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会议室的门缓缓打开, 外头的伙计们面上淡定,实则偷偷打量夏谨亭的表情。
只见夏谨亭紧绷着脸,脸色青白,一副刚受了训斥的模样。
顾阙召集众人, 严肃宣布对夏谨亭的“处罚决定”:“设计稿泄露一事的主犯是老陈, 夏谨亭身为总监监管不力, 扣半月工资,年终奖归零。”
众人听着这话, 大气都不敢喘。
顾阙对夏谨亭一向维护有加, 这次却一通重罚,伙计们都蔫头缩脑的,不敢去触顾阙的霉头。
很快,众人发现,夏谨亭挨训后,顾阙对他的态度有了变化, 变化是从细微之处开始的。
按惯例,顾阙只要在亦铭坊办公, 下班都会与夏谨亭同行。
可这一日下班,顾阙的豪华座驾上却没了夏谨亭的身影。
冯琅是个心思活泛的,顾阙的车一启动, 他就敲响了夏谨亭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 夏谨亭正专心处理着文字资料。
冯琅轻咳一声。
夏谨亭没抬头。
冯琅无奈, 掐着嗓子用力咳嗽起来。
夏谨亭抬头瞧他一眼:“嗓子不舒服?”
冯琅挤出一张笑脸, 指了指手表:“总监, 到点下班了。”
夏谨亭:“我加班。”
冯琅:“可是……三爷已经走了。”
夏谨亭:“我知道了,还有事?”
冯琅:“……没事,总监你……注意休息……”
一离开总监办公室, 冯琅便垮了脸。
他本想在夏谨亭面前提个醒,让他到三爷跟前卖个乖。
可夏谨亭明显是个不会服软卖乖的。
在冯琅看来,夏谨亭怕是要失势了。往日夏谨亭与顾阙总同进同出,如今却落了单,再这么下去,在顾阙面前就不再得脸了。
一墙之隔的办公室内,夏谨亭看着缓缓阖上的房门,轻笑出声。
他慢悠悠地阖上钢笔盖,背靠着沙发椅闭目养神。
以往上下班都坐顾阙的车,今日要自己回去,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他掐着点,到时间便走向员工食堂。
这会儿是员工食堂人最多、最热闹的时刻,夏谨亭一现身,立马有伙计注意到了。
“那不是夏总监嘛?”“他怎么来了?”“你没听说啊,三爷今儿个下班自己走了,没带夏谨亭。”
夏谨亭正排着队取餐,一个眼神扫过去,议论声登时消停了。
夏谨亭取了餐,自顾自地寻了个位置坐下,丝毫不在意那些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
“听说今天夏谨亭挨了一通训。”“这位怕是要失势了。”“你的意思是设计部要变天?”“嗐,谁知道呢。”
阿城听着伙计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夏谨亭,一张脸都憋红了。
末了他忍无可忍,把餐盘猛地一推,站起身来:“够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端着餐盘坐到了夏谨亭对面。
夏谨亭跟没事人似的看了他一眼,安然吃饭。
阿城却没动筷子,只一个劲儿盯着夏谨亭看。
夏谨亭:“有话和我说?”
阿城:“你还好吧?”
夏谨亭笑了:“我很好啊……”
阿城:“我听他们说,你挨训了?”
夏谨亭:“是啊。”
阿城:“为什么?”
夏谨亭失笑:“我监管不力,该骂。”说着,他冲阿城扬了扬下巴,“你这个时候跟我坐一桌,不怕被我连累?”
阿城挺胸道:“我不怕,我只是看不惯他们这样说你。”
夏谨亭:“说我什么?”
阿城语塞,那些“失势”“失宠”的话太伤人,他怕夏谨亭听了会伤心。
夏谨亭:“你不说我也知道,无非是我犯了事儿,失势一类的话。”
阿城:“这次只是失误,我相信顾先生,他会理解你的,他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夏谨亭不以为意地笑笑,在阿龙说话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把盘中的餐食吃完了。
夏谨亭:“我吃好了,你随意。”
他收拾好餐盘,步履从容地离开了食堂这片是非之地。
当天夜晚,夏谨亭加班到很晚,才独自一人离开公司,乘坐夜班电车返回住处。
暖色的灯光从花园别墅的彩窗透出来,夏谨亭绷了一晚上的脸总算露出一丝笑容。
他开了门,刚脱下带着寒意的大衣,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顾阙坚实的胳膊搂紧了他的后腰。
夏谨亭起初还任由他抱着,见人半晌不松手,才挣了挣。
顾阙将人拉至面对面,仔细端详夏谨亭的脸。
“到家了,不用演了,来,笑一个。”顾阙轻掐了把夏谨亭的脸颊。
夏谨亭起先还绷着脸,听了这话,再也憋不住了,扑哧一下笑开来。
“我的演技怎么样?”夏谨亭抬手回抱顾阙。
“好极了。”顾阙笑道,“就你那表情,任谁都觉得我给你受了委屈。”
顾阙将人牵到桌前,掀开汤盅盖子,温声道:“趁热喝。”
这一盅炖汤从顾阙到家便煨上了,盖子一掀,香气四溢。
夏谨亭满足地喝着汤,乐道:“他们都在议论我失宠了,那语气,就跟唐明皇要抛弃杨贵妃似的。”
顾阙:“有一点他们倒是说对了。”
夏谨亭怔然:“哪一点?”
