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高人前辈,师叔师伯,武林同道,父老乡亲……小子东方未明,这厢有礼了。”
次日一早,东方未明便活蹦乱跳地从屋里出来,在南贤居的小院里支了个摊,请来紧那罗乾闼婆迦楼罗南宫龙飞等等一干人,说有要事与大家相商。他见人差不多来齐了,连天王都精神颇为健旺,笑吟吟地倚在窗口,便清了清嗓子,开始即兴说书。
“话说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周末七国分争,并入于秦。及秦灭之后,楚汉分争,又并入于汉。汉末大乱,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这个今天就不说了。”
天王一派的护法们都无可奈何地瞪着他。傅剑寒本来混在人堆里喝酒,听他说话告一段落,便拿剑鞘在酒坛子上“梆”地敲一下。
风吹雪斜了他一眼。“……你也太惯着他了。”
傅剑寒笑道:“没啊。东方兄说得好玩,傅某就捧个场。”
东方未明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接着道:“不说这些天下大势,就说这武林之中,百余年来,也是分分合合,乱象不止。比如百年前有位左盟主,一心想将五岳剑派合并为一,反而造就了无数流血厮杀的惨剧,他本人也身败名裂,下场凄惨;还有位什么什么教主,想要千秋万代一统江湖,结果他不爱江山爱……那个啥,最后也闹得乌烟瘴气,人死地分。总而言之,以小子我看来,要说江山社稷,自是分不如合;但是江湖帮派嘛,倒是合不如分了。天下之大,各家各派能传承至此,想必都有其独到之处;即便武功再高,若是强行想要将别人的地盘据为己有,势必挑起无数争斗;即便收服了别的门派,扩充了势力,最后也是面和心不和,早晚要内忧外患、分崩离析。”
天王一派的部属们这才听明白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露出了或赞同或不解的神色。紧那罗道:“我教本来安居西域,从来无心参与中原武林的纷争。若不是因为得到了传说中的圣堂之钥,也不会成为那些所谓正道的眼中钉……”
“这话不假。”东方未明点头道,“圣堂之事我们押后再说。眼下的情形是,即便圣堂之钥还下落不明,龙王那一派也有了兼并中原的野心;玄冥子练成唯我独命丸之后,更是只手遮天,自以为可以横行无忌。我先前有意加入天龙教,便是想搞清楚龙王和玄冥子他们将要对付的门派都有哪些,以便有所准备。”
天王缓缓开口道:“苍龙他……的确行事太过偏激酷烈,不顾他人感受。”
东方未明却道:“我揣摩龙王的心思嘛,大概也是深受二十年前圣堂之战的触动——我不犯人,人未必不犯我;与其被动挨打,倒不如主动出击。他的想法不能说没有一点道理,只是手段太过激烈,倚重的又偏偏多是卑鄙小人,所以被中原武林当做了邪道魔头,人人诛之而后快。”
天王露出了疲惫的表情,“……说得不错。”
“这些天我想来想去,始终觉得再这样下去,难免一场大战,却只会削弱我教和中原各派的实力……如二十年前一般重蹈覆辙。但是我教被唤作‘魔教’多年,想要化解兵戈,谈何容易。” 东方未明忽然正色起来,神情郑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果不是这些先入为主的偏见和隔阂,我爹当年便不会被师门送入天龙教,也不会被当做叛徒,人人喊打了。所以要改变这种常态,需得从根本入手——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所以在干大事之前,‘正名’一事,十分要紧。我教的护法称呼,各分舵分堂,典故明明都在佛经里,按理说和少林寺才是同气连枝,怎么就变成邪魔外道了?估计是‘天龙教’这个名字太霸气的缘故。所以我建议,我教今后不要叫天龙教,改叫做‘西域佛法交流促进会’,教主也不要叫教主,叫会长。”
下面一片惊讶嘘声,唯有天王双目一亮,露出些许惊讶赞叹之意。
“教主的称呼改了,护法的字号反而不必改,乾闼婆、紧那罗、夜叉、阿修罗,那都是护佛弘法的神物,是为了普度众生而来的。天王前辈又与少林寺的老秃……得道高僧们谈过多年的心,不如直接客客气气地去少室山送上拜帖,谈佛论道,设法消弭这一场大祸。当然一味说和劝解,也不现实,必要的时候仍需以武止戈,以力服人,方能令双方罢手。”
“这么说来小兄弟已经琢磨得十分透彻了。” 任天翔挖苦道,“所以,天龙教改个名字,教主去少林寺商谈商谈,这事便能了结?”
