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的倒吊人,是个在绿茵草地中七零八碎的老旧机器人,它被洁白的小雏菊陪伴,俨然已经废弃多时,胸腔内部都长出了盎然绿意。
掉落在地的一只机械手仰面朝上,掌心发出投影光芒,娇小的芭蕾舞者在影像中翩翩起舞。
陈念还处在如果不看书就记不住牌意的阶段,但甭管这张牌的真正含义是什么,它都呈现出了绝对的美丽。
他迫不及待地把每张牌都看了一遍,如果没记错,这套“远方季风”要将近三百块。
陈词也拆开了陈念送给他的礼物,一整套的《海伯利安》。
这套书算是陈词最喜欢的科幻小说,他在kindle上买了电子版,应该是之前随口说过喜欢,就被陈念记着了。
陈词:“这么沉,你还专门带过来。”
这一套书少说也得有十几斤。
“谁说不是呢,拎包拎得我肩膀都痛了。”陈念装模作样地抱怨道,“喜欢吗?”
陈词:“当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们送的礼物都这么合对方胃口吗?搞得我压力好大啊。”
陈蔚笑着拿出他给兄弟俩准备好的东西——两张艺术展的vip门票。
“天啊爸你是从哪里搞来的?!”陈念瞪大双眼,几乎要扑到桌子对面。
这场艺术展将于国庆节在省城举办,两个月前就开始预热了,会从法国请来许多艺术大师的真迹,一票难求,陈念预约了好久都没能抢到。
“艺术展的主办方请了我们公司负责安保,你爸爸我就动用这层关系搞到了两张贵宾票。”
小儿子的反应让陈蔚相当受用:“用这票能提前两个小时进去,人少的话,应该更适合参观吧?”
陈念用力点头:“那是当然了,暑假我不是去了魔都的那个展么,那人多得呦,我想凑近了看画都挤不进去,一点氛围感都没有。”
陈词虽不像陈念这般醉心艺术,但也很喜欢音乐和绘画,陈蔚送的礼物可算是落在他们俩心坎上了。
父子三人点了一大桌他们爱吃的菜,服务员见桌上有蛋糕,纷纷过来祝福,还赠送了冰粉和长寿面。
十八岁的生日也像从前那般,满满的都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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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弗莱瘫在人体工学椅里,捧着手机。
屏幕上是他专为陈念下载的那款女性向冒险手游,等待主线更新的长草期,只需要每天两次上线,扫荡清空体力,再做做日常任务就可以。
怎么说呢,在沙弗莱眼中这种游戏也就是短时间玩玩,时间长了反而会有一种每天上班打卡的痛苦感。
得益于那三千多块的氪金条,他现在还有些兴趣。
把日常活跃度刷满,领完奖励,沙弗莱就下线了。
他打开Q.Q空间,浏览着好友们的动态。
沙弗莱的好友里有许多红客,和微信相比起来,□□的网络性质要更强,大家也就都习惯用它来进行交流。
刷着刷着,他就看到了陈念不久之前发出的动态。
[十八岁。新的一年也要努力画稿!]
[图片][图片][图片]
照片中分别是精致的蛋糕,丰盛的佳肴,塔罗牌以及一张艺术展的门票。
这条动态现在有三百多个点赞,评论更是有将近二百条,全都在祝福陈念生日快乐。
沙弗莱被这宏大的阵仗给惊到了,看着留言中的“妈咪”、“太太”,还有“老师”这些称呼,意识到他们应该是陈念认识的画手朋友,或者喜欢陈念作品的人。
是啊,他画的这么好,年仅十八岁就能接到大公司的商稿,肯定在圈内很有名气。
沙弗莱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在这条动态里留下了自己的生日祝福。
[生日快乐,蛋糕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等周一上学补给你礼物。]
反正评论这么多,陈念也不一定能看到。
沙弗莱正要往下刷新,顶部栏突然出现了动态的消息提醒。
他呼吸一滞,在脑子没反应过来之前,手就已经点开了。
是一条来自陈念的评论回复。
[好啊,你要送我什么东西呢?]
第 22 章
好、好快的回复!
陈念是正好在拿着手机吧, 可这么多的生日祝福,他怎么就立刻看到了自己的呢?
此刻坐在他身边的,肯定还有另一个和他样貌完全相同的少年吧?
沙弗莱试图从第二张菜肴的照片中寻找些许线索, 从照片的边缘能看出来,桌子上一共摆放着三套餐具。
三套, 是陈词和陈念的父母有一方没来吗?
放在之前沙弗莱可能会怀疑, 也许根本就没什么双生子, 可如今他和傅天河都亲眼见过, 确实有这么对性格迥异的两兄弟存在。
他根据蛛丝马迹推理,不由得想象起少年坐在餐厅里, 双手捧着手机刷空间的模样。
突然间沙弗莱心中冒上一股紧张, 仿佛在害怕陈念能通过网线, 看到屏幕后他若有所思的表情。
把这一重要情报分享给他的战友傅天河, 沙弗莱放下手机。
现在,还有另一件难题摆在他的面前。
既然说了要给陈念十八岁的生日礼物,陈念也通过回复问了, 那就肯定得去准备。
有什么东西是能给双胞胎当做礼品,又不会被怀疑已经知晓了他们身份的吗?
沙弗莱被难住了。
他整个周末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甚至还去询问了父母。
卡琳娜:“双胞胎吗?按照他们各自的性格,投其所好就可以了呀。”
沙弗莱:“但是我送出去之后, 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其实已经知道了他们是双胞胎。”
卡琳娜反应了两秒钟,才明白儿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这就有点难办了……嗯, 不如你送个礼品套装吧, 一套两份的那种, 应该不会引起怀疑。”
好主意。
沙弗莱听从了母亲建议, 现在从淘宝上购买来不及了,他就去了商场线下采购。
只可惜沙弗莱逛过那么多的礼品店, 看到的大都是一些适合送给女孩子的礼盒。
什么情况,难道男生就不该收礼物了吗?
最终,一无所获的沙弗莱在商场走廊中间“中国福利彩票”的小亭子前,停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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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崭新的周一,陈词雷打不动地在上课前五分钟抵达教室。
沙弗莱正坐在靠窗位置上,陈词发现他的神情似乎有那么些微的局促。
陈词没放在心上,直到沙弗莱突然若无其事地,从书包里掏出两叠刮刮乐:
“生日快乐。”
“这是……”陈词盯着课桌上的绿色的小卡片。
沙弗莱:“刮奖玩的,挺有意思,我也不知道该送你什么,觉得买东西万一你不喜欢就糟了,不如送这个来得干脆。”
陈词伸手拿起一叠稍作观察,刮刮乐顶端的角落里标示着面值十块,他粗略地数了下,一叠应该是六十张。
而沙弗莱送给了他两叠。
也就是说,总价一千两百块。
作为生日礼物,实在有些太过于贵重了。
陈词摇头:“太贵了,我不能要。”
沙弗莱:“没事,里面会有中奖的,价格折算起来其实没多少的。”
陈词知道沙弗莱的家庭条件非常好,他父亲是互联网大牛,母亲在研究所里工作,却也不意味着自己能接受他如此昂贵的礼物。
陈词正要继续拒绝,突然,他意识到了一个微妙且重要的问题。
——沙弗莱为什么要送他两叠?
光是这一叠就足足价值六百块,作为生日礼物,绰绰有余。
为什么偏偏又加了一叠?
陈词愣神之际,早自习的上课铃打响。
沙弗莱趁机把两叠刮刮乐塞进他书包里,就当做陈词收下了。
班主任今天十分凑巧地来到教室,看大家进行早读。
有老师在,陈词也不好把刮刮乐再掏出来还给沙弗莱,只能放轻声音对他道:“谢谢。”
中午回家,陈词拿出刮刮乐递给陈念:“沙弗莱送的礼物。”
“真的啊,他真的准备了礼物?快让我看看是什么?”陈念惊喜异常,他本来以为沙弗莱是在开玩笑。
接过哥哥手中的小本本,陈念显而易见地愣了下。
“彩票?这礼物送得也太有创意了吧!”
“谁说不是呢?”陈词表示赞同。
“礼物?什么礼物?”陈蔚闻声,也凑过来,“彩票啊,是哪个同学送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同桌。”陈词研究完票面上的游戏规则,道:“有啤酒起子吗?”
陈蔚打开电视柜抽屉,拿了两只啤酒起子,一人一个地递给陈词和陈念,他自己则顺势坐在陈念身边,准备围观。
陈念兴高采烈地开始刮奖,压根就没意识到这是整整两叠刮刮乐。
陈词眉头很轻地皱了下,但终究没说什么。
他垂下眼,拿起啤酒起子,刮开第一张的中奖号码。
“08,只要底下刮出来和这个一样的就行。”
陈念说着规则,怀揣着紧张得心情,用啤酒起子刮擦涂层。
陈蔚和他一起紧紧盯着涂层下显示出来的数字,每当有一行游戏被完全刮开,却不含中奖数字,父子俩都会发出遗憾的叹息声。
“0808,这里有08!”
突然陈念大声嚷嚷起来,他手上的动作加快,瞬间就划开了最后的中奖金额。
二十块。
“好耶!开门红!”陈念兴致勃勃地把这张票撕下来,放在一边。
陈蔚拿来一支黑色记号笔,把中奖的数字圈起来,方便之后兑奖:“这张算是回本了。”
和父亲弟弟的兴高采烈大呼小叫相比,陈词要安静得多。
陈念一连刮了十五六张,里面有四五张都出了二十或者三十的中奖金额。
“这中奖率好像有点低呀。”陈念边刮边道。
陈蔚:“肯定是有个期望值在的,要不然人家发彩票的凭什么挣钱。”
陈念看向至始至终都非常安静的陈词:“哥,你那边什么情况,不会一张都没出吧?”
“出了。”陈词将一张刮开的票递给陈念。
17……
陈念搜索着中奖号码,眼神骤然一滞,瞳孔收缩:“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不要说脏话!”
陈蔚见状也凑过来,看到那被刮开的中奖金额区,震惊地倒抽一口凉气:“卧槽!”
五千块?!
彩票在陈念手中疯狂颤抖:“不是吧哥!你是怎么忍住不说的,刚刚半点动静都没有啊!”
陈词:“我看你们刮得专心,就没打扰。”
陈蔚面露喜色:“可以啊,儿子,手气真够好的。”
“哥你运气也太好了吧!我这一叠全都是小的。”陈念眼巴巴地盯着陈词手里还剩下的四十多张票,“我能试试刮你的那一叠吗?”
“我这叠出过大的了,应该就不会再有其他大额面值的中奖。”陈词将手里剩下的所有票都递给陈念,“你来刮吧,我刮出这一张就够了。”
陈词站起身,去厨房里端饭。
陈蔚沉迷看他们刮奖,都忘记了还要吃午饭。
天降横财绝对是最能让人兴奋的好事之一,就算不缺钱也会因为好运而激动。
陈词来回几趟厨房,把饭菜端到桌上。
陈蔚在刮他剩下的那一叠,里面有几张小面值的中奖,但正如陈词所说,没再出现大奖。
陈念刮了三十张就停下,说要把剩下的期待留到晚上慢慢玩。
他数了数中奖金额,父子三人一共刮了七十张,小额的中奖有九张,还有张陈词刮来的大奖。
一共是五千二百四十元。
“一定要好好谢人家同学。”陈蔚收拾着桌子嘱咐道,“要不然咱把奖金分给人家吧?”
陈词点头表示同意,最起码也得把沙弗莱买刮刮乐的一千两百块本金给他才行。
陈念正拿着手机对着大奖拍照,拍完之后询问陈词:“我能发给沙弗莱吗?”
陈词:“等到晚上全都刮完吧,兑奖之后再说。”
“行。”陈念就打开了和桂芷棋的聊天界面,只把好消息分享给了她。
他是那种无论事情好坏,都喜欢和朋友分享的人,同样希望朋友们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也能第一时间想到他。
沙弗莱的礼物让父子三人皆大欢喜,傅天河就要难为多了。
他不知道要送什么,而且,没有钱。
如果给陈念送礼物,他会买一些画画用的材料,如果给陈词送礼则会选书,但想要让兄弟俩共享,却又不被发现真实情况的礼物,少之又少。
傅天河苦思冥想,总算来了主意。
他在家里炸了一大锅的薯片,除却之前的椒盐味,又开发出其他的新奇味道,用袋子密封好,带到学校去。
几颗大土豆也就不到十块钱的事,而且炸过薯片的油还可以用来炒菜。
虽然这份礼物显得有些寒酸,但到底也是他的一腔心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下午大课间,傅天河把薯片交给了陈念。
他担心如果送得早了,陈念会在上课时偷吃。
“这是你自己炸的吗?看起来好好吃啊。”陈念迫不及待地拆开袋子吃了一片,味道那是相当不错。
“之前咱在秘密基地里不也吃过吗?”傅天河故意笑道。
陈念一愣,意识到自己差点就要露馅,哥哥可没给他说过这件事啊!
他脸上立刻露出无辜神情:“是啊,你瞧我这破记性。”
傅天河:“不过味道是新研究的。”
“嗯嗯。”陈念赶忙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上周是我生日的啊?”
“桂芷棋说的。”
短短一句话,傅天河就绝妙地掩饰过去,打消了陈念的所有疑虑。
之后陈念要去画室,他手上有颜料吃不了东西,就把薯片完完整整地带回了家里,分享给哥哥。
兄弟俩坐在餐桌边,一边吃薯片,一边刮彩票。
剩下的这几十张里面果然就没有大奖了,但光是那张五千块,就带给了他们足够的惊喜。
陈蔚专门开车带着兄弟俩去了附近的彩票店兑奖,看到陈词支付宝到账的五千多块钱,陈念乐得嘿嘿直笑。
陈词:“你问沙弗莱要个支付宝。”
陈念:“嗯嗯。”
陈念终于把那张五千块的中奖刮刮乐发给沙弗莱来看。
[这是中奖了?]
对方很快回复
[是的,已经兑完了!把你的支付宝给我一下吧,咱们来分赃。]
[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干嘛要分给我啊。]
[不行,你给的这个礼物太贵重,要是不分我心里过意不去。]
沙弗莱不由得失笑,为了不让兄弟俩心生愧疚,还是把自己的支付宝二维码发了过去。
陈念非常严谨地让陈词扫码,这样转账人的账号消息不会暴露他们是双生子的秘密。
至于傅天河送的那一袋薯片?它没能活到第二天,睡觉之前就被父子三人分着吃掉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要到了十月一的国庆节。
在国庆放假之前,学校组织了全校规模的第一次月考。
全校老师加班加点,只用两天就出了成绩,作为学生们其实并不太想要的国庆节礼物。
“这次月考,大家发挥得都很不错。”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面前放着由他所负责的物理试卷:“咱们班年级前十的有四位同学,年级前三的有两位同学。”
听老师这么一说,同学们纷纷看向坐在靠窗位置的沙弗莱。
前三里面肯定有一个是他,就是不知道另外的是谁,正常情况下,他们的数学课代表,那个高高瘦瘦的女生也都是名列前茅。
“尤其是我们的新同学陈词,以734分的成绩拿了年级第一。”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734分是什么概念?
就算再牛的人,语文顶多也只能拿个一百四,毕竟最后的作文几乎不可能满分,而且阅读理解还经常有零零散散的扣分点。
也就意味着陈词除了语文之外,其他的三门科目他至多只扣了六分。
陈词神情平静,如同老师正在表扬的人根本不是他。
又或者说这个成绩,在他的意料之中。
沙弗莱知道陈词的成绩肯定很好,但没料到竟然好到了这种程度。
怪不得班主任笑得脸上都开花了,有这么个实力高强的学生转到班里,任谁都会高兴。
打印着各科成绩的小纸条被发下来,沙弗莱看到了陈词的各科分数。
语文134。
也就是说,其他科目全都满分。
就连英语作文都拿了最高分值。
沙弗莱突然意识到,也许从今以后,自己就要彻底失去班级第一的宝座了。
他的语文最高只能考到130,其他科发挥得再好,也不可能超过满分。
“陈词,你是怎么学的啊?”下课之后,前后排的同学纷纷过来取经,“物理的最后一道大题这么难,你都做得出来啊。”
倒是原本作为沙弗莱同桌,现在坐在陈词后面的班长调笑地踢了下沙弗莱凳子:“采访一下,现在什么感觉?”
“被碾压了的感觉。”沙弗莱装作无奈地叹息,“我这是吃了母语的亏。”
班级门口更是有许多隔壁班的同学探头探脑,想要参观究竟是哪位大神这么牛逼。
陈词:“物理最后一道题确实挺难,分析的时候特别容易把这个力忘掉。”
“是啊,好像全年级就只有三个人拿了满分呢,你,隔壁班的乌靖荷,还有特长班那边的傅天河。”
“傅天河又考了满分啊?真牛。”
“谁说不是呢,他要是不走特长专心学文化课,肯定也能来菁英班。”
“人家可是在操场上走着路,就被老师选中去练体育的,可能觉得有这个天赋不去参加就浪费了吧?”
傅天河也考了满分吗?
陈词想到了两人被老师叫去黑板上做题的那次,物理课上的傅天河永远都是那么认真。
而且陈词知道,傅天河的物理学水平绝对比他要高,体育生可是拥有着极高的实践能力,修起灯管和摩托车都不在话下。
虽然只是一次月考,学校却也搞得相当重视,前十名可以去年级主任的办公室领取奖品。
课间跑操结束,陈词来到年级主任办公室。
看到他过来,年级主任脸上立刻露出笑容,他之前抓了“陈词”好几次迟到,都看在菁英班的份上网开一面,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这么厉害。
“这就是月考拿了第一的学生。”年级主任骄傲地把陈词介绍给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
“小伙子长得还挺帅。”
老师们的夸奖传入耳中,陈词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年级主任的办公桌上。
桌上放着几张贫困生补助申请表,最上面的那张表格,贴着张陈词再熟悉不过的照片。
体育生穿着样式简单的白衬衣目视前方,其他地方填写着他详细的个人信息。
贫困原因的栏目中有许多内容。
年幼患癌,单眼失明,丧母。
至于监护人一栏中,只写着短短两个字。
孤儿。
年级主任已经签下同意字样,并盖上了学校的印章,为傅天河申请到了特级贫困生补助。
陈词一时间难以把骑着摩托车带他去秘密基地散心的体育生,和表格上的这个人联系起来。
他明明那么热情开朗。
陈词一直都以为,只有被足够的爱浇灌着成长的孩子,才能养成傅天河那样的性格。
陈词领了一本硬质的黑皮笔记本和一支手感极佳的钢笔。
回到家,陈念也兴高采烈,除了文化课,美术生们的月考还包括绘画,陈念毫无悬念地拿到高分,作品还被老师展示给画室里的同学们。
陈念仰面躺在陈词的下铺,叽叽喳喳地说着班级里的趣事。
过完下午和晚上,他们就要迎来国庆节假期,明天清早,陈词和陈念就要坐车前去省城,参观陈蔚给他们拿来VIP票的艺术展。
“傅天河呢?”陈词突然问道。
“啊?他考得好像还挺不错,物理都拿了满分呢。对了,物理学竞赛我去报名了,老师还问了我两次是不是确定想去。”
陈词:“你知道傅天河家里是什么情况吗?”
陈念:“不知道啊,问这个干嘛?”
陈词摇摇头,到底没再说些别的。
他算是偶然看到了傅天河的家庭信息,最好还是帮着保密,万一傅天河不想被知道呢?
国庆节假期的第一天清早,陈蔚就开车带陈词和陈念去到省城。
兄弟俩有VIP票,陈蔚本人更是负责展会的安保经理,父子三人在众多排队者们羡慕的目光中提前进入。
与此同时,傅天河也乘坐绿皮火车,抵达了省城火车站。
他又换乘地铁,携带着昨天刚打到卡里的贫困生补助和九月份的汽修工资,来到了人民医院。
傅天河提早在网络平台上挂了眼科的号,如今只需等待。
他坐在眼科的候诊室,周围大部分都是罹患白内障青光眼的老年人,还有一些先天性眼部发育不全的孩子,遭受眼部外伤的成年人。
大家从全省各地赶来,希望能得到最好的医治。
傅天河不知道其他诊区的情况如何,反正他每次过来看眼科,患者们的神情全都愁云惨淡。
毕竟失去视力这种事儿,对一个人来说相当严重。
他旁边是个抱着孩子的年轻母亲,那孩子的左眼严重斜视,瞳孔呈现出异样的白色。
出现白瞳了啊,看起来已经到了中晚期。
她明显有着和傅天河一样的病,同样也是发现得太晚了。
随着医疗技术的进步,患有眼癌的孩子如果被及时发现,在不摘除眼球的情况下能有将近百分之八十的治愈率。
只可惜目前只有少部分医院会给新生儿做眼部筛查,尤其是一些偏远地区的乡镇,压根就没有检查条件。
孩子父亲在旁边努力逗弄着她,她伸手去抓父亲手里的糖,却因为只有单眼能看见,视角偏差,抓了个空。
糖被她的小手扫到了地上。
年轻母亲当即抑制不住红了眼眶。
傅天河弯下腰,把糖块捡了起来。
孩子扭头朝他看去,她朝左边转,傅天河在她患癌左眼的视野盲区,发现看不到,又赶紧把头朝右扭过来。
“还给你。”傅天河把糖放进她肉嘟嘟掌心,他抬手敲了敲自己的右眼,指尖和义眼片碰撞发出声响,“说不定以后能和我一样,有个特别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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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父母愣住了。
这时,傅天河的号码被叫到,他站起身,对两人道:“宋医生是眼癌的治疗高手,十几年前我就在他这里治的。”
傅天河走进诊室。
正在抽空喝水的宋大夫看他进来,严肃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总算过来了。”
“刚把钱攒够。”傅天河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宋医生是当年他眼球摘除手术中的一助,如今十几年过去,已经成了科室主任,傅天河有他的联络方式,一直都是找他复查。
“最近情况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义眼好像不太合适了,经常眼眶疼。”
宋医生和他交流了五分钟,给傅天河开检查单,除了眼部的常规检查之外,还包括颅眼的超声和x光,以及涉及全身的肝肾功能。
复查的结果很好,让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傅天河拿了几瓶眼药水,又倒模确定了义眼片的新尺寸。
好不容易富裕起来的银行卡,再次只剩下了一千多块。
之后应该就没什么大额花费了,生活起来绰绰有余。
义眼制作需要二十天,到时候他会再坐车过来拿。
傅天河准备坐公交去火车站,公交虽然要慢四十分钟,但比地铁省四块钱。
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在面前疾驰而过。
傅天河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认出早就被他默默记下的车牌。
陈词和陈念分别躺在放平的副驾驶和后座上。
看展结束后,他们又去附近的商圈逛了逛,中午没机会休息,如今夜幕降临,不免有些累了。
陈念身体上疲惫,精神却十足亢奋,趁着早上更多观众还未入场,他近距离地欣赏了大师的真迹,研究笔触和技法,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画画。
陈词和他聊着展品,意外瞥见了车窗外公交站里的身影。
傅天河?
陈词立刻坐直身体,朝车外看去,然而后方的一辆公交车挡住了他的视线。
是他看错了吗?
陈词突然想发短信给傅天河,问问刚才在公交站牌处看见的是不是他。
可就算是,又能怎样呢?
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在,他可以让父亲掉头回去,把傅天河送到他想去的地方。
但现在车上坐着的是他们兄弟俩,如果想要让互换持续下去,就不能被傅天河发现。
陈蔚已经把车开出了一条街,陈词沉默片刻,终究还是重新躺下了。
他刚刚决定把这件事当成一场无足轻重的小插曲,放在衣兜里的手机就震动一声。
短信提醒出现在锁屏界面上。
傅天河:
[你是不是来省城了?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你家的车。]
陈词立刻重新坐直了身子。
他的仰卧起坐引得了陈蔚注意:“怎么了吗?”
“我有个同学在刚才那个公交站,看见咱家车了。”
陈念也来了精神:“谁?”
陈词:“傅天河。”
陈蔚:“他是过来玩的吗?要去哪里啊?需不需要送他一程?”
“爸你这话说得跟不是好话似的。”陈念吐槽着,和副驾驶上的陈词交换眼神。
要一起接他吗,如果接的话,就要露馅了。
陈词的手指悬在空中片刻,终于还是按下了输入键。
[是我,我爸开车带着我准备回家了,你要去哪里吗?]
傅天河:[我去火车站,也回家。]
陈词犹豫片刻,到底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去?]
兴许是昨天年级主任办公桌上看到的表格给了他触动,陈词总觉得,如果他就这样不管不顾,好像有点残忍。
[没事,我已经买好回去的车票了,现在退票的话要扣钱,而且你们肯定都已经走远了吧,不用管我。]
傅天河拒绝了。
他猜车上坐着的是兄弟两个,现在还不到泄露秘密的时机,而且他独立惯了,不习惯麻烦别人帮忙。
他猜,看到自己这条消息的陈词,应该会悄悄松口气吧?
情况也确实如此。
陈词看着屏幕因长时间无操作熄灭下去,重新抬头望向前方。
爸爸已经准备上高速了。
将近两个小时之后,他们就能抵达温馨的家里,带着一整天的欢乐休息。
但傅天河呢?
回家之后,他又会去做些什么呢?
很快陈念也不再说话,他夹着抱枕侧躺在后座,像是睡着了。
高速上路灯的光芒迅速掠过陈词脸颊,一明一暗,一明一暗。
他闭上眼,让一颗微微被触动的心重新安静下来。
陈念在车上呼呼大睡,没能看到沙弗莱给他发了消息。
沙弗莱晃着人体工学椅,中间的主屏幕上开着Ludum Dare的官方网页。
Ludum Dare是国外知名的独立游戏开发竞赛,参赛者们需要规定时间内,从零开始制作出一款符合当期主题的独立游戏作品。
其中最有名的两项比赛,分别是48小时内独立完成所有开发工作的单人竞赛单元,以及72小时内单人或组队均可参加的聚会单元。
沙弗莱从很早之前便在关注Ludum Dare,许多优秀的独立游戏作品的初稿就诞生于其中,沙弗莱对游戏很感兴趣,也想着如果有机会要参加一次。
正好这次的第64届比赛在国庆节假期内举办,沙弗莱想都没想,就火速报了名。
他报名的是团体赛,因为如果是个人赛,除了玩法和程序,还需要负责美术和音乐部分,而他只会在纸上用铅笔画火柴人。
至于要选谁当做队友,沙弗莱的脑海中已经有了大致计划。
等待陈念回复的功夫里,沙弗莱继续浏览往期比赛当中的获奖作品。
他编程经验挺丰富的,但之前从未尝试着做过游戏,趁比赛正式开始之前,还得抓紧时间恶补相关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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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轿车在单元楼下停稳。
“到家了。”陈蔚挂挡熄火。
副驾驶上的陈词一直都没怎么睡沉,他睡眠质量比较差,除非真得困极了,很难在车上睡着。
他微微张开双眼,将安全带解开。
陈蔚扭过头去,看向陈念:
“嘿,小子,到站了。”
陈念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他动作迟缓地伸了个懒腰,翻身起来。
走在楼梯上,陈念才看到沙弗莱给他发的消息。
傻福来:[我最近想去参加一个游戏制作比赛,现在还缺美术,你愿意来帮帮我吗?]
游戏制作比赛?
陈念眨眨眼,问道:[做什么游戏啊?]
傻福来:[独立游戏,主题现在还没确定,要到比赛开始才能知道]
沙弗莱的回复速度极快,显然一直在等候他的音信。
独立游戏。陈念把这四个字放在嘴里念了一遍,他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陈念最喜欢的一款类银河恶魔城游戏就是独立游戏,只不过因为上学和画画,他玩电脑的时间很少很少,主要都在搞可以随时随地掏出来玩的手游。
陈念:[比赛什么时候?]
傻福来:[后天早上六点,到三天之后的早上六点结束,你只需要负责美术部分就好,任务量应该不大.]
陈念稍微计算自己的时间安排,他的那幅商稿还没画完呢,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面看展,没搞进度,明天画一天,之后的三天和沙弗莱弄游戏,假期还剩的两天画稿,应该能按时完成。
主要是制作游戏的邀请实在太诱人了,谁又能抗拒得了这种诱惑呢?
陈念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好,我帮你弄美术,队伍里都有谁啊?你把我拉到群里吧。]
[不用群,就你和我两个人。]
陈念:?
只有两个人,能做出来什么游戏?
陈念表示深深地怀疑,但同时又被彻底勾起了兴趣。
沙弗莱给他发了比赛的官方网站,陈念打开电脑,映入眼帘的大片大片英文让他脑袋发晕。
网页自带的翻译功能有很多不准确的地方,陈念对着页面顶端的标识发了两秒钟的呆,提高音量大声喊道:“哥!”
陈词受到召唤,走了进来。
“怎么了?”
“帮我翻译一下呗,这些东西我都不认识。”
陈词看了两眼网站页面:“这是什么?”
陈念?:“一个游戏比赛的官网,沙弗莱想参加,邀请我去做他的美术。
陈词明白了,他没再废话,开始从头给陈念进行网站的翻译。
在陈词的帮助下,陈念下载了几个获奖作品,尝试着体验。
这些独立游戏体量都很小,毕竟是一个人在两三天内完成的,但创意新奇,几乎每个都有很强的可取之处。
特别是有陈词翻译评委们给出的评价,陈念能更好理解制作者想要表达的内涵。
“这个不错。”陈词坐在旁边,和他一起玩,“但怎么感觉有点跑题。”
“我也觉得,他这个备注里面的扣题实在太牵强了。”陈念摸着下巴,思索道,“不过只有短短四十八个小时,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吧?”
陈词:“感觉很大一部分制作者应该都会提前想出玩法的模板,然后在得到题目之后,想方设法地把它往模板上凑,不然不可能这么牵强。”
陈念赞同:“确实是个节省时间的好办法,可能也是因为短时间内想到合适的创意很难吧。就比如说这个题目“拖延不可避免之事”,先不看作品的话,咱能想出来什么好主意吗?”
陈词略一思量,就给出了他的答案。
“主角是个高中生,这天父母出门之前嘱咐他要把洗衣机里甩干的衣服晾到阳台,铲掉猫砂盆里的屎,把桌子上的包装袋扔了,并洗干净厨房里堆放的碗。但主角在父母出门的下一秒,就立刻坐到电脑跟前玩了一整天。正当他意犹未尽之时,听到了父母在楼下停车的声音。”
陈念乐了:“所以说是个收纳类的游戏?”
陈词:“嗯,限时收纳,而且还可以设计成在收纳的途中处理一些突发事故。”
陈念:“啊,我突然也有了想法。主角是个喝了冰汽水又吃了冰西瓜的人,他走在大街上,突然感觉腹部一阵绞痛,可是人来人往根本就没厕所,他只能努力憋着去找厕所,尽可能地拖延即将到来的喷射。”
陈念说得兴致勃勃,陈词听了也忍不住微微扬起唇角。
确实足够切题。
只不过想点子是一回事,做成游戏就是另一回事了。
兄弟俩边聊边玩了一个多小时,大部分的游戏只需要五到十分钟就能体验得差不多。
陈念:“我差不多懂了,到时候说不定还可以给沙弗莱提一些玩法上的建议。”
陈词:“早点休息吧,压力别太大,重在参与。”
陈念笑道:“这话你应该对沙弗莱说,因为我确实只是参与参与。”
国庆节的第二天,陈念画稿到晚上九点半就洗漱准备休息,游戏制作比赛明早六点准时开始,他需要在这之前到达沙弗莱家中。
知道整个游戏队伍就只有他们两个,陈念最开始还有点慌,他只能负责美术部分,其他方面起不了任何作用,这样的队伍能做出来啥样的作品?
但后来看到四十八小时个人组的那些获奖作品,陈念又充满了信心。
既然人家能独立做出来,他相信沙弗莱也一样能。
为了不打扰到陈念,陈词也跟着他早早上床。
熄灯之后,陈词听到上铺的陈念在不停翻身。
“紧张吗?”
“有点。”
“最紧张的应该是沙弗莱才对。”陈词从枕头下找出眼罩,“加油,我相信你们。”
为了防止自己紧张激动的睡不着觉,陈念还专门吞了片褪黑素。
翌日早上五点,手机响起闹铃,往常总是睡不醒、最爱赖床的少年打了鸡血般从床上蹦起来。
他就要去做游戏了!
陈念火速穿好衣服下了床,洗漱完毕就拎起昨晚提前收拾好的背包,动作尽量轻地离开了家。
天才刚蒙蒙亮,陈念蹬了十五分钟的自行车,来到沙弗莱家楼下。
这里是z市的高档小区,陈念听陈蔚说房价都到四万一平了,在他们这个二线城市里算得上天价。
陈念按照沙弗莱给的地址,乘坐电梯去到八楼。
他怕吵醒沙弗莱的父母就没敲门,站在门口给沙弗莱发消息。
[我到了。]
入户门很快打开,沙弗莱穿着睡衣出现在陈念面前,侧身让陈念进来。
“早。”
“早啊。”
陈念迈步进去,被客厅的宽敞程度惊到了,这得是二百平的房子吧?
房门关闭的咔哒声响在身后传出,陈念心中莫名浮上一股微妙的紧张感,就好像……他是专门过来,找沙弗莱干坏事的。
第 23 章
沙弗莱拿出拖鞋给陈念:“这是我的鞋, 不嫌弃吧?”
“当然不了。”陈念一手撑墙,穿上拖鞋,唔, 他的脚比沙弗莱小好多。
两人迅速走过客厅去到卧室,沙弗莱的父母还在休息。
关上卧室的门, 沙弗莱才恢复正常音量:“吃饭了吗?”
“还没呢。”陈念把包放下, 打量着沙弗莱的卧室。
沙弗莱:“待会儿咱点个外卖。”
沙弗莱的卧室相当宽敞, 一米八的床, 周围铺着毛绒地毯,书柜和衣橱明显是定制的款式, 飘窗上铺着垫子改成了读书角, 床的正对面是最大尺寸的升降桌。
陈念一眼就注意到了桌上的电脑。
白色的透明机箱内, 各种硬件如同某种怪物的内脏紧密拼接在一起, 同样纯白的水冷光圈亮着,让机箱呈现出神圣的科幻感,相当赛博朋克。
鼠标垫很大, 几乎占据半个桌面,机械键盘放在正中, 键盘呈现贴合手部尺寸的斜度,顶部还有行窄窄的液晶显示屏, 光点显示着英文和数字。
“哇,这个键盘好酷。”陈念伸出手, 尝试着按下某个键。
按下去的瞬间, 键帽啪嗒一声发出光亮。
光追逐着陈念的手指, 跑过所有被他按到的地方。
要是十指如飞地快速打字, 肯定会闪得很炫酷吧?
陈念心动了:“这个键盘是从哪里买的?”
“我客制化的。”沙弗莱介绍道,“自己买轴承组装, 雏菊黄轴,35克的触发压力,这样就算每天敲很多代码也不会觉得手累。”
“怪不得这么轻。”和沙弗莱的键盘相比,家里的键盘硬得简直就像石头。
陈念寻思着也许有机会自己得去换个差不多的键盘,他画画也需要按快捷键。
鼠标同样相当高端,左右侧边都额外有许多按键。
当然,最高大上的还是那左右分布,高低错落有致的五个显示屏。
在陈念的注视下,沙弗莱把右侧上方的宽屏拉拽着,移动到中间。
陈念惊讶地瞪大双眼,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五个屏幕该不会都是可以移动的吧?”
沙弗莱挨个介绍道:“是啊,写代码我习惯用窄屏,看文档的时候用这个墨水屏,护眼,平时打游戏或者看视频就用宽的,其他当做辅助窗口。”
沙弗莱的设备实在太过高端,陈念总觉得他这套电脑应该不低于五万块,不愧是住着二百平米大平层的有钱人家少爷啊。
怪不得沙弗莱能花一千二百块钱买刮刮乐当做生日礼物。
陈念本来还觉得经常接稿的自己是个小阔佬呢,结果和沙弗莱一比,压根啥也不是。
“你坐在这儿画画吧。”沙弗莱把书搬到柜子上,收拾出来空位。
陈念好奇地拿起两本,什么什么架构。他翻开那一页,每个字都认识,但合起来的句子完全不懂。
看着就觉得头疼。
陈念放下书,从包里拿出自己的iPad,沙弗莱说比赛的时间太短,美术部分不用过于精细,使用平板作画绰绰有余。
还有十分钟开赛,陈念就和沙弗莱闲聊,缓解他们心中的紧张。
但他怎么觉得,相比起沙弗莱,反倒是他自己更加忐忑呢?
陈念:“你紧张吗?”
“不。”沙弗莱给了个很轻松的答案。
陈念:“我还以为你会激动得睡不着觉呢。”
沙弗莱:“不至于,第一次参加没经验,能按时完成就很不错了,很多人前两次参赛都是练手,我的目标也很简单,做出来一个能看的东西就行。”
“是啊,毕竟咱才十八岁呢。”陈念点头表示赞同,又好奇地问道,“如果我不同意过来,你要怎么办?”
沙弗莱摊手: “那就自己画喽,火柴人抽象派什么的,之前也不是没出过类似的获奖作品。”
和沙弗莱聊过这些,陈念的所有紧张不翼而飞,只剩下满满的期待。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骤然跳到6:00,桌上的电子计时器也在同一瞬变化数字,沙弗莱立刻伸手握住鼠标,点击刷新。
官网的页面跳动,出现了本期比赛的题目。
[the last day]
“呃……最后一天?”陈念用他有限的英文知识翻译道。
如果这是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你会做什么?
陈念不自觉地开始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毫无疑问,他还没活够呢,如果真的是他的最后一天,他有太多太多的事想干,以至于都不知道该从哪件开始更好。
他肯定会去找爸爸和哥哥,他们是他生命当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饭,随意地聊聊,可能就要半天过去了。
他会画上最后一幅画,表达此时此刻的心绪,大概需要一整个下午。
然后晚上应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共同享受生命的大和谐……可恶,他还没有尝过爱情的苦呢,就这么死掉,也太亏了吧!
陈念的思路如脱缰的野马,从温馨草原朝着不可描述的方向疾驰而去。
要是死的时候还没被爱情滋润过也实在太悲催吧!他手机里的纸片人能不能看在他如此可怜的份上,真实地出现在他面前啊?
沙弗莱沉默不语,显然也在思考。
五分钟后,他才终于看向陈念。
陈念赶忙坐直了,身体微微前倾,准备洗耳恭听他的想法。
沙弗莱:“我饿了,咱们早上吃什么好呢?”
陈念:“…………”
陈念:“看看外卖?”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开始制作之前,当然要先填饱肚子才行。
陈念凑到沙弗莱身边,跟他一起浏览美团界面,稍不留神,注意力就偏到了沙弗莱滑动屏幕的手指上。
他的手,很好看。
沙弗莱:“这家挺好的,要不要尝尝?”
“好啊。”陈念答应着,其实压根没注意沙弗莱都点了什么。
等待外卖的功夫里,陈念和沙弗莱先初步交流了各自的想法。
沙弗莱想到了一些战争和地牢类点子,或者末日生存。
“其实也可以做成囤货,比如说主角知道这是末日前的最后一天,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全球性大灾害,拿出全部家当储备物资,在最后,系统会对玩家的储备作出评价,来估算能存活多少天。”
“这个想法不错。”陈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如果弄不好的话,会显得很简单吧?”
沙弗莱:“这就是游戏机制需要考虑的问题了,我在想要不要弄成老虎机形式,通过摇奖来确定购买物资的种类,每一轮摇奖过后都会出现技能选项加入到下一轮,去帮助玩家获得想要的物资。”
“这个想法挺好的,先记下来。”
陈念拿着笔,在平板中写下“末日囤货摇奖”这六个字。
沙弗莱:“你呢?有什么想法?”
