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薛覃变得爱看手机了,具体表现为刷朋友圈时看到不明白的网络缩写时会上网搜索答案,而导致的后果是他那部破烂的手机耗电量更快了。
薛覃:前辈,请问你在吗?
他决定联系前辈,答应那份约稿,一来手里钱所剩不多了,如果要换手机工作是必须的,二来他觉得最近自己有画画的想法了,状态在和严玦见面时就开始好转。
他昨晚说没有严玦坚持不下来画画,在此刻又一次验证。
前辈很快发来消息:在,小薛?
薛覃:我想问一下,上次你说的那位客户还在等吗?如果他还需要的话,我可以画的。
前辈快言快语,马上回道:太好了,我马上告诉他,他今早上还问我了,哈哈。[偷笑]
半小时后,前辈又发来消息:小薛,我这边和他谈好了,合同我马上扫描一份发给你,你先看看。对了,客户这边说画要得有点急,想从一个月缩减到一周,可能你这边会有点辛苦,你看行吗。[可怜] [可怜]
说好的一个月变成一周,薛覃也觉得为难。当初是自己迟迟不做决定,耽误了最好的时期,拖到现在才答复,对方居然也变卦了,怪不得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他不接,也有其他人接。
他画画一向效率高,思考了一下,如果熬夜的话,一周时间出来应该也不成问题。想必前辈也考虑过这点了,不然也不会答应这个苛刻的条件。
他回复道:好,先把需求发过来吧,我这边随时都可以开始。
很快,就收到一份合同,列明交稿日期,画稿需求,是一家游戏公司的约稿,名下的游戏角色新季度需要一批新的服装和造型,加起来一共有12个人物,薛覃要在一周之内完成,意思是说平均一天至少要完成一个半的角色,否则绝对会延迟交稿。
他很快打起精神来,家里的工具都还在,他找出来。客厅的画桌蒙了灰,他把抹布打湿擦掉桌上的灰尘,然后就投入了进去。
毕竟是商业约稿,不像平时画严玦那样那么轻松,下笔前看了一眼客户发来的角色长相,大致看了下每个人物的风格和人物小传,毕竟要设计符合人物的服装还是要好好看背景介绍才行。握住画笔的时候,薛覃空虚好久的心灵终于丰盈了起来。
直到快看不清桌上的画,薛覃抬头看了一眼外面才注意到已经日落了,久违的他感到饥饿,今早起床后他只喝了杯牛奶便再也没有进过食,他决定出门买晚餐。
穿着家居服围着围巾薛覃就出门了,最近出门频率提高,这是好事,尽管外面很冷,但他还是特意绕远路去了一趟菜市场。
不焦虑的时候,他也会下厨,厨艺说不上多好,起码一日三餐能饱腹。
他今晚打算做咖喱土豆牛腩,买好材料便回了家。下锅煮咖喱的时候,他翻出手机看,想严玦现在在干嘛,出差第一天会不会很累,现在在酒店了吗。明知这些都不该是他关心的事,以前不知道严玦每天的行程时反而不会想到这些细节,如今知道了之后,反而更折磨人了。
朋友圈有个熟悉的头像,薛覃点开红点,是严玦一分钟前发的动态:好冷好想吃咖喱牛肉哦。(?ì _ í?)
薛覃突然就对着屏幕笑了出来,他趴在桌前画一天的画,又一个人出门买菜,一天都不曾说过话,而严玦仅仅一条动态就可以在他心中卷起秋风落叶。
他点了个赞。
没过一会儿严玦就发消息给他了:你在干嘛鸭 [双下巴熊看看]
薛覃举起手机对着那锅在火上咕噜咕噜冒泡的咖喱拍了张照片,然后发了过去。
薛覃:在吃你想吃的咖喱牛肉。
严玦在屏幕那端打字打了半天,也没发过来消息,薛覃以为他生气了,又连忙解释:不好意思啊,我没有炫耀的意思,刚好刷到你的动态了,觉得好巧啊…
严玦这才发来一张照片,是酒店里的泡面。少得可怜的牛肉漂浮在油汤上,就像泡面的主人一样,惨兮兮的。
严玦:我刚刚在吃泡面。
薛覃又一愣,无端的,他替严玦委屈,那层委屈顺着屏幕便情不自禁打出关心的话:好像B市降温了,别感冒了哦。[加油]
其实不是好像,严玦昨天告诉他要出差B市,他就把B市的天气预报存在手机里,随时翻出来看看。B市温度确实比本市要低几度,他怕关心的痕迹太明显,欲盖弥彰的说着。
严玦:[图片]
薛覃点开看,是酒店外的夜景,空中飘着雪,玻璃窗反射着严玦的脸,他放大来看,好不甘心,他只让他看一个模糊的影子。
薛覃:哇,下雪了。
严玦:没看过雪?