“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想当年苏秦,公孙衍,说动六国合纵抗秦,那需费上多少心血,要对着一个一个国君痛陈利害,还要统筹三军,缔结联盟……我等没有先辈那般的大志,至少也要下先辈那样的苦功吧。” 东方未明说着转向天王,抱拳行礼,“会长,你若信得过晚辈,在下愿意以西域佛法交流促进会使者的名义,拜访中原武林那群冥顽不化的门派,向他们弘扬我教……我会的根本理念,争取更多的同道中人。但若实在说服不了,或是引来龙王前辈的责问追杀,会长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天王慈祥地笑了:“孩子,你孤身涉险,有胆有识,很像你父亲。” 他转向身边几名忠心耿耿的部下,道:“诸位老友不要看这孩子年轻,见识的确不凡。我等应当放下什么前辈后辈的成见,多帮衬他才是。”
几位护法纷纷苦笑。任天翔还是无法赞同,摇头道:“小兄弟说的容易,但我教和中原各门派结怨多年,双方的血债也欠下不少;你若以天龙教的名义游说那些门派,恐怕他们第一件事便是拔刀出鞘;你又不会如鱼肉一般乖乖等着屠刀落下,然而一旦出手抵挡,挑起争斗的人反倒成了你。谁让你是无恶不作的邪魔外道。”
东方未明微微一笑,一脸的悲天悯人,“前辈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你还没有放下心中的刀。许多人虽然手中无刀,心中仍有刀,如此自然是无法真正地息兵止戈的。只有有朝一日把心中的刀彻底放下,方能领悟大道之境。当你心中无刀时,即便手中有刀,那也不是杀人,是渡人——”
“不不不不小兄弟先等下,我感觉你说的这些仿佛很危险……喂南宫你那是什么表情?!”
南宫龙飞虎目噙泪,哽咽道:“……不知道为什么,方才东方小兄弟说话时,我仿佛看到了教主年轻时候——”
风吹雪以手扶额、傅剑寒哈哈大笑,东方未明冲他挤了挤眼睛,接着道:“各位前辈若不嫌弃,晚辈就详细说说在下的主张,请诸位参详是否行得通?”
天王道:“你尽管说。”
东方未明从兜里掏出一把石子,将其中一枚嵌进石桌面的中心,又在稍远处摆放了两枚。“首先,少林寺那边,恐怕非得天王前辈亲身前往不可。任前辈需去一趟武当,还有天山。”
任天翔皱眉道:“为何是我?”
“其一嘛,是因为天山派地处偏远,而玄冥子的行动又迫在眉睫,若想尽快联络他们,只有前辈的金雕才做得到。其二,前辈和这两派都是大有渊源啊。当年武当寿宴出的那事,后来我仔细想了想,任前辈一向不喜与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为伍,为何会一路跟到紫霄宫去?想来定是任前辈瞧见方云华迷晕了何师妹,便一路尾随他们,倘若方云华有什么不轨举动,随时打算出手救助那位姑娘——虽然后来发觉方云华的真正目的是嫁祸师弟,反而救了古实兄弟。任前辈侠义心肠,对武当、天山两派的弟子都有相助之恩,由前辈去说服他们,想来更容易说话些。”
任天翔听他点破了自己先前的用心,倒有些不好意思,低头不语。
“香儿师叔还是回杭州。师叔在那里消息灵通,可以联络各地的眼线;还能顺带盯着灵隐寺的一举一动——此地是天意城的又一处暗巢。罗师叔去洛阳,暗中观察江府的行事,也可探探那些曾被天意城关押、又在九月十五那晚逃出洛阳地牢的前辈高人们的口风。此举需要十分谨慎,唯有精通易容之术的紧那罗方能办到。雪妹,劳烦你回一趟忘忧谷,护送湘云去寻她的堂姐沈姑娘;她们二人合力,一定能更快制出唯我独命丸的解药来。”
傅剑寒听他话里转了一圈,唯独不提自己,知道这次终于可以与未明兄同行了,不禁喜道:“那东方兄你呢?”