陈念:“我暂时有两个大体的思路,其中一个类似于恋爱养成。主角玩的一款养成游戏即将停服,这是游戏运营的最后一天,玩家需要通过手机上的按钮和游戏里主角最喜欢的角色进行互动。”
“角色仿佛也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略带伤感却仍旧幸福地和屏幕外的玩家相处,直到最后,玩家意识到他的角色似乎拥有了超脱于程序外的思维,但已经太迟了,随着官方发布的停服公告,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手机里陪伴着他的角色永远消失。”
沙弗莱笑了:“听着有点伤感,这样的话主要设计在于互动和对话,为了让玩家第一时间对游戏角色产生好感,美术也要做得很好才行。当然,我相信你这个老手肯定能设计出让大家很喜欢的角色。”
陈念:“也可以往里面随机加入一些元素,比如说根据选项的不同,游戏角色可能会产生黑化或者变异,拥有第二第三形态什么的。”
沙弗莱:“我觉得可以,先记下来,第二种呢?”
陈念:“第二种就比较偏向沙雕日常,主角是个在公司里饱受工作和生活折磨的社畜,突然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的视野中出现了倒计时,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是世界末日的来临时间。”
“得知世界明天就会毁灭的主角顿时抛掉了所有顾虑,开始了为所欲为的生活,把之前所有不敢干的事都干了,他拳打老板脚踢同事,向自己之前从来不敢搭话的女生表了白,在广场上大声唱歌,还开了露脸直播跳热舞。”
“午夜他回家躺在床上,等待着最后一秒到来,结果倒计时归零,无事发生,压根就没有什么世界被毁灭,所谓数字只不过是他压力太大,产生的幻觉。”
陈念讲得绘声绘色,沙弗莱听得直乐,补充道:“之后主角意识到原来生活竟然可以这么精彩,从此开始用积极阳光热情的心态面对人生了吗?”
陈念:“未免也有点太绿色健康正能量了。”
沙弗莱:“我觉得这个也不错,快记下来。”
等待外卖送来的功夫里,他们已经想出了七八个不同的类型。
沙弗莱看着平板上密密麻麻的记录,觉得好生神奇。
陈念的思维方式和他截然不同,总是能从生活中的小点想到许多非常有意思的情节,果然搞艺术的人想象力就是丰富。
如果他自己单干,可能只会冒出非常硬核的末世或科幻想法。
想法太多也是种烦恼,现在他们需要从中挑选出一个最适合做成游戏,并且可玩性最高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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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声响起,沙弗莱取了外卖回来,陈念掏出自己的水杯喝了两口,看沙弗莱从袋子里拿出牛肉塔可,以及罐装的可乐。
陈念:“大早晨吃这个感觉好不健康啊。”
沙弗莱:“要保证充足的能量供给才行,我专门点的多加牛肉。”
沙弗莱从床底掏出折叠桌,支在卧室空地处,两人盘膝坐在地毯上,边讨论边吃饭。
七点半,沙弗莱的房门被轻轻敲响,他收拾着吃完的包装,道:“进。”
沙弗莱的母亲卡琳娜推开房门,她换上了工作要穿的制服,即将前去研究所,看到屋里的两人,笑着问道:“开始多久了?”
沙弗莱:“六点开始,一个半小时了。”
陈念站起身,礼貌又乖巧地喊道:“阿姨好。”
陈念模样实在可人,尤其是他特别会装,没有谁能在那露出两个小虎牙的笑容面前保持冷漠。
“好孩子。”卡琳娜早就知道沙弗莱要叫同学过来帮忙,特别是他听说这孩子学俄语,将来还要去上列宾美院,就更感觉亲切了。
“白天我和他爸都不在家,你们随意就行,需要打扫卫生或者有什么想吃的饭,就叫保姆阿姨过来弄。”
陈念:“好,谢谢阿姨。”
听着沙弗莱母亲出门的声音,陈念和他对视:“你家还请了保姆啊?”
沙弗莱:“主要是帮忙收拾卫生和做饭什么的,我爸妈不太会做中餐。”
陈念好奇:“那你们平日里自己弄的话都吃什么?”
沙弗莱:“奶油炖土豆吧,或者奶油炖鸡翅,还有烤肉这类。”
陈念:“…………”
陈念:“根本就是热量炸弹吧,这样吃不得胖成个球!怪不得你能长这么高。”
沙弗莱:“我老家冷啊,如果不吃热量高的食物能冻得半死。你想尝尝吗?要不我中午让阿姨弄个奶油炖土豆,也让你提前适应一下出国留学的饮食。”
陈念一方面觉得实在太黑暗料理了,一方面又想试试:“好啊,那我尝尝。”
插曲之后,两人的话题又转到了确定制作思路上,经过两个小时的讨论,沙弗莱决定采用陈念的想法,做恋爱模拟游戏。
因为这种类型最能够体现陈念的价值,有这么个出色的美工帮忙,沙弗莱自信绝对差不到哪里去。
通过讨论确定纸片恋人的性格和特点,陈念就开始设计了,沙弗莱则构设框架,确定流程和进展分支。
两人埋首做着各自的工作,沙弗莱偶尔会在选项上征求陈念的意见。
说实话,他觉得陈念更适合去学文科,少年的想法总是充斥着诸多浪漫情调。
陈念:“啊对了,音乐也很重要,必须要把氛围烘托起来才行。”
沙弗莱:“我知道一些能够免费商用的曲库,到时候从里面选吧。”
陈念摇头:“如果是比较常用的音乐,玩家听起来可能会出戏吧,我正好认识个懂音乐的朋友,问问他能不能帮忙。”
陈念摸起手机,他特地和沙弗莱拉开一定的距离,面朝着对方,保证沙弗莱绝对不可能看到自己的手机屏幕。
然后给陈词发消息。
[哥,来帮帮忙!我们打算做一个模拟恋爱类的游戏,需要配乐,你能帮忙录一首比较温馨舒缓,就带着点淡淡哀伤的曲子吗?]
陈词很快回复:[好,游戏内容大概是什么样的?]
陈念:[我给你打电话详细说吧。]
陈念抬起头,他看向沙弗莱,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我去给朋友打个电话。”
他走出卧室,来到沙弗莱家的阳台上,向陈词拨打语音电话。
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高档小区内又相当安静,沙弗莱凝神细听,能够隐约听到外面陈念的话音。
直觉告诉沙弗莱,陈念可能是在给陈词打电话,不然他没必要非得跑到那么远的阳台。
“剧情大概就是这样,最后的结局有三个分支,普通结局也就是坏结局,角色随着游戏停服永远的消失。
“好结局比较难打,主角失魂落魄之际得知官网发布了新声明,游戏关服,但保留私人数据,玩家只要不把安装包删掉就可以继续玩,只是不会再更新剧情。
“还有一个隐藏结局,角色彻底爱上了主角,为了能够和主角在一起,也是出于对自己即将消失的恐惧,她变身成了其他诡异的形态,突破次元的阻隔,降临在了主角的身边。”
陈词:“这样的话我需要写两首曲子,一个平时当做bgm的主题曲,好结局和坏结局的时候可以用它的变调,一个比较阴森的曲子为隐藏结局服务。”
陈念:“会不会有些太麻烦了?”
陈词:“没事,反正我在家就能弄好,我会尽量快点,争取明晚之前给你。”
“好,谢谢哥!”陈念兴奋异常,最后一句感谢差点没收住音量。
他赶紧捂住嘴巴,紧张地回头看向沙弗莱的卧室。
房门紧闭,沙弗莱应该没听到。
还好还好。
——原来陈念是弟弟,陈词是哥哥啊。
沙弗莱敲着键盘,多日以来的困惑终于得到了解答。
哥哥稳重,弟弟活泼,倒也挺符合大家的日常认知。
陈念在阳台上站了两秒缓和情绪,等到因紧张而加速的心跳重新平复,才拿着手机回到沙弗莱的房间。
陈念:“已经和我朋友说好了,他会写两首曲子,一个当主题曲,用另一个作为隐藏结局的伴奏。”
沙弗莱:“好,辛苦了,那到时候我们得把你这位朋友也算在队伍里面,他叫什么名字?”
“呃……”陈念的脑子转过了十万八千圈。
千钧一发之际,他非常机智地把哥哥当做网友,说出了陈词的网名。
“我是大傻子哈哈。”
沙弗莱:“…………”
“你这个朋友的品位也真够独特的。”沙弗莱憋了半天,吐槽道。
看不出来啊,平日里沉默寡言、冷酷疏离的陈词,竟然会有这种网名?
陈念嘿嘿笑着,不好意思给沙弗莱说其实这名字是他偷偷给陈词改的。
关系再好的兄弟姐妹,在成长过程中肯定都会有一段喜欢互相伤害的时期。
陈词和陈念也是一样。
陈念没少偷偷修改陈词的网名,陈词则做出了最有力的反击,对于自己的各种奇怪名字,他完全不放在心上,陈念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自讨没趣,憋屈得很。
陈词这个大傻子网名还是他们十二岁时陈念给他改的,陈词把无视发挥到了极致,到现在都还用着。
陈念用了一个小时做出纸片恋人的大概设定,拿给沙弗莱看。
是个非常可爱的白毛红瞳少女,设定是从出生时起双脚就没着过地的圣女,虽然只是线条和色块打草稿,却也足够美丽。
陈念还专门为隐藏结局搞了个黑化变异形态,这样反差起来才足够带劲。
“没有冲国人能抗拒白毛。”陈念如是说道,“虽然比赛是全世界的,但我相信人类审美的一致性。”
“行,挺好的。”沙弗莱点头,无论陈念画成啥样他都没意见,反正总比他自己搞要好得多得多。
确定了设计,陈念就开始画立绘。
沙弗莱找出代码研究这类游戏的架构,他才是任务最重的那个。
一时间房间里就只有键盘敲动、鼠标点击和笔尖触碰平板的声响。
时间有限,陈念就用了最省力气的画法,他直接在草稿里上色,再根据色块勾线。
因为是他们自己制作的游戏,可以当做oc,对于性格和设计的把握都很熟练,陈念画得很快。
沙弗莱研究了一上午,终于算是搞懂了大概要怎么弄。
保姆阿姨十一点到家,听沙弗莱说想吃奶油炖土豆,就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忙活起来。
十二点半,阿姨过来喊他们吃饭,陈念放下笔,靠在椅背上用力地伸了个懒腰。
上衣被理所当然地拽起,露出一小截白到晃眼的腰肚。
沙弗莱突然想到陈念爬双杠时压在胳膊上的红痕,如果伸手在他腰间戳一戳,是不是也会留下类似的痕迹?
他不做声响地移开眼。
陈念:“你那边怎么样了?”
沙弗莱:“差不多搞懂了,下午就可以尝试构架,我得先把文案写好。”
陈念:“三天之内能做得完吗?”
沙弗莱:“应该可以,少睡点觉就行了。”
沙弗莱坐在餐桌前,对保姆道:“阿姨给我做杯咖啡吧。”
陈念举手:“我也要!”
沙弗莱:“没事,你要是想睡直接在我屋里休息就行,应该没那么大工作量吧?”
陈念:“不要,我陪着你。”
沙弗莱:“那阿姨做两杯吧。”
“好。”保姆熟练地拿出咖啡豆,来到咖啡机旁操作。
原来沙弗莱的日常生活是这样的吗,感觉好上流。
人家家里这么有钱,成绩还这么好,而且还有一技之长。
果然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猪都要大啊……陈念默默感慨着。
陈念跟着沙弗莱吃了奶油炖土豆、烤猪排、鱼子酱和酸黄瓜,虽然听起来很像黑暗料理,但不得不说味道居然挺好,吃起来也顶饿。
再一杯咖啡下肚,陈念撑得都不想从椅子上起身了。
与此同时,陈词坐在钢琴前谱曲。
游戏还在制作初期,陈念也没文本给他看,只能简要概述一下剧情,但陈词大概能理解弟弟想要的感觉。
陈词钢琴学得很好,几年之前就能尝试着即兴发挥了,正儿八经地谱曲倒是头一回。
陈词握着铅笔在五线谱上涂抹,写完最后一个小结,暂时停下。
先定下主旋律,之后再做变调或扩增会容易许多。
陈词把手机放在琴上,弹奏着录了一遍,听起来感觉收音有点欠缺。
得用录音麦才行。
为这件事专门再买显然不太划算,陈词想了想,给陈念发消息。
[沙弗莱有没有合适的录音设备?我用手机录的效果不太行。]
陈念很快回复:[他说有。]
陈词:[那我下午过去拿可以吗?你给我送到楼下。]
陈念:[行啊,我们先把东西找出来。]
陈蔚到客厅接水,看陈词坐在琴凳上,面前摆着曲谱,好奇地看了几眼:“干嘛呢?一上午弹得断断续续的。”
陈词解释道:“这是陈念让我帮忙写的游戏音乐,下午我要到他那边一趟,拿录音设备过来。”
“我开车带你去吧,正好给车加个油。”陈蔚拍拍陈词肩膀,“先去睡觉吧。”
兴许是咖啡起到作用,又或许是制作游戏的期间过于兴奋,习惯睡午觉的陈念今天竟然一点都不困。
他把立绘搞了个大概,开始制作差分,设计了许多精妙的小表情。
相较于陈念这边,沙弗莱的进度要慢些。
他头一回制作游戏,有许多不懂的内容都得现查现学,五个显示屏全都打开了,省了来回翻腾页面的功夫。
下午三点,陈词给陈念的手机振铃。
陈念立刻起身,抱着装有录音麦的盒子,见沙弗莱忙得热火朝天,轻手轻脚地就要走开。
“你朋友过来取麦了?”沙弗莱突然道。
陈念:“啊,是,他在楼下等着。”
沙弗莱:“请人家上来坐坐吧,再怎么说也是我们团队的一份子。”
陈念:“不用不用,正好他最近也比较闲。:
“那我也跟你下去一趟吧,得好好感谢人家愿意帮忙。”
沙弗莱说着作势起身,陈念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赶忙放下箱子健步冲上去,双手按着沙弗莱肩膀,把他硬生生地按回椅子里。
“不用!不用耽误你时间了,我和他可能还得在楼下唠会儿,咱的游戏制作工期这么紧,可得把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利用起来才行,要是想认识的话,等以后再说也不迟。”
陈念紧张兮兮的样子让沙弗莱想要发笑。
真是的,也不知道尽力控制一下,那惊恐的神色都快从眼睛里飞出来了。
沙弗莱知道,这场战争肯定要以自己的大获全胜宣布告终,他想乘胜追击。
“没事,劳逸结合嘛,从早上六点开始我就一直干到了现在,下楼去放放风也挺好的。”
沙弗莱对抗着肩膀上的压力,再次装模作样地站起身。
“唉别别别。”陈念赶紧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压上去,几乎像趴在沙弗莱背上了。
少年手臂都勒着沙弗莱脖颈,差点要把他的睡衣领口扯开。
沙弗莱嗅到淡淡的香气,不再是松节油的大海味道,而是某种他应该熟悉,却又一时间想不出名字的花香。
神魂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沙弗莱:“你这是要扒了我的衣服吗?”
陈念一看,发现沙弗莱的睡衣领子都被自己扯开了,赶紧松开力道,手指捏着,诚挚地把他的衣领摆正。
沙弗莱:“怎么紧张成这样子,对方该不会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吧?”
怎么办?看起来要掩盖不过去了。
情急之下,陈念只能沉重点头:“我那个朋友确实挺奇怪,你想想用这种网名的人,而且还是搞音乐的,能不奇怪吗?我觉得你最好还是暂时先别跟他见面,万一再被吓到影响咱的游戏制作就糟了。”
“那好吧。”沙弗莱终于松了口。
还不到收网的时候,把陈念逼急,就不好玩了。
“先替我谢谢人家,到时候我会在游戏制作组里也加上你朋友的名字,你给他说一声。”
“嗯嗯好的,那我去了。”
陈念抱起录音设备,一溜烟地跑了。
陈念走出电梯,快速步入阳光之下,朝小区门口走去。
不用他说,陈词也知道得稍微拉开些距离,至少不能让沙弗莱有在楼上看见的机会。
他在小区门口看到了自家的车,哥哥和父亲正站在旁边等待。
“说明书在里面。”陈念把箱子交给陈词,“爸,你怎么也来了?”
陈蔚:“想看看你比赛的怎么样,顺便给车加个油,进展顺利吗?”
陈念:“挺顺利的,已经定下主题了,做出来的效果可能会出乎意料的不错呢。”
“那就好。”陈蔚夸赞道,“我儿子不光能接商稿,现在还会做游戏了。”
陈念嘿嘿笑着:“除了读书学习,我擅长的事儿多着呢。”
陈词打开手机的录音,给陈念听了他早晨谱写的主题曲。
钢琴的旋律舒缓悠扬,带着恋爱的甜蜜和忧伤,高潮部分相当抓耳,陈念只听了一遍,就想跟着哼哼了。
“太棒了!”他喜欢得要命,“感觉会特别贴合剧情。”
陈词:“到时候我再录小提琴,两个衣柜合起来的效果会更好。”
陈念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你,那就辛苦啦。”
聊了二十多分钟,陈词和陈蔚告别陈念,去加油站把油箱加满,就准备回家。
结果走到半路,开着车的陈蔚察觉到了异样之处。
他把车靠边停住,下车查看情况。
很快,陈蔚在外面敲了敲副驾驶车窗,陈词打开他这一侧的窗户,听到父亲无奈道:“车胎被扎了。”
“怎么会?”
“谁知道呢,可能压到玻璃了。”陈蔚叹了口气道,“走吧,去附近的4s店补个胎。”
陈蔚从地图上找了最近的汽修店,用最低的速度开过去,汽车扎胎可不是小事,万一爆了极容易出现交通事故。
正值国庆假期,店里忙得热火朝天,陈蔚下车和修车师傅交流,陈词就暂且坐在车里,告诉陈念回去的路上车胎被扎了。
“先给您做个检查。”汽修店的师傅环视一周,大声喊道:“小傅,来这边看看车胎!”
正坐在小板凳上喝水休息的傅天河立刻起身,他重新戴上织线手套,小跑到车边,看到熟悉的车型和牌照,当场愣在原地。
陈蔚并未把这位年轻修车师傅的怔忪放在心上,而是惊异于他看起来实在太小了,可能中专毕业就出来工作了?
傅天河也看到了陈蔚,从年纪推测,应该是陈词和陈念的爸爸吧?
唔,感觉兄弟俩和他们父亲长得压根就不像啊。
兄弟俩的爸爸自己出来的吗?不对,副驾驶上还有人。
是陈词还是陈念?
这样低垂着眼看手机的神情,应该是陈词吧?
傅天河脑子里想着这些问题,手上却一刻也没闲着,他麻利地绕到副驾驶一侧,蹲下身检查前方的车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陈词和陈念说完了情况,收起手机,推开车门出去。
他刚探出头,就越过车门,看到了蹲在旁边的熟悉身影。
傅天河穿着蓝色的工作服,双手带着粗糙的线织白手套,正检查这右前方的车胎。
听到陈词下车的动静,傅天河抬起头,在少年的脸上发现了罕见的惊讶。
就好像他压根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陈词轻声喊道:“……傅天河?”
“陈念?”傅天河故意把音量放大到周围都能听见的程度,“这么巧啊。”
陈词:“…………”
陈蔚:“?”
这个年轻的修车师傅认识陈词?还把陈词叫做陈念?
陈蔚看向陈词,见大儿子抿唇,当即就明白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这两个臭小子,趁着转到新学校里就给他乱来是吧?
陈蔚强忍着唇角的抽搐,到底没当着傅天河的面,把陈词戳穿。
“你们认识?”
陈词点头,他知道陈蔚刚才应该听到了,毕竟傅天河的声音实在是大。
但非常幸运,爸爸还给他留了面子。
“这是我同班同学,傅天河。”
“你同学?”陈蔚更加惊讶了,也就是说眼前的半大小子和兄弟俩同龄。
“叔叔好。”傅天河热情地打招呼,同时根据陈蔚的反应也猜到些线索。
兄弟俩估计不是头一回这么干了,有这么个帮忙守护秘密的家长,可真不错啊。
陈蔚问道:“这是你家的店吗?你怎么在这里干活啊?”
“我是打工的。”傅天河如实回答,说话的功夫里他也没耽误检查,找到了车胎被扎破的地方。
陈蔚:“你成年了吗?”
傅天河笑道:“还没有,是老板看我缺钱才同意留下我的,这事叔叔你可不要随便往外说啊,不然我工作就要泡汤了。”
陈蔚终于注意到了傅天河的右眼,最开始他以为这孩子戴了金色的美瞳,结果对话当中他发现傅天河眨眼时右眼无法完全闭合,眼球的转动也略有些区别。
陈词在身边轻轻戳了戳陈蔚的腰间,让他别再问了。
陈蔚也不是傻子,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差不多懂了,正常情况下谁家会让正在读高二,处在关键的十八岁孩子出来打工?
在家他什么活都舍不得让陈词和陈念干,兄弟俩只用负责专心学习或者画画就行。
而且看傅天河的熟练程度,他肯定已经在汽修厂工作很长一段时间了。
傅天河用蘸水的刷子刷过被扎破的地方,细小的泡泡冒出,说明轮胎被扎透了。
他确定洞眼的直径不超过六毫米,并且胎圈也没有损坏或变形,道:
“叔叔您这种情况可以补胎,我先给您说几个选项吧。第一个是用打枪补,直接往洞里塞胶条,只要几分钟就能修好。
“第二种用补胎胶皮贴上,但这两种方法都是临时性的,如果之后浸水或者长时间跑高速,容易再次漏气。”
“第三种是用橡胶片热补,最麻烦但也最牢固的方法,但价格相比于前两种会更贵一些。”
傅天河说得很专业,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态度相当自信。
陈蔚本来还担心自己作为同学的家长,知道傅天河在外面还需要打工赚钱会伤害到对方的自尊心,现在一看,这孩子是真的打心眼里开朗。
或者说,他热爱自己的这份工作。
“那就选最后一种吧。”陈蔚道,“麻烦尽量补得严实一点,我就不换车胎了。”
“好嘞。”傅天河熟练地把轮胎卸下来放在地上,又倒了盆水,确定没有其他破损点,“大概需要二十分钟,麻烦您稍微等等吧。”
“陈念在这等着。”陈蔚故意把名字说得很重,“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陈词:“好。”
陈蔚走了,车胎旁就只剩下陈词和傅天河两人。
傅天河从旁边拉了个马扎,放在陈词面前:“坐会儿吧。”
陈词摇头,仍旧陪他站着:“你从这里工作多久了?”
“差不多三年了吧。”傅天河抓抓脑袋,“中考结束之后过来的,之前人家嫌我年纪实在太小,不让我干,我就只能在旁边蹲着看,幸亏我长得高,现在说二十多岁也行。”
傅天河动作麻利地找来工具,他半蹲着把一只手伸到轮胎内侧,将扎漏的地方修补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又充满热情,看得出傅天河是真心喜欢自己的这份工作。
他也是这么修补自己伤口的吗?
陈词突然觉得有什么带着小刺的东西在他心上滚动,带来泛着痒的刺痛,又苍耳般牢牢勾住不肯放手,他思考了两秒钟,认出这种情绪名叫愧疚。
因为前天晚上他明明看到了傅天河在公交站等车,却没尽力帮他吗?
陈词从小就比同龄孩子冷漠,他跟陈念一起看电影,到感人至深的地方从来都没多少反应,身边的弟弟哭得满脸眼泪鼻涕,但他却总能以最冷静的态度指出,这都是编剧安排好的剧本,都是假的。
但这一回,他感觉有点不一样,也许是因为傅天河如此鲜活地生活在他身边?又或是因为傅天河从未在旁人面前表现过他的脆弱,显得十足可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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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词也蹲在傅天河身边,近距离地看他进行修补工作。
“小心点,别蹭到你身上了,脏。”
傅天河还记得陈词洁癖,不曾想少年却摇了摇头:“没事。”
“你不是很讨厌脏东西吗?”
“我只是不喜欢别人碰我。”
傅天河愣了愣,他想到带陈词骑摩托去秘密基地时,少年不得已抓在他腰间的双手,这对陈词而言,肯定算做肢体接触了吧?
那下次他骑慢点好了,让陈词不用抓着也能坐稳。
傅天河补完车胎,再次检查确定不再漏气,把轮胎重新安装。
陈蔚回来时,看到大儿子像朵蘑菇,蹲在他弟弟的同学身边。
陈蔚手里拎着两个大塑料袋,里面装满了零食和饮料,等到傅天河忙完手头的工作才上前道:“辛苦小傅了,给你拿了点吃的。”
“不用不用,这都是我该做的。”傅天河连忙摆手,但陈蔚坚持把袋子塞进他手中,“这么凑巧能遇见就是缘分,拿着吧,平时上学还要辛苦你照顾我们陈念。”
陈蔚笑眯眯的,故意把陈念这两个字咬得很重。
陈词:“……”
傅天河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那我就收下了,谢谢叔叔,您看我是个打工的,也没办法收费便宜点,只能帮您尽最大努力补得严实。”
他话音还没落,就有人在别处喊他过去修发动机。
“哎!”傅天河高声应和,“叔叔我得去忙别的了。”
陈蔚:“快去吧,我们这就走。”
傅天河朝陈词笑笑,小声道:“最近国庆放假,应该有很多人上山踏青,可能会找到小屋那边,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要跟我去检查一下吗?”
陈词想过自己的安排:“明天之后的所有时间都可以。”
“好,那我到时候联系你。”傅天河朝陈蔚和陈词挥了挥手,转身跑去修发动机。
陈词握了握自己垂在身边的手,掌心冒出一层细细的汗,也许是因为傅天河当着爸爸的面邀请了他。
“走吧。”陈蔚招呼着坐进驾驶座,把车开出汽修店,他才阴阳怪气地道,“在同学面前有两幅面孔挺好玩是吧?”
陈词:“……”
陈蔚无奈叹息,他现在就算骂陈词一顿,勒令两人再也不许这么搞已经起不到效果了,只能问道:“就没有哪怕一个人意识到你们是两个人吗?”
陈词:“或许吧。”
陈蔚:“什么叫做或许吧?”
陈词却没有回答陈蔚,而是问道:“爸,我和陈念还不会说话的时候,你是怎么区分我们俩的?”
陈蔚:“你们肩膀上有胎记,长在不同的对侧,还有耳朵后面,你右边耳朵后面有一颗痣,陈念没有。”
陈词抬手摸向自己的右耳。
他并不知道那里有一颗痣,毕竟是看不见的地方。
——原来如此。
第 24 章
陈词对着镜子, 把头偏向左侧,但耳朵的存在让他无法看清后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只能拿起手机,对着自己的侧面拍了张照片。
照片里, 他右耳后侧果然有一颗不起眼的小痣。
傅天河坐在陈念的正后方,也就是说每次上文化课, 他都能看到他们的这个位置。
陈词脑海中浮现出诸多蛛丝马迹, 比如陈念说体育课上偶遇傅天河跑到旁边压腿, 差点被吓死。
再比如傅天河在陈念去画室之前送了他一包薯片, 也由此让陈念能够带回家来和自己共同分享。
其中最为明显的,当然还是今天汽修店里傅天河那声响亮的“陈念”。
爸爸帮了他的小忙, 让事情不至于被当场戳穿。
要是当时爸爸没反应过来呢?
傅天河是不是还准备故意做出相当意外的表情, 惊讶地感慨道“什么, 原来你们竟然是双胞胎吗?!”
陈词甚至能想象出他鲜活的样子, 甚至有声音在耳边响起。
陈词安静地站在镜子前,盯着镜中的自己。
说实话,除了耳后的那颗小痣, 他和陈念性格上的差别也实在太大,但凡知道他们是双胞胎的人, 都肯定能认出来。
那天他在画室里,就引起了桂芷棋的怀疑。
既然如此, 他倒不如将计就计,看看最后到底是谁能骗过谁。
陈词不打算现在就给陈念说, 弟弟正在做游戏, 先别打扰他为好。
他暂且将此事放到一边, 回到客厅拆开包装, 研究沙弗莱的录音设备。
陈词花了一整天写出主题曲和它的两首变奏,他听着还挺满意, 反正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高水平了。
晚上他分别用钢琴和小提琴演奏一遍,录好之后再用音频软件合成。
这两种乐器的结合总能给人以凄美哀伤的心绪,接下来还得再做个情绪基调截然不同的诡异小曲。
说实话陈词毫无灵感,谁闲着没事会去听恐怖音乐啊。
临睡之前他躺在床上,打开视频软件搜索恐怖bgm,出现了一系列“盘点十大最恐怖背景音乐”的视频。
陈词随便点开一个,放在枕头边凝神细听。
高音的钢琴音符如同不断靠近的脚步,伴随着一些吟哦般的音效,营造出阴间氛围。
只可惜这些音乐要是没被营销号用烂的话,可能会显得更加恐怖。
如今听在陈词耳朵里,他只能联想起AI配音的“注意看,这个男人叫小帅,他正在被佛勃勒追杀。”
也许,他应该从音乐软件上搜索一些恐怖游戏的专辑。
陈词正想着,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陈蔚神情疑虑地探头进来。
屋内漆黑一片,只有来自客厅的灯光让他的影子投到地面,最终和黑暗融为一体,阴森诡异的音乐正充斥每一寸空间,而他的大儿子面朝上地躺着,双眼紧闭。
陈蔚脑子里顿时浮现出无数阴森血腥的电影画面,心中骤然一紧,他想都没想地径直扑上去,大声喊道:“陈词!”
陈词听恐怖音乐没被吓到,却被耳边突然炸起的一声爆喝给吓的浑身激灵,他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就被扑了个严严实实。
陈词挣扎着伸出一只手,摸过枕头上的手机,把音量键调成最小。
诡异恐怖的音乐拐着弯地消失了。
陈蔚:“……”
什么?竟然只是音乐吗!
陈蔚火速爬起来,用格外严肃的神情掩饰自己不断冒出的尴尬:“你怎么大半夜的听这些鬼东西?”
陈词解释道:“陈念需要一个稍微恐怖点的音乐,我想不出来,就听听这些寻找灵感。”
“哦,那你听吧,我就是过来看看。”陈蔚说着,若无其事地飘出了卧室。
不得不说,陈词听了这么长时间的恐怖音乐啥感觉都没有,但在爸爸突然扑过来的一瞬间,他明白了什么叫差点被吓到心肌梗死。
陈词默默回味着那种感觉,突然就有灵感。
他爬起来,并未开灯,直接摸到桌边,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亮,写下四个八拍。
陈念毫不知晓哥哥那边的小插曲,他在沙弗莱的卧室里画了一整天的画。
等到晚饭时间,他停下笔,手指都有些僵硬了。
因为担心陈念会觉得尴尬,沙弗莱的父母就让他们两个先吃。
陈念一天都没怎么活动,中午吃的奶油炖土豆又实在太压肚子,还不饿,但沙弗莱吃了很多,晚上他还不知道要忙到几点,万一中途再饿就难受了。
陈念见状,也跟着多吃了点。
说实话他的任务一点都不比沙弗莱轻,既然是恋爱模拟游戏,美术起到的作用至关重要,而且因为他们设计结局一共有三个,需要画的立绘蛮多,陈念想尽最大努力做得完美。
饭后稍微休息片刻,两人就继续回屋开始干活,八点左右,沙弗莱的父亲米哈伊尔敲门进来了一趟。
“叔叔好。”陈念站起来给他打招呼。
米哈伊尔属于那种面相很严肃,看着有点可怕的类型。眉心中央有常年皱眉形成的川字纹路,不怒自威。
作为业内知名大佬,他完全不像个程序员,不近视,头发也茂密得很,看来沙弗莱以后也不会有秃头的烦恼。
但真正说起话来,陈念却能感受到他的和善:“辛苦了,忙了一整天,进度如何?”
沙弗莱:“还行吧,大概做了百分之十,今天主要是确定思路和前期的一些准备工作,明后天才是重头戏。”
米哈伊尔看了几眼沙弗莱面前的电脑屏幕,虽然他是软件行业的资深工程师,但游戏这块之前还真没涉及过。
不过比赛是沙弗莱组队参加,他不需要,也不能够给予指点。
米哈伊尔低头望向陈念笔下的平板,陈念立绘画累了,正在弄UI,主要是手机界面和一些按钮小道具之类的。
“很可爱。”米哈伊尔夸赞道。
陈念嘿嘿笑着,倒也不觉得羞涩,他早就习惯了旁人对他专业水平的夸奖。
米哈伊尔:“你们两个也注意休息,别熬得太厉害,尽力而为就可以。”
沙弗莱:“好。”
陈念不断修改配色方案,恋爱养成游戏大部分都会用暖色调,但如果是粉色的话,他总感觉艳俗,和其它同类型的分不出区别。
最终陈念选择了白蓝紫的配色作为基调,道具和其他小按钮采用稍微明亮些的颜色,作为丰富。
沙弗莱偶尔会和他交流两句,主要还是剧情的问题,他恋爱游戏玩得很少,很多地方不知道该怎么弄,需要陈念亲手指点。
“这样会不会有点太‘那个’了?”沙弗莱眉头紧皱地盯着陈念给他修改的台词。
在玩家表达马上就要停服的伤感之后,看板娘难过于相伴了这么长时间,却从来没有机会真正被玩家拥入怀中,她想要感受到属于玩家的气息和温度,隐晦表达出想要和玩家亲密接触的渴望。
陈念解释得头头是道:“不会啊,你要想,女主是在玩家手机里陪伴了Ta三年之久的看板娘,好感度早就刷到爆表了,这种情况下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奇怪的吧?你代入一下自己,热恋期内是不是觉得怎么腻歪都不够?而且她马上就要消失了,在最后关头想要挣脱所有的束缚,放纵一把,不是很正常吗?”
沙弗莱:“我没谈过恋爱,不知道。”
“不会吧,你没谈过恋爱吗?”陈念难以置信,用看外星人般的奇怪眼神盯着沙弗莱,“你竟然没谈过恋爱?”
沙弗莱:“我没谈过恋爱是什么很奇怪的事吗?我们是高中生啊。”
陈念:“高中生是不假,但你顶着一张这样的脸不觉得浪费吗!”
沙弗莱哭笑不得:“怎么会是浪费呢?”
“反正我要是女生,肯定会死缠烂打求你和我谈恋爱,能和这么神圣的一张脸在一起,光是想想就要幸福地晕过去了好吗。”陈念边画边说。
他似乎就是随口开玩笑的,却让沙弗莱耳朵尖都红了。
沙弗莱:“什么叫和我的脸在一块,难道除了脸之外,我就没有其他优点了吗?”
陈念:“人都是视觉动物嘛,最能让人第一眼产生好感的就是脸了,当然你人也很好,所以我才觉得你没谈过恋爱很稀奇。”
沙弗莱反问道:“你呢?你有谈过吗?”
陈念:“网上的CP算不算?现实中倒是没有。”
沙弗莱:“见过面吗。”
陈念:“没。”
“那当然不算了。”沙弗莱用陈念的逻辑问道,“你不也长得好看吗?月考拿了年级第一,还这么会画画,你明明比我更吸引人得多。”
陈念张了张嘴。
可恶,在沙弗莱眼中他还是陈词呢。
他谨记自己双重人格的设定,口出狂言:“但是我有精神病啊。”
“干嘛这么说自己。”
沙弗莱强忍着笑,为了这个互换,陈念所付出的也实在太多了吧。
真不知道等他发觉到真相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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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聊到此结束,小插曲的出现让沙弗莱紧绷的精神放松许多,他很庆幸自己当初没有选择48小时的单人赛,虽说团体赛的对手肯定会更为强大,但这样的比赛过程,让他相当享受。
陈念把UI界面做好,终于放下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他稍微有点困了,一看表竟然已经十一点多,赶紧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妈呀,已经这么晚了。”
“这么晚你就在我家睡吧。”沙弗莱停下了敲代码的手,看向陈念,“昨天我提前把客房收拾好了。”
陈念眨眨眼,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所以你早就打算让我住在家里了是吗?”
“应该算做是以防万一吧,万一你画的时间晚了再不方便回家,就直接在我这住下,现在我突然发现身边有人陪着,干活的效率好像更高。”
沙弗莱的说法让陈念颇为受用,自己在队伍里起到的作用更强了呢。
陈念:“既然你都主动要求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留下来陪着你吧。”
沙弗莱:“我给你拿牙刷和毛巾。”
沙弗莱站起身活动着脖子,走进卧室的独立卫生间,从顶端的壁橱里拿了崭新的牙刷,又取出一次性纸杯,递给跟在他身后的陈念。
正常情况下,陈念作为美工,没必要时刻和沙弗莱待在一块。
但如今的他还要把控剧情和文案,沙弗莱真的很直男,如果不随时看着点,陈念很怕他会搞出来什么思路清奇的内容。
沙弗莱的父母已经睡了,陈念就在他屋里的卫生间里刷牙洗脸,将脸埋进柔软的掌心毛巾里蹭了蹭。
陈念抬起头,镜子里的少年熬了一整天,眼中仍旧神采奕奕,但比起精神上的亢奋,他的身体更需要睡眠。
他详细数过需要画的内容,按照现在这个进度,只要明天不出意外,差不多就能全都搞定,之后他还可以留出足够的时间帮助沙弗莱修改和增添文案内容。
陈念脑袋里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来到客房之中。
虽说是客房,但面积也和正常房子的主卧一样宽敞,床头并排放着两个枕头,陈念尝试着坐上去,乳胶床垫的触感极其舒适,仿佛全身都被某种半凝固的液体温柔包裹。
有钱真好啊。陈念数不清是第几次喟叹。
他们爸爸陈蔚是安保公司的经理,工资水平已经算z市的中上游了,他和哥哥从小不愁吃不愁穿,甚至还能学各种花费高昂的兴趣班,就连他作画的油画材料也全都是进口。
但和沙弗莱家比起来,完全就属于两个阶级。
陈念挺羡慕的,但也仅此而已。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的生活已经足够幸福,虽然达不到富裕的水平,但怎么着也能算阔绰。
人啊,贵在有知足之心。
陈念来时没想到自己会在沙弗莱家休息,也没有换洗衣物,他穿的衬衣和裤子都不适合当做睡衣,陈念想了想,干脆就把自己扒光到只剩下一条裤衩。
如果明后天也都要在沙弗莱家里休息,得让爸爸过来送一趟衣服才行。
陈念想着,抬手去按床头开关,屋内立刻陷入黑暗。
他侧身躺下,明明是全然陌生的睡眠环境,却难让他有心理负担,几乎是在闭上眼睛的下一秒,就沉沉地睡着了。
陈念专门定了早上六点的闹钟,打算尽可能地缩短睡眠时间去做更多事情。
有任务在身激励着就是不一样,往常的起床困难户热血沸腾地爬起来,陈念穿上昨晚随手放在床头的衣服,胡乱扒拉两下头发,轻手轻脚地穿过走廊,去到沙弗莱卧室。
卧室的门关着,陈念觉得沙弗莱应该在睡觉,不想把他吵醒,就直接按下门把手,悄悄地推门进去。
却没想到竟然看见沙弗莱仍坐在电脑桌前,五个屏幕也全都亮着。
陈念反手把门关上,惊讶问道:“你睡了多久?”
“嗯?”沙弗莱回头看了他一眼,短短一夜过去,沙弗莱唇边冒出了一层毛茸茸的胡茬,而且和他的头发眉毛一样,都是铂金色。
看到沙弗莱双眼微红的样子,陈念就全都明白了:“怎么一夜没睡啊?”
