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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日夜兼程赶路,以名家军为主力的援兵在名忧尘的带领下全速进军。名忧尘早年身受毒箭之伤,在马上撑不了几日,最后只得坐进轻便的马车,仍不减前行速度全力奔驰,希望能早日与皇帝会合。

第十七章

日夜兼程赶路,以名家军为主力的援兵在名忧尘的带领下全速进军。名忧尘早年身受毒箭之伤,在马上撑不了几日,最后只得坐进轻便的马车,仍不减前行速度全力奔驰,希望能早日与皇帝会合。
众军不明白相国为何如此情急?眼见名忧尘被马车颠簸得几欲晕死,身体极为不适却仍然不肯减慢赶车速度,较为亲近名忧尘的人都觉难受。

但面对努力压制周身病痛,好像憋了一鼓劲儿,只想赶路的名忧尘,没有人敢在这个紧要关口提议放缓行军速度。

没过数日,名忧尘的军队岔出皇帝御用的官道,居然与栾天策在官道出口相遇了。

然而皇帝神态安详,率领的送亲队伍不乱不慌,安宁公主陪嫁之物丝毫不少,哪有军报中奏明的奔逃模样?

“相国领着大军,没有朕的许可从皇帝御用的官道追来,不知意欲何为?”栾天策满脸惊讶,继而皱眉看着被人扶着从马车内搀下来的名忧尘,目光由惊异很快转为阴沉,“莫非名相国……意欲发动军变?”

“陛下,丞相收到您被胡夷与隋晏大军追击才连日连夜领兵赶来救驾,大人护君之心日月可鉴,并非犯上作乱。”

名家的将领见名忧尘脸色惨白,神情憔悴,显然是因长途跋涉引发旧疾,暂且说不出话来,他们又想到之前全速行军救驾的事,如今听闻皇帝之言,纷纷气愤辩解。

“笑话!胡夷大领主是朕的妹夫,隋晏国的国君乃谦谦君子,他们诚心与天都交好,哪来的追击?分明是你名家意图不轨!唔,尔等身披戎装、手执利刃从朕的御用官道追来,难道仅是想抢夺安宁公主的陪嫁之物?”

栾天策不将名家众将的愤慨放在眼中,他拂袖森然斥责,直指名家怀有反叛之心。

“太过分了!我名家忠心为国,皇上竟然如此猜疑,硬要扣这桩天大的罪名在我等身上!”

“莫说我等原本没有犯上之心,就算有了,也是皇上是非不分,逼出来的!”

“皇帝一口咬定我家丞相居心叵测,实在令人寒心!倒不如……”

“住口!”一直默默歇息的名忧尘突然厉声大喝一声,众将汹涌勃发的愤慨之情这才暂且止住。

深深吸了一口气,名忧尘急促地喘息着,刚才那一声大吼让他耗尽了全身之力,所幸他因此阻止了名家那些按捺不住想趁机反了皇帝的部将,心中才稍定。

抬眼,名忧尘见到栾天策伸臂轻挥,皇帝带领的那支送亲队伍两旁的山峰上突然站出无数兵将,满满占据群山,一眼望去约有二、三十万之众,人人身穿南方守军服饰,为首领军者正是骆斐勋。

“就算名忧尘无罪,但名家之中肯定有人早存反叛之心,幸好朕事先已有准备,特令镇南大将军领军防护。你们还不下马受降?莫非真要造反不成?”栾天策端坐马上,不慌不忙地喝斥,神情凛然,充满了帝王威仪,让人不敢逼视。

名家众将此刻皆明他们落入皇帝的圈套,看出对方欲一举清除他们。这些人迅速估量双方的兵力,察觉己方所带兵力略略多出骆斐勋率领的人马,立刻低声劝名忧尘干脆撕破脸,趁势将皇帝从大位上拉下来。

名忧尘冷冷地摇了摇头,众将以为他担心名家军远道而来人困马乏,还待再劝,岂料不远处突然传来鸣鼓之声,数列大军整整齐齐由北面向这边赶来。

“是南宫将军?他不是在镇守边关吗?难道,他特意奉相国之命赶来?”