薛覃:是呀…
薛覃把锅里煮好的咖喱盛进碗里,他从厨房出来,还没来得及坐下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就嗡嗡叫个不停。
他坐在椅子上把手机拿出来,屏幕上显示:玦邀请你视频通话。
他又惊又喜,慌乱中手背沾上碗里的咖喱,此刻是没有时间给他看自己的容貌的,他接起来,客厅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他周身蓄起模糊的光,影子长长的拖在地上。
屏幕那头却不见严玦的脸,满屏的雪,严玦换着角度给他展示,路灯下的,马路上的,原来他跑下楼为他那句没看过雪,满足他。
薛覃觉得胸腔被一股热意包裹,冲上喉咙,泛出酸涩的味道,他眼睛挂着红,开口是颤音,像第一次通电话的老年人,在屏幕这头吐不出完整的字眼,多可怜,他就这么好打动。
“这下看见雪了吧?”镜头一转,是严玦哈着白气的脸,吐出一口一口白烟,模糊了镜头。薛覃下意识擦屏幕,忘了自己这端怎么也擦不到的。
严玦站在酒店门口,脚上踩着雪嘎嘎的声音传过来,每一踩都是在提醒薛覃,这个人就这么好。薛覃半天不说话,隔着屏幕人也大胆了起来,黑夜像是催化剂,催着他主动一点。严玦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薛覃便大着胆子,目不转睛的,先是看个轮廓,然后才敢仔细瞧,看他睫毛上挂着的雪,冻得通红的耳朵。
“严玦,严玦…”他终于开口,视频通话五分钟了。
“嗯?”严玦听他这么一说抬起头,他想薛覃眼睛怎么红了,而且在屏幕里看才发现他居然这么瘦。
“你怎么这么好啊…”薛覃红着眼睛,硬是要掐紧手臂才不敢多泄露别的情绪。
严玦听到他这句话,对他笑了起来,像他曾经无数次在校园里对无数人那般,不多不少的,如沐春风的笑。没错的,他把薛覃当老同学,鼻子眼睛嘴巴都被那个笑牵扯出千篇一律的角度,再次提醒他,薛覃,我们关系就此打住。
“这就叫好吗?”严玦被冻得原地踏步,时不时低头不知道在干嘛,左手举着屏幕。
“嗯…你回去吧,外面好冷的。”薛覃吸吸鼻子,感觉嗓子堵了一团棉花,蓄了一升的水。
“嗯,马上就好了。”严玦把手机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固定,凑近屏幕,他长得高,屏幕上只看得到他胸膛和下巴。过会儿,他把镜头翻转过来,一个小小的雪人呈现在屏幕上。
原来他低着头是在堆雪人,酒店一楼是餐厅,玻璃仿90年代建造,建筑师多情的在窗户边多砌半条手臂长的阳台出来,仿佛特意给这一刻制造机会。严玦就是把手机放在阳台上,后面靠着玻璃,视频里的不专心因为他在专心的堆一个雪人。
雪下大了,严玦在酒店楼下十分钟,头发上就落了一层雪,手也冻得失去知觉,尽管如此,他还是拿起手机把镜头对准那个雪人,哑着嗓子,说:“这才叫好,知道吗?”
薛覃觉得自己聋了,严玦说什么他都听不清了,他看一场雪已经足够,原来还会有人打着哆嗦跺着脚,颤巍巍送他一个雪人,薛覃,我好不好?
薛覃活了23年,决定做一个勇敢的人,像勇士屠龙那样,爬上高台,告诉严玦,他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