沙弗莱云淡风轻:“我怕进度不够快,到时候再完不成,至少先做到百分之八十吧,没事,只是一天一夜而已,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的,我爸当年都有过连轴转三天两夜的时候。”
“从电脑桌前起身,接着就得躺上救护车吧。”陈念吐槽着,看到沙弗莱这么拼,他心里有点愧疚,自己可是睡了整整六个小时呢。
他赶忙过去,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继续画画,看到沙弗莱手边的杯子空了,就先端起茶杯,给他添了温水。
“谢谢。”兴许是一整夜都没开过口,沙弗莱的声音略有些沙哑。
陈念用力拍拍自己的脸,精神起来,他拿起iPad拔掉充电线,继续完成昨天还没收尾的立绘。
沙弗莱中午实在撑不住,小睡了两个钟头,全程都在负责极其消耗脑力的工作,如果不再休息,接下来的效率会变得极低。
醒来之后,他把咖啡当做水喝,继续埋头制作。
原来这就是自己和大佬之间的区别么……
陈念不禁默默感慨。
有时坐的时间久了,沙弗莱就把升降桌抬起,站着弄,久坐容易在腿部形成血栓,万一血栓进入肺部或者心脏,可就彻底完蛋了。
在沙弗莱的影响下,陈念前所未有的专注,几乎一分钟的鱼也没摸,终于在比赛第二天的晚上十点,他完成了所有美术工作,各种立绘拆分小物Q版足画了有三十几张。
“天啊,我从来没有画得这么快过!”
陈念翻着列表中的文件,简直都不敢相信它们是自己的作品。
虽然画风相对来说简略许多,但再怎么说也是三十几张啊!
陈念:“我弄好了,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或者添加的内容。嗯……接下来我就帮忙搞搞文案吧,你好把更多时间用在程序和制作上。”
“好。”沙弗莱放心地把文案工作交给陈念,他在学校里的语文成绩可能比陈念要好,但做起实际工作来,当然是陈念写出来的东西感情更加充沛。
沙弗莱从柜子里找出个蓝牙键盘,让陈念连在平板上写文案。
陈念忙里偷闲,悄悄给陈词发消息。
[我的美术工作全部完成,现在又开始负责文案了,真正加入队伍才发现原来我能做的事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多啊。]
陈词很快回复:[我这边音乐也快弄好了,待会儿把文件发给你。]
陈念:[你忙完之后也帮我看看已经写好的文案吧,反正名字都要写到队伍里了,再多干点别的也没关系。]
陈词:[行。]
半个小时后,陈念收到了四个Mp3文件,其中一首主题曲,两首主题曲的变调,还有一首专为隐藏结局服务的恐怖小调。
都只有一两分钟的长度,但循环使用也足够了。
陈念戴上耳机听了一遍。
只能说不愧是他全能的欧尼酱,只用钢琴和小提琴就能完美呈现出他想要的效果。
太神了。陈念迫不及待地想要和沙弗莱分享。
但他看对方神情严肃地紧盯着屏幕,一手握着鼠标,一手放在键盘上,还是决定将喜悦暂且放在心中。
等沙弗莱忙完再去打扰吧。
陈词:[你们的文案呢?发给我吧。]
陈念赶紧把文档整理好发给陈词,聊天框中立刻显示“文件被接收”,他忐忑地等待,十分钟后,陈词给了他回复:
[挺好的,我觉得这样就可以了。]
[真的吗?]
陈念精神一振,虽然哥哥情感比较淡漠,但看过很多书,家里的课外书基本上全都是陈词的,陈念想看的时候随便拾起来一本翻两页就行,陈词的文学素养绝对比他要高得多。
[真的,感情很充沛,就是有几个地方标点符号用得不太标准,我已经给改过来了。]
[那太好了,谢谢哥!]
陈念兴高采烈地打完字,偷偷瞅了眼旁边的沙弗莱。
很好,他没注意。
得到了哥哥的肯定,陈念写得愈发行文流水。
游戏的流程本身就不太长,就算有分支,各种文本总体加起来也才三千多字,陈念只用了两个多小时就确定了最终版本。
美术音乐和文本都已经完成,接下来的整合任务就都由沙弗莱负责了。
陈念站起身,又去给沙弗莱倒了杯水。
沙弗莱的母亲卡琳娜正在客厅看电视,她把声音开到很小,见陈念出来,笑着问道:“进度怎么样了?”
“到最后了,差不多明天可以顺利弄完。”陈念信心满满,“阿姨家里有没有什么吃的?我给沙弗莱送过去,感觉他一直在费脑子,能量消耗太大了。”
卡琳娜:“冰箱里有洗好的蓝莓和雪糕,你们现在饿吗?饿的话我煎个猪排?”
陈念:“还好,我去问问他怎么样。”
陈念从卡琳娜手中接过装在果盘中的蓝莓和雪糕,回到卧室。
电脑屏幕上全都是陈念看不懂的东西,陈念也没想着去看懂,沙弗莱应该在做比较困难的部分,其余四个屏幕上全都是搜集而来的资料,他正在边学边做。
陈念不想打扰沙弗莱,干脆捏着一颗蓝莓试探着放到他唇边。
沙弗莱下意识地张开嘴,陈念就把蓝莓送入他口中。
沙弗莱连看都没看是什么东西,直接咬了一口。
牙齿刺破柔软轻薄的表皮,果肉从中挤压出来,特殊的酸甜滋味瞬间蔓延了整个口腔,小小的一颗,只是在嘴里稍微一转就落入腹中。
陈念歪头看他:“甜吗?”
沙弗莱点头:“好吃。”
“多吃蓝莓,对眼睛好的。”
陈念又投喂了沙弗莱几颗蓝莓,然后问道:“你热吗?”
“还行,稍微有一点吧。”沙弗莱确实感觉自己浑身发热,可能是今天咖啡喝了太多,睡眠又缺乏,精神还处在奇异的亢奋状态当中,血液循环太快。
其中最烫的当数他一颗脑袋,处理器都要冒烟了。
陈念撕开雪糕的包装纸,送到沙弗莱唇边。
这次沙弗莱垂眸看了眼,然后张嘴咬了一小口。
巧克力外壳上带着坚果碎,咔嚓一声还咬下来里面冰凉的奶糕,凉气吞入腹肚,给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降温。
陈念抽空咬下第二口。
嗯,真好吃,是什么牌子的?回头也买一些放在家里。
就这样一人一口地吃掉了大半根雪糕,沙弗莱才意识到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停下手头工作,亲眼看到在自己咬过之后,陈念又吃了被他吃过的地方。
所有的降温措施在这一刻宣告前功尽弃,其实沙弗莱早就过了会相信“间接接吻”这种说法的幼稚时期了,但他浑身仍无法自控地轰然燥热起来。
——屏幕上的字怎么不动了?
陈念的视线从显示屏移到沙弗莱脸上,才意识到对方正在紧紧盯着自己。
他还吃着雪糕,唇角凉凉的,就伸出舌尖舔了下再抿住,殊不知所有的小动作都被沙弗莱尽收眼底。
陈念:“怎么了吗?”
“没什么。”沙弗莱定了定心神,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代码上。
只是可能因为紧绷的时间实在太长太长,他竟然没办法再次进入状态了,满脑子都是少年沾了白色奶油的唇,被粉嫩舌尖舔到水润。
沙弗莱敲下一行无意义的字符:“我不吃了,待会去吃点饭。”
“好,那剩下的就归我了。”
陈念不客气地把剩下的雪糕捣进嘴里,将它从尾到头地吮过。
即将融化的汁水全都被吮走,整个雪糕小了一圈,这对陈念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爽快吃法,可落在沙弗莱眼中,却让他怎么都感觉不对劲。
实在是太糟糕了。
他深吸口气,最终选择向后推开椅子,站起来。
沙弗莱:“我得休息一会儿。”
陈念:“要不要出去走走?我陪你。”
“行。”沙弗莱也觉得确实得吹两下风了,要不然脑袋真的要过热。
他来到客厅:“妈,我们下楼转两圈,你能给我弄点吃的吗?”
卡琳娜:“我这就给你们弄猪排。”
陈念穿上鞋和沙弗莱一起出了门,十月份的天气逐渐转凉,晚风习习,吹在脸上扫去了所有烦躁和焦虑。
沙弗莱在夜空下感觉到了几分困意,他尽量不动声色地打了个哈欠,却听陈念立刻道:
“很困吗?看到你偷偷打哈欠了。”
沙弗莱:“还好,怎么发现的?”
“虽然能把嘴巴闭上,但眼睛会下意识地眯起来,眼眶也会因为生理性溢泪有点发红。”陈念得意地解释道,“可不要小瞧一个画手对微表情的观察程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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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弗莱莞尔,既然都被发现了,他也就不再瞒着陈念,肆无忌惮地张大嘴,打了个无比悠长的哈欠。
陈念:“对了,文案我已经搞定,朋友也把做好的音乐发了过来,一共是四首,你要来听听吗?”
沙弗莱:“好。”
陈念从口袋里掏出蓝牙耳机,递给沙弗莱一只。
沙弗莱把挂耳式的白色耳机扣进耳道,看陈念解开手机锁屏。
陈念就要打开Q.Q,突然意识到文件还在自己和陈词的聊天记录里放着,他赶紧转身,面对着沙弗莱,不让他看到手机屏幕,火速地点击作为主题曲的音频文件。
沙弗莱把他做贼心虚的样子看在眼里,两天一夜辛苦劳作的疲乏竟有一扫而空的趋势。
陈念实在太有意思了,沙弗莱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有意思的人。
沙弗莱故意问道:“是有什么我不能看的秘密吗?你CP给你发了消息?”
“没有没有,就是我的页面设置比较奇怪,觉得可能会把你吓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陈念故意把沙弗莱的思路朝着不可描述的方向引导。
因为他记得每一次看到自己画出充满诱惑的画面,沙弗莱都会面红耳赤,所以如果他这么说,沙弗莱肯定不会想要继续探究。
沙弗莱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乐声在耳机里响起,两人都不再说话,他们以相同的速度沿着路边漫无目的地走着,静心欣赏这段隐含着忧伤的唯美音乐。
主旋律相当抓耳,沙弗莱只听了一遍就记住了。
陈念:“怎么样?不错吧?”
“好听,你这个朋友也真够厉害的。”沙弗莱对陈词的了解更上一层。
陈念骄傲道:“那是,能当我朋友的人,怎么着也差不到哪里去。”
“那我是你的朋友吗?”沙弗莱问道。
“不是。”陈念故意给了他这个回答。
在沙弗莱表情产生变化之前,他又笑嘻嘻地补充道,“你可是我亲爱的队长啊。”
沙弗莱不再言语,很少有男生会像陈念这么说话,他们这个阶段的同龄人都在想方设法地把自己变得更酷,只有陈念毫不掩饰自己身上属于少年时期的稚气。
但无可否认,真的很可爱,他也很受用。
一连把四首曲子全都听完,沙弗莱点头道:“很合适,辛苦你朋友了,这样美术音乐和文案部分就都完成,剩下的活全都交给我吧。”
其实言外之意就是陈念已经完成工作,可以回家了。
但沙弗莱没说,他心中也暗暗希望陈念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啊,我好像可以回家了。”只可惜陈念终究还是说出了沙弗莱最怕的那句话。
少年紧接着话音一转:“不过也只剩下最后一天了,我留在这里陪你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工作也好随时去做。”
太好了。沙弗莱暗中松了口气。
他们在楼下走了半小时就回家了,沙弗莱需要保留更多体力,投入到游戏的制作上。
卡琳娜两人进门,就把处理好的猪排放进油锅中煎炸,先正反两面各炸一分钟,再复炸三十秒,热气腾腾的猪排就新鲜出炉,面包糠金黄,看着就很有食欲。
沙弗莱和陈念两个人炫了三大块,才重新回到卧室。
陈念没了任务,一身轻松地趴在桌边,侧着头看沙弗莱工作。
他用目光描摹着沙弗莱过分优越的侧脸、眉头、山根和鼻梁,然后是薄薄的双唇。
这两天沙弗莱疏于打理,长出了一圈铂金色的胡茬,蛮滑稽。
陈念也摸了摸自己唇上,他和哥哥都不是体毛旺盛的类型,到现在也顶多是有一些细小的绒毛。
没过多久,陈念亲眼看到沙弗莱的双眸当着他的面缓慢地闭上。
十秒钟后他又满含疲惫地挣扎着睁开,紫罗兰色的眼眸失去光亮,行尸走肉般紧紧盯着面前的屏幕。
好困啊,看着都想打哈欠。
“先休息会儿吧。”陈念小声道,“你都困成这个样子了,继续工作效率肯定会很低,说不定还会疏忽出现什么差错,咱先睡会儿吧。”
沙弗莱坚持:“还剩最后一点了,我先弄完。”
“弄完这一点,还有那一点不行,睡觉才是你现在最需要做的。”陈念拽着沙弗莱的一条胳膊,强行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
如果沙弗莱存心抗拒,以陈念的力量是绝对拽不起来的,但很明显,沙弗莱在顺着他的力道主动起身。
沙弗莱脑海中正有两个声音在吵嚷。
一个说按现在的进度就算稍微休息会儿也能顺利做完。另一个又在阴沉地嘟囔万一后面再出现什么技术性难题需要花很长时间解决呢?美术音乐和文案都完成了,就只差你做最终的整合,还不得抓紧时间速度快点。
沙弗莱正听着脑子里的争吵,但陈念的话音很快压制住了一切:
“这比赛有整整三天72个小时呢,总不能所有参赛者都是期间不睡觉,这样的话,我觉得也别做什么游戏制作大赛了,直接做医院抢救能力大赛吧。”
沙弗莱失笑,放弃了所有的迟疑和抵抗,被陈念拽到了床边。
陈念把沙弗莱按着躺在床上,想了想,也躺在沙弗莱身边。
“我来哄睡吧,省得你再有什么心理负担,睡上几个小时我就叫你起床,然后咱再一直奋战到提交为止。”
陈念拿过手机,定了十个七小时后的闹铃,举在沙弗莱面前给他看:“表我也定好了,所以不用担心睡过头。”
“你要怎么哄我睡?”沙弗莱问道。
“都多大的人了,还想让我给你唱摇篮曲吗?”陈念扯过被子给沙弗莱盖上,“说两句话陪着你就不错了。”
“我还以为你真的要唱歌。”
“想得美,我唱歌可不是谁都有机会听的。”陈念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电脑显示屏还亮着,但陈念也不敢关,生怕哪个键按错了再影响到沙弗莱后续的工作:“我数三二一,然后你就闭眼睛睡觉吧。”
“好。”
“三、二……”
沙弗莱耐心等着,然而他等了足足有半分钟,都没听到最后那个“一”被说出来。
他睁开眼侧头去看,发现躺在他旁边的陈念双唇微张,眼眸闭着,俨然已经睡着了。
沙弗莱:“…………”
哪有说要哄睡别人,结果自己还睡得更快的?沙弗莱哭笑不得。
这睡眠质量可真让人羡慕。
他不再多想,在显示屏发出的光亮和机箱水冷转动的嗡嗡声响中,迅速地坠入安眠。
.
此时正是晚上九点。
陈词完成谱曲,就在家学习,他做着做着题,突然想到昨天修车时傅天河给他说过的那些话。
陈词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拿起手机给傅天河发短信。
[我忙完了,你想什么时候去?]
傅天河应该还在汽修厂里工作,没办法及时看手机。陈词也不着急,他把手机放下,继续做题,耐心等待。
一直到十一点,傅天河才终于给他回复。
[明天下午出去可以吗?到时候我到你家接你。]
这么晚才下班吗?
陈词回复了他一个[好],他想给傅天河说你这个工作未免也太辛苦了,但手指悬在小键盘上,最终按下撤销键,把所有的字都删除。
傅天河正在洗澡,手机放在窗台上,方便时刻盯着和陈词的短信框。
在汽修厂泡了一天,身上沾染的机油味道被热水迅速洗去。
等到重新变得干净,傅天河把花洒开关向着相反方向用力一拨。
霎时间喷出来的水流变得冰凉,就连先前氤氲的蒸汽都被瞬间冲散,傅天河被凉地浑身一个激灵,原本舒张的血管和毛孔遇冷收缩。
他淋了一分钟,又把水流调热。
冷热交替的洗澡可以锻炼血管的弹性,促进代谢速度,改善血液循环,避免血管硬化,对他这种练体育的人来说挺有用的。
连续两次更换冷水,傅天河关上花洒,用毛巾把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全都擦干。穿好衣服,他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看到陈词答应了他约定的时间。
他迈步朝卧室走去,某个地方因走路和布料摩擦有了引航高歌的趋势。
只有自己在家,傅天河也不用遮掩,他干脆把裤衩脱掉,让自己的好兄弟无拘无束地畅快片刻。
冷热交替洗澡据说也可以锻炼x功能,只可惜这项作用对傅天河而言完全就是负面影响。
他本身就精力旺盛,荷尔蒙水平爆表,正常男性在没有任何刺激的情况下,本身也会生理性地每天支楞起五到七次。
但这个过程对傅天河而言有些痛苦,因为他每次都要过挺长时间才能消下去。
傅天河躺在床上准备休息,明早他还得去厂里干活,只可惜过了两三分钟都毫无睡意。
傅天河抬起头,看向自己精神抖擞的弟兄。
难不成必须得“那个”了?
傅天河没有“那个”的习惯,怎么说呢,他总会有种莫名的羞耻感,明明对他们这个年纪的男生而言,“那个”是很平常的事。
傅天河鬼鬼祟祟地蒙上了被子。
他闭上眼睛,刚开始还没两分钟,就听到手机在被子外响了。
傅天河赶紧手忙脚乱地抓过手机,定睛一看还以为自己的左眼也出了问题。
竟然是陈词给他打来了电话!
怎么办?他到底接还是不接?
傅天河浑身僵硬,犹豫的功夫里铃声响过几次,最终在陈词的耐心耗尽,以及系统自动提醒暂时无法接通之前,按下了通话键。
“喂,睡了吗?”
陈词的嗓音从扬声器中响起,是傅天河再熟悉不过的平淡冷静。
傅天河的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还在它本来不该在的地方,就连声音也紧张地绷成一条线:“还没有,怎么了吗?”
陈词:“明天我临时有些事,出门要推迟到下午四点钟,可以吗?我怕你明天早上忙着工作,看不到短信就打来电话直接和你说。”
“可以的可以的。”傅天河答应下来,同时也松了口气,他真怕陈词这个电话是来告诉他什么坏消息,“到时候咱再联系。”
“没别的事,打扰你了,晚安。”
“晚安。”
电话被对方挂断,傅天河对着手机屏幕发了半分钟的呆,彻底忘记了自己原本在做什么。
终于他猛然反应过来,紧张兮兮地向下看去。
完了他该不会被吓成阳痿吧?!
还好还好,没啥问题,而且在他听到陈词声音之后……好像变得更加精神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啊!
傅天河心中的羞耻感变得更加强烈,他都想抬手往脸上招呼几巴掌,最终只能缩起头来,匆匆了事。
第 25 章
沙弗莱这觉睡得极其安稳, 眼一睁一闭,他还以为自己没睡着,结果拿起手机发现已经七个小时过去了。
陈念定的闹铃还要十多分钟才会再响, 沙弗莱强忍着想要睡第二轮的冲动,强迫自己把眼皮撕开。
已经到比赛的最后一天了, 他说什么也不能继续休息。
沙弗莱把闹铃全都取消, 侧头看向身边。
陈念还在沉沉睡着, 少年的脸陷在柔软的枕头中, 几根细碎黑发扫在光洁的额头,睫毛纤长浓黑, 因为侧躺的姿势脸颊显得肉嘟嘟, 该不会是还没有完全消退的婴儿肥吧?
沙弗莱强忍住想要伸手捏上一把的冲动, 他正要起身, 突然意识到自己胸口有什么东西正在压着。
沙弗莱低头掀开被子,原来是陈念的一条胳膊正搭在他的胸口上。
怪不得他有点呼吸不畅。
估计是把他当做什么人形抱枕了吧?
沙弗莱握着陈念的手腕,轻轻把他的胳膊挪开, 陈念睡得很沉,无动于衷地接受了姿势的调整。
沙弗莱去卫生间用凉水洗了把脸, 脑袋清醒许多,又给自己冲了杯咖啡。
此时正值凌晨四点, 外面天还没亮,站在落地窗边朝外看去, 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环卫工人开始工作, 唤醒城市。
一杯咖啡下肚, 又吃了块面包, 沙弗莱把状态重新调整好,他轻手轻脚地回到卧室, 相比于他起床的时候,陈念翻了个身,正面朝墙壁睡着,被子蹬到一边,露了屁股在外面。
当然,是穿着衣服的,昨晚他们睡得匆忙,谁都没把衣服脱掉。
沙弗莱盯着陈念露在被子外面的地方,思维又不受控制地跑偏了。
这个又挺又翘的形状,完全是看不出来是需要长期久坐的绘画人的啊……
片刻之后,沙弗莱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为啥要费心关注一个同龄男生的屁股啊?!
沙弗莱赶紧移开视线,坐在电脑前,他闭上眼,花了两分钟梳理已经做完的任务和还需要去做的任务,伸手握住鼠标,开始了今天的制作。
陈念一直睡到九点。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屋内温暖的天光愣神了几秒,然后惊慌失措地抓起放在枕头旁边的手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完蛋啦!我定了闹铃怎么一个都没响?!足足有十多个呢!要不要这么玩我啊!”
他愤然喊着掀开被子就要起床,扭头却发现沙弗莱已经坐在电脑边了。
“早。”沙弗莱淡定地向他问好,紫罗兰色的眸中含着忍俊不禁的笑意,显然被陈念刚才的一系列动作给逗笑了。
“早……”陈念懵懵地给了他下意识的回答。
过了足足有五秒钟,他才反应过来究竟什么情况。
陈念直挺挺地重新倒了下去,他双手抓住被子,默默把头蒙上。
算了,毁灭吧。
“饿了吗?保温箱里有饭可以去吃点。”
沙弗莱站起身,按下桌边的按钮,桌子自动升高到合适他站立办公的高度,距离他醒来已经过了五个小时。
陈念这才不做声响地从床上爬起来。
他倒是不饿,主要很渴,毕竟他可是闷着头一口气睡了十二个小时啊!
他是属猪的吗?怎么这么能睡啊!
陈念出去倒了杯水,缓解尴尬,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捧着水杯站在沙弗莱身边,看向完全不懂内容如何的电脑屏幕:“进度怎么样了?”
沙弗莱:“做完百分之八十了吧,今天凌晨应该就能收工,然后再做一下测试,找找看有没有bug,差不多能在比赛截止时间完成。”
“那太好了。”陈念由衷地松了口气。
现在他没活可干,就尽可能地为沙弗莱提供良好服务,端茶倒水这些当然不用说,除此之外,还需要保证骨干人员良好的工作状态。
“你肩膀酸不酸啊?我给你揉揉吧。”
陈念说着,双手搭上沙弗莱的肩膀,捏了起来。
他力道适中,揉着最容易紧绷的肩颈位置。
陈念的按摩功夫可是从小练起来的,小时候陈蔚下班回家瘫在沙发里休息,经常招呼着陈词和陈念给他按摩,说按一次给一块钱零花。
陈念每次都抢着干,除了按摩之外,服务还包括拔白头发,一根一毛,他没少盯着陈蔚的脑袋下手。
等到后面年纪大了,陈蔚头上的白发逐渐多起来,赶忙取消了这项活动,不然他早晚有一天会被两个儿子薅秃。
“舒服吗?”陈念卖力地按着,询问沙弗莱感受。
沙弗莱:“舒服,稍微再往下一点就好了。对,就是这个地方。”
“应该是敲键盘时间太长了,肩胛骨的关节比较紧绷。”
陈念尝试着把手指往沙弗莱肩胛骨的缝隙处去戳,奈何他后背的肌肉非常紧实有力,陈念找不到机会,只得作罢。
沙弗莱:“我本来还想等比赛结束去附近的按摩店呢,这下可好,省了几百块。”
“为少爷服务是我的荣幸。”陈念故意开玩笑地道,“少爷不用客气,只需要在结束后把按摩费用结给我就行。”
“你这个怎么收费的?”
“十年前的市场价是一次一块,现在经济增长,再加上通货膨胀,怎么着都得到十块了吧?”
沙弗莱:“我办卡,再给我来个一千块的。”
陈念:“……你干脆直接说想累死我好了。”
陈念怕影响到沙弗莱制作,不再主动说话,他专注着按摩,把自己从小摸索出来的浑身解数都用在沙弗莱身上。
有点累,但陈念很高兴,起码这又体现出来了他在队伍当中的又一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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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忙得热火朝天的,还有傅天河。
汽修厂里无论何时都人满为患,甚至还有外省的发动机运过来让他们修。
一辆辆或昂贵或平价的汽车被拆解,各种零件和工具箱摆放在金属架上,工人们一刻也不得闲,空气中充斥着机油被阳光蒸腾的味道。
傅天河早上八点准时到达汽修厂,开始上午的工作,他虽然年纪很轻,但已经算作是厂里的老手了,许多手把手把他带起来的师父如今技术都比不上傅天河。
不得不说他在修理这方面确实拥有极高的天赋,厂里的老师傅经常夸奖他聪明,小孩学这些东西就是比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快得多。
傅天河早上安装发动机,中午跟大家一起在厂里吃了盒饭,没睡觉就直接继续工作,下午四点之后他向老板请了假,所以午休时间尽可能地把时间补上。
老板人很好,给他开的工资按照时薪计算,一个小时足有四十块呢。
傅天河周末都会过来干够十二个小时,一周的生活费就有了。
一直干到三点半,傅天河才忙完手头的事情,他匆忙换下工作服,本来还打算回家去洗个澡呢,结果一看时间也来不及了,赶紧骑车前去陈家楼下。
陈词昨晚临睡前又听了遍录好的曲子,发现诡异小调有个地方的合音没弄好,就给傅天河打电话说要推迟时间,他今早又重新修改过,才最终落定。
陈词提前十分钟下了楼,刚站定没多久,就看到骑着摩托车的身影风风火火地疾驰而来。
傅天河在他面前帅气地停车,摘下头盔,对陈词笑道:“久等了。”
“我也才刚下楼。”
陈词坐上摩托车后座,从傅天河手中接过他的头盔。
等到陈词坐稳,傅天河转动油门,一溜烟地跑了。
他还记得陈词说过不喜欢和人身体接触,便把速度放慢,就算不扶着他也能稳稳坐着。
午后阳光慵懒洒在身上,为高楼和林梢渡上一层金光,就连映入眸中的景致都是慢吞吞的,陈词一时间竟有些昏昏欲睡,行道树的叶子开始转黄,为整个城市染上明媚的基调。
临近山脚下,果然有许多人,很多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拿着塑料袋,弯腰摘着不知名的野菜,傅天河把车靠着路边停下锁住,带着陈词再度上山。
傅天河的小屋附近有前来郊游的居民,几对年轻的父母带着他们顶多一两岁的孩子们,围在小屋边好奇地观察。
木桌上放着孩子们的奶瓶和小零食,有个疲惫的母亲坐在长凳上捏着眉头休息,显然被小孩的哭笑和尖叫吵得头疼。
傅天河只是远远看着,确定他们没做什么试图通过窗户钻进去的危险行径,就带着陈词走到更远的地方。
陈词:“你不过去吗?”
“还是别打扰人家了。”傅天河来到不远处的小片空地,此处树木相对稀疏,视野开阔,树荫下有一块相当平整的大石头,潺潺山涧从面前蜿蜒着流淌,清澈且凛冽。
陈词在山涧边蹲下,水清得能看到底部石头和落叶,有其他人也从旁边过来,试图用矿泉水瓶灌水喝。
“最好别喝。”陈词提醒道,“水只是看着清澈,但里面可能会有寄生虫。”
“这样啊。”对方闻言不再接水。
傅天河在石头上铺起野餐垫,又从包里拿出众多零食饮料,招呼着陈词:“来吃点?”
傅天河往外掏东西,透明的小瓶子从包里掉了出来,滚到草地上。
陈词俯身拾起,是一瓶眼药水。
他把眼药水还给傅天河,
“谢谢。”
傅天河接过来,顺势拧开盖子,仰头往自己的右眼里滴了两滴。
义眼可并非安上之后就一劳永逸了,日常护理必不可少,其中保持清洁度和润滑度是很重要的两点,傅天河无论去哪儿都随身带着眼药水,有时候上课长时间看黑板,不舒服了也会掏出来滴。
注意到陈词在盯着,傅天河笑道:“想看看吗?”
“什么?”陈词没懂他的意思。
傅天河并未解释,而是抬手摸上了自己的右眼
虽然知道那是假的,但看到有人直接用手指触碰眼球,陈词还是本能地感觉到渗人。
他皱起眉头,只见傅天河指尖插进眼皮里,竟然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把义眼片抠了下来!
陈词:???
陈词:“…………”
傅天河把义眼片递给陈词:“给。”
得益于昨晚听到的恐怖音乐,陈词脑海中霎时闪现出无数恐怖片中的情景。
生高马大的体育生邀请他在假期上山,两人在深山老林里遭遇了某些意外,正当他绞尽脑汁思考该如何脱身之时,体育生一把扣下了眼珠子给他,还在神情诡异地不断问着“你觉得我的眼睛好看吗?”
陈词压根就不想接,因为他觉得这完全就是在冒犯傅天河。
但傅天河完全不在乎的样子,非得把义眼片给陈词。
陈词无奈,只能小心翼翼地接过来。
严格来说这玩意儿就是个很像眼球表面的塑料片,中间的金色眼瞳是印上去的。
陈词仔细观察,其中应该含有荧光成分,不然上次在小屋里,他又怎么会看到傅天河的义眼在发光呢?
陈词轻声问道:“戴上时会疼吗?”
傅天河:“完全没感觉,反而如果不带的话,眼皮底下空空的,会觉得没支撑。”
陈词无法感同身受,但肯定不会舒服到哪里去。
少了义眼片,傅天河的右眼眼皮无法完全闭合,能够看到幼时就植入的义眼台,已经被肌肉组织包裹住了,呈现出类似皮肤的肉粉色。
陈词不想辜负傅天河把义眼片摘下来的信任,他认真观察着这一此前从未见过的物件:“东西还需要经常更换吗?”
傅天河给出肯定回答:“需要的,毕竟从小到大人的眼球和眼眶会继续发育,还记得假期头一天吗?我也去省城了,就是专门到医院准备换新的义眼片。”
陈词:“这一个大概要多少钱?”
傅天河:“看材料和工艺基本上,都要几千,如果是很好的要上万,我还听说国外有那种专门手绘的,特别逼真,要好几万呢。”
陈词想到自己在年级主任桌上看到的贫困生补助申请表,钱应该就是最近发下来,傅天河肯定是拿到钱之后就立刻去医院了吧?
陈词:“那你手里的钱还够吗?”
傅天河:“够的,我上班还赚钱呢。”
陈词点点头,虽然他觉得可能是一句废话,但还是说了出来:“如果缺钱可以向我借,我最近接稿拿了不少稿费。”
可以嘛陈词,到现在还牢记人设呢?
傅天河向来不爱接受别人的施舍,但他知道陈词能表露出这种态度属实难得,绝对不能泼冷水过去。
“好啊,如果真的手头吃紧,我会向你求助的,到时候可要帮我啊。”
陈词研究完了,把义眼片还给傅天河,体育生就要把它塞回眼眶。
陈词赶忙伸手拦住。
“我的手可能摸过其他东西,不够卫生,洗洗再戴进去。”
陈词说着拧开一瓶矿泉水,他倾倒出细细的水流,冲洗着傅天河手上的义眼片,等正反两面都冲过了才停下。
好细心啊。
傅天河甩去义眼片上的水,才把它重新安回眼眶里,凉凉的,很湿润。
面对陈词,傅天河有一箩筐的问题。
眼下看起来是一个深入交流的好机会。
“我这样经常叫你出来,会不会太耽误你时间了?其他同学都在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训练或者上文化课的补习班,还有几个像我们这样享受假期的。”
陈词摇摇头:“我要去列宾美院,国内针对艺考的绘画训练对我来说帮助不大,作品集到目前为止准备得还挺顺利,至于文化课,只需要考到合格水平就行。”
这还是陈念的情况啊。
兄弟俩的角色扮演已经持续了一个月,不得不说,毅力着实强大。
傅天河知道陈词成绩很好。
正常情况下,他们特长班的同学压根就不会关注每次考试的年级前排究竟是谁。
因为对他们而言,虽然大家都是同一个学校的学生,但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未来也会走上截然不同的发展道路,也许这辈子生命进程中唯一的交点,就是走进过同一所学校的校门。
但月考之后,傅天河特地去班主任办公室看了全年级的成绩排名。
每次陈词和陈念互换时,他在课堂上的表现都极其优异,所以傅天河觉得陈词成绩应该相当不错。
但纵使有了心理准备,看到年级第一的位置上赫然写着陈词名字,傅天河还是惊讶了一阵。
不光因为傲人的名次,还有那堪称恐怖的成绩分数。
学校自行组织的月考题目相较于高考而言可能会有些简单,但再怎么说其他科目也全都满分,究竟是什么样的脑子才能做到这种程度啊?
从那以后,傅天河就很担心自己之前两次叫陈词出来和他去秘密基地有没有耽误他学习?陈词人是跟着他出来了,但内心里会不会因此有所怨言?
傅天河:“如果我叫你出来会耽误你的正常生活,一定要直接给我说,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我不想影响到你。”
陈词摇头,他望着逐渐落入山峦之间的夕阳,轻声道:
“我的朋友很少,从小到大也不喜欢社交,每次和人接触完之后都会觉得很累,一直没什么朋友,像这样经常被叫着出来玩还是头一回。所以……我想试着看看自己能不能从中找到一些没体验过的乐趣。”
听到陈词亲口承认他的朋友很少,傅天河人都傻了。
陈词这样长得好看,成绩又好的人,怎么可能会没有朋友啊?
但他又觉得对方可能真的在向他吐露心声,陈词的性格实在有点冷淡,正常情况下,如果不是像他这么厚脸皮的人,很少会有勇气上去和陈词这样的高岭之花接触。
“没关系,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朋友了,朋友在精不在多。”
傅天河拍拍胸脯,承诺道:“和我在一块玩如果觉得累,直接说就好,放心吧,我不会觉得有什么的。”
“好。”陈词抿唇,每当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就会保持沉默。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讨厌对方或者有小情绪。
傅天河也从对话中确定陈词是那种不需要拼命去学,就能够获得顶尖成绩的学神。
就像他在面对物理时,明明也没下死功夫做太多的题,但就是每次都能顺利地拿到高分。
但陈词比他要厉害太多太多,陈词可是全科都擅长,而他化学已经差到马里亚纳海沟了。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回答完傅天河的疑问之后,陈词也有一些话想问他。
傅天河:“随便问,想知道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陈词:“你为什么要选择做特长生?虽然对体育这块不太了解,但你就算当了特长生,也没办法报考体育专业吧?”
体育生在进行高考之前需要进行体检,其中有一项的要求就是任何一只眼的单眼视力都不能低于4.8。
傅天河单眼失明,还没有眼球。
“这个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别的事儿呢。”傅天河失笑,他说的很慢,组织着语言:
“怎么说呢,人这一辈子总得不为功利的做些事情吧?我很喜欢跑步时候的感觉,全力以赴,大脑空白,什么都不用去想,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和我无关,我只需要紧盯着前方,奋力地迈动双腿就可以了。”
就像是傅天河从未考虑过自己的未来,缺钱他就去赚钱,不舒服了他就去医院,反正过好当下就已经很幸福了。
原来是这样的么。
陈词大概明白了,所以说傅天河选择练体育,完全是在被体育老师挑选出来后的兴趣使然,就算他知道自己的努力也得不到好的结果,也想去做。
其实所谓的“得不到结果”只是世俗意义上的标准。
在训练的过程中,傅天河得到了强壮的体质,他毕竟是个年幼患癌又经过化疗的孩子,身体条件本身就不会多好,锻炼让他的体质变得更加强壮,同样也认识了一帮志趣相投的朋友们,老师和同学在日常的生活和训练中都非常地关心照顾他。
这难道不是收获吗?
陈词:“月考你考了多少?”
傅天河:“五百三十六,点五。”
陈词分析道:“这次题目比较简单,你的分数勉强就能上个一本,有没有想过自己之后要上哪所大学,学什么专业?”
傅天河:“我肯定会去学机械这一块,至于学校……到时候再说嘛,能考多少分就报什么档次的,我没要求。”
陈词:“这可不行,你因为眼睛的缘故,能够选择的方向本来就比旁人要少,如果不去好好规划自己的未来,会耽误很多事情。”
傅天河:“我也没什么人生目标,都没想过这个问题,也有点懒得想,太费脑子。”
陈词能明白傅天河为什么会是这种状态,他独自居住,身边没有监护人,顶多就是老师帮忙照看。
但一个班级里的学生有很多,班主任总不可能把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傅天河身上,老师还有他们自己的家庭。
所以从小到大都是放养状态的傅天河,很难站在长远的角度去考虑将来。
陈词决定帮帮忙:“你想报考的专业最好的学校是什么?”
傅天河想了想:“……清华?”
陈词:“……那还是换一个吧。”
第 26 章
傅天河被陈词逗笑了。
“我能上个一本就行, 其实我觉得既然自己有相关技术,毕业之后无论在哪儿都能挺吃香的。”
陈词坚持否定:“这样不行的,必须要有一个目标。”
“目标吗?”傅天河终于收敛了所有玩闹神色, 认真地思考,“你打算去哪儿?”
“俄罗斯的列宾。”陈词又给了他属于陈念的回答。
傅天河有点遗憾, 他想知道的答案并非这个, 只能道:“那要不然我和你去同一座城市吧, 就是我没有钱, 俄语也学得不是特别好,这样能出去留学吗?”
陈词沉默片刻, 说道:
“那要不然你选一所在北京的大学吧。既然你擅长这个, 可以考虑航空航天大学, 机械工程及自动化学院, 飞行器制造工程之类的。”
陈词如此顺畅地说出一系列学校和专业的名字,还把傅天河吓了一跳。
但很快,他就露出惊喜的笑容:“听起来好像很不错, 为什么给我选了这个方向?”
“因为从北京可以坐火车去俄罗斯。”陈词的答案似乎很符合常理。
但傅天河知道,这个回答可能是一直在完美扮演的陈词终于做出的小小松动。
因为以陈词的成绩, 他绝对可以去上北京的那两所顶尖大学。
“那我就朝着航空航天大学努力吧,不过这学校的分也特别高, 之后的两年文化课可有我受的了。”
傅天河对于未来的目标就这么简单地通过两人午后闲聊确定了下来。
陈词虽觉得有些儿戏,却也知晓自己做了件好事。
有些事他并未告诉傅天河。
就比如从北京到俄罗斯的那辆k3国际专列, 其实并不经过列宾美院所在的圣彼得堡。
夕阳陷落,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最后一缕斜辉消失在山谷的怀抱中, 山涧表面映着的霞光被月辉取代,更加澄澈清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傅天河和陈词也把野餐垫上的零食饮料消耗了个差不多, 他们收拾好垃圾装回包里,再去看林中小屋。
先前郊游的几对年轻父母已经带着孩子离开了,周围挺干净的,没多少垃圾,两人就收拾了一番门口的落叶,又进屋检查物品有无丢失。
小屋安然无恙,傅天河把上次放在屋里的零食更新换代,又确定各处不含安全隐患,才放下心来。
其实到现在,被他作为理由约陈词出来的事情都完成了,但傅天河才不想就这么回家去,他请了下午和晚上的假呢。
“你饿吗?”傅天河问。
“不饿。”陈词才刚吃完零食,饱得一点都不想和晚饭有所牵连。
“那我们去干点别的吧。”
傅天河寻思着有没有什么能和陈词一起参加的活动,却不想陈词主动提议道:“要去城市书房吗?”
“好啊。”傅天河立刻答应下来。
他经常路过陈词每周都要光顾的城市书房,却很少会走进去,傅天河的所有时间都用来学习、训练和工作,他没功夫闲逛和读课外书。
但今天有所不同,既然是陈词主动邀请,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陈词和傅天河下了车,骑摩托去到城市书房,陈词这阵子比较忙,有好几天没来了。
陈词:“如果有什么想买的书可以找我,我办了会员卡,每周有一次七折优惠。”
“不用。”傅天河朝他眨眨眼,笑道,“我从网上买,应该比打过折之后还要便宜。”
两人在书房里走走停停,很快就散开了。
陈词仍旧去看各种类型的小说,浏览着书架上的侧封,等待一场不期而然的邂逅。
四十分钟后,陈词从书中抬起头来,去找傅天河。
城市书房很大,每种类型的书籍都有宽敞的分区,陈词从西走到东,终于在其中某个书架前发现了正盘腿坐在地上阅读的傅天河。
他手中拿着本机械制造方面的专业书,翻得津津有味,完全没注意到陈词过来了。
陈词只能看到他右边侧脸,金色义眼毫无违和感,反而还相当酷炫。
正常情况下,大街上如果有人遇见傅天河,都只会以为他戴了美瞳吧?