“原来相国大人早有防备,难怪如此镇静自若。”

名家众将皆知边关大将南宫睿是名忧尘最器重的大将兼妹夫,心中更是大定,他们转头得意洋洋地望向对面不动声色的栾天策,再回头看向名忧尘,见到自己的主帅脸色平静没有丝毫得色,眉头深深皱在一块儿。

名家众人跟随名忧尘多年,见状瞧出不妥,他们心中皆觉一惊,跟着大寒,忍不住同时脱口问道:“难道南宫将军并非相国所召?”

此话落下的同时,南宫睿所领的大军齐声高喊勤王保驾的响亮口号,全速来到栾天策身后,与骆斐勋带来的人马对名家军形成包围之势,其声势无比浩大壮观,让原本蠢蠢欲动的名家众将都变了脸色。

“南宫将军怎会突然变心?他受相国提携之恩,理应不会背叛相国大人啊?”

“皇帝竟然有办法让南宫将军倒戈相向?”

“但皇帝看似暴躁易怒,怎么有如此深的城府?”

名忧尘听着众将终于变得仓皇的对话,感到扶住他的人臂膊颤抖得厉害,他轻轻推却那人的扶持,手撑在马车车辕,抬头向栾天策望去。

他二人四目相对,皆知各自心中此时所想。

名忧尘收到皇帝危在旦夕的军报必定是捏造的,报信的校将神情不似作伪,这显然也是栾天策有意安排,让对方认为皇帝的处境非常危险。

至于名忧尘后面接到的证实密报,必定是他安排的密探被皇帝的人找出,因此被迫向京都假传紧急军情,胡夷和隋晏其实没有逼驾。

皇帝确定名忧尘会不顾一切的赶来救他,不仅是因为他们之间似真似假的暧昧情缘,还有栾天策拿准了名忧尘不会让他这个挂名的天子死去,以免皇室大乱又要花费心思安抚镇压:就像皇帝在没有清除名家后患之时也不愿名忧尘死掉一样。

他知道他会来,他知道他会因急速进军耗损病体,他也知道他会像此刻这样难以说出辩解的话,给三军将士一种有愧于心、百口莫辩的感觉。

名忧尘静静凝视栾天策,唇角慢慢散开一抹淡得不易察觉的微弱笑容,因为他在刚才和皇帝的对视之时已经无声达成了协议。如果他此刻不作顽抗,免去这场注定失败的血战,那么栾天策就不会像对待赵王那样诛杀名家全族。

默默点了点头,名忧尘示意身后众将下马;栾天策果然挥手阻止三军气势如虹的呼喊万岁之声。

“朕适才听名家众将之言,尔等极有可能受人愚弄,看在相国多年辅政与救驾情切的分上,如今又逢安宁公主大喜之日,朕不愿让胡夷与隋晏国看我天都三军将士兄弟相残,因而特赦尔等目无君上的死罪。”

此话一出,三军之中又爆发一阵大吼,众兵齐赞圣上英明仁慈。

“免去名忧尘相国一职,将他与名家众将暂且押下,其麾下所有兵力由南宫睿与骆斐勋二位将军重新分配。其余从京都附近调来的人马立即回到原领地,静候朕随后的命令。”

栾天策脸上并无得色,他从容点头再止住南方与边关大军的欢呼,话锋轻转又安抚了名家将领带领的兵卒与其它各地的士兵;无非是些日后要重用他们的话语,轻轻松松将这些兵卒心中的疑虑打消。

兵士们迟疑着听从南宫睿与骆斐勋旗下大将的号令,慢慢分流走入新的将领帐下,不忘时时回头望向似乎变成了一尊雕像,对他们的举动全无反应,神色中更无惧意的名忧尘,心中皆感惭愧不安。