顾阙:“我若为君王,确实愿意为了你罢了早朝。”
反应过来的瞬间,夏谨亭一阵脸热。
眼下四处静谧,无人搅扰,悠扬的古典乐从留声机中流淌出来,气氛极好。
顾阙压低了声音:“你曾说不知道我心仪的对象是谁?你听好,我心仪的对象,从头到尾只有夏谨亭一个,第一次见到你,我便对你一见钟情。”
夏谨亭抬眼,眼睫轻颤:“在丽都?”
并不是在丽都,而是在豪泰门前,见到画像的一刹那。
当顾阙将前因后果慢慢道来,夏谨亭才惊觉,他们之间的缘分开始得那么早。
在夏谨亭还未意识到的时刻,顾阙早已一步步地,将人圈到自己身边。
夏谨亭:“所以你当日去丽都,就是为了见我?原来你那么早就……”
话未说完,夏谨亭唇上一软。
顾阙将他未尽的话语以吻封缄,夏谨亭不自觉地软了腰身,抬手勾住了顾阙的脖颈。
这一吻虽是顾阙起的头,夏谨亭却热切地回应着,此刻的他早已放下了心结,顾阙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安全感,让他学着放松、学着信任、学着接纳。
夏谨亭虽是个现代人,却因缺乏实战经验,吻技就是个花架子,光有气势没有实际。
这不一顿操作猛如虎,还把顾阙的牙给嗑着了。
一瞬间,夏谨亭睁眼想喊停,却感觉到唇腔之内,顾阙的步步指引。
顾阙的手,轻托着他的后脑勺,以防夏谨亭滑倒,动作仔细又耐心。
夏谨亭被安抚了,重新闭上眼。
这一次,有了顾阙的示范,夏谨亭也逐渐摸到了门道。
当两人的唇舌分开时,夏谨亭整个人趴在顾阙身上,跌在沙发里。
夏谨亭:“你喜欢吗?”
他的问题坦诚得要命,顾阙眉眼间一派宠溺的笑:“喜欢。”
夏谨亭得了肯定的回答,便抬手去解顾阙的衬衫扣子,被顾阙一把握住了手。
顾阙的眼神满是危险:“你想做什么?”
夏谨亭:“不做吗?”
顾阙的眼神暗了暗:“今天不行。”
见夏谨亭面露不解,顾阙说:“今天要是做了,我明天就狠不下心来拿冷脸对你了。”
实际上,今日在亦铭坊发生的一切,都是两人在会议室商量好的。
谭闵如此处心积虑地想要顾阙迁怒夏谨亭,顾阙便顺了他的意,假装对夏谨亭失望,看看谭闵接下来有什么后招。
如此一来,便可知晓谭闵来亦铭坊的真实目的。
因此,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顾阙在人前面对夏谨亭,都要保持极冷淡的态度,好叫谭闵信以为真,从而露出马脚。
倘若今夜两人真的做到最后一步,明日顾阙定然对夏谨亭狠不下心来。
顾阙轻轻啄吻着夏谨亭的耳垂:“别急,我们来日方长。”
夏谨亭错愕之余,心头泛起一丝感动。
在这种事上,夏谨亭是生涩的,上辈子未尝禁果,又隔着门听了植逢川的一番嘲讽,便以为男人都对那事猴急得很。
眼下,夏谨亭明显感觉顾阙的呼吸愈发急促,身体出现了某些不可抗的反应,可顾阙却努力克制着,想给夏谨亭一个最美好的回忆。
既是美好的回忆,当然不能是“坦诚相见”第二天,爱人就对自己冷脸以对。
同为男性,夏谨亭自然知道顾阙有多不容易,他附在顾阙耳边,轻声呢喃:“我试试用手”
没有男人能拒绝爱人的主动,顾阙也不例外。
见顾阙含笑默许了,夏谨亭才意识到自己那点匮乏的知识,实践起来捉襟见肘。
顾阙看他表情便猜到三分,缓缓地握住他的手,给夏谨亭极大的自信心。
夏谨亭的手握过画笔、握过针线、握过熨斗,他手腕灵活、指节灵动,是个天赋极高的可造之才。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夏谨亭还是被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吓了一跳。
被顾阙直勾勾地注视着,夏谨亭心跳如鼓。
顾阙是个极有耐心的导师,带领夏谨亭寻找那新世界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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