他步调很轻得走过去,悄无声息地在傅天河身边坐下。
傅天河有所察觉地抬头去看,陈词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坐在他身边,打开手中的科幻小说。
一起坐在半山腰的石头上听泉水潺潺,看夕阳陷落,躺在林中小屋的木板床上仰望星空,又并肩坐在宽敞的城市书房里读着各自感兴趣的书。
傅天河朋友很多,他跟陈词的性格截然相反,从小到大身边就没缺过朋友,总是能以最快的速度和旁人打成一片,就算是少了一只眼睛,他也是班里最受欢迎的存在。
但陈词给他的感觉,和朋友们不一样。
他们明明私下里约了很多次,看似亲近,实则各自都隐藏着秘密,日常的那些交流,既是增进对彼此的了解,也是暗中的交锋。
他想知道关于陈词更多的信息,只可惜少年伪装成陈念,让他不知该从何下手。
如果只有他自己知道,傅天河都想干脆直接戳穿算了,但现在他还和沙弗莱站在统一战线呢,既然已经说好要忽悠回去,就不能冲动之下半途而废。
傅天河定下心神,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书中。
慢慢的,他也体会到了为什么陈词会喜欢经常过来城市书房,橙黄色的温暖灯光中和众多爱书之人共处一室,各自读着喜欢的书,着实是件美事。
大家明明拥有共同的爱好,却都互不打扰,默契地保持安静,很符合他对陈词的印象。
两人一直看到晚上八点半,终于觉得饿了,来到城市书房附近的兰州拉面馆,每人点了一碗面。
“感觉分量越来越少了。”
傅天河用筷子拨着拉面上那薄如蝉翼的几片牛肉,专门挑出来先吃掉,要不然肉的分量太小,和面一起吃根本就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米面波动性上涨,每次上涨相应的副产品就会跟着涨价,但每次米面降价,那些把价格涨上去的店家就不会再降下来,就变得越来越贵。”
陈词往面里倒了些醋,他专门嘱咐过店家不要放香菜。
“要是工资也能像这样就好了。”傅天河说罢吃了一大口,他这一筷子下去,碗里直接空了四分之一。
和傅天河相比,陈词要优雅许多,就算吃面他也几乎不发出丁点声音。
傅天河只用了三分钟,一份大碗的兰州拉面就消失得只剩汤底。
他又等了七八分钟,陈词才细嚼慢咽地吃完,面汤太咸,陈词一口都没喝。
陈词刚把筷子放下,傅天河就迅速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
陈词抬眸,看了他一眼,接过纸巾,先把唇角擦得干干净净,再擦拭每根手指。
傅天河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定格在陈词的双手上,指尖是最完美的椭形,指甲修剪得圆润,整体纤长白皙,偶尔能看到手背上青色的血管。
傅天河的语言比较匮乏,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会更好,只能根据大众的审美标准说这样一双手很适合弹钢琴。
“还想去哪里吗?”傅天河问道。
其实还不到九点,如果想玩的话可以继续找个地方。
但陈词觉得傅天河一直在汽修厂上班,估计今天中午也没休息,如果玩到太晚他回到家洗漱过后睡觉,明天起床又得直接去上班,实在是一点属于他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回家吧,你也能休息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吗”
“那肯定的,不上班哪有人给钱。”傅天河站起身,“走吧,我送你回家。”
傅天河骑着摩托把陈词送到楼下。
“那就开学后再见了,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发短信叫我。”
陈词:“好,路上注意安全。”
告别之后,两人谁也没动。
陈词想要目送傅天河离开,傅天河又想看着陈词上楼,两人三目相对,最后是傅天河“噗”地笑出声来。
傅天河:“你先上去吧,难不成是怕暴露你家的确切楼层?上次找你的时候我就已经记住了。”
“不是。”陈词也不知道该作何解释,他干脆转过身,用实际行动终结了这场对峙。
家里租的房子在老式小区,一共五层,没装电梯,他们住在三楼。
傅天河挎在摩托上,看楼道处的灯光一层层地变亮,最终停留在第三个镂空窗口。
然后就是家门被打开,再关上的声响。
不多时,陈词从窗户后出现,傅天河朝他挥了挥手,发动摩托。
目送体育生的身影消失在灯火阑珊中,陈词稍稍后退一步,映着夜色的窗户玻璃上同样映出他的模样。
眉目间的神色和平常相比,似乎多了几分轻松。
陈词回到客厅,正在看电视的陈蔚道:“跟小傅出去的这半天都玩的什么?”
陈词:“爬了山,然后去了城市书房。”
“挺好,平时在学校里也多照顾照顾人家,我看这小孩挺不容易的。”
陈蔚说罢,又故意借机添了一句:“忘了小傅不是你同学,这话我该给陈念讲的。”
陈蔚三番两次提醒陈词互换这件事,显然是想让兄弟俩别再继续胡闹,他从来都不会强迫兄弟俩去做什么,更习惯明里暗里的表示。
“这样挺好的。”陈词做出了他的反驳,“要不是和陈念换过来,我也不会认识傅天河,陈念也不会被沙弗莱邀请去做游戏。”
“还有理了是吧?”陈蔚笑着拍拍旁边,“过来陪我坐会儿,有时间再帮忙弄个学习.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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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箱的水冷快速运转,将CPU和显卡产生的热度带走,光圈的白色亮光透过机箱的透明板,和显示屏的光线一起照亮了卧室的小半空间。
陈念早已习惯了机箱风扇运行的嗡嗡声响,自动把它当成白噪音忽略,他趴在桌子上,侧头看正在专注制作的沙弗莱。
这两天每时每刻都在画画,陈念反正暂时是不想产出了。他好累。
但看到如今眼前的沙弗莱,他竟然又起了提笔的心思。
不是用平板和触控笔,而是用白纸和铅笔,让碳粉涂抹在纸上,以最简单的黑白线条呈现出最精妙的细节。
起身去找纸笔肯定会打扰沙弗莱,陈念食指点在桌面上,用看不见的线条勾勒。
昨天和沙弗莱聊过的那些他没开玩笑,沙弗莱长成这个样子,真的很适合来当美术生的对象。
陈念趴着趴着,眼皮就不受控制地变沉。
在即将闭合之前,他又迟钝地反应过来,重新睁开,只可惜没过几秒又开始闭上。
陈念挣扎着三四次,最终实在无法抗拒来势汹汹的困倦,他宛若一个在茫茫荒野中遭遇沙尘暴的旅人,除了趴下身子寻找掩体,保持固定姿势地等待结束之外,并没有选择。
陈念实在抵挡不住困意,趴在桌上睡了,只留下沙弗莱做最后的奋战。
“你觉得这里——”
许久之后,沙弗莱扭头想要询问陈念意见,却发现少年已经睡着了,停住话音。
他侧头趴在叠着的手臂上,脸颊的软肉被压得陷进去些,还保持着“我就是小眯一会儿”的姿态,脊背弯着,从衣领中露出的颈子素白,和后脑黑发之间有一道泾渭分明的交界线,让沙弗莱很想去摸摸。
很可爱。
沙弗莱知道这个词不太适合形容男生,但他找不到更贴切的说法了。
明明自己懂得三门语言,还各个掌握得都不错,却在这一刻真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讨人喜欢。
还是让他好好睡吧,这几天也确实辛苦了。
至于沙弗莱自己,他没想过休息。
距离比赛结束只剩下最后七个小时,他还差最后一个隐藏结局就做完了,之后需要进行最后的测试,检查和修改bug。
沙弗莱隐约听到走廊上父母经过去洗漱的声音,很快一切就都安静下来,家里仅剩他独自清醒着,但有熟睡的同伴在身旁陪伴,倒也不觉得孤单。
每次沙弗莱心生烦躁,快要做不下去时,就侧头看两眼陈念的睡颜,不知为何总会莫名地重新充满力量。
凌晨3:48,沙弗莱终于完成了游戏制作的所有步骤。
他用力伸了个懒腰,紧绷的肩颈和腰背肌肉得以舒展。
沙弗莱怀念起陈念白天给他按摩的那些时光,陈念力道适中又态度积极,相较于外面的按摩店,让熟悉的人帮忙要更加轻松自在,沙弗莱能放心地把自己的身体交给陈念。
……就是这种说法好像有点奇怪。
沙弗莱轻轻拍了拍陈念肩膀。
可能是他的力道太轻,陈念无动于衷。
沙弗莱又按着他的肩膀摇晃两下,陈念从鼻腔中发出一声模模糊糊的“嗯?”
他换了个姿势,把脸扭向另一边,连眼都没睁地就要继续睡。
“陈念,醒醒。”沙弗莱顺嘴喊出了陈念真正的名字,等到他反应过来已经晚了,那两个字无比清晰地从他嘴里冒了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用真实姓名称呼陈念,却让沙弗莱惊出了满后背的冷汗。
还好陈念睡得迷糊,完全没注意耳边的声音,他只觉得聒噪,甚至还抬手把耳朵捂上了。
到底是谁这么烦人呀。
“再睡五分钟……”
沙弗莱哭笑不得,他怎么感觉自己是看到了陈念上学起床困难的样子呢?
“我不是喊你上学的。”沙弗莱铁石心肠地攥住陈念手腕,把这只捂在耳朵上的手拿下来,他凑到少年耳边,低声道,“游戏已经做完了,你要不要最后看看成果?”
温热的气流喷吐在敏感的耳边,柔柔地钻进耳道,很痒。
陈念想要伸手去揉,但腕子还被沙弗莱攥着,只能强忍着痒意无奈地睁开双眼,琥珀色的眸中充满了困顿和哀怨。
但睁眼看到的并非家里熟悉的天花板,而是沙弗莱隐含着笑意的帅脸。
陈念:“…………”
陈念花了两秒钟,终于反应过来他是在沙弗莱家里。
对,他想起来了,自己是过来组队做游戏的,他完成任务之后坐在旁边陪着沙弗莱,结果太困,中途睡着了。
他赶紧直起身来,还顺带着用另一只手擦了下嘴巴。
结果头刚抬起来一半,陈念就面露痛苦之色,扭曲地惊叫出声:
“啊我的脖子!”
他赶紧用手扶住饱受折磨的颈椎,尝试着改变方式,通过挺直腰板让身体坐起来。
“啊我的腰!”
沙弗莱被他短短三秒内的两次痛呼吓了一跳。
他光顾着让陈念在身边陪他了,忽略了人如果坐在椅子上睡一夜,肯定会腰疼脖子酸。
他赶紧扶住陈念,一只手按在他的腰后揉着。
沙弗莱的掌心宽大,相比起陈念力度也要更重。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陈念清晰感知到来自他的体温,暖着自己饱经风霜的腰肌。
沙弗莱揉按片刻,才询问道:“好点了吗?”
“好多了。”陈念脸上一阵阵的发烫。
可恶啊,他怎么每次醒来都这么狼狈不堪?还偏偏会被沙弗莱当面逮到!
沙弗莱:“看到你睡着该把你弄到床上的,我忘了趴在桌子上睡会很不舒服。”
由于颈部和腰部的酸痛,陈念的困劲消失得极快。
他被沙弗莱按摩着,同时也尽可能自己活动,心中莫名生出几分悲凉——明明他才不到十八岁,怎么像是有个八十岁的身体啊?
腰部被按摩着疼痛最先消失,痛感过去之后,再也无法被掩盖住的其他触感无比鲜明地冒出头,让陈念愈发觉得奇怪。
有点痒,让他总想把身体缩起来,逃离沙弗莱进一步地接触,明明对方的手总放在非常礼貌的位置啊。
陈念不自在地稍微挪了挪身子,沙弗莱也适时地把手拿开。
“怎么了吗?”陈念小声问道。
沙弗莱:“我做完了。”
“做完了?!”陈念瞪大琥珀色的双眼,惊喜地看向电脑屏幕。
“来吧,体验一下。”
沙弗莱站起身,示意陈念坐到他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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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念赶忙起来,一屁股坐进人体工学椅里。
刚一接触到椅面,他就喟叹不愧是一万多块钱的专业椅子,简直舒服得要命,头颈和后背完美贴合着座椅线条,同时镂空的设计又不会让背部和臀部在夏季过分闷热,两边的扶手也可以调整角度和高低。
之前他还觉得不就是平平无奇的椅子吗?又没有高端的按摩功能,怎么会卖这么贵。
现在陈念彻底明白了,特别是他趴在桌子上睡了半夜再坐,简直就像上了天堂一样享受。
沙弗莱一手撑着桌子,另一只手握住鼠标,无可避免地和陈念靠得极近,甚至像把椅子中的少年拥入自己怀里。
他微微俯身,适应桌面的高度,以至于吐息恰巧喷洒在陈念耳边。
陈念被气流扰动,扭头去看,唇角差点碰到沙弗莱下巴。
注意到少年的视线,沙弗莱也转头看他,两人就这么只差几公分地四目相对。
尤其是沙弗莱的鼻梁高挺,再度缩短了两人之间本就不妙的距离。
沙弗莱盯着陈念,陈念也盯着沙弗莱,两人都能清晰地在对方眸中看到自己缩小的样子。
寂静深夜中,只有彼此交错的呼吸,凝滞。
半分钟后,陈念的两只眼睛悄无声息地朝着中间靠拢。
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盯着沙弗莱脸上的哪里,反正这双漂亮的眼睛在长时间的对视中变成了……斗鸡眼。
“歪——”
然后少年吐出舌头,做了个歪扭七八的奇怪鬼脸。
沙弗莱啼笑皆非,他赶紧向后撤了撤,陈念的视线重新找到焦点,恢复正常。
所有的心跳加速,仿佛都成了幻觉。
沙弗莱扶住椅背转了下,让自己和陈念的距离再拉开一些,他移动鼠标,点击文件夹中的应用程序。
短暂的黑屏之后,游戏框弹出,伴随着熟悉的主题音乐。
眼前的页面陈念再熟悉不过,那可是他绞尽脑汁亲手绘制出来的UI啊!
陈念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抓鼠标,沙弗莱还没把手松开,陈念的爪子就这么直挺挺地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虽然这是日常生活中同学之间的正常身体接触,却还是让沙弗莱心跳乱了半拍。
不,不能用这个词来形容。沙弗莱脑袋里默默想着,把手挪动着从陈念的掌心下抽出。
如果这么容易就心跳乱半拍的话,应该去医院做个心电图,检查是否有心律失调或心动过速的毛病。
所以刚才的奇怪感受,肯定是自己熬夜太多或者咖啡喝得过量,出现的某种幻觉。
陈念都没注意到沙弗莱的异样,他精神抖擞地欣赏着自己和沙弗莱努力造就的成果,怀揣着神圣的心情,移动光标,点击界面下方中间的“开始游戏”。
手机界面出现,作为知道游戏流程和步骤的创作者,陈念直接点击屏幕上游戏APP的图标。
短暂的加载动画做得很像正儿八经的二次元手游,看板娘出现在UI界面上,按照设定好的程序,向登录进去的玩家问好。
她所有的语音都能够在人物界面的台词一栏中找到,全部动作和话语都是游戏公司提前设计好的。
但不知从哪天开始,玩家突然发现,他的看板娘好像出现了些微妙的变化。
她开始说出语音栏目中没有的话来,能够做出的动作更加丰富,表情也不再局限。
最开始玩家还以为是游戏策划安排的小彩蛋,心想狗屎策划总算会重视玩家诉求了。
但慢慢的,玩家意识到出现这些惊奇变化的,就只有他游戏里的这位看板娘。
玩家隐藏了这一秘密,也由此每天在游戏里花费更长时间和看板娘交流,他可以确定自己手机里这个虚拟的白发少女,莫名产生了独属于她的意志。
通过主角的内心独白,简短介绍过背景后,界面上弹出方框,提醒玩家给看板娘取个私人名字。
这样的细节设定能够让玩家更有代入感。
陈念双手放在键盘上,用一指禅的姿势,输入两个字:
【翠花】
沙弗莱:“等等,你怎么能给她起这样的名字?”
“我起名废啊。”陈念理直气壮地道,“那如果是你会起什么?”
沙弗莱:“安娜?”
“这种烂大街的名字跟我的翠花相比,简直毫无特色。”陈念吐槽着,敲下了确定键,白毛红瞳的美少女名叫翠花,多么鲜明的颜色碰撞啊。
沙弗莱无奈,但也没法反驳,谁让陈念才是这位看板娘真正的创造者呢?
眼前的可爱少女由他赋予灵魂,某种意义上就是他的孩子,陈念就算叫她铁柱都没问题。
陈念点击页面,和看板娘对话,送她小礼品进行互动,又通过选择前往不同的分支。
因为时间实在有限,他们做出的分支比较少,关键的选择节点就只有三个,通过加权累计分数的条件,引导着通向不同的结局。
沙弗莱在之前找bug就已经玩过几遍了,如今他安静地坐在旁边看陈念进行操作,除了偶尔的吐槽之外,也不会多说别的,省得干扰陈念的游戏进程。
陈念先打了个好结局,他靠在椅子上默默感受了一分钟玩家欣慰感动的情绪,才重开游戏,继续打第二个和第三个结局。
第二个结局中,随着倒计时的结束,看板娘的形象永远的消失在手机屏幕当中,陈念发出悲伤的呐喊:
“翠花——!”
原本忧郁哀伤的气氛被他这一嗓子嚎得无影无踪,沙弗莱没忍住把嘴捂上,要不然他绝对会笑出声来。
陈念悲伤了两秒钟,就唉声叹气地点击重新游戏,开始打隐藏结局。
对话都是他们自己写的,陈念看得很快,游戏的流程对他而言也就只有八到十分钟,半个多小时后,他就完成了三个结局的尝试。
LD里所有作品的体量都挺小,他们做到这种长度已经很不错了。
总体效果相当之好,特别是最后的隐藏结局,简直太带劲了。
翠花的黑化立绘和之前看板娘的圣女形象截然不同,充满着让人浑身汗毛耸立的掉san反差,台词更是病娇的要命。
特别再配合着陈词两次改动过的诡异配乐,把它从一个平平无奇的恋爱模拟类游戏,提高到了恐怖游戏的程度。
陈念喃喃道:“我感觉好不真实啊,完全不敢相信这竟然是我们两个人72小时做出来的游戏。”
沙弗莱看了眼表:“准确来说,是七十个小时零四十三分钟。你很棒,我有预感,这个作品肯定会被很多人喜欢。”
“你才是最棒的。”陈念同样还给了沙弗莱真心实意的夸奖,“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
沙弗莱:“那我们先把作品提交上去,然后吃点东西休息吧。”
陈念把位置让给沙弗莱,看他把压缩包提交上去。
页面上显示出一行英文,沙弗莱知道陈念可能看不懂,就给他翻译道:“提交成功了。”
陈念舒了口气,浑身都放松下来,在欣喜的亢奋之中,浓烈的疲惫涌来,他这几天睡过觉,但一直处在一种精神紧绷的状态,压力很大。
沙弗莱肯定比他更累。
沙弗莱:“下班。”
“下班。”陈念用力地伸了个懒腰。
正值凌晨五点钟,不到早饭外卖开始送的时间,但他们已经等不及地想要稍微垫垫肚子,赶紧睡觉休息了。
沙弗莱率先走向客厅,陈念跟在他身后,双手搭在沙弗莱肩头,开小火车似的走出卧室。
他们的动作尽量放轻,防止吵醒两个小时后就要起床上班的卡琳娜和米哈伊尔。
卡琳娜专门为两人的比赛做好后勤,冰箱里塞满了许多快速食物,沙弗莱挑选着冰箱里的食材,问陈念:“想吃点什么?”
陈念:“泡面吧。”
沙弗莱:“正好我也有点想吃,要不要加蛋?”
陈念:“不用了,直接下面就行。”
泡面不愧是史上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只过了十分钟,两人面前就各自放着热腾腾的面条。
陈念吃下第一口,简直要被美味死了。
“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是饥饿时的泡面,而最难吃的食物是第二包泡面。”他如是评价道。
沙弗莱赞同地点头,他饭量比较大,一包1.5倍量的面都会吃不饱,所以会下第二包。
分明是完全相同的厂家和味道,第二包面吃起来却总是那么得难以下咽,到后来他就再也不干这事儿了,一包面吃完要是还饿,就换点其它食物。
沙弗莱:“碗不用端了直接放在桌子上就行,保姆阿姨会收拾的。”
陈念:“那我就不客气了,希望叔叔阿姨睡醒起来发现我们连碗筷都没收,不会嫌我太懒。”
沙弗莱:“怎么会,他们知道我们这三天很辛苦,你没看我爸妈都不敢随便进房间,就是怕打扰到我们。”
吃完泡面的嘴里味道会挺大,虽然很累很累,两人还是都强撑着疲惫的身体,把牙刷干净。
陈念和沙弗莱并肩站在盥洗池前,镜子里的两个少年身高相差了有半个头,无论是发色、眸色还是肤色都截然不同。
但他们用着同一支牙膏和同款样式的牙刷,刚才还吃了用一个锅煮出来的泡面。
“你好高啊,有一米八五吗?”陈念嘴里满是泡沫,含含糊糊地问道。
沙弗莱:“再高一点。”
“一米八六。”
“不对。”
“一米八七。”
“不对。”
陈念眉头皱了皱,他踮起脚尖,尽量让自己的头顶看起来和沙弗莱保持齐平,认真地目测几秒,最后笃定地做出了回答。
“两米一三!”
陈念总是能在沙弗莱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开始胡闹,偏偏他还很喜欢小惊喜般的笑点。
沙弗莱:“那我也别做游戏了,直接改行去打篮球吧。”
陈念好奇:“到底是多少啊?一米九吧?看着不太像,难不成你是那种习惯把鞋底也算进身高的类型?”
沙弗莱:“一米八五点五。”
陈念愣了两秒钟:“靠,你怎么不告诉我要计算到小数点后一位啊!”
“每一分身高都是宝贵的。”沙弗莱吐出嘴里的泡沫,打开水龙头冲洗牙刷,“要是你觉得不好,我就把这零点五厘米分给你好了。”
“……我谢谢你啊。”只有一米七露头的陈念咬牙切齿地回道,“我还在生长期,至少能长到二十一岁。”
沙弗莱偷着笑,陈念趁机飞快地漱完口,走出卫生间。
等到沙弗莱洗漱完毕,又解决了膀胱鼓胀的问题出来,少年已经非常自觉地躺到了他的床上。
陈念晚上趴在桌子上眯的那一会儿,实在不够补觉的,而且睡得浑身不舒服,如今重新躺在床上,简直想要和柔软的床铺融为一体。
等到躺下,陈念才意识到这张床应该是由沙弗莱睡,他要去隔壁的客房休息。
但可恶的床使用了禁锢魔法,把他囚禁住了,无论他再怎么挣扎,也被那股邪恶的力量牢牢吸引,只能脱力地摊开四肢,任凭邪恶的被子把他裹住。
沙弗莱倒也没打算把陈念赶回客房,他只是坐在床边,提醒陈念:“往旁边一点,给我让个窝。”
一米八的大床,陈念摊开了躺在正中间,沙弗莱实在是没地方。
陈念闻言艰难地翻身,滚到靠墙的那侧。
“你把衣服脱了睡吧。”沙弗莱又道,“穿着也会很累。”
“我的睡衣还在客房。”陈念幽幽地道,他实在不想下去拿了,更不可能让比他还要劳累疲惫的沙弗莱帮忙去拿。
既然如此,那干脆别穿衣服了,反正在沙弗莱家休息的第一夜,他就裸着睡在客房里。
陈念三下五除二地把自己扒的只剩下一条裤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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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弗莱话才刚说完,就看到一条裤子和一件衬衣从被子里豪放地飞了出来。
陈念光溜溜地安详躺着,非常自觉地把眼闭上了。
沙弗莱:…………
事实上沙弗莱也懒得换睡衣。
但他没料到陈念的速度竟然这么快,而且脱衣服时连犹豫都不带犹豫的。
不对,有什么好犹豫的,他们俩都是男生啊!
而且沙弗莱小时候在东北住过挺长一段时间,经常去大澡堂,所有人都是光溜溜地走来走去,他什么样的情况没见过?
第 27 章
沙弗莱成功说服了自己。
他同样也把衣服全都脱光, 躺在陈念身边,脑袋占着枕头的瞬间,成功提交了的兴奋立刻被汹涌而来的睡意淹没, 眼皮千斤顶般砸下,让视野归于彻底的黑暗。
他太困了。
陈念的入睡速度比过于疲惫的沙弗莱要慢, 他本来就趴在桌子上小补了一觉, 现在还沉浸在玩到最终成品的隐隐兴奋当中。
不知道要过多长时间才能等到比赛结果, 他们想出来的点子和做出来的作品会是本届比赛当中排名靠前的吗?
这些全都是未知数。
虽然陈念知道这可是他和沙弗莱第一次参加游戏制作领域的比赛, 能在规定时间内作出完整作品已经非常不错,毕竟许多参赛者都是第三四次参加时才能递交完整作品的。
但他又很期待能有好的成绩, 毕竟这可是他和沙弗莱共同的心血啊, 翠花更是他一手绘制出来的孩子。
陈念翻了个身, 从仰面朝上变成对着沙弗莱侧躺。
正值十月份, 温度还算太低,两人身上只盖着薄被,陈念在黑暗当中隐约看到沙弗莱露在外面的肩颈轮廓, 脱了衣服之后,陈念才意识到沙弗莱比他想象中要壮实很多。
陈念瞅了沙弗莱两眼, 确定应该是睡着了,尝试着伸出自己罪恶的爪子, 在沙弗莱肩膀上偷偷捏了捏。
反正之前已经帮他做过肩颈按摩了,现在再摸一摸, 也没什么关系吧?
沙弗莱无动于衷, 让陈念的胆子更大了。
他把手伸进被子里戳戳沙弗莱胳膊上的肌肉, 这里是肱二, 这里是肱三,不同姿势下的发力状态形成的画面, 分别是这样和那样……
陈念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画稿和做游戏,已经有好几天没拿过油画画笔了,手痒得很,睡醒回家之后得赶紧热热手才行。
他摸着沙弗莱的肩膀和胳膊,意识逐渐变得迷糊,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悄然睡着的。
沙弗莱本以为自己会从天都不亮一直睡到当天夜里,结果睁开眼一看,夕阳的余晖正透过窗帘的缝隙温柔的洒进屋内,桌椅和橱柜投下被拉长的阴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嘴巴很干,想要下床喝杯水,脑子倒是清醒很多,也不再有熬夜过多内脏都收成一团,想要呕吐的感觉了。
但身体里面舒服了,身体外面好像又有点奇怪。
沙弗莱掀开被子,毫不意外地看到有条胳膊正搭在他的胸口。
不,准确来说不是搭着。
因为陈念的手贴贴实实地摸在他的左胸,五指张开,虽然比喻相当不恰当,但沙弗莱还是控制不住地想到刚断奶的小孩。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沙弗莱赶紧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扔出去。
他捏着陈念手腕,准备把这条不老实的胳膊移到旁边。
却在这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陈念眉头微微皱着,从鼻腔里发出嗯嗯的气声,仔细去听像是黏腻的哼哼,更是很轻地晃了下脑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做噩梦了吗?
沙弗莱想着,把陈念的手挪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这一次,他把已经补觉到睡眠充足的陈念给弄醒了。
陈念迷糊当中下意识地想要抵抗这股随便乱动他的力道,那只手突然向下一按,挣脱了沙弗莱捏住它的手指,“啪”的一声重新打在了沙弗莱胸口。
脆响。
沙弗莱脸上当即浮现出错愕神情。
陈念甚至还摸了两下,几秒之后,他才意识到这个触感好像不太对劲啊?
所以他捏了捏,以确定自己的判断。
沙弗莱:“…………”
沙弗莱的脸色变得更加精彩。
这啥玩意儿,手感真好。
陈念喟叹着睁开双眼,对上了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
他突然意识到了某些恐怖的可能。
陈念的视线平移着谨慎向下,看到了自己捏着沙弗莱胸口的罪恶爪子。
陈念:???
陈念:“…………”
他火速把手收回,浑身激灵得就像触了电。
可恶,他说怎么手感会这么好,原来是肌肉啊!
“那、那个……”
陈念就要说点什么掩饰尴尬,结果他双腿一动,终于意识到了最尴尬的问题。
陈念浑身僵住了。
他的异样同样也被睡在一张床上的沙弗莱注意到。
沙弗莱就要掀开被子去看什么情况,陈念拼了命地用两条胳膊压着被子不让他掀开,脸色从白到白里透红再到红到爆炸,马上就要冒烟了。
沙弗莱霎时明白了情况。
原来刚才陈念不是在做噩梦。
而是做了那种梦。
陈念紧抿双唇,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然而相较于现实中的沉默,脑海当中的陈念正在捧着脸高声尖叫。
——老天爷!如果你想让我死,可以直接和我说,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来折磨我啊!
为什么偏偏是在沙弗莱床上,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
而且陈念绝望地明确感知到,被子和床单都有小片湿濡。
……来个人把他杀了吧!快点,他已经躺好了。
看到陈念欲哭无泪的样子,沙弗莱觉得很搞笑,但他明白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能笑出来,否则对陈念而言就是二次打击。
青春期出现这种状况很正常,沙弗莱也有,而且频次不算低,他们又没谈对象,浑身躁动不安的荷尔蒙至少得有个渠道发泄才是。
沙弗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自顾自地起身下床,找到一身干净衣服穿上:“我去接点水,你想喝吗?”
陈念没回答,他直挺挺地躺着,用两条胳膊压住被子,活像被框在了无形的棺材里。
埋了吧埋了吧埋了吧埋了吧……
沙弗莱去外面倒水回来,发现陈念还在躺着。
“要喝点吗。”
陈念很渴,但他现在不敢坐起来,一旦起身可就要露馅了啊!
沙弗莱见他不吭声,就把杯子暂且放在桌边,去客房给陈念拿了他的衣服。
“换上吧,但是我没找到你干净的内裤放在哪,要不然就先穿我的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有的掩饰和自欺欺人都被沙弗莱这句云淡风轻的“我没找到你的内裤在哪儿”无情击破,陈念再也装不下去了,他不敢看沙弗莱,声音小得就像蚊子叫:
“我把你被子弄脏了……”
沙弗莱:“没事,拆下来洗掉就行,到时候就说我们不小心把饮料在上面了。”
“石楠花味的饮料吗?”陈念幽怨道。
沙弗莱呦了声:“还有心思开玩笑呢。”
陈念接过沙弗莱递来的衣服,在这短短片刻功夫里已经想好了自我安慰的说辞。
——没事,反正在沙弗莱眼里他可是陈词,丢的又不是他自己的脸。
哥哥肯定会原谅他的吧肯定会的肯定会吧?
沙弗莱打开衣柜,拆了一盒崭新的内裤,递给陈念:
“这是新的,放心穿吧。”
陈念臊着脸接过那条黑色四角内裤。
他在被子里火速穿上,然后再套好衬衫和裤子。
内裤尺寸对他而言有点太大了,他的腰围远远比不上沙弗莱,其他地方也不太合适。
但陈念可不敢说,实在太丢人了!
他还没从床上下来就开始手忙脚乱地拆被罩,沙弗莱想要搭把手帮忙,陈念赶紧把被子全都抱在自己怀里,紧张地道:“不用不用,我会拆的!”
沙弗莱哭笑不得。
他在旁边看陈念把被罩拆下,床单扯掉,少年鬼鬼祟祟地抱着两大团布料走出卧室,趁着无人注意,把它们迅速地塞进了洗衣机。
沙弗莱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但他就是有个问题萦绕心头,特别想要问出来。
“你做了什么内容的梦?”
陈念:“已、已经全都忘记了!”
沙弗莱:“真的吗?”
陈念:“真的啊!”
沙弗莱:“我怎么看着不像呢?”
按下洗衣机的洗涤按钮,陈念终于松弛下来,他非常感谢沙弗莱给了他衣服穿,但又被问得有点恼羞成怒:“梦见你了行了吧?”
沙弗莱突然不说话了。
诡异的沉默过后,他才终于道:“那啥,你饿了吗?咱去吃点东西吧。”
陈念敏锐地察觉到……沙弗莱这是害羞了?
啊!他怎么能忘记呢?沙弗莱其实脸皮很薄的啊,如果以后再遇见类似情况,直接用这种方法和他针锋相对的还击过去就行了呀。
都怪自己刚才实在太慌,都忘记了。
这两天为了给他们提供好后勤服务,保温箱里随时有饭,特别是在发现今天凌晨陈念和沙弗莱吃了泡面之后,箱子里的食物变得更丰盛了。
卡琳娜还没下班,米哈伊尔被邀请着到某互联网公司出差参观,保姆阿姨也不在,两人说起话来要方便大胆许多。
“你不是想知道我都做了什么梦吗?现在怎么又不问了?”
陈念一转攻势,跟在沙弗莱身后追问着。
他全都想明白了,自己可是有着第二人格的虚假身份,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也可以用他是神经病这条来当做理由。
真是好生聪明,当时怎么就想出来这么个完美的解释呢?
陈念在背后叽叽喳喳,可算是找到给自己解围的办法了。
沙弗莱热着保温箱里的饭菜,也不知道陈念啥时候能停,干脆就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把陈念拉到面前。
“哎!”
陈念猝不及防之下被沙弗莱扯了过去,他后腰靠在灶台上,只能用双手撑着稳住身形。
沙弗莱比他高出大半个头,他被围困着,只能感受到堪称恐怖的压制力,想往后撤却被灶台拦住去路。
“你想让我具体问些什么呢?”
沙弗莱直截了当的问他,紫罗兰色的眸中清晰映出陈念惊慌的模样。
陈念个头矮,又被沙弗莱困在双臂之间,无路可逃。
无论他做出怎样的回答,都会显得气势矮上一头。
陈念憋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
“你能稍微让一下吗?我裤子要掉了。”
沙弗莱的内裤穿在他身上腰围实在不合适,一直在往下刺溜滑。就像夏天穿在鞋子里的船袜,稍不留神,脚后跟就脱离到脚底板的位置了,虽然外人完全看不出异样,但穿着它的人会相当难受。
“那需要我帮你提一提吗”
沙弗莱问他。
“你这是故意找茬。”陈念心里不服气,干脆双臂一撑,直接坐在了灶台上。
这下他终于能和沙弗莱平起平坐了。
陈念抬起腿,用脚去蹬沙弗莱。
沙弗莱岿然不动。
陈念叹了口气。
他双手按在沙弗莱称在灶台的手背上,指头强行插进掌心和台面之间,把沙弗莱的两只手挪开。
然后陈念趁机跳下来,一溜烟地跑了。
……噗。
沙弗莱唇角迅速上扬,自从认识陈念,他哭笑不得和忍俊不惊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
他没再去追陈念,正好饭也热好了,就打开保温箱,把盘子端出来:“过来吃饭。”
第 28 章
所有的玩闹到此结束, 陈念溜着墙根来到桌边,坐下来埋头吃饭。
吃饱喝足之后,他简直浑身舒畅, 也忘记了先前和沙弗莱的玩闹。
“那我就回家了。”
“我送送你。”
“不用!”陈念可不敢让沙弗莱送他,万一再被发现哥哥的存在就糟糕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沙弗莱:“别紧张, 就是送你到楼下而已, 看你这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藏着什么秘密呢。”
陈念自知理亏, 不敢再吭声了。
他把行李收拾好就走出沙弗莱家门,自行车还停放在楼下, 但是被移动到了能够遮风挡雨的屋檐处。
“我爸挪的。”沙弗莱说, “这两天风有点大, 他怕会把车子吹倒。”
叔叔看起来很严肃很正经, 但其实人也很好啊。
陈念打开车锁坐上去,包被他放在车筐里,他用脚蹬着地一点点地往前挪, 对沙弗莱道:
“那我就回家了,要是出结果了, 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沙弗莱:“放心吧,就算是半夜出, 我也得给你打电话叫醒你。”
“这也太残忍了。”陈念笑着朝他挥挥手,“开学再见。”
城市中的晚霞别有一番风味, 每个角度都是最精妙绝伦的风景画, 陈念并未停下用镜头记录, 他贪婪地望着周围的一切。街道、树木、建筑、天空中丝丝缕缕的云层, 都被染上鲜艳颜色,眼睛才是最好的摄像机, 大脑则是拥有着强大处理功能且永不褪色的内存卡。
只可惜,陈念的好心情并未能持续多久。
他回到家里,陈蔚还没下班,只有陈词一个人在。
听到门被打开的声响,陈词从主卧里走出,发现是陈念,唇角微微上扬了几度,露出个堪称罕见的笑容。
“回来了。”
“是啊,好几天都没回家,想死你们了。”陈念满屋子乱窜着找了一圈,“爸爸呢?现在这个点应该下班了吧?”
陈词:“他今晚不回家吃了。”
陈念咦了一声:“为什么啊?”
陈词:“说要和同事吃饭。”
“哦。”陈念没往别的地方想,“那哥你怎么吃?我在沙弗莱家刚刚吃过。”
陈词:“我点外卖就可以。”
陈念把装着他行李的包随便往墙根一扔,顺势躺倒在哥哥的床上。
“哥,你知道沙弗莱家的床有多舒服吗?是那种全乳胶的,就说一个垫子都要好几万,躺进去就跟做按摩一样舒服。”
“不知道,我可没机会去他家睡。”陈词坐在床边,示意陈念起来:“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陈念一听,支楞起耳朵,他双手撑着半坐起来,“难道是爸爸谈恋爱了?”
陈词:“虽然也算,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真的啊!”陈念自动忽略了陈词的后半句话,“是他们公司里的哪个阿姨吗?我们之前有见过吗?还是新认识的客户?”
“我也不知道,只是根据线索推测的,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等他回来之后直接问问吧。”陈词再次把被弟弟拉偏的话题带回来,“傅天河已经知道我们身份互换的事了。”
“什么?!”陈念一愣,迅速从爸爸可能谈了恋爱的兴奋中脱离出来,“怎么会?他是怎么发现的?我们明明掩饰的那么好!”
陈词:“我右耳后有一颗痣,你没有,傅天河正好坐在你后面,每天上课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而且沙弗莱可能也知道。”
“什么?!”陈念又一次震惊了,“不会吧!这怎么可能?沙弗莱又没坐我们后面!”
陈词:“还记得过生日他送礼物吗?是两叠刮刮乐,他为什么非得要送两叠?而且你该不会以为以他的智商,真会相信双重人格这种说法吧?”
陈念惊呆了。
陈念过载了。
陈念沉默了。
“所以说,从头到尾就只有我一个傻子?”
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陈词解释道:“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
“所以说,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傻子吗!”陈念绝望地重新躺倒在床上,突然回想起自己在沙弗莱家里干的那些傻事。
天啊,在沙弗莱眼中,他是不是一直都在做迷惑行为?
……死了算了!
现在想想,确实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只是他太沉迷角色扮演,都没放在心上。
特别是在体育课上偶然碰见傅天河训练的那次。傅天河训练就训练,干嘛突然跑到他身边去压腿啊,还把他搞得那么狼狈。
“怎么办?”陈念绝望地问道,“我们还要继续装下去吗?”
“当然要了,既然他们两个没想戳穿,我们就继续这么干。”陈词展现出了十足的冷静,“傅天河和沙弗莱现在肯定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他们知道了的事了,不如趁此机会打个信息差,咱俩也不是这么好耍的。”
“好!”陈念一听,来了精神。
这个学上的和无间道碟中谍似的,真是太有意思了,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迫切地期待过开学。
陈念的思维忍不住顺着发散,突然意识到了另一个重要的问题:“你说傅天河和沙弗莱会不会也认识啊?”