栾天策没有再说话,他目前要做的是将栾苓萱郑重交到胡夷大领主手中,叮咛对方好好对待最疼的皇妹。

隋晏边境发生的兵变震惊整个天都,朝廷大臣乃至民间百姓都对一夕之间变了天色感到无比愕然。人人说起那场变故都眉飞色舞、口沫四溅,继而对那位原本对天都来说可有可无的年轻皇帝深感敬服。

过了一月有余,皇帝夺回实权的这场兵变仍然是天都人茶余饭后最喜谈论的话题,在朝堂上的群臣更是心有余悸。

文武百官见到栾天策都大起敬意与惧意,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怠慢。如今只要皇帝脸色稍变或说话严厉些,群臣便跪地不起以恐触怒圣驾,这才让栾天策终于有了为人君者的自觉。

心中对这些变化暗暗感到欢喜的皇帝不敢放松对名家的镇压。

他送走栾苓萱之后火速领着两路大军赶回京城,尽数更换京师重地的守卫还有皇宫内外的羽林军士,将名家手握重兵的大将全部押下天牢,剥夺了他们手中的兵力之后,将这些人软禁在名家,令重兵严加看守。

皇帝令人解散名忧尘私设的议事堂,重新制铜铸钱,更换官吏,去掉名忧尘制订的一些法章,令人上奏名家人违法乱纪的罪证,显是有心纪念夺回王权的功绩,也下定决心狠狠惩治以前那个权倾朝野的望族。

于是名家门生大部分投靠政敌,少部分辞官避世,群臣纷纷上奏名忧尘及其族人的罪行,仅是大罪就有八十余条。

栾天策此时坐在紫霄宫内看着手中的一本折子,目光再瞟向旁边的一堆奏章,脸上浮上浓浓的讥笑。

这些控诉名忧尘多年来不守为臣之道,把持朝政,轻慢帝君与太后,任意欺辱宗室诸王,无视朝廷纲纪的大罪,甚至还有一些控诉名忧尘咆哮朝堂,贪赃枉法,纵容族人强占百姓田地、欺男霸女等无稽捏造的罪名,以用恳请天子重罚的奏章,以往怎么可以义愤填膺地公然送到他的面前?

蓦然想到昭华太后,底下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没有在奏章中明着请求皇帝将名忧尘千刀万剐、凌迟处死,已是一个天大的奇迹了。

这样想来,名忧尘的威信在那些势利之徒心中仍然极有影响。

皇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扔了手中折子,带上杜成憬直奔掖鸿宫。他的心情非常不错,因为不管名忧尘有多么厉害,如今的胜利者是他无疑。

走进装饰一新的掖鸿宫,栾天策倍感顺眼。

他回到京都之后,令人将这里的所有饰物都换了,帐帷也由明黄淡青变为月红轻灰。之前名忧尘使用的那些只能皇帝才能享用的东西踪影全无,见到掖鸿宫内外象征帝王的明黄色彩改为富贵的大红之色,栾天策的心情更加愉悦。

如今他才是真正的主宰,他掌控了天下和名忧尘,这种体会让皇帝倍感舒爽。

悠然看向身着鲜红王袍、静静坐在书案后面翻着琴谱的名忧尘,栾天策眼中不自觉露出莫名的热忱。

他将名忧尘押回京城之后并没有像对待其它名家族人那样将其治罪,反而仅是免除名忧尘所有官职,搜去并毁掉先皇赐下的密诏,让对方以先王御封的信王尊爵留在宫中,享尽了自由之外的种种特权。

到了此刻,栾天策不得不佩服名忧尘非比寻常的气度。看到这样平静的男子,若不是皇帝深知他牢牢抓住王权,甚至会产生出一种时光仍然停留在以前的错觉。

“爱卿今日穿的这件衣衫倒也好看……唔,还是红色比较适合你,谁让信王的肤色就像玉石那样洁白剔透,只有用如此亮丽的色彩陪衬,才算是相得益彰。”

由衷赞叹着,除去几分有意将名忧尘拿来和后宫妃嫔相比的刻薄,栾天策亦感慨明明是那么名贵得有些俗气的服饰,穿在名忧尘身上却离奇只显尊贵出尘,并无半分庸俗。

名忧尘停止翻动琴谱,冷淡地看了栾天策一眼,眸光中透着微弱的轻讽。

如今情势逆转,君臣二人皆知这些衣衫是皇帝让人备下送来的,名忧尘若不穿就没有衣裳覆体遮羞,他又怎会心甘情愿穿着这些东西来取悦圣心?