“我?”东方未明狡黠地眨了眨眼,“我还能有什么别的去处?自然是,回逍遥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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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回到这个地方。
落叶在脚底沙沙作响。或许太响了些,就像许多聒噪的活物,让人一刻也不得安生。眼前的树,枝条的形状,枯叶的色泽,都熟悉到令人作呕的地步。稍远处有个瀑布,白蒙蒙的雾气不断从水面向上散开,仿佛一个天然的蒸笼。
他想起幼时跟着谷月轩在这片林子里收集桂枝,辛夷,和蝉蜕。师兄曾捉了刚退壳的蝉儿给他。小时候的荆棘觉得那玩意生得好生恶心,但越怕越是不肯认输,于是恶狠狠地接过来,握在手里。他太紧张了,柔软的虫子被捏成了浆水。
几间茅屋的轮廓渐渐从晨雾里浮现出来。而荆棘也仿佛终于从一场大梦中醒了。
梦中总有人在叫骂。骂又怎样,还不是如鸡鸣犬吠,过耳穿肠而已。
“……荆棘,你这为虎作伥的叛徒,没资格站在这里!”“哈哈!任少庄主可真硬气!就不知砍掉手脚之后还能不能如此硬气!” “……人若不知恩义,与猪狗又有何区别!” “师侄,天龙教才是你唯一安身立命之处……”
玄冥子就算再阴险狡诈,也总算说对了一点。他早已没有别处可去。没有别的路可走。
从魔刀第一次向无辜之人挥落开始,便摘不干净了。魔教卑鄙无耻,他便卑鄙无耻。魔教狠辣下作,他便狠辣下作。他们杀的人,造的孽,像瘟疫一般平分到每个人头上。若他心中还有一丝廉耻,就该离师门越远越好,别让这一身污秽沾染上故人。
他的希望又落了空。谷月轩就立在茅屋的栅栏之外,一袭青衫,站姿笔挺,同他以往归来时见到的一模一样,千次,万次。
师兄神色里有按捺不住的焦躁和欣喜——即便也瞧见了跟在他身后的大批黑衣教徒,那种喜色仍旧藏不住。
“……阿棘?!你回来了?!!”
背后响起了沙哑的笑声,让荆棘恨不得撕下自己的耳朵,塞进师叔的喉咙里去。
“……我不是来叙旧的。”他开口道,手指难以忍受地在刀剑柄上摸索。“谷月轩,时候到了。你我二人终究要一决胜负,不论生死。”
“阿棘?!!”
“大少爷您让开。这些日子主人为了那两个小畜生操心,身子每况愈下,他们又是如何回报的?一个在江湖上兴风作浪,跑得不见踪影;一个居然还有脸回来——” “老胡,不要说了——”
荆棘从那个一向忠诚敦厚的老仆面上看到了愤怒与痛恨。他粗糙黝黑的手掌紧握着家传的冷月宝刀——有多少次,荆棘从这双手里接过刚出炉的刀剑,或是一碗盛得过满的米饭。他只能移开目光,刀剑同时出鞘。
“……谷月轩,你不敢与我一战?!”
大师兄的神情渐渐改变了。他的喜悦从落寞中飞起,又被人推回沉寂中去。他不再紧守门户,反而放松身体,双臂伸开,拦着郁郁求战的老胡。
“不是不敢,是不愿。”
荆棘没有多少以言语相激的伎俩。他只能战。佛剑魔刀一如既往的心随意转,青白的锋刃像正午的日头直刺进眼白里。而他的对手甚至没有费心躲闪。
“——你为什么不还手!!进招啊,谷月轩!!”
“阿棘——你你所求的到底是什么,能不能告诉我?我答应你,若你认真想明白了,无论是留在天龙教,还是在别的地方,师兄都可与你一战。然而今日,此时,不行。”
“闭嘴!你只要——只要——”荆棘厉声高喊,嗓音好似破了一个洞。他挥刀抢上,刀剑十杀几乎一寸寸削刮着那人的皮肉。谷月轩的衣衫渗出血珠,他却瞧也不瞧,像一棵无知无觉的老树,扎根于地下,永不为风霜雨雪左右。
“回头吧,阿棘……”
佛剑停在对手的胸前半寸,只要再进些许,就能摘取这唾手可得的胜利——和他亲手造就的其他苦果一并咽下。但这一个毕竟是不同的。那沉重而巨大的,不仅是苦痛、嫉恨、狂妄和追赶,压得他喘不过气,压得他生不如死。
紫衣老者从头到尾负手看戏,此刻才悠悠开口道:“师侄,还不动手?!” 他口中这般说,黑气却已在掌心悄然聚集——毕竟是个毛头小子,不堪大用——
玄冥子正在心底哂笑不已,半空中忽然飞来一枚薄片状的暗器,在晨曦下熠熠生光——经过眼前却又消失不见。他和手下的天龙教徒均被唬了一跳。什么人潜藏在如此近处,气息竟无一人察觉?他又是如何通过逍遥谷外的阵法的?还是说……
“哎呦,这不是师叔吗。”
一个蓝色的影子从众人头顶的树梢上飘落,轻捷得像只鸟。除了胳膊上少绑了一道眼熟的黄巾,这名不速之客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旧模样,把底下那团你死我活的气氛碰了个粉碎。谷月轩和荆棘同时吃惊地变了脸色,连魔刀都险些掉落在地。“未明?”“……你小子!!!”
玄冥子眉心大皱,心知有什么地方不对,却一时抓不住头绪。他勉强哼哼两声,“原来是东方师侄,别来无恙?”