陈词摇头:“就我就不清楚了,我跟沙弗莱做同桌的这段日子,也没见他和特长班的同学有过接触。”
陈念:“这倒是,我们特长班和你们菁英班中间和隔着楚河汉界似的,大家基本上都不往来,顶多也就是课间休息趴在栏杆上看操场里体育生训练。”
陈词:“可以抽时间观察观察,如果他们认识,肯定会有所联络。”
陈念:“好耶!感觉就像特务一样,我喜欢!”
陈词:“还没问你们游戏做的怎么样。”
陈念:“今早五点完成的最终测试提交的,感觉成品还不错,沙弗莱那边有游戏文件,待会我让他给我发过来,哥你可以先试试看。”
“行。”陈词答应下来,又想到昨晚陈蔚给他说的那些话,“爸爸让你平日里在学校多照顾照顾傅天河。”
陈念:“干嘛啊?他人高马大的一拳能把我打到外太空去,我有什么好照顾他的。”
陈词:“他家庭条件不好。”
陈念:“哦哦,你说是这个啊,怪不得送礼物的时候他送了一包自己炸的薯片。我明白了,放心吧,我肯定会在学校里好好照顾他的,包在我身上。”
要不是亲眼看到陈念说这话时咬牙切齿的样子,陈词还真要信了。
不过他也确实能明白陈念不爽的点,傅天河和沙弗莱都仗着知道他们真实身份的事儿,耍过他们。
陈词跟陈念说完,就继续回头做自己手头的事,只留下陈念一个人盘腿坐在床上,阴森森地谋划后续行动。
陈词在查询哪所学校的机械专业最适合傅天河。
根据他对傅天河的了解,对方花在文化课上的时间很少,每天下午第三节之后他就会去做体育训练,放假和周末也全都在汽修厂里工作,只在课堂里学习。
饶是如此,傅天河也能考到五百三十多分,已经算非常不错了。
如果傅天河把更多时间用在文化课上,提个一百分应该有希望。
他物理成绩如此出色,就说明了是个很聪明的人,陈词对他有信心。
陈词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如此操心,可能是觉得傅天河明明拥有天赋,却不怎么会用,有点可惜吧?
傅天河口口声声说自己拥有技术,无论上什么学校出来之后都能找到工作,但如果能去好学校的好专业,再有技术,毕业之后找到的工作,绝对会比在汽修厂里优上太多。
其中最合适的当然还是航空航天大学,学校招生计划中有个“国际卓越工程师试验班”,要求是物理必选,分数达到650。
这对傅天河而言,是个可以去尝试的挑战。
但陈词还需要去查更多资料,确定傅天河的身体状况符不符合招生标准。
“在看什么呢?”陈念阴暗地想完报复计划,凑到陈词旁边看他的手机屏幕。
“航空航天大学,你打算报这个吗?”
陈词:“不,帮朋友看的。”
陈念好奇:“朋友,哪个朋友?”
陈词:“傅天河。”
“傅天河能上这所学校?”陈念露出见了鬼般的表情,“他的分比这个分数线低一百多呢,而且还是体育生。”
陈词:“他的视力不达标,没办法参加体育高考,必须要按文化课走才行。”
“哈?那他为什么要学体育啊?”陈念再一次露出错愕神情,和陈词问了相同的问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陈词:“因为喜欢吧。”
“原来是这样。”陈念知道了实情,对傅天河的敬佩油然而生,“但他都已经练体育了哎,如果不参加比赛的话,也实在太亏了,他可以去参加比赛吗?”
陈词:“可以的,其实他不算残疾人,很多赛事都可以去参加。”
陈念又疑惑了:“这都已经没了一只眼睛了,为什么会不算残疾人?”
陈词:“视力残疾的标准是两只眼睛的总体视力都有问题,一只眼睛能看见,不属于视障。”
陈念:“那他这种要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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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词:“我也不知道,应该就和中风或者偏瘫留下后遗症的那些病人差不多吧,你说他们是健全人,肢体方面确实拥有障碍,但又达不到法律标准的残疾人程度。”
陈念明白了。
说实话,看到哥哥有了能够上心的朋友,他还蛮开心的。
哥哥和他的同学关系很好,而他又跟哥哥的同桌睡在同一张床上,看来当初脑袋一热想到互换,可真是无比正确的决定啊。
陈念睡得精神抖擞,去书房里画还没完成的商稿了,陈词把整理到的招生信息存在文档里,准备打印完了之后交给傅天河看。
晚上八点半陈蔚才回到家中。
听到爸爸回来的动静,陈念迫不及待地从书房里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电绘笔。
他装模作样的绕着陈蔚转了一圈,故意趴在他身上抽了抽鼻子,笃定地道:“有香水的味道。”
“哪有,你这小狗鼻子会这么灵?”陈蔚弹了陈念一个脑瓜崩,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五点半吧,爸你是和谁去吃饭了?哪个同事,是我们认识的吗?”
“一个客户,你们不认识。”
“男的还是女的?”
这次陈蔚没有立刻回答。
“你会给我们找个妈妈吗?”陈念又追问道。
“你怎么和那些上了年纪的亲戚一样。”陈蔚哭笑不得,“净操心点这些事,有时间还是多准备一下你的作品集吧。”
陈念:“我这不是好奇嘛。”
陈蔚:“对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念:“哥哥说的。”
陈蔚看向陈词,陈词给了他一个无辜表情当做回答。
陈蔚独自把兄弟两个拉扯大,他们都知道陈蔚谈过好多次恋爱,很多时候都是女方主动追求,毕竟陈蔚又高又帅,还在安保公司担任经理工作,经济条件也好。
但等到熟悉之后,她们了解到陈蔚带着两个收养的孩子,还都是男孩,选择提出分手。
就算陈蔚这个人再好,他也不适合结婚,谁家大好年华的女生愿意年纪轻轻就跑去给别人家的孩子当后妈?
所以陈蔚一直以来都是偶尔谈恋爱,大部分时间单身。
周围有不少人都表示惋惜,要是没有陈词和陈念,以陈蔚的条件早就成家了。
但每次陈蔚听到类似的言论都会很认真的反驳,他现在也有非常完美的家。
总的来说,陈词和陈念都觉得自己亏欠了爸爸许多,虽然陈蔚三番两次的表示说现在社会和之前不同了,就算一辈子不结婚也很正常。
“还不知道。”陈蔚回答,“这么多年来咱们三个日子过得不也很好吗?”
陈念:“我和我哥倒是过得挺幸福,但我不知道你幸不幸福呀。”
“这还用说吗?当然了,看着你们俩健康长大,对我而言就是幸福了。”
陈蔚拍拍陈念肩膀:“话题就此结束,你们俩各干各的事儿去。”
陈念撇撇嘴,看爸爸这副反应,肯定是还有他们不知道的情况。
陈念回去画稿,桂芷棋给他发消息,问比赛的参与情况如何。
[超级爽!期间虽然有点累,但创作的感觉特别快乐,我刚才问了一下队友,他说在比赛结果出来之前最好不要把游戏往外面发,所以暂时没法给你看成果,但我有一些截图。]
陈念给桂芷棋发过去,立刻得到了毫不吝惜的夸赞。
[太牛了,我之前还看网站上有十六岁辍学做游戏的视频,没想到真正的大佬竟然在我身边。]
陈念:[负责程序的那位兄弟才是大佬。]
桂芷棋:[你竟然还认识这么厉害的人?]
陈念:[可不是嘛,我的人脉超广的。]
陈念睡了一整天,完全不困,于是就画了一夜,等到凌晨四点半才去休息。
但他没睡多久,九点就被一只从栏杆缝隙里伸进来的手叫醒了。
陈念痛苦面具:“我想睡觉……”
陈词:“别睡了,今天早点起来,然后晚上按照正常的时间休息,不然你作息乱了开学之后再倒时差会很痛苦。]
虽然还没睡够,但不得不承认哥哥说的有道理。
陈念哈欠连天的爬起来去洗澡。
商稿的进度已经到了最后,今天再努努力就能完成交给甲方。
然后他的两万五千块稿费就能到账,当然扣税之后打到他卡里的可没这么多,不过等到明年三月份,还可以退一波税款,就当是相关部门帮忙攒钱了。
陈念在书房中画画,陈词坐在卧室的书桌前,准备不久之后将要举行的物理学竞赛。
其实以傅天河的水平,他也可以尝试通过物理竞赛考取目标院校。
但这条路相对来说比较凶险,全国能被选拔出来的学生就那些,而且名次够了也需要去参加夏令营,陈词不确定院校负责相关事项的老师会不会介意傅天河单眼失明的问题。
还有一点相当重要,傅天河的动手能力非常强,但理论上的标准物理实验远远比不上那些超大城市或新一线城市当中,有着优秀教育资源的学生们。
所有的这些,都需要详尽考虑。
陈词大概整理了十几页,觉得差不多了,还有一些备选方案等,傅天河认真学习一段时间文化课后,看看他的成绩提升程度再做决定。
一直到假期结束开学,陈词都没再和傅天河见面。
他专门挑了晚自习,去体育场找训练中的傅天河。
傅天河刚跑完步,热得浑身大汗淋漓,喘.息不稳。
他用毛巾擦着脖子上的汗水,就听到其他同学跑过来:
“傅天河!有人找你。”
“谁啊?”
“就是之前找过你的那个朋友。”
“之前找过我的朋友?”
“长得特别好看的那个。”
长得特别好看,傅天河脑海中一下子浮现出了陈词的面孔。
如果非要说他认识的人中有谁长相能排第一,陈词和陈念两兄弟绝对当仁不让,他俩竞选校草都没问题,当然,可能要和沙弗莱进行比拼。
傅天河知道陈词不会闲着没事过来找他,正是晚自习时间,能让他专门过来一趟,就说明有很重要的事。
会是什么呢?傅天河满心期待地走出体育馆。
第 29 章
傅天河期待地环视一周, 没能看到陈词,反倒是另一道熟悉的倩影站在灯光下。
“傅天河。”
少女校服外套里套着舞蹈服,长发高高扎成马尾, 两缕碎发垂在鬓角,杏眼柳眉, 无论从那个角度看都是标准的美女。
“丁雨竹?”
傅天河疑惑地叫出了对方名字, 她是隔壁班的舞蹈生, 也是特长生们公然选出的班花和校花。
他们教室在同一楼层, 经常会在接水时偶然遇见,久而久之就认识了, 每次傅天河都会主动给对方打招呼, 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
刚刚张志明说是之前来过的人, 对, 他想起来了,丁雨竹确实也来过一趟。
当时舞蹈教室里,那个压腿的横杆突然断了, 木屑洒了一地,这群女孩不知该如何处理, 就过来找了还在学校里训练的体育生们。
好吧。傅天河有点失望,他还以为终于又能见到陈词了呢。
“怎么了吗?”
夜幕深沉, 体育馆外只有一盏白炽灯孤独亮着,对方的脸很红, 果然今天很热啊。
于是傅天河问道:“你热吗?要不要喝点可乐, 我那还有一瓶没开封的。”
丁雨竹摇摇头, 她背在身后的手用力握拳, 深吸口气,鼓足勇气对傅天河道:“我有话想跟你说。”
傅天河:“说吧, 我就在这听着呢,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丁雨竹:“我喜欢你,你愿意当我男朋友吗?”
“噗!”傅天河当场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猛烈地咳嗽起来。
体育馆门后发出爆笑和起哄,傅天河迅速扭头看去,只看到几颗熟悉的脑袋敏捷地一闪而过。
傅天河:“我、我还以为你要找我帮忙搬东西。”
丁雨竹紧盯着傅天河脸上的每一寸表情,体育生的窘迫被她看在眼中,她失望地发现对方竟然没有丝毫高兴的样子。
“对不起,我得拒绝。”傅天河回答得直截了当。
纵然来之前已经做了收到任何结果的心理准备,丁雨竹身形还是很轻地摇晃了一下,她再次深吸口气,被拒绝的冲击让她指尖发凉:“为什么?你已经有女朋友了吗?”
傅天河赶忙摆手:“没有没有,我要是有,会直接说的。”
丁雨竹:“难道是不想因为早恋影响学习吗?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太多的。”
就连少女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姿态已经主动摆到了很低。
“真不是这个,和你没关系。”傅天河想了想,尽量温和地组织语言,他抬手用指尖敲了敲自己的右眼:“你知道我这个眼睛为什么没了的吗?”
“是意外吗?”
傅天河摇摇头:“是视网膜母细胞瘤,通俗的说法又被叫做眼癌,发现患病之后我就开始化疗,因为发现得实在太迟了,不得已摘除掉眼球保命。”
“但后来我妈又被检查出了胰腺癌,也就是说我很可能携带有癌症基因,如果结婚生子也许会遗传给孩子。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就决定这辈子不会结婚了。”
丁雨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听到这种解释,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傅天河语调轻松,仿佛在聊些什么稀松平常的话题。
大家只知道傅天河少一只眼睛,但对于真实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并不知情。
丁雨竹:“那、那你现在治愈了吗?”
傅天河:“已经治愈了,这几年来复查的结果都很好,但就算如此,基因上的问题也不会被改变,这个我们生物课上有学到过,你应该知道。”
丁雨竹点点头,她沉默片刻,轻声道:“对不起,我没想让你说这些的。”
傅天河笑道:“是我主动说的,毕竟我得拒绝你嘛。”
这个理由让少女意识到她的表白被拒,并不是因为她不够漂亮或不够优秀,虽然遗憾却也没太伤心。
她叹了口气:“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主动表白,之前都是人家对我这样。”
傅天河:“挺好的,也算是有了特别的人生经历。”
“你真不该这么给我说的,搞得我现在好像觉得自己更喜欢你了。总之,你一定会有自己的幸福的。”
“你也是。”
一场突如其来的告白以双方都顺利接受的失败告终。
丁雨竹还得去练舞,她和傅天河告别,就赶紧离开了。
傅天河站在原地思考片刻,听到体育馆门口失望的喟叹,正要转身回去,却意外在身后看见了一道更为熟悉的身影。
“……陈,陈念?”
半个“词”的音刚冒出头就被生生换成另一个字。
傅天河浑身鸡皮疙瘩齐齐起立敬礼,看陈词的表情,显然见证了方才的全过程。
“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连声音都没有啊。”
“不想打扰你们。”陈词走到傅天河面前,“那姑娘是哪个班的?”
傅天河:“就咱隔壁班,练舞蹈的。”
陈词点点头,那陈念应该会认识,他去特长班的次数比较少,看着对方也不眼熟。
傅天河拒绝人家时还坦坦荡荡正气凛然,结果面对陈词就浑身突然就烫的要命,细密的汗水从额头和鼻尖渗出,莫名其妙地紧张了起来。
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陈词看到了自己被表白的现场,还是因为陈词听到了他说了自己家里的真实情况?
又或者二者皆而有之?
“那个……你有什么想给我说的吗?”
傅天河小心翼翼地问道。
“有。”在体育生忐忑不安的目光中,陈词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纸。
“这是什么?”傅天河接过来。
“我给你整理的目标院校,报考方式,还有学习进度。”
陈词挺拔地站在体育馆门前的孤灯下,向傅天河介绍着自己这两天整理出来的资料。
“什么?”傅天河彻底傻眼了。
他还以为前两天在山上聊的那些,就是少年人再正常不过的思考未来罢了。
没想到陈词竟然当真了,还整理出来了一份十几页的攻略。
这种行动力,不愧是能考年级第一的大学霸。
为了不辜负陈词的心血,傅天河当场开始翻看。
看到第一页,他就绷不住了。
“两个月内提高三十分?化学考到及格?这是在开玩笑吧!”
“没开玩笑,我认为你很聪明,如果花时间去钻研,肯定能提上去,特别是光化学这一门课就能提四十多分。”
傅天河苦笑:“我真的学不好化学。”
陈词:“我会帮你的,如果你去找老师,他肯定也很乐意帮你,理科不分家,既然你能把物理学得这么好,化学多下功夫也能救。”
陈词话说的很有道理,傅天河心动了,他仍有所顾虑。
“但是我练体育这件事不能放下。”
“放心吧,不会让你丢掉的,毕竟这是你自己喜欢的事情。”陈词顿了顿,轻声道,“在汽修厂的工作可以停了,毕竟你才高二,这个阶段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
傅天河:“我要赚钱啊。”
陈词:“我借给你,就按照银行的贷款利率收费,等你毕业之后能再打工就还给我。”
傅天河说不出话来。
第一次有人为他详细地考虑这么多,并且以半强制性的态度要求他去做。
他挺喜欢汽修厂工作,但每周末都要去赚钱,确实有点累。
在工作和学习之间,傅天河当然要选择后者,他还没傻到那种程度。
等以后大学毕了业,他得再工作几十年呢,想干活有的是机会。
陈词:“这种情况下,从最弱势的学科迅速提升成绩最有效率,咱们争取上半学期结束考到580,我觉得你可以做到。”
580分,这对傅天河而言,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L省是高考大省,因为人口实在太多了,分数线比较高,但这个分也已经足够去报一些偏远地区的985院校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傅天河眼眶热热的。
他之前都没考虑过的问题,陈词却都帮他想到了,而且只是因为两人远足时的一场对话。
分明没有必要做到这样的。
明知道陈词不喜欢和人有身体接触,傅天河却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他张开双臂,用力地抱住了面前的少年。
“谢谢你,回家之后我会好好去看,然后认真考虑的。”
体育生的怀抱火热,陈词的下巴刚好搁在他的肩窝,他身上还带着未消的汗迹,运动背心前襟更是湿漉漉的,直接印在陈词的衬衣胸前。
他手臂力道坚定,让两个心都要隔着衣料,皮肤和肋骨贴在一起。
这是陈词最讨厌的接触,湿、热。
要放在之前,他绝对会立刻把傅天河推开。
但陈词没有。
傅天河的怀抱给他一种强烈的真实感,他的热情,他的开朗,他的乐观,全都如同实质的传递而来。
当然还有他的呼吸,他的心跳。
专门帮着傅天河选学校,并且监督他学习,对陈词而言就是标准多管闲事,他自己时间都不够用的,干嘛还要额外费心去管别人。
可他就是这么做了,也许人的行为当中本来就存在着无法解释的部分?
躲在体育馆门后悄悄围观的体育生队友们傻眼了。
什么情况,傅天河拒绝了舞蹈班的班花,结果转头和男生抱在一起了?!
哈???
傅天河过了很久,才终于松开。
他很想再跟陈词多说说话,比如具体讨论一下这份计划的内容。
但休息时间马上就要过去了,他还要回去训练。
“我回家之后一定认真看。”傅天河再度保证道,“如果有不懂的就发短信问你。”
“好。”
体育老师的吹哨声响起,体育馆门后围观的脑袋们赶忙消失了,傅天河朝陈词挥挥手,转身跑进去,背影中满含着兴奋。
此时正值第二节晚自习,操场上空荡荡的,只有陈词一人。
他朝着知行楼走去,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方才傅天河坚定拒绝那女孩的模样。
不得不说,傅天河的解决方式完美展现了什么叫做超高情商。
干脆利落地拒绝,然后又给了对方最能够接受的理由,既照顾女孩的面子,又实质性地解决了问题。
陈词彻底明白傅天河为什么会如此讨人喜欢了,他身上的种种品质,很难让人生出讨厌的心思。
是一个各方各面都跟他截然相反的人啊,他们俩能玩到一块去,也算奇迹了。
沙弗莱看到陈词在晚自习中途回来,总感觉他是去找傅天河了。
应该是的吧,昨天他和傅天河还交流过彼此的情报,知道在自己和陈念共同做游戏的期间,傅天河也约了陈词一同出门。
沙弗莱也觉得,是时候再次推进了。
他们跟这对兄弟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密切,改天找个合适的日子,就可以收网。
要不然选在参加物理学竞赛的那天?参加竞赛的全部同学会提前一天乘坐大巴前往省城备考,如果那时他们偶然在车上或者宾馆里遇见,实在再合适不过。
算算日子,他们还可以继续逗这两兄弟将近一个月呢。
沙弗莱写了张小纸条,推到陈词的桌上。
陈词发现了纸条,把它打开。
[手疼好些了吗?]
手疼?陈词眉头很轻地皱了下,他确定沙弗莱的这个纸条是给陈念说,陈念为了做游戏,三天内画了三十几张素材。
但他倒是没听弟弟抱怨过手都要断了,陈念太兴奋了,完全忘记了这点小小不然的痛苦。
不排除沙弗莱在故意钓鱼的可能性。
沙弗莱想要他做出什么样的回答呢?是故意顺应纸条上的内容吗?
但陈词偏不。
他提笔在这句问询下面,写了一行字.
[我手没事啊,你是不是记错人了?]
沙弗莱看到纸条,显而易见地一愣。
什么情况,陈词不演了?
还是说……其实陈念给陈词讲了具体情况,他才如此笃定地说手不痛?
如果是这样的话,兄弟俩之间的交流未免也太紧密了吧!
沙弗莱一下子就摸不准了
他的思考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第二节晚自习下课,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陈词把沙弗莱的苦恼看在眼中,知道自己的对策奏效了。
第二节晚自习结束,沙弗莱试探着想要和陈词说话,陈词却在他开口之前站起身,拿上水杯出去接水了。
陈词没有给沙弗莱机会,他顺便去了趟化学老师办公室请教问题,等到上课听打响,才重新回到教室。
类似的情况并非头一回发生,可这次却让沙弗莱猜测起陈词该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不应该啊,他一直都假装把陈念当作是陈词的第二人格,也没透露出相关线索,难不成是之前送出去的两叠刮刮乐?但如果是因为那个,兄弟俩肯定早在放假之前就察觉到了吧,何必要等到现在呢?
沙弗莱的一系列思考注定得不到结果。
陈词已经决定在沙弗莱面前都假装成互换不存在,看他们四个到底是谁最先沉不住气。
果不其然,等晚自习结束放学回家,陈词听到陈念惊奇地汇报情况:“果然啊,沙弗莱发消息问我了。”
陈词:“问你什么?”
“问我今天晚自习是不是不舒服。”
陈念说着,笑眯眯地打字回复:
[没有啊,我们俩不是全程坐在一起吗?我舒不舒服你还看不出来嘛,我还以为经过制作游戏这一场亲密合作,咱俩的关系已经足够好了呢。]
陈念这话说的,让沙弗莱无言以对。
如果他做出不恰当的回答,就会有种否定和陈念友谊的感觉。
什么情况?难道是哪里出了他不知道的问题吗?
之前面对他的试探,这兄弟俩从来都是能答应就答应的。
沙弗莱百思不得其解,所以他决定问一下傅天河那边有没有线索。
事实证明,并没有。
傅天河给了他相当笃定的回答,他说陈词晚上确实去找了他一趟,就在第二节晚自习,但陈词全程的态度都相当正常,就是他最熟悉的样子。
难不成只有他自己觉得有问题?
既然如此,沙弗莱也只能暂且按下心中疑惑,他提醒傅天河最近多注意一些。
傅天河表面上嗯嗯地答应着,其实满脑子都是今晚和陈词的那个拥抱。
当时他太激动了,直接就抱了过去,结果回到体育馆继续训练之后,越想越兴奋,越想越兴奋。
他竟然抱了陈词!抱了明确给他说过不喜欢和旁人身体接触的陈词!
而且当时自己热得满身都是汗,说不定衣服上的汗迹也沾染到了他身上,陈词没有立刻满脸嫌弃地把他推开,真是个不敢想象的奇迹。
这是不是意味着两人之间的关系更上一层了?
傅天河兴奋地在床上滚了两圈,郑重其事地从书包最内侧的夹层里拿出那一叠陈词给他的打印纸。
十几张纸被傅天河服服帖帖地保存着,半点折叠的褶皱都没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认真地从头开始看起,不知道陈词究竟整理了多长时间,从每一个条目中,他都能感受到对方倾注的心血。
从一年级到现在也上了这么长时间学了,傅天河对自己的真实水平如何心里有数。
虽说体育锻炼和打工赚钱占据了他大量时间,没办法全副身心地学习文化课,但想让他考到650的分数线,还是比登天都难。
所以肯定不能纯靠文化课,针对于这种可能,陈词也给出了两种解决办法。
一种是通过物理学竞赛,傅天河的物理成绩极佳,去参加物理学竞赛,说不定能拿到名次进入到夏令营,有几率获得保送到相关学校的机会。
另一种就是走高水平运动队。
他需要有国家二级运动员证书,同时在省级以上的比赛中获得个人前三或团体前六名的成绩,才拥有报考的机会。
国家二级运动员傅天河正准备去考,至于省级以上的比赛,今年也会去全国各地不断参加,他对自己的体育成绩蛮有信心。
三种方法比较起来,只有这个是他最有把握的。
同时,走高水平运动队的学生还可以报非体育类目的专业,不像走体育高考的体育生,能报考的专业极其有限。
而在这份资料中,陈词甚至列出了今年和明年会举办的全省或全国田径赛事,包括能查到的举办地点和时间。
傅天河鼻子发酸,眼眶中不断有湿润的东西冒出来,被他努力地止住。
怎么能整理得这么详细啊?
明明他们都是同等年纪的学生,为什么陈词就能把事情考虑得如此面面俱到?
这些信息需要挨个到官网仔细去扒才能弄得详尽,陈词到底在他身上浪费了多长时间?
不、不能说浪费。
如果他全心全意地配合,尽最大努力按照这份计划上的步骤进行,就不算是浪费。
为了不辜负陈词的心意,他必须做到。
傅天河打了鸡血般火速爬起来,从包里掏出化学书,认认真真地坐在桌前。
他强迫自己用心去看,可写在书本空白处的那些化学方程式明明是他亲手记下的,怎么却又变得难以理解了呢?
傅天河努力了三分钟,宣布他失败了。
还是找点网课看吧,他化学实在太差,得从头学起才行。
等到下周末,不,等到明天中午,他就去汽修店里和老板说辞职。
接下来的一周,陈词和陈念仿佛彻底忘记了互换。
他们老老实实地坐在各自的教室里学习或绘画,过着再平静不过的高中生活。
他们越是这样,沙弗莱就越抓耳挠腮,他甚至都暗暗期待着陈念什么时候再起晚迟到,这样兄弟俩就会换过来了。
沙弗莱坐在教室最靠窗边的位置,去看黑板的最右侧需要向右转头,视野中无可避免地会出现陈词侧脸。
也是在这时,沙弗莱意识到,他偶尔会对着陈词发呆。
借着这张平静冷淡的面容,幻视另一个满脸都写着活泼的狡黠少年。
心中悄然蔓延开来的情绪,可能叫做思念吧?
沙弗莱知道自己这样不好,但他就是难以自控。
等到周五的晚自习放学,沙弗莱实在忍不住了,回家的路上他就掏出手机,给陈念发送消息:
[明天要来我家吗?想继续和你讨论一些问题。]
理由是沙弗莱随便编的,但他知道以陈念的性格,肯定不会拒绝。
果不其然,陈念很快回复了:[好呀。]
沙弗莱精神一振,迫不及待地把时间约在了明早,想到再过一夜就能见到陈念,沙弗莱兴奋难耐,甚至不到十一点钟就早早地上床休息了。
“怎么睡的这么早?”卡琳娜还挺意外。
往常沙弗莱周五都会再写编写程序,毕竟下一轮的信息学竞赛很快就要开始了
“明天陈词来咱家。”沙弗莱道,“让阿姨准备着做点好吃的吧。”
卡琳娜:“行,是还需要做其他项目吗?”
“我们俩一起交流物理学竞赛方面的问题。”沙弗莱扯了个慌,他必须找到合适的理由,总不能说是自己想陈念了吧?
“这次月考陈词是我们年级第一,除了语文之外全科满分。”
“这么厉害啊,真看不出来这孩子还是全才。”卡琳娜并未怀疑,“行,明天让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
沙弗莱安心躺下,反正等明天陈念来了,他确实可以和对方交流物理竞赛方面的问题,陈念在特长班成绩应该比较一般吧,到时候他可以给陈念辅导。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翌日早上八点半,沙弗莱家门被敲响,他立刻从椅子上蹦起来,跑到卧室门口才意识到自己慌忙之中连鞋都没穿。
回去把拖鞋登上,沙弗莱快步来到家门边,深吸口气,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将门打开。
“欢迎。”
面前的少年身着简单的白衬衣和黑色运动裤,脚上蹬着一双白色板鞋,他同色系运动服的外套敞着怀,双肩背包,朝沙弗莱很轻地点了下头:“打扰了。”
沙弗莱:“……”
沙弗莱脑袋上缓慢地冒出一个问号。
看到面前少年平淡的神情和冷静的双眸,沙弗莱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想。
等等,过来的该不会是……
陈词没和他对视太久,他径直地迈开步子,走进沙弗莱的家。
果然和陈念说的一样,他家非常宽敞,装修得简约又不失格调。
陈词低头,在鞋柜里找到了陈念描述的那双拖鞋:“我还是穿原来的这双鞋吧?”
“啊,对。”沙弗莱勉强回过神来。
这是陈念吗?不是吧,但如果不是的话,又怎么能如此熟练地找到这双上次就一直穿着的拖鞋呢?
还是说陈念已经详细到把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给陈词说了?如果兄弟俩日常都这么行动,会耽误不少时间吧?
沙弗莱的疑惑无人解答,陈词穿好拖鞋,对沙弗莱道:“叔叔阿姨不在吗?”
陈词态度熟络坦然,仿佛和沙弗莱共同做了三天游戏的人就是他。
“我妈去上班了,我爸和朋友见面,中午只有我们两个在家。”沙弗莱不会说他是特地把父母支开的。
正常情况下把同学叫到家里玩无需保密,反正房门关起来父母也打扰不到,但沙弗莱昨晚特地给父亲说过,让米哈伊尔可以在外面待着。
好让整个家成为他和陈念的小天地。
万事俱备,只差东风。
但今天刮来的这股风,好像出了点问题。
“你叫我过来是做什么的?”陈词问道。
昨天陈念直接就答应了下来,也没让沙弗莱多说。
如今面对陈词的发问,沙弗莱只能拿出他对卡琳娜的那套说词:“不是快要物理竞赛了吗?我想着和你共同学习一下。”
陈词点了点头:“那你该早说的,我没带书过来。”
“我家里有书,还有一些习题,可以一起看。”
沙弗莱到书房拿出物理学竞赛的相关书籍,递给陈词:“你看这些行吗?”
“这本书我也有。”陈词翻了翻,沙弗莱基本上没怎么做笔记,看来他绝大多数时间都放在了信息学上,搞物理竞赛也就是顺带去参与参与。
陈词不动声色地大致观察一圈,沙弗莱家里和陈念描述的完全相同。
他尤其注意了被弟弟整天惦念着的大床,并未征求沙弗莱同意,陈词直接在他的床边坐下,体验一番,毕竟如果是陈念在,可不会跟沙弗莱客气。
他今天就要好好地扮演弟弟。
怎么回事?
如果沙弗莱没记错,陈词应该挺不喜欢和人近距离接触的。
沙弗莱个子高,手臂经常冲破书桌间的分隔线,平时上课陈词如果被他碰到,都会立刻躲开,怎么今天二话不说地直接坐到他床上了?
沙弗莱甚至都产生了怀疑,难道说他面前的这个人并非陈词?而是陈念今天不太舒服,变得沉默寡言。
陈词坐在沙弗莱床上,短暂地享受了片刻,就重新站起来。
昨晚陈念给他详细讲述了沙弗莱家里的具体情况,所以看到他那套堪称豪华的电脑设备,陈词也保持了他该有的淡定。
他很自觉地坐在沙弗莱给陈念准备的位置上,面前放着物理学竞赛的相关书籍。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沙弗莱趁机偷偷地往陈词右耳后侧看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
等等!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
沙弗莱风中凌乱了。
难道他真的是陈念?可自己感觉不对劲啊?
对沙弗莱而言,耳后的痣只是作为判断的一种辅助,他还是比较相信自己的直觉,毕竟兄弟俩性格真的很不一样。
而且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自诩已经非常了解陈词和陈念,尤其是陈念。
“有草稿本和笔吗?”陈词主动问道。
“有的有的。”沙弗莱赶忙去拿,他现在简直是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
趁着拿笔,他又使劲地看了一眼。
还是没有,少年耳后的皮肤白皙光洁,别说痣了,夸张点讲连灰尘都找不出来。
这真的是陈念吗?
沙弗莱茫然地坐在人体工学椅上,他屁股才刚落下,就听陈词主动道:“我想试你的椅子可以吗?之前坐着觉得太舒服了。”
“当然可以。”沙弗莱又赶紧起身。
能这样直截了当朝他提出需求的,应该确实是陈念吧。
难不成是他对兄弟俩之间的了解还有所欠缺,才总感觉出了差错?
两人互换了座位,陈词坐进人体工学椅,根据弟弟的推荐,感受着这把一万多块钱的贵族椅子。
确实很舒服,如果学校里也用这种座椅,保准大家都不会有腰椎和颈椎的问题。
怪不得陈念昨天和他讨论,要不要把自己那两万五千块钱的稿费拿出来一半,也买一把。
一万多块钱实属巨额花费了,就算是陈蔚工资水平挺好,家里也需要考虑考虑。
虽说陈念自己赚来的钱可以自由支配,但他并非那种凡事都完全自主决定的小孩,更多情况下喜欢全家人一起商量着办。
陈蔚大多数情况下都很尊重兄弟俩的意见,民主决议中陈念只需要征得哥哥的支持,就能做决定了。
其实陈念也在犹豫要不要花这么多钱买椅子,他想让陈词帮忙拿个主意。
所以为了给陈念测评,提出最为合适的意见,陈词这里摸摸那里碰碰,尽最大可能探索这把专业的人体工学椅。
而这种表现落在沙弗莱眼中,就是完全不符合陈词人设的举动。
沙弗莱已经彻底忘了自己邀请陈念是过来干嘛的了,他现在只想确定坐在他身边的少年究竟是谁。
除了耳后的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特征,能够帮他分辨兄弟俩的?
沙弗莱突然很想求助傅天河。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他悄悄地拿起手机,给傅天河发送消息:
[你还知道这兄弟俩之间有什么区别吗?除了那颗痣之外。]
[今天我邀请陈念来我家,可我总觉得现在坐在我身边的好像是陈词,但他耳朵后面又没有痣。]
傅天河拿到资料的第二天中午就去汽修厂把工作辞了,所以这个周六,他老老实实地坐在家里,认真进行文化课的学习。
为了随时交流情报,做到及时准确,他和沙弗莱都把彼此设为了特别关注。
当信息发过来的第一时间,傅天河就看到了。
其他特征?他倒是暂时还没发现,毕竟兄弟俩露在外面的地方就那么些。
但傅天河觉得,自己可以通过其他方式进行验证。
他想了想,拨打了陈词的电话。
短暂的忙音后,电话被接通。
“喂。”电话那头的声音和往日相比别无二致。
傅天河注意着可能存在的微小差距,盯着课本上让人眼花缭乱的化学方程式,道:“干嘛呢?”
“在家学习。”
在家吗?傅天河有点疑惑,为了帮沙弗莱,他再度问道:“现在有没有空,要不要出来一趟?”
“好啊。”对方直截了当地答应了。
既然如此。接他电话的陈词应该确实在他自己家。
“我出去没问题,但给你布置的学习任务都完成了吗?这才是周六早上,不想着早点完成学习任务再去玩吗?”
少年冷静的话语让傅天河更加笃定,这就是陈词。
“好的好的,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不出去了。”
傅天河嘿嘿傻笑两声,自从妈妈生病去世,还是头一回有人这么严格地监督他学习。
有人管和没人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傅天河只觉浑身充满了学习的动力。
当然,学不会的地方还是学不会。
他已经根据陈词的推荐找了网课,暂时先看着,如果还有不懂的地方陈词说会抽时间给他补习。
傅天河挺愧疚的,如果真让陈词给他补习,肯定会耽误对方很长时间,陈词可是要考最顶尖大学的人啊,每分每秒都珍贵至极。
傅天河不想浪费陈词的时间,所以他要抓紧时间自学。
“今天睡觉之前记得发给我你的学习记录,要检查的。”
“遵命!”
陈念听着傅天河的答应声,早就上扬的唇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他天性跳脱,很难强行装成哥哥的淡定样子,但如果不是面对面交流,还是很容易模仿陈词说话方式的,起码表情不会暴露真相。
傅天河显然被他骗到了。
陈词出发之前,他们两个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其中就包括互换手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嘿嘿,不知道哥哥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呢?
陈念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后面。
他们事先考虑了所有可能,虽然陈念今天大概率会留在家里,早上乔装打扮时,他还是用眼线笔在耳后点了颗黑色的小痣。
至于哥哥的那颗痣,则用强力的遮瑕涂抹住了,还专门用透明的散粉盖了盖。
化妆品是他问桂芷棋借的,也是从桂芷棋那里取经,确定用这种方式很难用肉眼看出妆感,而且就算出了汗也不会脱妆。
骗骗沙弗莱这样的直男,轻而易举。
看看到底是谁能忽悠得过谁?
光是想想可能出现的情况,陈念就乐的在床上打滚。
真想到现场围观他哥和沙弗莱到底能擦出什么样的火花啊!
第 30 章
沙弗莱很快收到了傅天河的回复。
[我给陈词打电话了, 他在家里,也同意我约他出来,所以和你在一起的应该就是陈念吧。]
原来是这样吗?
那陈念态度和神情上的些微反常, 会不会是因为哪里不舒服?
正当沙弗莱就要把自己说服之时,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最为重要的问题。
陈念是艺术班的, 他的文化课只要考到合格就行, 虽然在他和傅天河的设计之下报名了物理学竞赛, 但应该啥也不懂才是。
又怎么可能像他身边的少年这般安安心心地坐下来看书呢?
发现不得了的重大线索了!
沙弗莱振奋之际, 陈词突然戳了戳他手臂。
“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少年轻声问道, 话音里带着清澈的愚蠢。
沙弗莱定睛细视他手指着的地方, 是个热力学问题, 不算难, 只要稍微擅长一点物理的学生都能看明白。
“体积压缩时,气体会做负功,看图上的这两个点, 无论通过哪个方式,它们当中的内能变化都是一样的, 其中这个过程的负工要比这个过程的负工多……”沙弗莱耐心讲解。
如果是陈词,绝对不可能问他如此简单的问题。
而且看少年边听边点头, 若有所思的样子,他觉得应该大概也许可能是陈念……吧?
“这样讲你能听懂吗?”
“可以的, 大概明白了。”陈词看到沙弗莱的表情, 就知道自己基本上已经打消了对方的所有疑虑。
果不其然, 疑问解答结束之后, 沙弗莱继续看书,没过几分钟就重新开口说道:
“你物理成绩不是特别好吗?怎么连这个问题都不会?”
这显然是他对陈念的试探。
因为沙弗莱已经知道, 平日和他相处最多的少年是努力假扮着陈词的陈念,他权当刚才的提问是陈念忘记了维持人设。
逻辑梳理起来有点绕,反正实际情况就是沙弗莱自以为他更胜一筹,实际上所有的进展都在陈词的掌握当中。
“成绩好不代表什么题都要会,这说明你比我这个年级第一还要厉害。”
陈词说出了正常情况下他绝对不会说的话。
和弟弟从小一起长大,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陈念的人,无论语气神态,还是内容,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之前在学校里是因为每次互换维持的时间太长,他懒得演到完备。
沙弗莱在偷笑,估计是自以为看穿了一切,不过陈词好心地没有揭穿。
他安静地看书,等待着下一场交锋的到来。
半个多小时后,沙弗莱站起身,到外面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放到陈词手边。
陈词:“谢谢。”
沙弗莱:“中午想吃什么?我让阿姨来做。”
陈词:“我都可以,只要是好吃的就行。”
对话再度终止,他们又学了十多分钟的习,仍旧是沙弗莱突然开口:
“最近裤子会还掉吗?”
掉裤子?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陈念没给他提过相关内容。
陈词知道自己随机应变的时候来了。
见陈词不回答,沙弗莱自动把这当做了他羞涩的反应,乘胜追击:
“我给你的那条内裤呢?”