“皇上变得可真是快呀。不过月余,对我的称呼就变为了爱卿。呵呵,天子如今注意起我身上穿什么了,莫非还没有想好如何处置我吗?”名忧尘仍然享用见君不拜的特权,那是先皇给的,栾天策暂时没有下令收回,他没怪罪眼前这个人仍是如此托大。

“朕以前承诺过爱卿,只要你对朕尽忠、安心做朕的良臣,不以偏见之心视朕、遵纲纪守伦常,好好为朕治国安邦,朕会赐会高官厚禄、荣华富贵,给你先不能给你的无上尊荣。”

栾天策轻笑着说道,他是胜利者,当然可以用这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对失败者说话。

“皇上又哄着人玩。你好不容易得到想要的一切,又怎会放虎归山,给我重拾大权的机会?”名忧尘不为所动,淡淡驳道。

“信王既然明白就不应这样对朕,终日看着你这张淡漠的脸,会让朕觉得错待了你。难道你这极尽奢华的掖鸿宫中的仆从少了?饰物不够精美贵重?享用的锦衣美食差了?或是你认为,朕让你享尽其它臣子没有的宠爱还少了吗?”

“这些就是皇上曾经答应,为我创造的天地吗?”

栾天策脸上的得色迅速退去,他炯炯的目光微微一黯,不过嘴边很快又露出灿若骄阳的笑。

“朕来信王这里,不是为了听到扫兴的话。朕自认对你不错,莫非你嫌弃朕给你的赏赐还不够吗?”

名忧尘轻轻拨动琴弦,没有理会皇帝幼稚的挑衅。

“朕知道你因一时大意和为了急着救朕却反被算计而不快,不过自古成王败寇,你如今再怨也没有意义了。只要你没有谋害楚王与秦王,朕就不会伤害你。你需记得,朕以前说过,你还有整个天都,朕今生誓必拥有!”

看着名忧尘好像对他的话终于有了反应,转头默默瞪着他。栾天策停了停,森然说道:“朕要让你知道,朕说过的话都会实现,也是从来都会算数的!”

“你疑我杀了你的兄弟?那就是还疑我有篡权夺位之心了?所以我不能怪你先下手为强,只怨我自己无能。”名忧尘无不讽刺地眯起了眼,“那我如今是否应该庆幸还没有让你找到证据吗?”

栾天策不喜欢名忧尘的语气,若在以前他听到对方以“你”、“我”与他相称,心中自是欢喜,但如今听着名忧尘平淡的言语,唯觉刺耳而已。

“你仍是如此张狂!之前你逼宫干政、肆杀朕的爱将宋震山,又胆大妄为假借朕的名义将苓萱远嫁的事就不提了;但竣泓与你长谈之后便被人鸠杀,而你前去看望二哥之后,他亦与世长辞。”

“皇上前来是想与我算这些旧帐吗?”

