,而姐妹俩出的是剪刀。
短短的几秒内,胜负已见分晓。
这人明显瞬间慌了,他不敢置信看着自己的手势,连带着声音都有些打颤,“再来……再来一次!”
“你输了,你输了!”姐妹俩却不多理睬,原地转了个圈嬉笑着重复同样的话,“你输了,输了输了输了!”
男人还在为自己求机会,“不,不……三把,三把定胜负!”
“哎——?”NPC闻言拉长了声音,面露疑惑。她们打量的眼神毫不遮掩,片刻后在众人面前蹦出一句话,“可是一人只有一条命啊~”
这句话看似轻飘飘,涵盖的内容却不可小觑。男子面色顿时惨白如灰,她们却咯咯笑得开心,拍着手轻松拉开了餐厅门消失了。
游戏到此停止。
“我没有,我没有!你们回来!”男人猛地撞翻了身后的椅子,铁叉从桌上被带落,弹到地摊上“嗡”一声响。他根本顾不上,直朝着外面追去。门外的姐妹俩已经没了踪影,像是烟消云散后藏起来了。他惊恐地转身朝着队伍里其他人扑过去,“阿楠,阿楠帮帮我,她们……她们……”
“你怕什么啊,”那队长不以为然,皱着眉看正抱着自己大腿不撒手的人,“就一个小学生玩的游戏你也怕成这样,她们两个还能撕了你不成。都说了没输赢奖励了,松开。”
“啊,啊,是……是……”男人似是抓住了一线希望,口中胡乱道,“对,她们说没有奖惩,我没事,我不会有事……”
“走吧,门开了,可以回房间了。”颜元不想再看这场闹剧,和其他人起身离开了餐厅。
上楼梯时,卜文虹脑海里还想着方才那玩家面部扭曲的模样,“哎我说……输了游戏,那他到底会怎么样啊?”
“会怎样?今晚就知道了。”沈桉容没有直接回答,走到房门口挥手赶人,“晚上听见动静别开门,要是害怕不想听就早点睡。”
颜元和沈桉容像昨晚一样爬上近一米高的床,控制着不让自己陷入睡眠中。屋檐上雪凝结成的冰晶似乎消融了,时不时滴答滴答落在窗框边。今日的外出让他有些疲倦,沈桉容也体谅地没有再多招惹人,只是时不时亲亲他的发梢,所有动作都放到了最轻。
颜元在他的温柔下几欲睡去,却想到时候未到,又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他喊了对方一声,“沈桉容。”
“嗯?”
颜元只是一时想叫叫这人名字罢了。他顿了片刻后叹息一声,“我们是不是原先在哪里见过?”
沈桉容笑了,“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嗯……瞎说的?”颜元从对方怀里仰起头。有这种假设不是最近的事了,当沈桉容表露出对自己的喜欢时他就这么猜过。这年头一见钟情却还能像他这么情深乐意付出实在难遇到,更何况夫妻都大难临头各自飞。他和沈桉容交往时间并不长,所以他更偏向于两人之间原先就存在有什么先机。
他也在很多时候细细回想自己十七年来的每一瞬间,却对沈桉容没有一点印象,他确定自己是没有见过这人的。
沈桉容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床头灯被开到最暗,只能照亮床脚处,映得人双眸里似是藏了说不尽的言语。
“沙……沙……”
可耳边奇怪的声音却打断了他们间渐升的温情,也打断了沈桉容满腹想要说出的话。
这声音听上去像是有什么重物被拖在地上擦过地毯,并且仔细辨认还有特意放轻的脚步声穿插其中。
沈桉容伸手将灯咔哒熄灭,在黑暗中开口嘘声问他,“要不要去看看?”
“可以去?”
他屏息片刻,直到外头一点动静都没了才重新转开灯按钮,“应该没什么大碍。”
“好。”
两人轻手轻脚打开房门,走廊里灯没熄,昏黄的光照在被磨蹭得有些凌乱的毛毯上,楼梯口处明显有被重物碾压后翘起的迹象。顺着三楼继续往下,二楼只有走廊的尽头有一盏夜灯在工作,那边是姐妹俩所住的房间。他们站在楼梯口,正分辨着该往哪个方向去,楼下却传来门合上后的轻微响动。
“在楼下。”
“嗯。”
客厅里一片静谧,这些住在一楼的家仆们似是没有外出的习惯,只留了落地窗旁的几盏装饰没实用的地灯。颜元和沈桉容推开餐厅门,里面漆黑一片。晚餐后狼藉的桌面已被收拾过,现在桌布上空无一物,保持着干净整洁的模样。而通往厨房的门却露出了一条缝,两人对视一眼,轻手轻脚贴到了门边。这里常年有工人维护,再推开些角度并没有发出吱嘎声响,姐妹俩正系着不同花色的围裙,站在切菜板旁一边挑着刀一边小声哼着调子。
而被铁桌挡住的一角露出一缕黑色的发丝。其中一人取出了型号最大的那把刀,另一人弯腰拽着那缕头发,硬是将男人给从地上扯了起来。颜元见过这个玩家,他想不仅是他,所有人都会对他有印象。
正是晚餐时玩游戏输给她们的那个玩家!