陈词:“…………”
什么东西?内裤?
沙弗莱给了陈念一条内裤?
是在制作游戏的那三天期间吗?但爸爸中途不是去给陈念送了一趟换洗的衣物?里面应该有内裤才对。
既然如此,陈念为什么还要用沙弗莱的内裤?
并且在他们交换详细情报之时,陈念完全没提过相关内容,按理说他俩应该巨细无遗地告知对方才对。
能让陈念专门隐瞒,到底是什么情况?
陈词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扭过脸去,把视线移开,不服气地轻轻切了一声。
这是一种万用的回应方式,可以被理解为好多意思,就看沙弗莱愿意怎么解答了。
沙弗莱将其理解为了死鸭子嘴硬的羞涩。,
确定了,的确是陈念。
沙弗莱放下心,至于自己感觉到的奇怪差异,应该是他太长时间没见到陈念,产生的错觉吧?
沙弗莱心情愉快了,但陈词就要沉重许多。
他思考着沙弗莱说的内裤究竟是何种情况,为什么他会觉得沙弗莱对陈念的态度……有点过于亲密了?
他倒是有听陈念说,最后一天他俩实在太困太累了,在沙弗莱的床上一起睡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事件?
一整个早上就在翻阅全国大学生物理竞赛书籍当中度过了。
沙弗莱偶尔会和陈词说话,陈词也尽职尽责地伪装成陈念,作出最为合适的回答。
保姆阿姨十点半过来做饭,十二点钟他们准时坐在餐桌边,仍旧只有他们两个。
陈念花了两秒钟,回忆弟弟平日里吃饭的样子,没等沙弗莱开口,就迫不及待地伸出筷子。
他夹了只鸡翅放在自己碗里,咬了一口,夸赞道:“好吃!”
这句是真心实意的。
沙弗莱:“好吃就行。”
他起身走到冰箱前,从上层的冷藏室里拿出两个玻璃瓶。
陈词不太懂俄语,但陈念学习相关知识时,他偶尔也能听一耳朵,知道这个装着黄棕色液体的饮品名叫格瓦斯。
沙弗莱:“要来点吗?”
格瓦斯是一种盛行于俄罗斯的低度数酒精饮料,由面包干发酵而成,又被叫做液体面包。沙弗莱手中的这两瓶是采用最正宗工艺的俄罗斯品牌。
所以说,他们两个在那三天的时间里,还喝了酒吗?
陈词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格瓦斯只是含有一点点酒精的饮料,就跟超市里卖的rio差不多,顶多算往果汁里掺了点酒味。
陈词没回答,直接把手边的杯子递过去。
沙弗莱给他倒了几乎满杯。
陈词端过来,放在鼻端嗅了嗅。
浓郁的小麦香气飘香四溢,让人食欲大开,他尝试着喝入口中,甜味在唇齿间蔓延,气泡更是刺激着每一颗味蕾。
非常美味。
陈词:“好好喝。”
沙弗莱:“你能习惯这个味道就行,我还是比较喜欢喝我家的口味,这边娃哈哈和秋林的都改良过,酒味太淡了。”
沙弗莱伸手过来,陈词和他轻轻碰了下杯,玻璃杯中摇晃的液面扬起,溅了几滴在他的手上。
陈念思考了半秒钟弟弟会作何反应。
他选择把手凑到唇边,吮去那一滴快要落下去的饮料。
事已至此,沙弗莱的理智让他彻底相信了,坐在他面前的人就是陈念。
可心中却隐隐有一个声音在微弱地呐喊:
不对劲,还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而他又偏偏找不出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所以沙弗莱暂且决定静观其变。
他希望等到下一次见面,再根据那时的情况,辅助现在的判断。
陈词吃饱喝足,就和沙弗莱告别,骑车回家了。
他打开家门,陈念迫不及待地跑过来,满眼亮晶晶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他应该相信了。”陈词给了让陈念精神振奋的答案。
陈念双手握拳兴奋欢呼:“太好了,总算是反将一军!”
陈词:“沙弗莱在我们刚开始学习不久就拿起手机,应该是给某个人发消息,大概在九点钟吧。”
“傅天河也是九点钟给我打电话的。”陈念掏出手机,给陈词看通话记录。
陈词:“也就是说他俩有很大可能是认识的,并且串通好过。”
陈念想到了那场体育课,气得牙都痒痒了,当时沙弗莱还故意问他认不认识傅天河。
现在他们差不多知道了全貌,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问题:傅天河和沙弗莱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又是怎么联起手来忽悠他们的?
陈念仔细回想着异常发生的源头,还没想到个所以然,就听陈词说道:
“你穿了沙弗莱的内裤吗?”
“啊啊?什么?”
看到陈念突然慌张的反应,陈念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爸爸不是有给你带换洗的内衣物吗?”
陈念紧张道:“你从哪知道的?该不会是沙弗莱直接说的吧?”
陈词没具体回答,但看他的表情,陈念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的脸迅速变得比天边的太阳还要红,去演天线宝宝都没问题。
陈词:“他问我你怎么处理的那条内裤。”
“怎么处理的?我还能怎么处理呀?难不成要洗干净了再还给他吗?”
陈念提高音量的同时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在哥哥脸色变得微妙之前,赶紧解释道:
“就是我在他家最后休息的时候,不小心把裤衩子弄脏了,当时已经没有自己换洗的了,他就拆了一盒新的给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陈词:“不会是喝咖啡不小心泼到裤子上弄脏的吧?”
陈念:“对对对,就是这样,还是哥你懂我。”
陈词:“但为什么你的外裤没事?”
陈念梗住了。
陈词:“你和沙弗莱没做什么其他奇怪的事吧?”
“能有什么其他奇怪的事啊!哥你怎么乱想,你要相信你弟弟我才是!”陈念手舞足蹈地解释道,“我们可是关系纯洁的高中生啊!”
陈词:“看你的画可看不出来你纯洁。”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真的太让我伤心了。”陈念故作垂泪欲滴状。
陈词:“我不是乱想,就想提醒你不该干的事千万别干。”
“我有分寸的。”陈念小声解释道,但他仍无法自控地想到了那天的梦。
做那种梦其实很正常,梦里的对象大多数时候都模模糊糊,只是身体进行调节的一种方式。
可也许是和沙弗莱日夜不停地共处了整整三天,陈念竟然又在梦里见到他了。
如果不是那种梦的话,他其实很乐意在梦里和沙弗莱探险。
而非共同探索人体奥秘。
啊啊啊啊啊啊啊打住!这都已经过去很多天了,自己好不容易能别再想了,怎么被哥哥一说,又控制不住脑补起来了呢?
虽然沙弗莱确实很帅,身材也很好,但他可不是那样的人啊!
他是真的只想把沙弗莱当做绘画的模特!
陈词把陈念的凌乱看在眼中。
他为人处事比较淡漠,但又不是傻子,弟弟的行为举止明显有所反常。
不过他暂时不适合再多说了,其实陈词相信陈念会有分寸。
陈词把他们两个的手机换回来,找到系统的自动录音,重新听了一遍傅天河给他打的那通电话。
说要约他出来,应该是想帮着沙弗莱判断当时正坐在他身边的人是不是真正的陈词,后来陈念以学习进度为理由,傅天河直接就顺着台阶下了。
针对沙弗莱的迷惑已经完成,接下来,就轮到傅天河了。
有可能是三分钟热度,也有可能是真的认真起来了,傅天河下午五点半就发来他的学习进度,完成了陈词给他布置的当天任务。
傅天河:[我看了网课,但还是有一些地方不太懂。]
[我给你讲讲吧,咱们可以开个视频。]
陈念趴在桌边,看哥哥和傅天河聊天。
两人肆无忌惮地商量着他们的计划。
“都有点等不及了。”陈念兴奋地搓着手,在他看来,自己和哥哥敲定的计划堪称完美。
就是得等到晚上才能实施,很快他们就要吃饭了。
“干嘛呢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
陈蔚去上厕所,路过两人卧室门口,听到里面的动静,探头进来。
陈念回头:“我们正在为成为特工而努力。”
陈蔚:“什么东西,特工?小说看多了吧?”
陈念摇头:“你不懂,无聊的大人可没办法理解我们的乐趣。”
“你小子。”无聊的大人笑着骂了一句,去上厕所了。
第一次联手作案,弟兄俩都相当期待,就连在饭桌上也在商量着。
陈蔚作为局外人,完全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能明白待会儿好像要和谁视频。
陈蔚:“你们不会在背着我搞什么歪门邪道吧?”
陈念:“爸,你至于这么不信任我们吗?这可是有哥哥一起参与的。”
“别拉你哥出来当挡箭牌,我还不知道吗?你们俩疯起来都一样。”
陈蔚将目标转向陈词:“能告诉我具体是什么情况吗?”
陈词和陈念对视一眼。
陈词:“我觉得可以说吧。”
陈念:“应该可以吧,毕竟爸爸知道我们搞了这个。”
他们越是这样,陈蔚就越好奇,忍不住追问:“快点说,要是不说,我就要行使身为家长的权力了。”
陈念:“爸,你知道有一个词叫听者有份吗?如果你听了就要成为我们的一份子,配合我们开展行动。”
陈蔚感觉这是个陷阱,还是个明摆着想让他跳进去的陷阱。
但他的好奇心已经被彻底勾出来了,心里痒得就像有虫子在爬,抓心挠肝的,要是继续被蒙在鼓里,可能今晚都休息不好。
陈蔚:“如果不是特别离谱,我就答应。”
陈词没再要求陈蔚一定要配合他们,他觉得差不多了,就直接说出了事先商量好的计划。
陈蔚听了,久久地沉默。
“你们两个……”陈蔚实在无语了,“就非得喜欢这么闹是吧?”
陈念:“爸,你不觉得我们这个想法很精彩吗?”
“要是能把这个心思用在学习上多好。”陈蔚没忍住,敲敲陈念脑袋。
陈念缩头躲闪:“咱家有哥哥这么一个学霸就够了,我们俩合一块,叫文化和艺术双重发展。”
陈蔚思量过后,道:“我可以配合你们,但你们要给我保证一定一定要好好学习。”
“好耶!”陈念欢呼出声,就连陈词都松了口气。
什么叫做幸福?幸福是就算胡闹,也有人愿意陪着。
“谢谢爸,那我们吃完饭就准备开始吧!”
晚饭过后,陈念迫不及待地坐在桌前,陈词找出三脚架,把手机支在靠近窗台的位置。
他们提前打开摄像头,确定镜头只能拍摄到陈念的手臂上方,三脚架的开关非常灵活,能随时把手机取下来,方便镜头对准习题册给傅天河讲解。
“差不多这样就可以了。”
陈词坐在镜头外面,他和陈念之间就保持了一米的距离,但偏偏处在摄像头的盲区。
等到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陈念用力地拍拍脸,强行压住唇角的笑意,给傅天河拨打视频电话。
铃声只响了两声就立刻被接通,短暂的延迟后,手机屏幕上出现了傅天河的脸,角度相当死亡,他赶紧手忙脚乱地把手机靠墙支在桌上,眼中满含期待地盯着镜头。
“晚上好。”傅天河主动问道,“吃完饭了吗?”
“已经吃完了,没什么问题我们就先开始吧。”陈念装作是陈词的样子对他说。
但语调能够刻意控制,眼神中的灵动和满肚子坏水很难完全掩盖住。
傅天河从这开口的第一句,就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偏偏陈念低下头,盯着他们的化学练习册开始了讲解。
“我发现你的基础不够牢固,很多记忆性的东西都没能很好地记住……”
少年低着头,这个角度镜头恰好难以记录他不断张合的嘴唇,也就让傅天河无从发觉,其实陈念的口型和他说出来的话,是完全对不上的。
因为有人正在提供着画外音。
陈词的话音结束,陈念才配合地抬起头来,问对面的傅天河:“听懂了吗?”
傅天河:“嗯嗯明白了,我基础确实很差,毕竟从初中化学就不太好。”
“这个方面确实需要你自己下功夫。”这回是陈念亲口说的,“要是你真能把成绩提上去,肯定能变成咱班文化课的第一吧,好期待那时候大家会是什么反应啊!”
傅天河愣了下,以他对陈词的了解,少年肯定不会类似的说话。
难道说……坐在他面前的人竟然是陈念?
可如果是陈念,他又如何能准确说出自己在学习当中面临的那些问题?他不记得陈念成绩有好到这种地步啊?
“我来具体给你讲讲做错的题吧。”陈念说着去拿旁边的笔。
结果他的手一碰,放在桌边的铅笔咕噜噜地滚下桌沿,掉落在地。
陈念俯身去拾,身影有一瞬间消失在了镜头当中。
他俯身的姿势很快变成了屁股脱离座椅,陈念直接蹲在地上矮着身子溜走,而旁边早就准备好了的陈词蹲着移动到椅子前方,把笔拾起来,又神态自若地坐了上去。
兄弟俩就这么神奇地在桌子底下完成了交接班仪式。
镜头当中重新出现少年拿着笔的身影。
陈词伸手把三脚架上的手机拿下来,镜头开到前置,对准桌面上的练习题,从头开始给傅天河讲解他出现的错误。
傅天河听得简直满脑袋问号。
倒不是他觉得讲的哪里有问题,而是说,陈念竟然真的懂这些吗?!
他虽然学得不好,但对于讲课水平有着具体认知,此刻的讲解言简意赅,简明扼要,直击重点,半句废话都没有,就连班里化学成绩最好的同学都达不到这种水平。
所以……真的是陈词?
那刚才的话是他故意装作陈念才说出来的吗?
可话语能骗人,眼神并不会。
傅天河跟陈词私下里见面许多次,还从未见过他流露出如此狡黠的神情。
正当傅天河疑惑之时,又有一道不同的声音出现。
“陈念,你在干嘛?”
那是个年长男人的嗓子,傅天河一下就听出来那是和他有一面之缘的陈家父亲。
“在给同学讲题呢。”镜头之外的话音又一下子变得俏皮起来。
“哦,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这一下彻底打消了傅天河的所有顾虑。
果然是陈念啊。
不知为何,他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失望。
怎么回事?正常情况下不该是陈词给自己补习吗?难道说兄弟俩厌倦了互换游戏,决定在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再恢复各自的身份?
未免也有点太残忍了吧!
傅天河脑子里莫名冒出了“残忍”的这个形容,就好像他马上就要被抛弃掉似的。
明明已经给他安排了详细的学习计划,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你听懂了吗?”
少年的问询生生拉回了傅天河纷扰的胡乱思绪,屏幕当中的画面不知何时已经不再是书上的习题,而是那张平静至极的熟悉面孔。
不对,这个就是陈词!他绝对不会认错的!
虽然和陈词的相处时间不如每天在一起上课的陈念长,但对于傅天河而言,和陈词共度的记忆要更加深刻鲜明。
其实陈家爸爸也有可能在配合他们的行动,当时汽修厂见面的时候,不就出过类似的情况吗?他当着陈爸爸的面喊了陈词陈念,陈爸爸哽了片刻,最终帮忙答应下来。
当时他还感慨,这一家人的氛围真好,爸爸也不会再众人面前拆孩子的台。
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
“听懂了。”傅天河厚着脸皮回答。
“那就给我从头到尾地讲一遍。”
傅天河:“……”
他傻眼了。
这样的严格和谨慎,果然是陈词啊!
傅天河:“其实也没有特别懂……”
“以后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不要给我搞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时间是你自己的,既然都已经放弃工作打算专心学习,就要拿出应有的态度来。”
“我明白了,是我不好,接下来我不会再走神了。”傅天河郑重其事地证道。
说实在的,纠结通话那头的人究竟是陈词和陈念有什么意义吗?他这次视频的主要任务就是把不会的题搞懂,仅此而已。
见他的态度专注起来,兄弟俩没再搞互换糊弄傅天河。
陈念的任务完成,笑眯眯地偷偷出去,画油画去了。
晚上九点,陈词把傅天河做错的题全都讲了一遍。
“这些内容整理在错题本上,没事的时候记得经常翻一翻,今天表现得很不错,明天也要继续保持。”
傅天河:我知道了,谢谢老师,您也辛苦了。”
陈词:“没事。”
视频通话陷入短暂的沉默。
傅天河挺想和陈词见面,但他明天的学习任务又挺重。
“明晚我们要不要去小屋?”他最终还是试探着问道,“有一些物理学竞赛方面的问题想和你当面讨论,放心吧,明天白天我肯定完成你给我布置好的任务。”
陈词想了想,答应道:“可以,那就到时候再约具体时间吧。”
傅天河面露喜色,虽说视频聊天方便快捷,但他还是更喜欢面对面的感觉。
“明天见。”
“明天见。”
两个人告完别,谁都没动弹,都在等对方把视频挂断。
“你先挂吧。”傅天河道。
陈词也不给他客气,伸手按下了屏幕中央的红色按钮。
视频结束,聊天界面上显示出他们这场通话持续了两个小时十六分钟。
陈词合上书本,起身去找书房里画画的陈念。
陈念正精心雕琢着一副完成了大半的油画,油画和其他艺术创作有所不同,一幅画搞个十天半个月都属于正常。
并且陈念准备作品集也不需要画太多,只要拿出他的最高水平就行,速度和数量都无所谓。
陈词给陈念说了他和傅天河的约定,陈念忍不住听笑了。
“这个物理学竞赛可真是个好的理由啊。”陈念吐槽道,“一个两个的都打着竞赛的幌子约我们出去。”
“干脆就在物理学竞赛上给他们一个惊喜好了。”
具体怎么做陈词还没想好,只是这样用身份来迷惑傅天河和沙弗莱,虽然看着挺有意思,但估计很快他俩就会有所察觉。
还得想办法整点花活。
陈词和陈念各自思考着,暂时都没什么特别好的主意。
也亏得现在才是高二上半学期,学习任务不算太重,他们才有闲工夫搞这些。
不过这一次,就已经足够傅天河和沙弗莱疑惑的了。
傅天河挂断视频,他乖乖听话,整理着错题,写到一半,才突然想起沙弗莱早上给他发送的信息。
沙弗莱说他摸不清身边的人究竟是陈词还是陈念,傅天河当时还很疑惑,如今他也懂得究竟是何种感觉了。
总不可能他们俩的雷达都失效了吧?
傅天河立刻放下手中的笔,联络沙弗莱。
沙弗莱已经纠结一整天了。
自从陈词吃完午饭离开之后,他就在梳理两人见面时的种种线索,但越理越乱,越理越乱。
兄弟俩长得实在太像了,少年所表现出的行为举止一会这样一会那样,让他无法确定哪个是真的,哪个是装的。
枕头边的手机震动一声,沙弗莱苦恼地捏着眉心,伸手拿过,屏幕因指纹解锁发出的光,照亮他困顿的脸庞。
然后沙弗莱就看到了傅天河发的消息。
[晚上我和陈词视频,也感觉他有时候像陈词,有时候像陈念,咱要不详细聊聊当时是什么情况?]
沙弗莱瞬间清醒了,他直挺挺地坐起来,双手捧着手机,飞快回复:
[好,打个电话说吧。]
他主动给傅天河打过去,几乎是瞬间傅天河就接通了。
“我们先分别说一下具体情况吧。”
沙弗莱从陈词进门的那一刻开始讲起,当然他略过了关于内裤的对话。
“他的神情挺冷淡,但说出来的话又像陈念,而且知道很多我和陈念相处时的细节,也问了我物理竞赛的题,那个题如果是陈词肯定自己就懂。”
“但我现在又觉得陈词可能是故意装的不会,因为平时陈念在我旁边上课挺不老实,他看书特别容易走神,经常在课本或者草稿纸上随手就画起画来,但今天倒没表现出这种小习惯。”
“我这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行为举止特别像陈念,但给我讲题又讲得特别好,如果真是陈念的话,他不可能懂这么多。”
傅天河眉头紧皱地思索。
少年讲到一半时,低头去拾了一次笔。
会是在那个节骨眼突然换的人吗?
但他完全不能确定,当时他脑子有点懵,还要顾着听化学相关的内容,现在能想出的画面实在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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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不是兄弟俩发现了我们已经发现他们互换的事情想要假装成没发现故意耍我们吧?”
傅天河提出了可能的猜想,光是把这话说出来,他就已经被自己绕进去了。
怎么这发现那没发现的,到底是发现还没发现啊?
他们就是上个学又不是在搞无间道,至于弄得这么蜿蜒曲折吗?
傅天河:“你说我们要不要专门找个本子记下来啊,感觉已经要头晕了。”
沙弗莱:“我来记吧,你还是好好学习。”
沙弗莱打开了电脑,他专门在桌面上开了个文档,用简明扼要的文字记录下所有情况。
“你明晚要和陈词见面吧?”
“嗯,如果不出意外,和我见面的人应该是陈词。”今天发生了这些事之后,傅天河已经不敢把话说的太死了。
万一来的人是陈念,或者一会儿是陈念一会是陈词呢?
还没有见面之前永远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就像薛定谔的猫。
这样一想,他突然能够理解量子纠缠理论了。
第 31 章
“等我记录完把文档发给你, 你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沙弗莱敲着键盘道,“如果有问题随时再联系。”
傅天河:“好,那我就继续整理错题了。”
沙弗莱:“要是有不懂的内容也可以问我, 我成绩虽然不如陈词那么好,这次月考好歹也是年级第三。”
“行, 谢谢你, 真没想到, 搞这么一出事还能结识个好兄弟。”傅天河笑得开心。
他究竟是何德何能, 身边有两个顶级学霸啊。
傅天河忙到十一点,才终于按照陈词的要求把错题本整理好, 他拍照片发给陈词, 总算能挺直腰板, 用力地伸个懒腰。
好久没这么用功学习过了, 傅天河倒是能从其中品味出几分乐趣。
乐趣的源头,并非来自让他头晕脑胀的化学,而是陈词的监督和辅导。
在一个半月之前的暑假, 傅天河完全没想过自己还会过这般充实的学习生活。
兄弟俩的出现,让他的生活发生了过于巨大的改变。
不光是作为转学生的陈词陈念, 他还认识了之前在同一所学校,却从没搭过话的沙弗莱, 偏偏他们还都很巧地知晓对方存在,在彼此的心中算作名人。
虽然被耍了, 但突然多了三个朋友, 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傅天河迅速地洗漱完毕, 躺在床上, 明天是周日不假,但他也打算七点之前起床学习。
可能是练体育的缘故, 他睡眠质量特别好,所需的睡眠时间因此相应减少,每天只要六个小时就能精神抖擞。
他拿起手机,点开了银行APP。
自从去省城交过制作义眼的费用,他的账户余额就没超过一千二百块钱,近期充了学校食堂的饭卡,又买了相应的教材,更是只剩下了三位数。
傅天河饭量挺大,每天都要在食堂里花不少钱,而且独居许多日用品也得自己买,几百块大概不够他活到下个月。
真的要开口问陈词借钱吗?
虽说是事先商量好的,但一想到自己要接受陈词的借款,傅天河仍不住脸上发热。
他不是个喜欢求助的人,妈妈离开之前,特地教会了他怎样自力更生。
唉,等明天再说吧。
傅天河定上闹钟,把手机关机放到一边,抱住被子睡了。
陈词按照他日常的作息,在清晨六点半准时起床。
陈念还在上铺安心睡着,不上课的日子里,弟弟从来都是一觉睡到自然醒。
陈词轻手轻脚地起床,洗脸刷牙,然后坐在桌边安静地学习。
他脑袋聪明,却也不意味着不学就能考到满分,高中阶段也许真有那种整天逃课作业也不做,好不容易上个课还呼呼大睡,可就是能拿高分的天才,但绝非陈词。
他相信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否则也不会给傅天河制定详尽的提升计划了。
直到九点多,陈词才听到陈念来回翻身,进入浅睡状态。
又过了十几分钟,上铺中传来迷迷糊糊的话音:“几点了……”
陈词看了眼放在桌上的计时器:“九点二十八。”
“好奇怪啊,明明我们俩是双胞胎,为什么我的睡眠时间要比你多这么多。”陈念揉着眼睛坐起身,“按理说我的睡眠质量更好,应该不会睡这么多才是。”
“双胞胎也不意味着哪里都一样。”陈词安慰道,“还有一些人每天只要三四个小时就能精神抖擞呢,睡觉不要太在乎时长,能让自己有精神就行。”
“你说的对,我不能焦虑。”陈念扶着墙下床,他光着脚踩在地上寻找昨晚不知被他扔到哪里的拖鞋,怀念起沙弗莱卧室的柔软地毯。
“咱家要不然也铺个地毯吧,我在沙弗莱家里光着脚走路,感觉可舒服了。”
陈词:“走起来确实挺舒服,但每次打扫都特别费劲,而且我感觉如果不能每天清洗会很脏。”
陈念想想:“也是。”
沙弗莱家有钱请保姆阿姨,日常打扫卫生都由阿姨负责,他妈妈卡琳娜四十露头,双手还细嫩如同少女,保养得极佳。
但在他家就得是自行打扫,陈蔚很少会让兄弟俩做家务,要是买了肯定由陈蔚包揽清洗,爸爸上班就挺辛苦了,还是别给他额外找事再做了。
“不过,有个东西可以当做地毯的平替。”陈词特地卖了个关子
“是什么?”陈念果真追问道。
陈词:“给小孩用的那种爬行垫。”
陈念恍然大悟,对哦,铺那种东西也可以!而且那玩意儿还能自行组装拆卸,清洗起来也要更加方便,比地毯省事儿多了。
“那咱们买那个吧。”陈念立刻掏出手机,登录淘宝。
手里有钱就是硬气。兄弟俩共同选了合适的商品,陈念毫不犹豫的下单,购物车里还有他前些天加进去的沙弗莱同款椅子。
陈词昨天从沙弗莱家回来后就给出陈念他的意见,椅子很舒服,可以买,一万块钱确实有点太贵,但能爱惜点能坐上十几年呢。
陈念得到了他最想要的支持,但还是犹豫了。
如果他买,只能买一把,也就意味着兄弟俩只有一个人能坐。
到时候陈词肯定会以这是他出的钱为理由,让他独坐。
所以还是算了,等他什么时候再接稿攒攒钱,能买两把的时候再说。
“对了,你手头还有多少存款?”陈词突然问道。
陈念:“还有五万多呢,打算改天去银行存个定期,咱当地的银行五万块能算大额存单,利息更高,怎么了吗?”
陈词:“能先借我五千块吗?”
“可以啊。”陈念直接转账给陈词,连问都没问他要干嘛。
他甚至还多给了陈词一千块,陈念知道哥哥可不会乱花钱。
陈念能自己接稿挣钱,自从中考结束,就再也没要过陈蔚一分钱的生活费。
而陈词每个月有一千块的零花钱,数额不算多,但他们基本上都在家吃饭,除了买书之外,很难有花钱机会,这些足够陈词用的,甚至还能攒下来几百。
“我让傅天河把工作辞了,专心学习,要借给他生活费,打算今晚见面就给他。”陈词解释道,“等他高考完赚到钱就会连本带利地还过来,我再转给你。”
“估计到时候我都要忘了。”陈念眨眨眼,“这样一看,我算不算是傅天河的资助人?”
陈词:“当然算了,等以后咱装不下去了,我会告诉他钱其实是你出的。”
“其实也不用告诉,他肯定能想得到。”陈念笑眯眯地道:“你们俩私下交流就不要再带上我了。”
陈词微微一怔。
陈念拍了拍他肩膀,解释道:“毕竟这都是你努力争取而来的,我只是提供一些资金支持罢了,要不是有你劝着,傅天河也不会辞职好好学习。”
陈念不再打扰陈词学习,跑去书房画画。
陈词轻轻吐出口气。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幸福。
陈蔚毫无疑问是个负责又开明的家长,同胞弟弟又和他心意相通彼此理解,一家三口相互扶持着生活到现在,几乎每天都充满欢声笑语。
他又不受控制地想到傅天河。
傅天河从小学就开始独居,他的日常生活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当时他年纪那么小,有没有亲戚朋友会帮忙照顾?
也许就连陈词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开始对傅天河抱有好奇,想要更多的了解。
陈词把见面时间约到了晚饭后的七点,陈蔚下班回家买了两斤小酥肉,酥肉外焦里嫩,相当美味,配合着调料粉,简直让人想把舌头都咽下去。
他们三个还吃了别的饭菜,酥肉剩下一些,陈蔚正打算把它放进冰箱里,等明天再吃。
陈词却道:“我能带着吗”
陈蔚:“什么?”
陈词:“我待会儿要去见傅天河,能把这个带着吗?可能晚上要一起吃。”
陈蔚明白了陈词的意思,答应道:“当然可以了,我再给你们带点别的。”
陈蔚专门用两个塑料食盒装起来让陈词拎着,除了小酥肉,还有他现炸的鸡翅。
“路上可以再买点可乐,吃起来肯定超爽。”
“谢谢爸。”陈词接过食盒,把它们和教材一起装进背包里,“那我出门了。”
陈词在玄关处低头穿鞋,听到楼下传来摩托车鸣笛的声音,不由得加快速度,推门出去。
不用傅天河说,陈词从他手中接过头盔坐上后排,傅天河挂档提速,摩托车嗖的声跑远了。
正常情况下补习肯定是要去对方家里,但傅天河显然没这个意思,他驾轻路熟地带着陈词驶出小区。
“我们要去哪儿?”傅天河问,“如果来回小屋的话可能会有点远,光是路上都要耽误挺长时间。”
“找个附近的便利店吧,”陈词回答道,“或者快餐店也行。”
傅天河放慢速度,围着主街道骑,最终停在了一家KFC门口。
此刻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店内有许多空位,傅天河把车停下,道:“要不就在这里吧,也比较近。”
“好。”陈词扶着他的肩膀下了车,一闪而过的力道让傅天河晃了神。
KFC好就好在地方宽敞,服务员也不会过来赶人,陈词象征性地要了两个冰淇淋,他们坐在大厅最靠里鲜有人打扰的位置,各自吃着。
傅天河一手拿着冰淇淋,一手从包里掏出书本,口中蔓延的凉意驱散着浑身的燥热,奶油味绵软醇厚。
外面其他地方也有卖原味冰淇淋的,三块钱一个很便宜,但味道和口感都不如kfc的好。
比起冰淇淋本身,傅天河更喜欢吃外面的壳,咬着很脆,特别是内里浸润冰淇淋融化的汁水,超级美味。
傅天河咔嚓嚓地咬掉最后一口,拍拍手上的碎屑,就要把书掀开。
陈词伸手轻轻按在封面上,道:“先背一遍元素周期表吧。”
“啊?”突如其来的提问让傅天河本能地发慌,元素周期表这种最基础的东西只要学了化学就得会,他当然也能顺畅地背下来。
傅天河老老实实地背了,尤其是前二十个,背得相当顺利。
陈词:“第十六位是什么?”
“呃……”傅天河思考着问题,又从头开始往下顺,“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钠镁铝硅磷,硫氯——是硫。”
“以后要做到不用顺元素周期表直接就能一口说出来。”
陈词提出要求:“把所有你知道的和硫相关的知识全都给我梳理一遍吧,能想多少就说多少。”
傅天河傻了眼了。
陈词这么提问,他脑子里能想到的只有一片空白,还不如直接要他听写化学方程式呢!
陈词:“不知道从哪里起头吗?那就从单质开始讲吧。”
陈词这么说,傅天河勉强有了一点思路,他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说了一些最简单的颜色、形状和性质之后,就又卡壳了。
“它是非金属的,多价的,无臭无味,不溶于水的非金属单质。”陈词帮他补充了缺失的内容,“还差一个□□方式。”
傅天河:“我知道!是一硫二硝三木炭。”
陈词:“写下来。”
陈词一点点地引导着傅天河思考,从单质到硫化物硫化盐,傅天河回答得磕磕绊绊,大概花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终于把所有关于硫的知识点梳理完成,写了满满一大页纸。
看到纸上密密麻麻的内容,傅天河都有点傻眼。
这竟然是他自己做出来的?
陈词:“之后所有元素都可以用这种方法梳理,来再来写一个钾的吧。”
傅天河:“假的?”
陈词:“钾的。”
傅天河脑子聪明,接受能力强,有了之前的打样,照猫画虎能慢慢上道。
就是因为基础知识薄弱,有很多点实在想不起来,陈词就让他翻书自己找。
亲自翻书查到内容,比他直接提醒,要记得更加牢固。
“只能想到这些了。”傅天河挠挠头,“感觉好像够全乎了。”
“还有个额外的地方可以记一记。”陈词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一个K[AlSi3O8]。
“这是什么?”傅天河努力地辨认,“……八硫三硅铝化钾?”
陈词:“直接读硅铝酸盐就可以,这是钾长石的一种方程式,这类物质当中有含Rb和Cs的品种,叫做天河石。”
傅天河愣了。
难以言喻的浪漫在这一瞬间冲击而来,让他都说不出话。
傅天河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如何,但他被冰淇淋压下去的热度又重新轰然腾起,烧到耳尖,就连颈侧动脉都在夸张地蹦跳,这次可能要吃上三四个才能勉强消退。
“是、是嘛,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还有这种含义。”他结结巴巴地道。
“天河石是很漂亮的蓝青色。”陈词掏出手机搜索,给他看屏幕上的图片。
“真好看。”傅天河轻声感慨。
百科上说天河石拥有着幸运和化险为夷的能量,原来妈妈给他起的名字里,竟然含着这样的深意吗?
真好。
能被陈词带着一起学习,真好。
到这里傅天河已经彻底忘记探究陈词身份的事儿了,他被陈词引领着探索知识的海洋,往常被他认为是枯燥至极的化学课,好像也没有那么惹人发困。
陈词带着他梳理了四个元素的所有内容,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傅天河写了满满六七页纸。
陈词:“今天差不多就先到这里吧,之后你自己学习也按照这个方法来。”
“好!”傅天河浑身充满了动力,他拿出来手机就要扫桌角的二维码,“你饿了吗?我们吃点东西再走吧。”
“不用,你还是省点钱。”陈词说着从包里掏出陈蔚给他准备的两个食盒,“可能有点凉,先凑合着吃吧。”
傅天河瞪大双眼。
什么?!陈词竟然从家里带了吃的过来吗?
他立刻看向周围,确定服务员并未注意到这边,才小声道:
“可以吗?我们在这里吃自己带进来的食物。”
“可以的吧。”陈词打开食盒,“要不然我再买杯可乐。”
傅天河:“还是别买这里的可乐了,太贵,外面三块五一瓶都能灌这个两大杯。”
“没事。”陈词说着点了两杯可乐,他故意要了去冰,不然店家可能会装一半的冰。
看陈词这么坦荡,傅天河也放下心。
他去前台拿可乐过来,两人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边酥肉和鸡翅,喝可乐,还随口聊着。
傅天河非常确定,正坐在他面前的少年就是陈词,绝不可能有其他选项。
所以说,昨天的视频应该被动过手脚,还是面对面接触会更直观啊。
服务员一直没过来,两个人放心大胆地吃完了陈词带来的所有东西。
学到了知识又填饱肚子,傅天河靠在椅背上,浓烈的幸福感蔓延在心头。
真是的,也不知道陈词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傅天河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事情报答陈词,但他又实在想不出方法,陈词能给他补习,他又能为陈词提供什么呢?
锻炼身体?
傅天河可不会忘记开学第一天中午的小巷里,陈词是怎么干脆利落解决掉一群混混的,他的身手可不需要自己再教。
傅天河绝望地发现,他所拥有的一切,陈词好像都不缺。
正当他苦思冥想之时,陈词主动站起身:“我们回去吧。”
“好。”傅天河赶忙拎起自己的包,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KF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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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无论陈词说什么,傅天河都会答应下来,他推着摩托车,和陈词并肩走在马路牙子边。
陈词突然问道:“你手头还剩多少钱?”
“够这个月花的。”傅天河没说具体数字。
“我先给你一部分吧,等到不够了再来找我。”陈词掏出手机。
“哎不用!”傅天河还想阻拦,陈词又道,“反正早晚都得给你,你自己生活花费应该挺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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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天河脸上烧得火辣辣,倒不是为了所谓的面子,陈词的态度至始至终和施舍二字无关,他就是单纯的害羞。
陈词这样,也免了他主动开口的纠结和尴尬。
“钱给你转过去了。”陈词收起手机。
“回家之后我给你打借条。”傅天河说着停住脚步,他从背上摘下书包,直接掏出纸笔,“不行,我现在就打给你吧。”
陈词没拦,他低头看傅天河认真地趴在摩托车座上,书写借条。
[傅天河于十月十三号向陈念借款六千元,高考结束后以三点二的利率连本带息归还,纸条作为凭证。]
傅天河郑重其事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又把笔递给陈词。
陈词面不改色地写了“陈念”二字。
反正钱也确实是弟弟的
“我没有印泥。”傅天河想了想,就要把手指放进嘴里,陈词一把推开他手腕。
“不用,这样就行。”他把借条从傅天河手中轻轻地抽出来,折好了放进自己口袋,“我拿走了。”
傅天河见状,只得放弃了把手指咬破按手印的凶残想法。
两人继续前行,晚上九点半,街边的小吃店还人满文化,尤其是烧烤摊,热闹非凡。;
他们走到一处已经打烊的便利店门口,突然,前方的小巷里歪歪扭扭地走出了四个中年男人。
他们穿着老头背心,脚上蹬着拖鞋,肚子大得宛若临产,手里还握着酒瓶,歪扭七八。
傅天河和陈词非常默契地往旁边让,不想和这群喝醉的人有任何牵连。
但两人主动避让,不代表对方也不会招惹。
为首的醉汉注意到两人,目光在他们之间逡巡,最终定格在了陈词身上。
“小、小姑——娘,大晚上的,跟你男朋友出、出来逛街啊?”
醉汉大着舌头说出来的话让傅天河傻了眼,小姑娘?哪里来的小姑娘?
他回头看了一圈,确定后面和旁边都没别人,再转过来,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醉汉眼中的小姑娘……竟然指的是陈词?!
哈?陈词虽然长得好看,但和小姑娘有一分一毫的关系吗?
他也压根不像短发女生啊?
陈词直接没理会,他迈开步子就要从旁边绕过去,没必要和醉鬼多费口舌,耽误他的时间和精力。
“小、小姑娘怎么不说话呀?你看你男朋友,到、到处乱看,是不是在瞅别人?”
另一个醉鬼感觉他很幽默似的,嘎嘎笑起来,能把自己喝成这样还穿着拖鞋在大街上逛悠,本就不是什么正常人物,能说出如此冒犯的话来,陈词一点也不意外。
他加快步调,结果被第三个和第四个人拦住了。
“喂,你们想干什么?”傅天河立刻呵斥。
“啊,我们没想干嘛啊?”那两个醉鬼脚步不稳,偏偏还往陈词的方向去靠,陈词后退一步,确定了他俩应该是想扶住旁边的墙壁。
“我说啊,你们这群大人喝酒就喝酒吧,好歹别跑到大街上找事儿啊。”
傅天河眉头皱起,他在汽修厂里普遍工作到夜里十一点,回家的路上经常遇见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人,但因为傅天河长得实在人高马大,相当安全。
但很显然,看起来相对比较文弱的陈词,成了醉汉们招猫逗狗的目标。
傅天河知道,如果真动起手来,这四个醉汉就算是体重占据绝对的优势,也没办法在练过的陈词手中讨到好处。
陈词懒得和这群人计较,他后退着绕到傅天河的另一边,直接走上非机动车道,就要和傅天河一起离开。
结果两人走出去五六米,四个醉鬼还在身后歪歪扭扭地跟着,他们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似乎在脑子里编排着陈词和傅天河之间的故事。
傅天河终于忍无可忍。
他停住脚步,冷冷地望着四个醉鬼,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问道:“你们是打算直接跟到我家里吗?”