“虽然朕目前没有找到你参与这些事的证据,但朕不会忘皇族中人一个个离朕远去的痛楚与愤怒,朕曾经发下为他们雪恨的誓言也不是一时兴起的。”

快步逼近名忧尘,皇帝在孤灯与沉夜忍不住的惊呼声中,将名忧尘从书案后粗暴地拽过来拖进他的臂中,手掌顺势掐住神情淡漠之人的颈项。

“终于想到杀我的借口了吗?”名忧尘笑道,他静养了一个多月才勉强恢复元气。面对如今这样的局面,他极有可能朝不保夕,生死全在栾天策的一念或喜怒之间,他不会像孤灯与沉夜那样担心生死。

“你不要故意激怒朕!朕还是宁愿说服自己相信,你不可能在那个时候杀了竣泓,也不会那么狠心除掉对你全无威胁的二哥。所以只要你不提那些令朕不快的事,朕当然舍不得伤你。”

皇帝温柔地说着,之前森然的仪态不复存在。他的手向上移动,轻轻抚摸名忧尘无动于衷的脸庞,好像天下间最体贴的情人。

之后,栾天策挥手让人将孤灯和沉夜带下去,直接拥着怀中人快步来到掖鸿宫内殿的宽榻之侧。

他二人身周静悄悄的,已无半个人影。

“朕不管你心中还有谁,只需让你明白,此时此刻拥有你的人是朕,今后真正捕获你心的人更是朕!你若想用先皇让朕心中不痛快,那么朕只好先让身体爽快了。”

名忧尘冷淡地扬起了眉,好像准备驳斥皇帝自信的言论却又似不愿与栾天策就这种话题展开谈论。这一换神,他被兴致高涨、前来求欢的栾天策推倒在榻上。

鲜红华丽的王袍被扯下,扔在地面,皇帝嘴中迸发出充满占有欲与攻击力的低沉呐喊,没有丝毫掩饰。

很快,一阵压抑不住不细碎呻吟带着隐忍到极致的痛楚,伴随这些好像低吼般的喘息响起,似有似无地飘散在这偌大的内殿之内。

夜露深沉,栾天策终于离开了长榻,得到满足的他起身向前走上两步,隐候在殿外的宫婢连忙低头进入,将备好的崭新衣衫披在栾天策赤裸的背上,遮住帝王精壮结实的身体。

其它几名宫婢手脚麻利地收好皇帝与信王散落在榻前地板上的衣裳,躬身退下了。整个过程中,她们没有向榻上的人瞧去一眼。

栾天策回头见名忧法身上搭着丝被,却难为完全遮挡对方那头散乱的青丝,还有裸出的半边肩头和下面一小截光滑的小腿。

心情复杂地将目光慢慢移上去,皇帝见榻中人轻轻闭着眼睛,脸色微微潮红但神情异常淡漠,与之前在激情之中的表现差不多,只是抹去了一些痛苦之色。

以往名忧尘大权在握,他二人做这种事之时,栾天策记得对方多半会拒绝,就算最终默许他的亲近也是半推半就,看起来有些勉强或是觉得不妥。

然而名忧尘现今竟然完全冷对他的所作所为和火热欲望,不仅嘴里不说就连身体也不抗拒,好像没有在乎他想怎么样,只愿他发泄完毕之后快些离去,以便过着不被人打扰的生活。

这种情形让栾天策大感恼怒,之前高涨的情欲与拍击胸口的热焰也有如被一盆冷水浇灭。皇这直觉名忧尘不想面对他,或许对方根本就是在敷衍他,希望他早日对他们之间这种温淡疏离的相处感到无趣,从而再也不要走入掖鸿宫。