男人被大力拖扯刺激得清醒,他似是不太明白自己身处何处,一睁眼看见那把明晃晃的刀就开始惨叫挣扎。
“啊啊!你们……你们做什么?你们别过来……别过来……”
“没有惩罚……我不会有惩罚的……”
他连滚带爬撞上了柜子,架子上的调味料咕噜噜往下掉,玻璃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别动,浪费可就不好了。”其中一人蹲下去,用手把灰白交融的粉末一点点捧起来,地上的男人却趁机蓄力猛地一脚踹在她膝盖上。一个成年人用了最大力,却也没能将这个娇小的姑娘踹得朝后仰。NPC倒也不恼,只是有些可惜地找了个碗抖干净手心里的调料末,“妹妹,我们做什么汤给妈妈?”
妹妹正四下翻找着,她打开一排抽屉,忽然几近崩溃地口中喃喃,“我的书……我的书不见了……我的书!姐姐,我的书不见了!”
沈桉容注意到地上的男人正粗喘着,趁两个NPC没在意时朝门这边一点点爬来,但他和颜元处在黑暗中,男人并注意不到他们的存在。求生的欲望使这人有些疯癫,双眼赤红,眼看即将触碰到门,鼓足了劲蹬着腿。
就差一点了……就差一点了……
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就安全了……
“啊!!!”
姐姐还在安抚妹妹,刀在空中划过弧度,狠狠刺入男人后背。不知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骨头断裂的声音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啊!好痛——好痛——放了我……”男人止不住蜷缩起身子,手筋暴起想捂住受重伤的背,另一只手还不死心地朝门伸去。他嘴里断断续续喷着血,抽搐着朝前爬,脸越涨越红。和门缝的距离越来越近,男人似是没力气了,侧瘫在地上,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隐匿于黑暗中的眼睛。
颜元看见这人眼睛渐渐瞪大,他喉咙里发出嘶嘶的气音,“呃,呃——救——”
“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不好!沈桉容一把将颜元往后拉去,迅速掀开复古的餐桌布钻到桌子下方。姐姐明显注意到了男人忽然求救的异常,她拍了拍妹妹的后背,不急不缓朝门口走去。男人失血已经有些过多,他神志不清地看着门缝,嘴里还在小声哀求,“求求你……求你……救我……”
姐姐稍稍弯下腰,一把抽出了他背上的刀。
“呃——”
沈桉容和颜元蹲坐在餐桌下,一点点暖黄的光亮透过桌布底端照在脚旁,男人的挣扎声已经停止了。家用拖鞋发不出高跟鞋的哒哒声,却像是一条蛇贴着地面滑行。姐姐拎着滴血的刀,在黑暗里缓缓寻找着猎物,她指尖划过桌布上的精美刺绣,嘴里还哼着那首不知名的歌。
“叮当当~叮当当~”
脚步声越来越近,颜元和沈桉容为了保证不发出暴露方位的声响,根本不能挪动位置。对方指节轻缓交织地敲击着桌面,手中的刀贴着桌布划过。
她围着桌子绕了半圈,忽然停下了脚步,哼唱也就此戛然而止。
颜元靠着沈桉容,两人心跳声交融在了一块儿。面前的桌布皱褶晃动着,头顶上方传来少女轻微的笑声。颜元嗅着那股透过布料的腥味,呼吸声都不由得放轻了,他甚至怕自己砰砰的心跳都能惊扰近在咫尺的这位NPC。只要现在她伸手掀开桌布,就能瞧见下方藏了两个人。沈桉容握紧了他的手,随时做好了和以往一样逃跑的准备。
姐姐似是在他们面前站了很久,又像是只过了半分钟。她终于贴着桌布继续朝前走去,口中重复着相同的歌词,“叮当当~叮当当~”
“砰”一声,似是餐厅门被合上了,歌声也随之消失,视线又恢复了漆黑一片。
颜元和沈桉容却依旧没有动,他们在黑暗中靠着彼此,腿有些发酸也依旧在坚持。不知过了多久,颜元甚至感觉下半身蹲到麻木已经没了知觉,眼前的桌布下终于重新透出了亮,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重新响起,门在被打开后很快又重新合上了。
果然是诈。颜元终于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垂首抵在沈桉容肩上,缓缓吐出一口气,“我以为她会掀开布。”
“嗯,没事了,抱歉。”沈桉容摸摸他的脸,手心里有些潮,“吓到了?”
“先走再说,”颜元掀开布,大口呼吸着空气,“不是你的错,我也没想到那个人会发现我们。”
两人揉揉膝盖起身准备离开。此地不宜久留,知道了输了石头剪刀布的人会被抓来杀掉就行了。他们刚转身,却忽然听到厨房里的歌声变成了双人奏。姐妹俩的声音融在了一起,还夹杂着刀剁在地上的砰砰声。男人似是又被疼醒了,求救的大叫已经微不可闻,只能透过门板听见微弱的呻吟,他成了这场演奏的配音者。
“叮当当,餐桌旁。
咕噜噜,乌鸦嚷。
呜呼呼,没有汤。
石头出,剪刀藏。
嘻哈哈,莫躲藏。
下一顿,你做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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