“没啊,我们这是顺、顺路。”醉汉大着舌头回答他,应该是想挥手,结果手里还握着酒瓶,就变成了挥舞酒瓶想要找茬的模样。
身边的陈词瞬间浑身紧绷,傅天河听到他轻轻吸气的声响,少年做好了应对准备。
“别再跟着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傅天河发起了最终通牒。
“瞎说什——么跟着你们,小孩子家家,哪来的这么大口气。”对方说着就要继续上前。
陈词垂在身边的手握成拳头,但比他更快一步的,是傅天河。
傅天河向前迈步,以恰到好处的力道和面前的醉汉身体相撞。
醉汉比傅天河要矮,首先碰到的地方是两人的肚子,圆滚滚的啤酒肚成了天然的缓冲区域,让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至于贴到无穷近。
没等醉汉有所反应,傅天河就惊慌失措地“哎哟”一声。
他猛地低下头,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发出令人心慌的惨叫: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好疼!!干嘛要抓我的眼睛!!!”
醉鬼们被他嚎得吓了一跳,脑袋上冒出一连串问号,眼睛?什么眼睛?刚才除了肚皮之外,他根本没碰到这个男生啊
?
“歪,你干嘛?”
最后一个字的疑问尾音还没来得及完全发出来,傅天河就抬起头。
他颤抖着的手,松开了被捂住的右眼。
只见他的右边眼球消失得无影无踪,上眼皮无力地垂着,但没办法完全闭合,和下眼皮之间留出的狭窄缝隙中,隐约可见肉色的筋肉。
而傅天河的掌心里,一颗苍白的眼球安静躺着,金色瞳孔无力地盯着上方惨淡的夜空。
眼、眼珠子掉下来了?!
醉鬼们呆愣了数秒,被酒精麻痹的神经才将信号传递进大脑,迟钝的大脑艰难分析着这一视觉信息所代表的含义。
令人恐惧的沉默过后,他们终于明白了真实情况。
“啊啊啊啊啊啊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我明明都没碰到你!”
醉汉慌忙地后退,他本就身形不稳,这下左脚绊到右脚,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整个人四脚朝天地仰面朝上。
他再也顾不得还拿着酒瓶,直接把剩下的那半瓶啤酒扔掉,双手和两腿撑着疯狂后爬: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都没碰到你啊!”
其余三人见状更是连腿都软了,二话不说扭头就跑,身体姿态生动形象地展示了什么叫做现实版的“人类一败涂地”。
“你确实没有碰我。”傅天河盯着跌倒的醉汉,裂开嘴露出个热情洋溢的笑容,“刚刚我是开玩笑的,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然后他当着对方的面,在无比惊恐的视线中,把眼珠子重新按回眼眶。
金色眼瞳在他的眼眶里以诡异的角度旋转,视觉效果好不吓人。
醉汉两眼一翻,一声不吭地昏死过去。
陈词:“…………”
“啊,怎么晕倒了?”傅天河也吃了一惊,他用手拨了下眼皮,调整义眼片的位置,“我就是想给他个教训,怎么二话不说就晕过去了呢?”
陈词叹了口气。
实际上除了叹息之外,他还有点想笑。
傅天河确实是个鬼才,一言不合就抠眼珠子恐吓别人,正常人能想到这种方法吗?
傅天河从口袋里掏出眼药水的同时,陈词也掏出了他的手机。
他淡定的拨打120,短暂的嘟嘟声响后,接线员的声音很快传来。
“120吧,我们这里有个醉鬼晕倒在路上,如果方便的话请尽快过来,地址是……”
陈词给接线员说完详细信息,挂断电话,傅天河已经滴完了用于滋润眼眶的眼药水。
“你真善良,还帮他报警。”
“醉酒状态下摔倒是很危险的事,还是让医护帮忙处理吧。”
“希望从今之后他能长点记性,以后别再喝的这么烂醉了。”
傅天河重新跨坐在摩托上,拍了拍后座:“走吧,咱还是赶紧回家,说不准之后还会遇到其他奇形怪状的家伙。”
陈词双手抓着体育生外套衣摆,两脚安稳地踩着脚蹬,轻松道:“走吧。”
摩托车绝尘而去,将夜晚的小插曲彻底甩在身后。
陈词回到家里,陈念正准备洗漱休息。
哥哥来到身边时,他抽了抽鼻子,敏锐嗅到了陈词外套上沾染的酒味。
“等等,你们喝酒了?”
“没,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四个醉汉,他们喝得太多,酒精分子都飘到我身上来了。”
陈念哦了一声,没多问别的。
正常人谁又能想到他们俩其实和酒鬼有过交锋呢?
傅天河很快也回到了家里,明早还要上学,按理说他应该赶紧休息,但躺在床上,脑子还是很兴奋,睡不着觉。
他今天的表现……也算英雄救美吧?
虽然陈词完全不需要他救,但好歹也算是用聪明才智化解了一场可能到来的危机嘛。
没想到自己的假眼还有这种奇特的用途,以后可以再尝试着发掘发掘其他功能,说不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傅天河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几分钟,才想起来和沙弗莱约好了汇报情况。
打字有点难在短时间内说清,傅天河就给沙弗莱拨打电话。
对方过了片刻才接通。
傅天河:“喂,你睡了吗?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刚刚在卫生间刷牙,没听到铃声。”
沙弗莱的声音含含糊糊,嘴里还含着牙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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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继续刷吧,我把今晚发生的事都说给你听。”
傅天河从在楼下接到陈词开始说起,讲述了他们在KFC里补习化学的经过,还有回去路上的遭遇。
听到傅天河直接把义眼片抠了出来,沙弗莱差点被嘴里的泡沫呛到。
他猛烈的咳嗽着,吐出嘴里的大部分泡沫,但还是有一小部分被直接咽了进去。
清爽的薄荷味道侵入肺腑,咳嗽声之猛烈,就连客厅里的卡琳娜都好奇地探头过来:“怎么回事?”
沙弗莱赶忙漱了口,他撑着洗漱台咳嗽了好一会儿,才满脸通红,声音发哑地回答道:“刷牙不小心被泡沫呛到了。”
“真笨。”卡琳娜如此评价。
“兄弟你没事吧?”傅天河在电话那头把所有动静听了个一清二楚,沙弗莱咳嗽得他心都揪起来了,活像是要把肺都喷出来,“有这么好笑吗?”
第 32 章
“不是好笑, 是实在太惊世骇俗了点。”沙弗莱不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况,但他大概能够想象,不禁默默为那位不知名的醉鬼点了根蜡。
你说你惹他们干嘛呢?
陈词选择当场叫救护车是最正确的决定, 万一人家再被吓出个好歹就糟了。
沙弗莱:“然后呢?”
“然后我就带着陈词回家了,把他送到了楼下。”傅天河道, “差不多是这样。”
“昨晚和你视频的可能是他们两个。”沙弗莱分析道, “我认真想了想, 觉得早上来的应该还是陈词, 陈念可能会闹得更厉害一点。”
“相信自己的判断。”傅天河点头赞同道,“比起那些有的没的的线索, 还是咱的直觉要更加靠谱。”
“但早上来的人耳朵后面没有痣。”沙弗莱仍耿耿于怀。
“说不定是人家故意遮掉的呢。”傅天河安慰道, “毕竟他俩又不是第一次耍咱们了。”
“你说的有道理。”沙弗莱叹息一声, “还是静观其变吧, 继续收集线索,看看情况到底是他们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还是说他们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
类似的对话也发生在兄弟俩的家里。
卧室已经熄灯, 但黑暗中响着窃窃私语,两个几乎完全相同的声音你一句我一句, 只有对他们最熟悉的人,才能辨认出尾音当中微小的不同之处。
一个兴高采烈掩不住兴奋, 另一个就要冷静沉稳许多,把整个对话的基调压到理智讨论的程度。
“傅天河和沙弗莱肯定会私下里交流, 说不定他俩还会讲各自觉得不对劲的地方。”陈词仰面躺在床上, 轻声道。
“那他们俩会不会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在互换的事了?”
说到后面就连陈念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讲什么, 实在太多知道了, 这样的句子要是放在作文里,得被扣好多分!
“不清楚。”陈词主动打破了知道的魔咒, “反正咱就正常行动,如果想起来就做点符合对方性格的举动,尽量迷惑他们就行,不要因为这种事耽误自己的学习和生活。”
“知道啦,不对,我应该说明白了,现在我再也不想和那两个字挂钩了。”
陈词感觉到床在颤抖,显然是上铺的陈念在闷闷地偷笑。
确实挺好笑的,就连陈词想到他们这些天来的经历,也忍不住微微扬起唇角。
他一直都不是个喜欢恶作剧的人,但一想到傅天河呆愣中夹杂着怀疑,怀疑中又混合了犹豫,犹豫中又添加了不解的表情,他就想笑。
无人看见的黑暗中,少年真心实意地露出个浅浅笑容。
陈词和陈念聊过片刻,就安静下来睡了。
但沙弗莱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上万块的床垫彻底失效。
他实在太想知道昨天和他见面的人究竟是谁了。
如果是陈念,那当然非常好。
如果是陈词,就说明一个问题,陈词的演技比他想象中好得太多。
而且如果是陈词,他说了关于内裤的话题,会被当成变态吧!!!
可千万要是陈念啊!
沙弗莱默默地向上天祈祷,期待着老天爷也好,耶稣基督也罢,反正甭管那路大神,能够听见他的愿望。
他脑子异常活跃,实在睡不着觉,就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已然到了翌日凌晨。
沙弗莱突然想到了陈念前阵子接到的商稿,他还专门为此下载了那款游戏,往里面充了大几千——哦不,到现在已经上万了。
据陈念所说,稿件在国庆节的最后一天完成交给了甲方,如今又是一个星期过去,官方应该会用到吧?
沙弗莱记得下周四就要更新新版本了,到时候会有相应的剧情。
他特地下载微博。
沙弗莱之前也看过这玩意,结果他网上冲浪了几天,被恐怖的撕逼氛围吓到,赶紧卸载了。
如今重新下载回来,他连之前的账号都找不到,干脆就重新注册了一个。
他不耐烦的跳过新用户的关注步骤,直接搜索游戏名字,找到官方的账号。
果不其然,官方在昨晚十点发布了有关新版本的美术宣传。
最新的那张图,赫然就是陈念所画。
商稿都有保密协议,所以在官方解禁之前,就算是原画师也不能到处乱发。
陈念只在草稿阶段给沙弗莱看过他的草图和最初步的线稿。
但仍不妨碍沙弗莱根据他的风格,判断出这就是陈念绘制的那张。
不得不说,画面特别精致,特别有张力,人物灵动得仿佛下一秒就能穿过屏幕,跳出到现实当中,笑着同看客打招呼。
这条微博有将近五十万的点赞,七万评论和十二万转发。
沙弗莱被惊人的数据震到了。
他知道游戏是爆款,但这样的转赞评,是不是也有点太吓人了?
而且翻翻官博之前的微博,其他的美宣内容也没有这么好的数据量。
沙弗莱点开评论区,热评第一赫然是一句惊叹。
[天啊,是Mono劳斯吧!一定是的吧!这种特殊的上色方式我肯定不会认错,双厨狂喜!我一直都觉得莫大的画风特别适合春华!没想到竟然真的找了莫大做美宣!]
楼中楼里还有人在猜是不是其它画师,毕竟官方又没有标注专门的画师姓名。
但这些猜测很快都被其他人反驳了,他们说陈念的画风特别具有标识性,许多笔触和细节简直就是把他的大名写在上面。
原来陈念的网名叫Mono吗?
沙弗莱迫不及待地搜索,他刚打出了“Mo”这两个字母,系统就自动推荐了完整的词条。
好家伙,竟然有六十多万的粉丝呢!
六十万粉丝量在自媒体兴盛的今天好像不算多少,但要知道,陈念只是个刚过了十七岁的高二学生啊!
沙弗莱点进去主页,一条条地往下翻着。
陈念微博营业很少,基本上都在发画,进度大概是两个月一张,偶尔会穿插一些精彩的摸鱼。
摸鱼主要包括一些游戏和动漫的同人图或小条漫,几乎每条微博都有不错的热度。
图里不乏需要打马赛克的内容,陈念会专门做成长图,把好几张正常的图片在最前面拼接,等到最后再放出极有可能会被屏蔽的内容。
或者干脆弄成九宫格的形式,和审核系统斗智斗勇。
沙弗莱兴致勃勃地翻了几条,突然看到了某个过分熟悉的画面。
那是一张速写。
寥寥几根线条构成勾勒出高中男生的挺拔身形,他站姿放松,单肩背着书包,低头拿着手机,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面部的细节虽并未被刻画,却仍能从他的体态中感知到,肯定是个帅哥。
咚咚、咚咚。
沙弗莱的心狂跳起来。
眼前的画面他实在太熟悉了。
因为画里的人,就是他。
当时他考完了信息学竞赛的第一轮,和陈念约了在省城吃饭再去看漫展,他在地铁站等着陈念,结果陈念就趁着那片刻功夫,给他画了张速写。
他还用陈念的铅笔在旁边写了个签名。
沙弗莱仔细去看,果然在签名所在的位置,发现了马赛克的痕迹。
沙弗莱盯着图片,竟然没有点开评论区的勇气。
过了片刻他才深吸口气,按下了中间的评论按钮。
[太太速写画的也好精彩!]
[竟然是罕见的帅哥,这是老师的新oc吗?]
[使劲舔舔prprpr]
[今天的卢浮宫就逛到这里了]
[头一回看到太太发速写,摩多摩多!]
类似的评论还有很多,大家都非常友好,让沙弗莱忍不住松了口气。
他的脸热得要命,忍不住抬起胳膊用手背贴住,试图降温。
面赤耳红。
陈念放在他这个号上的所有画都是虚拟人物,只有他这一张现实当中的速写。
沙弗莱不愿意多想的,可他压根就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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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有没有一种可能,陈念只是对于这张速写比较满意?毕竟画是他在人潮涌动的地铁站里,用一根铅笔花了三十秒钟绘制完成的。
在思绪飘去想更多事之前,沙弗莱赶紧手指上滑,看更早些日子的博文。
陈念的账号没设置近半年内可供展示,沙弗莱一口气翻到了最底端,最早的微博发布在四年前。
也就是说,陈念从初一就开始经营自己的账号了。
从最近的作品一直看到他最早期的作品,沙弗莱能够明确感受到陈念四年以来的进步。
他最早的图是某个知名动漫的同人,评论区里有不少前来考古的粉丝,夸赞陈念进步飞速。
如果他们知道画这张图时陈念只有十二三岁,估计会更加震惊吧?
反正沙弗莱佩服得不行。
凌晨一点多,沙弗莱才意犹未尽地放下手机,他把Mono加为了自己的特别关注,心潮澎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身体困倦,精神上却毫无睡意,满脑子都是陈念画画时的模样。
——这算不算是知道了他的一个小秘密呢?
.
[秘密潜藏在神圣花园中,是流露到唇边又难以脱出的爱语,光从她指缝中溜走,又落在他脸上,裙摆沾染了泥土,脚踝被露水打湿,天性中最自然的部分肆意张扬……画得实在是太美了!用语言根本描述不出百分之一的感觉!]
[琳老师会说就多说点。]
[有文化真好,不像我,只会啊啊啊啊啊啊]
陈念站在盥洗池前刷牙,翻着官博下面的评论。
他作为画师,在六七个软件上都经营着账号,习惯每天早上起床翻看评论和私信,就当提神了。
陈词和他并肩站着,率先打开水龙头漱口,陈念就往侧边让了一步,把位置给他。
得益于官博发的美宣图,他微博一夜涨了很多粉丝,作为Mono,陈念的画风太有辨识性了,被很多粉丝一眼认出。
粉丝量对他而言,就是个每天都会变化的数字,陈念从来都不会点开仔细去看,顶多就是瞅瞅有没有新的私信,某些公司会通过私信联络他,问能不能约稿。
陈念翻了两下,发现了寻求合作会给他发的开头。
又要来单子了吗?
他点开对话框,对方表达了想要邀请陈念进行商业推广的愿望,换句话说就是打广告。
很多大v在粉丝足够后都会接广告,据说推广费能到几千上万快呢,如果卖出去东西了,还可以抽提成。
之前也有商家来找过陈念打广告,文案什么的人家会帮着写好,只需要陈念拿着产品拍几张照片就行。
但陈念觉得万一东西不好,可能会坑人,就全都拒绝了,反正他又不是特别缺钱。
不过既然对方都过来找了,陈念也就随口问了一句:
[你们是卖什么的啊?]
才六点,对方肯定没上班,陈念就放下手机,漱口出去吃饭了。
陈念中午回家再去看,对方给了他回复:
[我们是做女性玩具用品的,到时候会先给您发货试用,用过之后您可以再考虑要不要接我们的单子,放心吧,我们这个牌子在业内的口碑很好的。]
陈念额头上留下一滴冷汗。
[不好意思啊,我是男的。]
[啊?太太竟然是男的吗?真不敢相信!]
对方虽然作为品牌的员工,但也明显是他的粉丝。
陈念确实从未暴露过自己的个人信息,他资料里写的性别,年龄和居住地址全都是假的,只有被强制显示出来的IP在L省。
[那您也可以拿给女朋友使用。]
对方还没放弃。
Mono:[抱歉啊,这个是真的,不行我未成年。]
聊天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不好意思,打扰太太了!祝您以后灵感多多,产出更多作品!]
Mono:[不客气]
按理说,这事顶多只能算个小插曲,陈念觉得好笑,把私信截图发给了桂芷棋,又跟她大概讲了下情况。
桂芷棋:[笑死我了,我也接到过类似的广告邀请,现在这种产品投广还蛮多的,估计对方是觉得你经常画少女内容,风格又比较细腻,是个女画师吧?]
陈念:[那你同意了吗?]
桂芷棋:[当然没啊!这玩意儿放在家里要是被父母发现了,会被揍死吧!]
如今的小孩早熟得很,十五六岁就基本上什么都懂了,孩子和家长彼此之间保持着心照不宣的状态,谁也不会主动在对方面前去提相关的事。
就像陈念他看似挺开放,经常画各种引人遐想的图,但平日顶多就是和朋友口嗨口嗨,可不敢真干别的事,否则也不至于在陈词主动问他内裤时羞愧难当了。
可恶,怎么又想起来内裤了?!能不能早点翻篇啊!他都已经把那条裤衩洗干净藏进柜子的最深处了!
陈念赶紧把手机放下,他眼角余光瞅着衣柜,心想要不干脆把那玩意扔了算了,留在家里又有什么用呢,反正他不可能会再穿了。
新的一周暂且无事发生,晚自习结束回到家里,陈词早已把所有作业做完,陈念也没别的事干,兄弟俩就关起门来,趴在桌边商量起坏事。
他们正在创建人设。
陈念是搞人设的老手了,他有三四个属于自己的oc,也画过许多单主的oc,深知如今最流行的设定元素。
“他们肯定会疑惑,如果真有这么一号人,怎么之前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所以我们要让新的人设有一个不经常出现在公众面前的理由。”
陈念转着笔,说得头头是道。
“直接说身体不好就可以了。”陈词道,“身体不好所以选择休学。”
“可以。”陈念点头表示同意,“比如说小时候受过什么伤,一直在进行治疗,沙弗莱应该也没办法查询全校的学生名单吧?”
陈词:“正常情况下学生没权限。”
陈念点头:“那就好,不管怎么样咱先试试,既然他们俩把耳朵后面的痣当作区分我们的一个标志,也可以再设计个小特征点,手腕上的烫伤痕迹怎么样?只要稍微一抬手就能看见,足够明显,也不用担心他俩会发现不了。”
陈词:“好弄吗?”
“好弄。”陈念说干就干,他立刻跑去书房拿来自己的油画颜料,在手背上作画,短短五分钟,一个小小的烫伤疤痕,就栩栩如生地出现在他左手上。
“怎么样?”陈念把手举在空中。
“很像。”陈词拿着他的手,凑到眼前仔细观察,陈念的画工极佳,如果不去上手摸,基本难以判断出真假。
“这样就够了,反正也不会和他俩直接接触。”
陈念蔫坏地嘿嘿笑了两声:“那么现在,该给我们的新兄弟取个名字了!”
计划非常迅速地得以执行。
陈词每周二、周四和周六晚上放学回家,都会抽出时间和傅天河视频,主要是解决傅天河对错题的一些疑问。
周日晚上在KFC的补习过后,傅天河慢慢掌握了陈词交给他的办法,他从1号元素开始,翻书整理有关每个元素的详细内容,完成了就发给陈词看,让他检查有无缺漏之处。
这种方法整理所带来的记忆效果特别好,傅天河训练休息的间隙,就从口袋里掏出来看上两眼,曾经让他头痛的化学方程式逐渐变得熟悉。
连化学老师也注意到了傅天河短短几天内的变化。
她特地把傅天河喊到办公室交流。
老师们都知道傅天河家境困难,还要抽空打工,放在学习上的时间少也正常,如果一昧要求他学习成绩,反而会给傅天河造成更大压力,所以不敢太督促他。
化学老师:“最近怎么变得这么认真了?”
“感觉突然开窍了。”傅天河挠头笑了笑,他突然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那几张纸:
“没事的时候我就拿出来背背,反正训练中间会休息好几次呢,把这些小时间利用起来,效率真的会更高。”
化学老师欣慰又惊讶,由傅天河亲手写下的梳理相当详细,一看就是下了功夫。
“有不懂的内容尽管过来问我,要不然你大课间来我这里补补课?你其他科目的成绩都很不错,就是化学拉分太厉害,要是能把这一科提上去,能当全班第一。”
“谢谢老师,但我现在已经有人帮忙补课了”
“有人帮忙补课?”
以傅天河的经济水平,不可能在外面找补习班。
化学老师:“是你认识的哪个朋友吗?”
“嗯,新认识的同学,也是咱学校的。”傅天河朝周围望了圈,确定其它老师都在做各自的事情,压低声音道:“老师您能帮我保密吗?”
他实在太想分享心中的喜悦了,他跟沙弗莱是战友关系,傅天河不太好意思对沙弗莱说自己其实特别喜欢和陈词共度的时光,而面对其他朋友和同学,又得做到保密。
如果跟老师说的话,应该没关系吧?
化学老师只负责教他们特长班,平时除了开会也不会去知行楼,她大概不认识陈词。
“可以啊,我会帮你保密的。”化学老师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傅天河神神秘密的,脸上却带着掩不住的笑意,完好的左眼中流露出兴奋。
傅天河悄声道:“给我补习的人是陈词,你知道吧,就是这次月考年级第一的陈词。”
“真的吗?!”化学老师着实吃了一惊,她当然知道陈词,这位新转过来的学生已经成了全校老师口中的名人,除语文之外全科满分,这是学校里前所未有过的离谱成绩。
竟然是陈词给傅天河补习?他俩又是怎么认识的?
化学老师没亲眼见过陈词,也就不知道,其实这位年级第一是她的学生陈念的亲哥。
“偶然吧,现在他周二周四和周六晚上会给我视频讲题。”傅天河说完,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要不是还得和沙弗莱一起借着兄弟俩互换的机会整蛊,他都想昭示天下,向所有认识他和不认识他的人炫耀一番。
化学老师彻底理解了为什么傅天河会进步得如此神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陈词既然能达到那么优越的成绩,肯定有一套独属于他自己的学习方法,而他也把这一套方法传授给了傅天河。
虽然从未见过,但光是这一点,化学老师就确定陈词绝对是个很善良的好孩子,愿意把自己的独门绝技无私分享给其他同学。
“这样我就放心了,不过你有问题最好过来问我,陈词同学还得自己学习,尽量给他节省些时间。”
“嗯嗯,我知道的,谢谢老师。”
傅天河迈着克制的脚步走出老师办公室,出了门的下一秒,就蹦哒着往教室里走。
在教室门口,他差点撞上恰巧出来接水的陈念。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傅天河后退着连声道歉。
陈念饶有兴趣地把他从头到尾打量一遍,笑着问道:“是遇见什么好事了吗?这么高兴,也分享给我听听?”
“没有没有,我就是发泄一下多余的精力。”傅天河故作镇静。
陈念轻轻笑了声,从他身边过去。
傅天河回头看,赫然发现少年右耳后侧,有一颗黑色的小痣。
浑身汗毛在这一刻骤然耸立。
什么?难道他是陈词?!
不可能吧!前两节课的时候他看着还没有痣呢,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出现了?难不成是陈词陈念趁着大课间跑操换了过来?
但刚才的表情和举止,不该是陈词会有的。
不对,好像也不能依靠这个来判断,沙弗莱那天早上约陈念去他家里,就是觉得少年一会像陈词,一会又像陈念,到最后也没做出准确的判断。
傅天河脸上烧得滚烫,如果是陈念那没什么关系,但如果是陈词,岂不是意味着自己洋洋得意的傻样,全都被少年收入眼中?
也太社死了吧!
傅天河一改之前的欢脱气焰,夹着尾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本来打算趁着上课之前再背背化学方程式的,结果完全静不下心来。
陈念,或者说陈词,或者说不知道是陈念还是陈词,怎么还不回来?
接个水而已,至于这么长时间吗?
傅天河望眼欲穿地盯着教室前门,又等不及地把视线移到窗口处,这样能提前两秒钟注意到少年身影。
终于在两分钟的焦急等待后,他看到了少年从水房方向朝前门走来。
侧脸平静,面无表情,琥珀色的眼眸直视前方,身体以最自然的姿态行走。
轰隆——
傅天河的脑子一下子就炸了。
这是陈词啊!陈念平时走路姿态要活泼得多,也只有陈词会如此稳重吧!!!
傅天河木然地望着少年从前门进来,端坐在他的位置上。
就连坐姿也像陈词的风格。
傅天河紧盯着少年右耳后的小痣,心中默默流泪,后悔自己方才行为之时,突然看到对方转过身来,对他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你怎么回事啊?怎么看起来闷闷的?”
这样的表情出现在被傅天河以为是陈词的少年脸上,几乎把他吓了一大跳。
“啊啊?不开心?我、我有吗?”傅天河结结巴巴道,大脑有片刻的短路。
他伸手摸了摸脸,似乎想要把表情变为更为合适的样子,最终只挤出来个略显尴尬的笑容。
陈念“噗”的一声笑出来。
他拿过桌上的速写本和铅笔,对着傅天河道:“你表情真的好精彩,能不能麻烦保持一下,三十秒就够了。”
陈念说着在速写本上唰唰画了起来,铅笔头摩擦纸张发出沙沙声响,落在傅天河耳中像极了无线电的嘈杂,此刻他的大脑就是处在混乱当中的接收器。
他很完美地保持了表情。
陈念用了一分半钟,画了个差不多,他心满意足地停笔,把速写本翻过来给傅天河看。
傅天河:“……”
面前没有镜子,但看这张画和看镜子的区别不大,陈念画得实在活灵活现。
是的,傅天河已经彻底确定这是陈念了。
除非陈词也会画画。
等等,他又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因为开学第一天中午的小巷里,陈词确实用过包里的颜料和画笔。
当时他还觉得墙上涂抹的痕迹很抽象,非常具有艺术气息。
……这个世界,毁灭吧!
“你觉得怎么样?”陈念问。
傅天河:“挺好的,不愧是你。”
陈念笑着抬手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就转过身去了。
傅天河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但很快,他视线陡然一滞。
——那颗痣不见了。
他刚刚分明看到少年耳后有痣的!
什么情况?怎么转眼间就没有了?难道说刚才他眼睛出了问题?
有没有可能是某种脏东西?
少年一直都在他眼皮子底下没动过,不存在突然换人的可能,所以其实坐在自己面前的一直都是陈念?
傅天河彻底在风中凌乱了。
而陈念藏在抽屉里的手,不动声色地将化妆棉团成一团,塞进垃圾袋。
原本洁白的化妆棉中间浸了亚麻籽油,一团黑色被晕染。
陈念也是试了才知道,眼线笔的痕迹同样也能用平日里稀释颜料的油性溶剂擦掉。
嘛,不知道这下,傅天河会想些什么呢?
傅天河脑袋里的问号并没有因时间流逝而消失,反而越来越多。
难不成陈词和陈念拥有着替身使者的绝招,可以在一瞬间完成互换?
他眉头紧皱地仔细思考,感觉今天他见到的人应该一直都是陈念,只不过在他路过窗口时,神情比较平淡,看着才像陈词。
至于耳后的离奇出现又离奇消失的小痣,大概是他眼花,看错了吧?
直到下午训练,傅天河还在思考,就连教练都注意到了他的异样,主动过来问道:“怎么了,感觉你魂不守舍的。”
傅天河赶忙笑笑:“没事,就是有个挺困扰的问题想不明白。”
体育老师:“什么问题?”
傅天河:“这个世界上究竟存不存在异能?”
体育老师:“…………”
体育老师:“其实吧,这事儿也不好说,要是你能把成绩再提上零点五秒,我就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异能。”
同学们轰然笑了起来,只有他们这些练体育的才知道,想要做出区区零点五秒的提升,有多么困难。
傅天河也笑了,心情轻松许多。
没什么好纠结的,今晚回家之后,他还要和陈词视频学习错题呢。
当然,傅天河也不忘在空余时间掏出手机给沙弗莱发消息,汇报情况。
第一节晚自习结束,沙弗莱偷偷把手伸进书包里,低头看手机。
他的动作相当隐秘,只有坐在旁边的陈词清楚发现了这一违规举动。
沙弗莱之前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好学生,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带着手机上学了呢?是因为几次看到陈念从包里掏出平板,受到影响了吗?
还是说为了和傅天河及时地进行沟通?
事到如今,陈词彻底确定,傅天河和沙弗莱两个人认识,并且早就开始通风报信了。
他假装毫不在意的样子,继续做着手中的题,其实心里也能猜到,大概是傅天河给沙弗莱发了消息。
陈念估计是临时想到了某种行动方法,并且付诸实际了。
至于陈词的准备,则是在今天放学之后。
兄弟俩骑着各自的车子,一前一后地抵达家中。
陈念进家连鞋都顾不得脱,立刻掏出颜料,在左手手背上绘制出和昨天一模一样的伤疤。
陈词趁着这会儿准备了他要给傅天河讲的内容,不得不说傅天河确实聪明,短短几天就已经掌握方法上道了。
也许等到这学期结束,把化学提升到及格总分,达到五百八并非异想天开。
10:20,傅天河的视频准时拨打过来,透露着迫不及待的味道。
陈词一般会给他上到十一点或者错题全部讲完就结束,速度快的话也就十五六分钟。
“晚上好!”傅天河上半身只穿了背心,明明天气开始转凉,他看起来却还很热,脸上都红扑扑的。
“晚上好。”陈词掀开书本,一句废话也不说地直接开始了辅导。
五分钟之后,傅天河偶然抬头去看屏幕,意外发现有一只手出现在画面当中。
它并非陈词的手,陈词双手正按在书本上给他讲题。
也不像陈念的手,因为这只手的手背上有一道非常明显的陈年伤疤,烫伤留下的小块暗红色痕迹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而是永远烙印在皮肤上。
这是谁的手?
傅天河脑子里冒出问号,看它的大小明显属于和他们同龄的少年人,而且肯定不是陈念,因为陈念的手上没疤。
难道说,陈词家里除了陈念和他们的父亲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和他们同龄,却从未出现的少年?
这时,那只手似乎意识到自己误入镜头,迅速地收了回去。
殊不知傅天河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很快,那边又隐隐传来陈蔚的声音,有点模糊,但傅天河听得认真,恰好能够辨认出来。
“安安,你怎么在哥哥们的房间里?先出来吧,别打扰他们。”
安安,哥哥们?
傅天河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无比离谱的猜想——
陈词和陈念……该不会是三胞胎吧?!
虽然听起来很离谱,但就连互换这样的离谱事儿都发生了,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在认识陈词和陈念之前,他也没想到双胞胎的能搞出这么多花活啊!
傅天河赶紧记下来关键线索,他有点懊恼自己当时没眼疾手快地截图,把证据保留下来,如果能让沙弗莱看到,肯定会更有帮助。
接下来的补习过程一帆风顺,没再出现任何形式的意外。
估计就连陈词自己都不知道,其实有一只陌生的手偶然出现在了屏幕当中,还恰好被他看了个正着。
陈词:“怎么样?都听懂了吗?”
“都听懂了。”傅天河回过神来,信心满满地回答,经过陈词这一阵的引导,他也上道了,原来开窍是这种感觉。
“那好,化学老师不是说明天要测试,我等着看你的成绩。”
“我也等着。”傅天河笑道,“好期待啊。”
挂断了电话,傅天河连手机都没拿过来,直接伸手点击和沙弗莱的聊天框。
他迫不及待地拨打电话。
这次沙弗莱接地很快,他手机就放在旁边,正在写代码。
“我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傅天河克制不住声音里的兴奋,听起来甚至都有点癫狂,“猜猜我刚才和陈词上课视频看见啥了?”
“什么?”沙弗莱见他这副反应,好奇心一下被勾了起来。
傅天河个性热情活泼,但也算比较沉住气,能让他兴奋成这个样子,肯定有什么不得了的情况。
傅天河:“陈词给我讲题的时候,我在视频里意外看到了一只不属于他的手!”
沙弗莱:“陈念误入了直播现场?”
“不,那只手明显不是陈念的,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左手,他左手的手背上有一道小小的烫伤疤痕,暗红色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烫伤疤痕?”沙弗莱不及的陈念手上有那么一道痕迹,做游戏的三天里,他没少仔细观察陈念的手,那是一双堪称完美的手,每每握着画笔都流露出独特的美感。
“而且重点来了!之后我就听到陈词陈念的爸爸在外面说了句话,距离太远,声音有点模糊,但我还是听了个大概。他说,安安快出来,别打扰你哥哥们学习。”
“哥哥们?”沙弗莱和傅天河作出了完全相同的反应,左侧关着的显示屏映出了他错愕的样子:
“也就是说,其实陈词和陈念有可能是三胞胎?!”
第 33 章
傅天河猛地一拍大腿:
“我也是这么想的!有没有一种可能, 其实某些我们都觉得奇怪的时候,是那个神秘的老三过来见的我们?”
“不会吧,这也太离谱了。”沙弗莱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双胞胎也就算了,三胞胎的几率也太小了吧?”
傅天河:“我们连双生子互换这种离谱事都遇到了, 三胞胎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话说的倒也不错……”沙弗莱转变思路, “关于这个可能存在的老三, 还有什么其他情报吗?”
“我听着他好像叫安安, 可能名字是陈安吧。”傅天河忍不住笑了,“念慈菴, 陈爸爸可真会取名啊, 突然感觉嗓子痒痒的。”
沙弗莱摸着下巴沉思:“我还是感觉有点不对劲, 因为陈念过十八岁生日的那天发了空间, 我看到他吃饭的照片里只有三副碗筷,如果是三胞胎的话,再加上陈爸爸, 应该至少有四副才对。”
“你说的对。”傅天河也冷静了下来,“还是暂时先当成一个线索记录下来吧, 说不定是我听错了呢。”
“其实如果有机会,最好还是到他们家里去看看具体情况。”
沙弗莱有些苦恼, 既然兄弟俩还打算继续演下去,那就肯定不会主动邀请他们请去到家里。
“甭管咋样, 这是个相当重要的情报。”沙弗莱郑重其事道, “多亏了你, 我们才能注意到这一点。”
傅天河笑道:“不客气, 我也乐在其中嘛,感觉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上个学竟然还能获得这种刺激体验,实在好玩。”
挂断电话,沙弗莱打开桌面上被命名为“探案卷宗”的文档,输入傅天河最新获得的线索。
还有早上傅天河遇见的突然换人也非常奇怪。
自从知道兄弟俩在假扮对方,他们都对耳后的痣非常敏感,怎么可能就恰到好处的看错了呢?
沙弗莱总感觉好像还发生了别的事,但自己和傅天河就是想不到。
算了,顺其自然吧,等合适的时机自然就会发现,没必要强求。
反正他们不都很享受现在猜来猜去,搞碟中谍的快乐吗?
沙弗莱并未放下手机,而是顺势点开了橙色大眼仔的软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最近又多了个新爱好,偷看陈念的社交账号。
陈念在每个平台都用着Mono的网名,所以沙弗莱下载了大量和绘画相关的软件,一搜就能找到哪个是他。
陈念主要用Lofter,小红书和微博,米画师只会发一些稿件。
沙弗莱还为此专门研究过米画师的正确使用方法,根据上面的档期设置,能推测出来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
沙弗莱觉得自己就像个痴汉,窝在阴暗的角落里,注意着有关陈念的任何微小讯息。
万一陈念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觉得他有点恐怖或者恶心?
他也知道这样不好,但就是控制不住,毕竟他能和陈念相处的时间还是太短太短了。
嗯……也许他可以在网络世界,通过另一种方式接近陈念?
沙弗莱修改了米画师的id,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正儿八经的约稿人。
他注意到陈念十月下旬的档期还空着,就尝试着创建邀请。
其实沙弗莱也不知道约什么,这是他第一次约稿,有很多地方都不太懂,他浏览了其它使用者的邀请内容,汲取经验,又在备注上写了一大堆,充分展示出了想要邀请的诚意。
以及给了一个陈念应该无法拒绝的价格。
希望陈念能看到吧。
沙弗莱忐忑地放下手机。
嗡——
陈念坐在书房里练习油画,被随手撂在地上的手机震动一声。
陈念的米画师绑定了手机号,一旦有人邀请会发短信给他,防止错过,但他一般不会有这种烦恼,因为邀请他画稿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陈念有时候看都看不过来。
陈念接稿从来都是只接一个,不会往后排档期,他愿意接哪个也全凭眼缘,如果是他喜欢的设定和内容,就算价格相对较低也没关系。
手上沾染了颜料,陈念就没先看,等到11:20准备休息,他才跑去洗手,拿起手机。
其实他最近都不怎么打算接稿了,一个是比较忙,另一个是之前的商稿和游戏制作画得他太累,陈念想搞点自己的创作,休息休息。
但是吧,这个价格开的实在也有点太吓人了!
五位数的私稿,就一个单人设定,也有点太夸张了吧!
现在的绘圈有些画师收费挺离谱的,就比如稿位拍卖,价高者得,动不动就卖到上万甚至几万,虽说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陈念知道有一些这么搞的画师会直接偷税。
他更习惯走平台,该缴的税款平台会给代办。
这个价格……实在有点让人心动啊。
而且看看截稿日期,足有三个月呢,到时候他应该会休息得差不多吧?
先聊聊吧,如果对方愿意,他可以慢慢画。
陈念点击头像,和这个名叫“东北二踢脚”的甲方私聊。
“睡觉了。”陈词在卧室里喊道。
“来啦!”陈念赶忙应了声,随手接水抹了两把脸,回到卧室爬进上铺。
Mono:[您好,可以先发给我详细内容和要求,我明天再看,如果合适的话会接。]
发出这句话,陈念关上平板,明早还要上学,先赶紧睡觉吧。
殊不知沙弗莱因为这句回复兴奋了好久。
陈念上钩了!
他说明天再看,应该是要休息了。
得赶紧把要求编出来。
沙弗莱绞尽脑汁地思考,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出自己想要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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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陈念仍是被陈词无情唤醒的。
无论睡到几点,只要不是自然醒,他都会很困很困。
“五分钟……”
“别五分钟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怎么不说提前五分钟?”陈词不依不饶地透过栏杆戳他腰间。
陈念把身子弯成了一张侧着弓闪躲,陈词确实够不着了,但他调整目标,直接抓住陈念露在被子外面的脚丫子。
“快起床,要是迟到我不会帮你互换的。”
这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算是一种威胁了。
陈念痛苦地呻.吟一声,挣扎着坐起身。
为了提神,他从枕头旁边摸出平板,随手打开最近启动的软件。
私聊里东北二踢脚给他发来了详细的要求,文字设,也就两三百个字,和之前陈念接到过的近万字小作文相比,简直太简略了。
十六七岁的少年,黑色短发,琥珀色的眼睛,性格开朗狡黠,赛博朋克或者末日废土风格,具体的细节陈念可以自由发挥。
看起来蛮简单的嘛,陈念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大概的想法。
他也差不多清醒了,就下床洗漱。
等到洗完脸,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怎么感觉这些条件听起来有点像自己呢?