“朕偏不让你如意!”如同自语般狠然扔下这句话,栾天策斥退还想为他束好衣衫的宫婢,怀着莫名的怒意,大步走出内殿。

夜风吹过,栾天策抬头看向被风刮得招摇的树枝,之前在掖鸿宫中为所欲为的掌控感突然消失,就连此刻,因毫无顾忌地享受到一直在意之人身体的满足和成就感也慢慢退却。

皇帝蓦然感到有些发冷,他拉好衣襟的同时又回想到名忧尘之前在床事中那副平淡的表情,还有这些日子以来漠视他的态度,刚刚压下的怒火又再次窜升。

如今天下与万民在他掌握之中,栾天策一直以为他得到这些以后,说不定会考虑处死名家的一些人,自然也包括名忧尘。至少,他认为他或许会犹豫要不要杀掉刚刚与他缠绵的人。

然而此刻皇帝无奈的发现,将大地踩在他一人的脚下之后,他根本没有动过除掉名忧尘的念头,甚至只是完全剥夺了名家的权力,惩治了一些仗势欺人的名家族人。

栾天策明白他并非心慈手软的人,对于威胁帝位的人,他不可能会纵容,但是名忧尘无疑是一个独特的例外。

说不出这个人为什么能影响或左右他的思想与决定,皇帝只知道在没有等到名忧尘用凝视先皇那样的目光看他以前,他不可能狠心杀掉对方。

但是,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

栾天策的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因为他知道若有那一天,他更加舍不得杀掉名忧尘了。

那个人给他一种摸不透、抓不住的感觉,明明已经圈在怀中,还使他时常觉得无法真正拥有,就像他的劫数和魔障,让他变得不像是一个真正的皇帝。

身为帝王,必须考虑为这大好江山留下合适的继承者。栾天策明白他此刻应该像以前那样,在没有段雨孜祸乱宫闱之时多育下几位小皇子,从中择出太子的人选。

如今王权在握,他竟然无法拥抱名忧尘之外的人,每每想到他要像先皇那样明明爱惨了一个人却不能说、不能抱,还要违心与别人肌肤相亲之时,一股浓浓的排斥与厌恶就油然而生。

然而身为帝王又必须恩泽后宫,栾天策如今每日都要顶着太后的重压远离那些嫔妃,名忧尘却对他的专宠与忠诚毫不领情、更不动心,仍然那么冷漠,让他恨得骨节作痛却偏偏不知如何应对。

不经意回想到这些日子与名忧尘的相处,栾天策有时受不了那个人的态度,故意去妃子宫中留宿却无法拥抱那些堪称完美的好女人,陪着她们说几句闲话就怏怏回到紫霄宫。

不可否认,名忧尘让他改变了很多,至少在这方面让他不能做一个合格的帝王,甚至是扭曲了一个男人的原则与原始欲望。

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情,皇帝有意让人把留在妃子宫中的事告知名忧尘,令人暗中观察对方的言行。但栾天策收到的回报永远是名忧尘淡然处之,不管皇帝来与不来都按习惯吃饭、喝药、睡觉,全无黯然神伤之色。

栾天策重重叹了一口气,他努力不去想这些无奈的事,此刻只庆幸目前还没有抓到名忧尘残害栾竣泓与栾青宁的证据,否则百年之后,让他有何面目去见那两位手足血亲?

轻轻呼出一口气,栾天策眼中又迅速聚起炯炯有神的光芒。

“成憬,为什么得天下易,征服一个人的心却有那么难?莫非朕为他退让的、付出的还少了吗?”

“老奴是个废人,对情爱之事不甚了解。不过……嘿嘿。”杜成憬看着皇帝的脸色又恢复如常,当即轻笑说道:“老奴知道陛下心中已有答案,陛下何必拿老奴这样不是男人的人来取笑?”

“你知道朕的打算?你倒是给朕说说,朕此刻在想些什么?”

“老奴斗胆揣测,陛下定是在想“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八个字。”

“你这个老奴才越来越滑头了。”栾天策的心情陡然变好,哈哈大笑着继续迈步前行。

杜成憬说得对!不管如何,他是皇帝,他是天都唯一的主宰,他可以随意掌握任何人的生死和命运,只要他一直这样强势下去,他相信名忧尘无法夺回大权也会一直安于伏在他的身下!他会像夺取天都那样满满占据名忧尘的心!

不管,那个人愿不愿意!只要对方没有杀害他的亲人,他就有信心和耐心还有无穷的手段赢得一切!