“好的很好的很,劳烦师叔挂念。”东方未明对两位师兄的唤声恍若未觉,好似全副精神都放在紫衣老者身上。“……师叔,想不想知道五毒宝典的下落?”
说到“五毒宝典”四字,他的声音陡然变得低哑难辨,几乎成了另外一人。玄冥子惊觉熟悉,顿时有了种受骗许久的狂怒和挫败感。“你!你是罗三!!你是摩呼罗迦的人?!你究竟是何时混入我教,有何企图?!!”
“错。我可不是哪个护法的手下,而是教主亲自挑选的二十诸天之一,自在天。”东方未明掏出一块腰牌,在玄冥子杀人的目光里晃来晃去。
“未明,你当真……也入了天龙教?” 谷月轩愕然道。他转向荆棘,“为何从未听说——”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荆棘狂怒之下几步狂奔过去,一把揪住东方未明的衣襟:“你小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东方未明还来不及解释,一名覆着面具的教徒便突然出手,勾爪袭向荆棘手臂。这一勾的时机、角度都选得极巧,荆棘反射性地放手躲过,而东方未明便趁这一瞬之机缩后半尺,荆棘再伸臂去捉,便扑了个空。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都别急嘛。我进天龙教呢,也算是家学渊源,终究是免不了的——话说师叔,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玄冥子听他意有所指,似乎影射当年之事,不禁隐约有些心虚焦躁。“……五毒宝典如何?莫非,在你手上?”
“师叔若想知道,便和我去个避人耳目的地方。我还有好些机密之事,要和师叔慢慢说呢。” 东方未明好像被荆轲追着的秦王一样绕着人堆打转,刚避开荆棘的逍遥拳法,又险些被大师兄的一招宋江怒荡寇捉住。幸好他轻功比离谷之时更为高妙,方能在不知不觉联手合作起来的两位师兄的堵截之下苟延残喘。他气喘吁吁地道:“师叔快快助我一把——不过万万不可伤了逍遥谷中之人,不然,我可就不说啦。”
这小子虽巧舌如簧,滑头无比,但到底记挂着同门之情;无论他如何使诈,我都可把那老畜生的心肝宝贝当做人质使用,他便不敢真正与我作对——玄冥子如此这般一想,顿时宽心不少。
“这却容易。”
玄冥子那身紫袍的袖口十分宽大,毒物分门别类地收藏于左右袖筒之中,用起来极为便利。只见他震袖一挥,一股淡绿的烟气便从袖口溢出,向那追逃三人飘去。荆棘一时不察吸入一口,立即感觉头晕脑胀;谷月轩本来闭气后退,但急着去搀扶师弟,与玄冥子匆忙对了一掌,之后便感觉双膝一软,使不上力。恍惚中瞧见老胡也不支倒地,他心急如焚,却喊不出声来。耳边隐约传来小师弟的声音:“好了,好了,师叔这便同我走罢——”
荆棘醒来的时候,发觉身边横七竖八躺着几名天龙教徒,谷月轩和老胡却不知去向。他正一片茫然,忽然瞧见一方紫袍踏着轻轻的步子绕过逍遥谷中的那些红枫,侧后跟着一个更为熟悉的影子——竟是玄冥子与东方未明联袂而来。二人面带微笑,竟无一丝一毫的敌意。
“咦?已经醒了吗,不愧是二师兄啊——”
“东方未明!” 荆棘哑着嗓子嘶吼道,“你把大——把谷月轩如何了?!!你若敢动他——你敢——”
东方未明不声不响地盯着他,眼神里装着许多看不懂的东西。这一刻荆棘忽然感觉自己不认识这个师弟了:原来他不像记忆中的那样瘦小又干瘪,聒噪而无害。只要他想,便可表现得如眼下这般高深莫测,气势逼人。
“师叔你瞧,是不是如我方才所说……”
“不错。当真派不上用场。”
“那便留他在此罢。我与师叔同去便够了。”
“师侄还是太年轻了,俗话说,斩草要除根,不然终有祸患……”
“师叔果然上了年纪,还记得我方才所说的吗?为了对付龙王,他可是个意料之外的筹码……”
“可是教……龙王如何会信……”
“师叔放心,我另有安排。”
“呵呵,东方师侄,真是人才啊。先前竟是我等小看了你……恐怕连无瑕老儿也料想不到,你竟会……”
“师叔不必多说。我与中原武林不共戴天,今番种种布置,不过是叫他们为先前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荆棘只觉耳朵里一片嗡嗡的鸣叫声。那两个人的对话仅有只言片语,像断刀的残片一般扎进脑海。他想握紧他的刀,想凭双腿的力量腾空而起,把他无法理解的那些混沌和阴谋剁为齑粉。但当他终于支起半身时,却只抓住那两人先后离去的背影。
他以魔刀支地,半跪在地上干呕起来。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