翌日早朝之后,南宫睿前来紫霄宫请辞,他是身肩重任的边关守将,就算此时胡夷与天都修好,他也不可能长期驻留在京都。

“南宫将军世代忠良,你的祖父和父亲都是为国捐躯的猛将,先皇与朕都很赏识你们家的这片忠心。日前勤王一事,你收到朕的密诏就立即行动,在关键时候分清是非,率军保驾,让朕知道没有看错人,真是颇慰朕心。”

栾天策挥手让跪请离去的南宫睿起身,着实夸赞了几句。

“为我皇分忧效忠是末将的本分,不中挂齿。陛下如此称赞,让末将厚颜了。”

“南宫将军忠君爱国,大义灭亲,当得起朕的表彰。朕这些日子正捉摸着赏赐你什么好东西,你却急着班师回去,倒让朕一时间想不出来了。”

栾天策笑着说道,他猛然瞥见南宫睿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似有尴尬之色,当即不动声色地再发话。

“你有话不妨直说。南宫将军为朕立下如此大功,你之所求,只要不危害国民,朕都会应允。”

“末将身为人臣,自当为我皇效力,不敢奢求陛下的重赏,只有一事应向陛下禀明。”

“是否与信王有关?”

“陛下圣明,一猜就中。末将接下去说的事确实与相国……与信王有关。”南宫睿说着,一撩衣袍重新跪在地面,“末将深受信王的知遇之恩,是他一手提拔末将远去边关,承担守护我朝边境的重任,光耀我南宫家的门楣。”

“你是否对在关键时刻背弃了名忧尘,觉得有愧于他,想为他求情?朕在此刻提醒你,你是朕的臣子,只能听命于天都的皇帝,不可对他人抱有不恰当的忠诚与同情。”

“末将不敢!”南宫睿将头埋得更低,“不瞒陛下,信王曾在末将上任前私下召见,说他让末将去守边关并非看中末将的才能。因为只论领兵打仗,恐怕世上无人是楚王之敌。”

“他这话倒是说得不假。”

“信王直言,他让臣前往边关仅是看中臣有一颗赤胆忠心,不会为一己之私弃百姓与国家不顾。他再三嘱咐,日后陛下若有吩咐,末将必须毫不犹豫为我皇赴汤蹈火,就算陛下让末将对付的敌人是他,末将也必须全力以赴,不得容情。”

“你说什么?”栾天策异常震惊,面上却仅是微微动容。

“末将当时不知道信王所指何事,但那日收到陛下的密诏之时,末将就明白了。信王早知会有这一天,但他仍然如此吩咐末将,可见他对天都、对陛下都是出于一片忠诚爱护之心。”

“是吗?”栾天策沉声问道,他目光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今信王带军私走陛下的御用官道,行为有失,末将斗胆恳请陛下念其一片赤诚,苍天可见,万望我主能明察秋毫,广开天恩,赦免他的重罪,从轻发落,许他自由吧。”南宫睿把心一横,终于放胆说出心中所求。

“南宫将军临行前不要赏赐,难道就想向朕讨这个人情吗?哼,莫非名忧尘没有吩咐你听从朕的调派,你当日在收到朕亲自派去的密使和密诏之时就不听上命了吗?”

“末将不敢!”听出皇帝语气不善,南宫睿连忙磕了几个头。

“罢了,你南宫家三代忠良,并非趋炎附势和落井下石之徒,到了此刻,你还念着旧情为信王求饶,和其它只求自保的官员不一样。朕相信将军的忠诚,若非如此,朕当日也不会在危难中向将军传诏了。”

栾天策这时又语言温和地令下跪之人起身。

“朕到好好考虑你的请求。如今朕没有立刻处置信王也是念在他有辅政多年的功劳,若朝臣对他没有怨言,朕也想许他清静。至于你的妻子……她虽是信王之妹但素无恶行,自然不在名家有罪族人之列,朕不会为难她。”

“末将多谢陛下宏恩,愿生生世世为我皇效力,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南宫见天颜温和似无之前森严之色,当即诚心诚意又磕了几个头才退下了。

“啪!”栾天策在南宫睿离开之后,伸掌重重拍在书桌之上,吓得两名上前准备替他磨墨的小内侍伏地不起,生恐天子将莫名怒火发泄到他二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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