不会吧!陈念又赶紧打开私信看了一遍,确实有点像他。
可能因为所有元素都比较烂大街?黑发琥珀眼的少年,性格开朗,放在设圈里一点都不潮流。
巧合,肯定是巧合。
他从未在社交软件上发布过有关三次元的任何信息,就算是再狂热的粉丝,也不可能知晓他的真实情况。
陈念放下了心,价格实在让人心动,而且工期充足,他答应了下来。
Mono:[行,不过最近比较忙,可能需要半个月才能出草图,如果在这期间有什么还需要补充的内容随时给我说,在线稿完成之前都是可以进行调整的。]
陈念发过去消息没过几秒,对方就回复了。
东北二踢脚:[好的好的。]
怎么甲方也起这么早啊,难不成和他一样也是苦逼高中生吗?
陈念就随便一想,没放在心上,既然截稿日还远,他就不急着画。
殊不知沙弗莱捧着手机,期待得要死。
陈念会给出一个什么样的设计呢?他会不会察觉到,自己的那些描述,其实就是他本人?
答案可能要很久才能最终揭晓。
平平无奇的一周过得飞快,期间陈词和陈念只互换了一次。
那天陈念起晚了,他们趁着上午跑操的大课间换回来,时间比较紧,也没搞小计俩。
傅天河和沙弗莱紧盯不放,寻找任何可能的线索,尤其想要找出陈安存在的证据。
比如沙弗莱偶然在晚饭时间看到陈词去小卖铺买了三包零食
会不会是要带回家,他们兄弟三个分着吃?
再比如说陈念偶然问过傅天河,市里有没有哪家饭店有比较实惠的四人餐。
应该都能算作某种证明吧?
“不行,我有点不想再猜了。”傅天河脑袋瓜子生疼。
他总感觉可能其实并没有所谓的第三个人,但每当他表示怀疑之时,又会有新的线索出现。
“要不咱直接戳穿吧,我们两个实在太被动了。”傅天河认真道,“本来咱合作就是想忽悠回去的,怎么感觉现在被忽悠的还是我们俩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沙弗莱苦笑着认栽,“明明也没有证据支撑,但就是觉得玩不过那兄弟俩,或者可能是三个。”
傅天河:“要不别等物理学竞赛了,找个合适的日子直接摊牌吧,你什么时候有空,咱见面聊聊?”
沙弗莱:“我这周六要去省城参加信息学竞赛,当天下午回来。”
傅天河:“这么巧,我周六也要去省城,一起吗?”
沙弗莱:“好啊,你去哪里?”
傅天河:“我定做的义眼片弄好了,到医院拿。”
沙弗莱:“行,那咱就一起出发,我考试需要一整个早上,你可能得等等我再一块回来。”
傅天河:“没事,我在医院弄完应该也挺久的。具体的计划我们可以在去的路上商量,你坐火车去吗?还是家里人送?”
“我坐火车。”沙弗莱回答道,其实这个周六卡琳娜休班,本来打算开车带他去的,还是让妈妈省点时间吧,和傅天河同去还能在路上聊天。
沙弗莱:“如果我们一起去得周五晚上放学就出发,我早八点就要开始比赛,当天再赶过去可能会来不及,咱俩到了之后直接找个宾馆住一夜吧。”
傅天河:“我都行。”
挂断电话,傅天河抬起双手搓了搓脸,是时候结束这场斗争了。
谁也不知道再继续下去,还会出现什么稀奇古怪的情况。
性格冷静成绩绝佳的陈词,醉心艺术活泼开朗的陈念,还有一个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左手手背上有烫伤痕迹的陈安。
要是能找个机会看到全校高二学生的名单就好了,傅天河默默地想。
既然陈词和陈念都在这所学校读书,如果他们真的还有一个弟弟,肯定也会是本校的高二生。
“你觉得他们俩会信吗?”陈念翘着脚趴在床上,探头问下方的陈词。
他小腿晃着,脚丫子相互磨蹭,偶尔还去蹬墙。
陈词捧着kindle看书,关着灯的情况下电子书的墨水屏幕仍旧柔和:“我不知道,不过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他们会不会信已经不重要了。”
“我觉得还是很重要的。”陈念重新躺好,脑袋陷进柔软的枕头里,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我想赢。”
陈词锐评:“胜负欲在奇怪的地方被激发出来了啊。”
“这是咱持续时间最久的一次互换了吧,如果有一天要揭开真相,也得是我们俩主动选择才行。”
陈念小声嘟囔道,他思考着假装成陈安出现在沙弗莱或傅天河面前的可能性。
陈词:“你就不怕沙弗莱再为了试探身份,说出其他奇怪的话来?”
陈念知道陈词指的是什么,脸腾地热了,他再次用手肘撑起身子往下看:“能、能说什么奇怪的话啊!而且就算他说了奇怪的话,和我又有一毛钱关系吗?”
陈词:“这我不好说。”
“你跟傅天河不也挺亲密嘛。”陈念无意识地用脚踩着被子,“抽时间帮他补习,借给他钱,还经常和他出门。”
陈词:“我们这些都属于朋友之间的正常社交,比不上你和沙弗莱。”
奇怪的攀比莫名其妙地开始了,而且是那种谁都不想获胜的攀比。
陈念自知理亏,率先闭了嘴。
说实话他确实挺想再见沙弗莱的,只不过没多少机会,又不像哥哥和傅天河一样,可以用补习为由出门见面或者每隔一天就视频连线。
对了,他们那个游戏制作比赛什么时候出结果?
等结果出来,他们就能再聚,根据评委们的打分和标语,总结作品的优点和不足吧?
陈念胡思乱想着,不知何时睡着了。
梦里他正敲着一扇门,过了好久,门才终于打开,一道稍显模糊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这道身影有着他相当熟悉的体型,金发紫眼,面容宛若画室里用做素描练习的石膏像,甚至明暗关系因为生动变得更加清晰。
他全身只有腰间围着一条浴巾,堪堪遮住膝盖上方,所有的线条和肌理都一览无余地展露在眼前。
多么完美的模特啊!
他走进家门,客厅和他印象当中的同样宽敞,夕阳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落入眼眸,让一切的一切呈现出更加绝妙的色彩。
梦境远比现实斑斓。
沙弗莱有些害羞地问他:真的需要这样吗?
陈念给了肯定的回答。
于是沙弗莱解开浴巾。
陈念得以观察到更多地方和更多细节,他绕着沙弗莱走了一圈,对方略显急促地站在客厅中间的地毯上,手臂的肌肉紧绷着,明显想要遮挡,却又强迫着自己不要动弹。
他兴奋勃勃的从包里掏出笔,并非速写和素描练习会用的铅笔,而是很粗的狼毫尖头。
没有画板,也没有画布,因为他的第一笔,直接落在了沙弗莱身上。
内容相较于陈念之前的梦境,实在有点太惊世骇俗了。
不过处在梦中的他,全然地乐在其中,可能是潜意识里的思维明确知晓,这是无论做什么都会被允许的梦境吧。
他在这具年轻火热的身躯上作画,光怪陆离的色彩,蜿蜒起伏的线条,究竟勾勒出了怎样的作品?陈念看得并不清楚。
他做过的所有梦境一向模糊,就好像在梦里读了一本精彩绝伦的小说,却偏偏完全看不见里面的真实内容。
随着他的作画,沙弗莱慢慢放松了下来,陈念记不太清画完之后他们还做了些什么。
在夕阳照射的落地窗前进行人体彩绘,是不是也代表着……他潜意识里某种不为人知的期待?
究竟勾勒出怎样的色彩?
最后他把画笔递给沙弗莱,让他也尝试一番。
至于对方尝试出来了个什么东西,陈念并不知情,因为他的梦醒了。
“快点起床。”
哥哥的声音是如此的冷酷绝情,把他从充满艺术气息的浪漫梦境中拖拽而出,拉进冰冷无趣的现实。
陈念无奈地哼哼两声,用枕头蒙住脑袋,希望能重新回到梦中去看最终结局。
只可惜他已经醒了。
就算再无奈,也只能怀着满心凄然起床。
直到坐在饭桌前,陈念才勉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把头垂得更低,不让陈词和陈蔚发现脸上可疑的泛红。
这就是个梦而已,出现在他梦中的沙弗莱又不会知道。
只要自己不说,就是个独属于他的秘密.
只可惜,陈词对他太熟悉了,一眼就发现了陈念极力隐藏的窘迫。
两人在楼下推车时,陈词随口问道:“你怎么了?”
“啊?什么怎么了?我没怎么。”陈念眼神往旁边瞟着掩饰道,”快点走吧,感觉要迟到了。”
陈词骑车的速度更快,陈念习惯慢慢悠悠地感受清晨的氛围,所以一般来说兄弟俩同时出发,但陈词总会比陈念早两分钟抵达学校。
这样挺好的,两人错开一点时间进去,也能省得互换会被旁人轻易发现。
陈念本以为这就是普通的一天,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会慢慢忘掉离谱的梦境。
然而偏偏事与愿违。
中午放学,他推着车走出校门,刚要骑上去,就听到有人在身后喊:
“陈词!”
什么?哥哥也在吗!
陈念下意识地回头,他没能找到陈词,却一眼就看到了正朝他跑过来的沙弗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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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念下意识握紧了车把手,他思考了半秒钟要不要立刻飞驰而去,就在这片刻的功夫,沙弗莱已经跑到了他面前。
“你怎么这么快?”沙弗莱有些气喘,“出门的时候还看到你收拾书包呢,结果竟然在我前面。”
“是你下楼和路上走得有点慢吧。”陈念尽量假装成哥哥的样子,其实沙弗莱知道他们互换在演,他不必装得太像。
但陈念只是想借助冷静寡言的样子,掩盖内心深处的不安。
毕竟看到沙弗莱的第一眼,他就想到了昨晚梦境里的人体彩绘。
沙弗莱:“对了,我们的游戏制作比赛可能下周就会出结果。”
“这么快!”陈念吃了一惊,“我还以为得等一两个月呢。”
“我也不知道这次怎么会这么快。”沙弗莱笑道,“等出来的那天晚上,你来我家住吧,这样第二天早上醒来就能一起看到结果了。”
“好啊。”陈念一口答应下来,反正又不是没在沙弗莱家睡过。
不对,应该说休息过,睡过这个词也太微妙了。
两人边走边聊了大概三四分钟,陈念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你怎么跟着我往这边走啊?你家不是在相反方向吗?”
“噢,我今天去亲戚家,看样子正好和你顺路。”沙弗莱笑得人畜无害,“你急着回去吗,急着回去的话就先走吧。”
其实陈念挺想借着这个机会和沙弗莱多聊聊天,但他又担心如果再耽搁一会儿,哥哥会追上来。
这事儿他们心知肚明就算了,要是当场被戳穿,可就真的输了。
“我想早点回家吃饭,然后睡觉,睡不够的话,下午会一直没精神。”
陈念狠狠心,还是拒绝了。
“行,那你走吧。”
沙弗莱目送陈念蹬上车子,消失在路口的车流当中,他站在原地耐心地等了片刻,陈词的身影出现。
少年并未注意到驻足自己,赶着绿灯骑过和陈念完全相同的路。
风吹动他的发梢和校服下摆,清爽至极。
要不找个机会去陈词陈念家里看看?沙弗莱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傅天河知道兄弟两家的具体地址。
如今他们这边最大的倚仗,就是陈词和陈念应该不知道他和傅天河其实在随时联络。
在学校里的日子似乎又快又慢,每天都过得格外充实,转眼就到了被期待着的周五。
傅天河在学校门口等了片刻,沙弗莱很快背着包出来。
他们明天中午就回来,用不着带行李,只需拿好手机。
打车去火车站,时间卡得正好,过完安检刚开始检票,他们就直接到站台上等待。
傅天河:“周天我约陈词去书店,等看完书就以找个地方吃饭为理由,引他去万达。”
沙弗莱点头:“正好我和陈念玩的那个游戏有线下联动,我也有理由约他出来,到时候就算要见面,也得整出来惊喜才行。”
他们商量着上了车,越说越兴奋。
周围的乘客不由自主地看向他们,两个明显是高中生打扮的高大少年并肩坐在绿皮火车靠里的位置,神情间隐含激动,讨论着某种事情。
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长相实在都太扎眼了,其中一个明显是外国人,铂金色的短发在众多黑发中实属异类,那双深邃眼睛更是奇特的紫色。
这个世界上竟然真有人类的眼睛是紫色的啊?
坐在两人对面的年轻女性百度搜索,原来如此,据说全世界只有六百个人拥有天生的紫色眼睛,如果一个人有紫眼,那么他的祖辈一定是亚欧混血。
还有他旁边的那个男生也挺惹人注意,他的左眼是正常的黑褐色,右眼竟然金灿灿的,是美瞳吗?哪个牌子能亮得如此纯粹?
而且他身材好好啊,现在的男高中生都这么高质量了吗?
三十分钟的车程很快结束,沙弗莱和傅天河也讨论出了一个大概的计划。
至于具体的细节,需要他们随机应变,设定的内容越多,反而越容易出意外,不如到时候再看着办,只要整体的大方向把握准就行。
沙弗莱在考试的学校附近订了宾馆,距离傅天河明早要去的人民医院有点远,但他坐地铁可以直达,倒也挺方便。
标间里有两张一米二的床,傅天河和沙弗莱各自占据了一张,他们轮流洗过澡,躺下已经将近十二点了。
但谁又没急着休息,两人捧着各自的手机,分别和陈词陈念聊天。
“我先给陈词说,然后你到明天再给陈念讲吧。”傅天河对沙弗莱道,“虽然他们不知道咱认识,但如果一块发出邀请,有可能会被往这个方向怀疑。”
沙弗莱:“嗯,我明天考完试再约陈念。”
傅天河直接给陈词说,他想到城市书房里选点教辅资料,问陈词星期天下午能不能陪他一块,可能到时候还得借用书房会员。
陈词答应了,傅天河的理由再正常不过,让人很难产生怀疑。
傅天河:[对了,明天我可能没办法按时完成你布置的学习任务,我明早要到人民医院拿义眼。]
陈词:[行,那明天晚上就别见面了,你在家里做做题,等后天下午去书房,可以再找时间补习。]
“我这边搞定了!”傅天河兴奋道;。
不用他说,陈词就做出了最有利他们的选择。
“搞得我压力有点大啊。”
沙弗莱搜索游戏线下联动的消息,周末下午再去联动店,不知道人会不会特别多,希望老天爷能看在他平日里积善行德的份上,稍微帮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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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的, 两人都不再说话。
傅天河率先把手机放下,沙弗莱明天还得考试,得休息好才行, 希望自己今晚睡觉别发出什么声音,影响到他。
翌日清早两个人一同起床, 退房之后沙弗莱去考试, 傅天河乘坐地铁前去人民医院。
人民医院无论何时永远人满为患, 等排到傅天河, 已经是一个半小时过去了。
“戴上试试,还是按照你原来的款式做的。”
宋大夫看到傅天河, 原本出诊的疲惫都被消解了许多。
这孩子对他而言本身就是奇迹和希望的代名词, 在治疗和诊断水平还不够先进的十几年前, 傅天河的存活对于他们眼科的所有医生而言, 都是天大的好消息。
傅天河取下旧的义眼,装上新的,果然要贴合许多, 而且更加灵活,酸涩的异样感似乎也有所减少。
“挺合适的。”他对着镜子观察眼球转动的情况。
义眼很灵活, 只要别趴在他脸上使劲看,正常的社交距离下, 很难有人能发现他其实少了一只眼睛。
“先戴半小时适应适应,如果有问题还可以调整。”
宋大夫没急着叫下一个号, 开始问起傅天河生活当中的问题:“最近过得怎么样?还在打工吗?手里的钱够不够?”
傅天河:“挺好的!我前几天把汽修厂里的工作辞了, 打算专心学习, 离高考就两年了, 还是冲一把吧,有非常好的朋友借了我生活费, 说等我高考结束之后打工再还给他。”
“这么好啊。”
“他特别好,而且还抽时间给我补习呢。”傅天河叭叭地说了一大通,迫不及待地想要向更多人介绍陈词究竟有多聪明、有多善良。
说到一半,傅天河才意识到他还在门诊,停住话音:“我是不是耽误您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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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我听着也觉得有趣,你能有这样的朋友真好。”
“我也觉得。”傅天河挠着头嘿嘿直笑,他没再多说,把时间留给其他的病患,作为患有眼部疾病的人,他知道大家有多么期待能够尽快看上门诊。
试戴了半个小时,确定义眼片非常合适,傅天河就告别宋大夫,离开医院。
他直接去沙弗莱考试的学校门口等待,抵达之后没过多久,就听到考试结束的铃声。
沙弗莱算是整个学校里第一批出来的考生,看到他的表情,傅天河就知道肯定完成的不错。
“怎么样?”
“挺简单的,前几轮对我来说就是走个过场。”
沙弗莱的言论成功引得了旁边其余考生们的注意,但傅天河明白这可不是说大话,沙弗莱绝对有这种能力。
傅天河:“那就行,咱回去吧。”
沙弗莱:“先吃个饭吧,我看着附近有一家店好像挺不错的样子,咱过去瞅瞅。”
午饭是沙弗莱请的。
傅天河除了自己的车票,半毛钱都没额外再花,他其实想跟沙弗莱平分饭钱和宾馆费用来着,被沙弗莱拒绝了。
“没事,这点钱还不够我游戏里充648的,等咱高考完之后你再请我吧。”
傅天河只能把感激默默放在心里。
很多人都因为残疾或多或少地受到过歧视,傅天河是真不太记得自己有过类似的遭遇,他身边遇到的所有人对他都非常好。
也可能是遇到过,但被他选择性地遗忘了。
反正只要不记得,就相当于不存在。
等待上菜的功夫里,沙弗莱给陈念发消息,问他明天下午要不要去游戏的线下联动店。
陈念:[什么?最近有联动吗?我都不知道唉。]
沙弗莱:[有的,我查了学校附近就有一家联动店,你作为美宣画师不去凑个热闹,合适吗?]
陈念:[去是肯定要去的,几点啊,周日下午的话人会不会比较多?]
沙弗莱:[我刚考了信息学竞赛的第二轮,今天可能会有点来不及,明天要不先去看看?]
陈念:[行,反正我都有时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陈念兴高采烈地答应下来,对旁边的陈词道:“明天下午我要和沙弗莱一起去游戏的联动店里玩。”
陈念习惯性的随口分享,引得了陈词注意。
陈词“明天下午吗?”
陈念:“对呀,怎么了吗?”
陈词:“傅天河也约我明天下午去城市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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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可能是凑巧了吧。”陈念随口说完就笑了,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特别是知道沙弗莱和傅天河认识的情况下。
“对了,你们今晚不是还得线下补习吗?怎么明天又要约?”
陈词:“今晚的线下补习取消了,傅天河在省城人民医院拿他新定做的义眼。”
“啊,他今天去了省城?”这下陈念不得不注意了,“沙弗莱也在省城,今早他参加了信息学竞赛的第二轮。”
陈词:“……”
陈念:“……”
“有没有一种可能。”陈词轻声道,“他俩是一起去的。”
“感觉有坏事要发生。”陈念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同一时间把我们俩约去两个不同的地方,到底是想干嘛呢?”
一个最有可能的答案浮现在兄弟俩心中。
陈念:“不是吧,他们难道这么早就沉不住气了?”
“不早了吧,可能是陈安的出现让他们觉得疑惑了,想要揭开真相,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陈词冷静分析,“既然如此,咱不如也趁此时机收网吧。”
“收什么网?”陈蔚问道,“你们终于决定好好做自己了?”
“那倒不是。”陈念笑嘻嘻地道,“说不定和沙弗莱傅天河摊牌之后,他俩还会帮着我们继续在学校里隐瞒呢。”
陈蔚:“……”
他实在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用筷子敲敲陈念的碗:“赶紧吃饭!”
周日下午,就在陈词陈念以及傅天河沙弗莱的期待中姗姗到来。
傅天河特地邀请陈词下午睡醒之后就去城市书房,他们看书外加补习,应该要花上一两个小时。
所以陈词比陈念更早一些出发。
陈念想到下午即将发生的种种,兴奋得连觉都睡不着,在床上闭着眼躺了一中午,满脑子里都是各种各样的精彩脑补。
好期待沙弗莱知晓真相时的表情啊!他要不要带个微型的摄像头在身上,好把所有情况都录下来?
不过应该挺容易会被发现,还是用眼睛和脑子记下来吧。
陈念趴在床上盯着手机,眼巴巴地期待着数字跳到他和沙弗莱约好的时间。
三点刚到,他立刻蹦起来,穿鞋出门。
此时的陈词和傅天河已经在城市书房里挑选教辅材料了。
傅天河之前从没买过额外的练习题,他大部分时间连学校的作业都做不完,能考到现在这个成绩全凭脑子好用。
陈词给他选了几本比较基础的,现在这个阶段的傅天河不需要提高,他只要能把中等难度的题全都做对,就能拿到百分之七八十的分。
“你的数学和俄语最好也补补。”陈词评价道,“想要达成六百五的目标,数学再差也不能低于一百二。”
“我觉得实在太难了。”傅天河苦笑,“每次考试数学最后一个大题我基本上都做不出来。”
“你物理好,按理说数学应该也学不差才对。”陈词轻声道,“不然等到了大学,真正开始搞物理了,也得在数学分析高等代数这些地方下苦功夫,不如早早先培养自己学数学的能力。”
傅天河:“我先把化学搞好吧,毕竟这个提分最快,对了,咱周三化学考试的卷子不是发下来了吗?你知道我考了多少分吗?”
陈词:“多少?”
“五十四!比上次考试多了二十分呢!”
虽然还没及格,傅天河仍兴奋至极,他跟着陈词才补习了一个周,就能提升二十分,而且所有被陈词带着梳理过的内容他都做对了,出错的那些基本都没学过。
陈词眼睁睁看着傅天河把卷子从衣兜里掏出来,显然蓄谋已久,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示给自己看。
陈词拿过他的卷子,确实能看出做得很用心,自己的心血和精力没有白费。
他在傅天河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希望,一种也许真的能够达成目标的希望。
陈词:“可以,就按这个进度下去吧,先把化学提到七十分的水平,再抽时间补一下数学。”
傅天河突然想到了什么,用手肘戳了戳陈词腰间:
“对了,你最近俄语进步得好快啊,口语也说挺好,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有时间也教教我吧。”
他目光诚恳,宛若真的在请教,但陈词清楚这其中的坏心眼。
“我从网上认识了个陪练,画画的时候就连麦和他练习口语。”
陈词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做出回答:“改天我也把这个网友介绍给你认识,说不定还能一起做交流练习呢。”
陈词这么说,应该不知道他其实早就跟沙弗莱认识了吧?
傅天河在心中偷笑,但表面上还是点头答应:“好。”
选好教辅材料,陈词和傅天河找了个在书店偏侧角落的咖啡厅,两人各自要了杯最便宜的柠檬水,开始今日的补习。
对陈词而言,给傅天河补习的同时他也能查缺补漏,就当做是额外的化学复习了。
有了先前的经验,这次进度挺快。又搞完了四个常考的元素,傅天河停下笔,伸了个懒腰。
天色也不早了,玻璃门外是观景台,许多顾客站在木台上欣赏风景。
傅天河扯扯陈词的衣袖:“走,咱也过去看看。”
城市的天际线就在眼前,被霞光染得通红,仿若燃烧,风徐徐拂过面颊,云悄然挪动,是要同谁赴约吗?
陈词眯起眼睛,远远地看到千米远处的万达商厦。
“咱去万达玩玩吧?”傅天河主动提议,“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这就是傅天河的计划吗?
他倒要看看两个人打的什么算盘。
陈词答应道:“好啊。”
两人走到书店门口,陈词出示了会员卡帮傅天河打折。
傅天河趁此时机迅速给沙弗莱发送消息。
收银员扫码完成,傅天河顺势打开付款码,滴的一声扫上,自以为做得十分隐蔽。
陈词双手抄在外套口袋里,不动声色地按下了发送键。
手机在陈念的口袋中振动一声,一条短信出现在锁屏界面中,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句号。
第 35 章
陈念正坐在联动店里吃着联动款的冰淇淋。
透明杯子里芒果打底, 奶油冰淇淋被盘成好看的形状,点缀着几颗多汁的草莓,此刻已经被陈念糟蹋得不成样子了。
作为恋爱冒险游戏, 当然是女玩家居多,陈念和沙弗莱专门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位置, 店里的大家虽互不认识, 但都有游戏这个共同爱好, 谈笑风生, 好不热闹。
周围有一桌玩家在讨论氪条,累计充值满一万后系统会送自选, 其中某个玩家最喜欢的角色差一个就抽满了, 她在想到底是把钱花在池子里, 还是买皮肤凑氪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的自选还没开。”沙弗莱听到她们聊, 也想起来自己不久前领了礼包。
“你是万氪吗?!”陈念震惊。
沙弗莱笑了笑当做回答。
笑容中仿佛带着低调的奢华。
那就是肯定了,沙弗莱家这么有钱,他游戏充成万氪也不奇怪吧。
陈念想到了前两天的稿件邀请, 甲方明明就是想约个人设,结果竟然开到了五位数的价格, 不免唏嘘感慨:
这个世界上的有钱人这么多,为什么就不能多他一个呢?
沙弗莱拿起手机, 装作打开游戏的样子,看到了傅天河给他发来的消息。
[准备过去了。]
他不动声色地抬起眼, 对面的陈念还在欢天喜地吃冰淇淋。
沙弗莱拇指迅速敲击屏幕:
[我也出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咱要不去里面逛逛吧?”沙弗莱主动道, “我听说四楼的电玩城刚装修完, 有点想去试试, 正好今天带了卡。”
“好啊。”陈念立刻站起来,甚至表现得比沙弗莱还要兴奋, “那我们快走吧,别再迟到了。”
迟到?什么迟到?
沙弗莱并未听懂陈念话语背后的深意,甚至还觉得少年有点好骗,被他一引就走。
两人从餐厅后门直接进入到商厦内部,从扶梯一层层地前去四楼。
按照沙弗莱和傅天河昨晚商量好的计划,他们需要分别把兄弟俩引到商厦里的两处地方。
陈念趴在扶梯边往下看,少年欢天喜地,一副完全不知道阴谋诡计正在等着他的天真模样,沙弗莱将一切收入眼中,莫名的有点愧疚。
真不知道兄弟俩被他们当场戳破时,会是怎样的反应啊。
陈念会恼羞成怒吗?他们精心设计的互换,竟然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沙弗莱脑补着即将发生的种种情况,唇角不住扬起些微笑意,他意识到这点,赶忙调整好表情,让自己看起来足够坦荡。
四楼专供游乐,北区儿童乐园,南区电玩城,两边都乌泱泱的全都是人。
陈念先是好奇的在儿童乐园逛了逛,里面有各种形式的diy,烘焙陶塑建筑考古……全都是陈念小时候还没有的东西。
果然随着时代发展,孩子们的成长越来越丰富多彩了啊。
有爸爸带孩子骑着小恐龙车从他们面前经过,沙弗莱把陈念引到电玩城一侧,陈念的注意力立刻被最热闹的打鱼机吸引。
在玩打鱼机的都是一些叔叔阿姨,端着茶杯带上卡,一坐就是一整天,估计他们都会早早过来抢占位置。
陈念兴致勃勃地站在打鱼机后看别人玩,沙弗莱往他手里塞了张卡:“里面还有一千多个币,你随便玩。”
“真的吗?”陈念颇为惊奇,“你买了多少啊?”
沙弗莱:“可能往里充了有四五百吧,上次来的时候搞得翻了一倍。”
陈念惊奇:“运气这么好的吗?”
沙弗莱:“嗯,那一排三个机子,当天下午就我那台机子抽奖最多,两三分钟就能进一次奖。”
陈念:“这个也是要看运气吧?”
沙弗莱:“对,会有某个时间段里其中一台机子特别走运的情况,之后我玩到投了三四百个币都不出大奖就走了。”
陈念若有所思:“我之前去魔都看展也顺便逛了那边的电玩城,他们好像都用替代品,游戏机不允许出游戏币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沙弗莱:“大城市在这方面肯定管得严,你想先玩什么?”
陈念:“先开两把车吧。”
沙弗莱:“我去看看人家玩音游的。”
沙弗莱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和陈念分开,他从跳舞机旁经过,确定陈念已经投币,坐在了模拟驾驶座上,迅速地侧身汇入人群,离开电玩城。
与此同时,陈词和傅天河正在一楼闲逛。
傅天河在芋圆店铺前停住脚步:“我想去趟卫生间,能等我一下吗?”
“好。”陈词答应下来。
目送着傅天河的身影消失在转角,陈词扭头就走。
模拟驾驶的机器进入到选车环节,陈念双手脱离方向盘,笑着看向在他旁边围观的男孩:“小朋友,你想玩吗?”
男孩四五岁的模样,被母亲领着,见陈念问他,怯生生地往妈妈身后躲。
“没关系,你先玩吧。”孩子妈妈笑着摆手。
“我临时有点事,你们来吧。”陈念解开安全带,“已经投完币了,别再往里扔重钱了。”
“哎不用——”
“我先走了。”陈念丢下这一句,朝着楼梯方向小跑过去,孩子妈妈只能对着他匆忙的背影,赶紧说上一句“谢谢”。
沙弗莱和傅天河分别站在上行和下行的扶梯上,他们在二楼中间打了个照面,带着兴奋的神秘微笑朝对方点了个头,短短几秒就相互错开。
沙弗莱重新回到一楼,前往芋圆的摊点寻找陈词踪迹。
傅天河也顺利地到达了四楼电玩城,直奔模拟驾驶的区域。
每个机子上都坐着人,周围还有其他顾客等着玩。
傅天河看到有个年轻的妈妈抱着她踩不到油门的孩子,小孩双手握着方向盘,乱开一气,玩得兴高采烈。
就是看不到少年身影。
陈念呢?难不成玩完一轮换项目了?
傅天河赶紧找遍整个电玩城,可就是寻不到陈念的身影,电玩城人很多,格外嘈杂,让他又热又急,成功地冒出了一身的汗。
娃娃机区,没有。街机区,没有。音游去,没有……
沙弗莱不是说陈念就在里面玩吗?怎么找不到人呢?
傅天河不信邪,身影穿梭在人群中,又认认真真地找了一遍。
没有就是没有。
什么情况?他们精心谋划了一晚上的计划,怎么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突然掉链子了?
就算是随机应变,也没这样搞的吧!
傅天河心急如焚,他站在比较隐蔽的角落,狂敲手机,给沙弗莱发送消息。
[陈念人呢?]
[我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他,你确定他在模拟驾驶吗?]
殊不知沙弗莱也遭遇着相同的困惑。
他来到芋圆的摊点前,但怎么都找不到陈词的身影。
一楼相对来说比较宽敞,视野更加,以沙弗莱的身高,能看到很远的位置。
是跑去别的地方了吗?不对啊,以陈词的性格,肯定会在原地等待。
沙弗莱还特地到卫生间里转了一圈,他挨个拉开隔间,也没找到陈词。
啥情况?
他傻了眼了,掏出手机,就看到傅天河的消息轰炸。
什么?陈念也不在电玩城里?!
沙弗莱浑身一紧,突然有了相当不妙的猜想。
他直接拨打电话,傅天河秒速接通,扬声器里传来电玩城的嘈杂,体育生语调急切:“你那边怎么样?”
沙弗莱:“陈词也不见了,我找不到他。”
“陈词也不见了?!”傅天河提高音量,背景音在逐渐消失,显然他走到了距离电玩城较远的地方,“可我之前明明给他说在芋圆摊点前等一下的!”
“如果一个人不见也就算了,两个人都不见,也太奇怪了。”
沙弗莱说着,还在不断向四周张望,试图寻找陈词。
突然间,他目光一滞,话音也停住了。
少年的身影在自助彩票机旁,刚才他被其中一个机器挡住,才没被沙弗莱看见。
“我找到陈词了。”沙弗莱压低声音,“他在买刮刮乐,我这就过去,咱待会联络。”
这样的吗?
傅天河听沙弗莱说他找到了陈词,也稍微放下心来,他猜想的最坏情况好像没发生。
是啊,哪里来的这么巧的事?他和陈词在一块的时候,全程都盯着少年,陈词都没碰手机,不可能和陈念有通风报信的机会。
他和沙弗莱行事相当隐秘,兄弟俩应该不会知道他们其实认识。
沙弗莱挂断电话,傅天河也收起手机,他打起精神,继续认真地寻找陈念。
商场一楼。
沙弗莱定了定心神,调整好情绪,快步走向彩票购买机处。
他来到陈词身后,放慢脚步,伸手拍了一下对方肩膀,故作惊讶地道:
“陈词?咱不是在楼上玩游戏机吗?你怎么一转眼就跑到这里来了。”
正常情况下,陈词陪着傅天河出来,却突然半路上偶遇了他,应该会紧张慌乱,生怕傅天河可能会随时回来,暴露身份的秘密。
但少年只是略显迟钝地回过头,手里还捏着两张新被吐出来的刮刮乐。
他头发略有些蓬乱,眼神也相对疲惫,身体缺少气血似的微微散着,少年眉头微皱,望向沙弗莱的眼中写满了疑惑。
“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这话说的着实出乎沙弗莱所料,什么情况?陈词这是想要装傻?
“啊?你不认得我了吗?”沙弗莱上前一步。
面对沙弗莱的靠近,少年迅速抬起手,做出个下意识的防备姿态。
也是在这时,沙弗莱注意到了他手背上暗红色的疤痕。
……这是?!
沙弗莱脑子“轰”的一声炸了。
他想到傅天河口中那个神秘的陈安,补习时有一只手偶然误入屏幕当中,一只明显属于同龄人的手,有着一小片陈旧的烫伤伤疤。
沙弗莱一直都在怀疑陈安是否真正存在,双胞胎不算稀奇,但三胞胎实在也太罕见了。
可如今这个神秘的陈安,竟然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他面前!
“你刚刚……是不是喊了我哥哥的名字?”
少年再度问道,他声音很轻,听着底气不足,表情仍十足防备。
沙弗莱还没想清楚咋回事,但面对少年的质问,只能匆忙回答:“啊,对,我认识陈词,我是他的同桌,叫沙弗莱,他有给你说过吗?”
“你是沙弗莱?”对方和他保持着安全的社交距离,但神情有些许缓解。
少年把沙弗莱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很轻地点了下头,“他确实提过你。”
沙弗莱松了口气,看样子他已经让陈安降低了警惕性。
“你有看到你哥吗?他刚刚还在芋圆滩附近等朋友过来呢。”
“不知道,他也来了万达吗?”少年想了想,抬手指向售卖电子产品的方向,“那边好像有做活动,如果我哥来了,可能会过去看吧。”
“好,我过去找找,谢谢你。”
沙弗莱告别陈安,快步走向电子产品售卖区。
万达四楼。
经过艰苦卓越的搜寻,傅天河也终于发现了目标。
四楼有一半的区域都开着儿童游乐园,他刚才光顾着在电玩城找了,结果到这边一转,就看到少年趴在栏杆上,看孩子们玩海洋球。
原来在这里。
是啊,以陈念的性格,确实有可能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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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天河松了口气,他脚步一下子变得轻松,抬手拍拍双颊调整成合适的表情,来到少年身后,拍了下他肩膀:
“怎么回事啊,说好等我上厕所回来的,咋就一转眼跑到四楼来了?”
少年缓慢地转过头,看向傅天河的眼神中满是防备和疑惑。
他向后欠身,一副想要远远躲开的样子。
傅天河愣了愣,几乎被看懵了。
什么情况?陈念突然发现他过来,应该会有惊慌失措的反应吧?这种嫌弃又陌生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满心疑惑让傅天河稍稍后退了一步,少年搭在护栏上的手向旁边略微移动,理所当然地吸引了体育生的视线。
那只左手的手背上,有暗红色的烫伤疤痕。
傅天河:?
傅天河:诶?!?!?!
他脑袋上瞬间冒出无数个问号。
什么情况?哪里来的疤?和沙弗莱一起出门的不是陈念吗?
面前少年明显既不是陈词,也不是陈念,可陈家的老三又怎么能如此凑巧地出现在这里?
傅天河的心慌了,脑子乱了,能思考的事情自然有限。
“你是谁啊?”少年眉头微皱地问道,“你们认识吗?”
他说话底气不足,身体也看似虚弱,精气神和陈词陈念兄弟俩截然不同。
傅天河赶忙道:“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你是不是有三胞胎哥哥?”
少年没回答,只是眼中流露出疑问。
从他的视角来看,傅天河就是个突然跑过来给他打招呼的蛇精病,还很不礼貌地问他家庭情况。
傅天河见状,继续解释道:“我是跟陈念一块儿出来的,刚刚两人走散了,正在找他,结果看到你身形和他基本一样,还以为你是他。”
“我哥也来这里了吗?”
听到少年亲口说出“我哥”这两个字,傅天河心中一喜。
果然!真的是三胞胎!
“你找不到他了吗?”少年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我上来的时候看到楼下卖电子产品的地方好像在做活动,他最近正好想换个手机,可能去看了。”
“这样的吗?”傅天河获得了情报,他不知道沙弗莱那边状况如何,但听到陈念有可能跑到一楼去了,立刻紧张起来,万一他再和沙弗莱撞见就糟了!
“那我去找找看,谢谢你啊。”
傅天河留下一句感谢,匆忙地转身离去。
殊不知在他身后,神情恹恹的少年唇角猛一抽动。
然后少年双手用力地捂住脸,疯狂地无声笑了起来。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傅天河竟然、竟然真的没发现!
天啊,真是笑死他了!
陈念肚子都笑痛了,周围的家长们好奇地看向这位突然癫狂的高中生,陈念毫不顾忌众人目光,直接蹲在原地,笑得浑身抽抽。
傅天河刚才的表情,简直太精彩了!
许久之后,陈念才满脸通红地勉强停下。
他右手食指抠着左手背上的疤痕边缘,透明的膜掀开一条缝,然后整个贴纸被撕了下来。
压根就没有什么伤疤。
就像压根不存在陈安这个人一样。
不行,不能再笑了,他得抓紧时间采取第二步行动。
陈念快步走到直梯间,等待向下的电梯。
傅天河匆忙赶到一楼的电子产品售卖处,寻找着活动现场。
他啥也没发现,反倒是发现同样四处张望着的沙弗莱。
两个身高一米八五的高中男生,隔着两个摊位遥遥看了个对眼。
傅天河先行一步,赶忙来到沙弗莱身边。
无需言语,便能感知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疑惑气息。
沙弗莱:“陈念呢?”
傅天河:“陈词呢?”
异口同声的问话过后,是令人窒息的长久沉默。
沙弗莱:“刚才我——”
傅天河:“我刚才——”
两人同时再度开口,说了三个字之后,又诡异地齐齐停住。
沙弗莱:“你先说。”
傅天河:“你先说。”
“好吧我先说。”傅天河打破了魔咒,用最快速度说明了刚才遭遇的情况。
“我没在电玩城找到陈念就去了旁边的儿童城堡看到有个少年的背影特别像他过去拍了肩膀结果对方明明长得和兄弟俩一模一样却一副完全不认识我的样子我突然发现他左手手背上有烫伤伤疤意识到可能正是那个神秘的陈安他给我说陈念正想着买新手机可能到这边看售卖活动了!”
傅天河竹筒倒豆子似的快速说完,多亏了身为体育生肺活量足够优秀,不然肯定会被憋得一口气背过去。
沙弗莱听着听着,表情变得愈发奇怪。
特别是听到陈安说陈念可能在电子产品售卖区,他当即打断了傅天河:“他也是给我这么说的。”
傅天河:“什么?”
沙弗莱:“我也遇到陈安了,我刚才在彩票售卖机旁边看到的少年左手有疤,压根就不是陈词,他让我到这边来找。”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片刻。
傅天河:“是看起来病病殃殃的吗?”
沙弗莱:“对,说话也挺没力气的,一看就身体不好。”
傅天河:“哈,难不成还闹鬼了?我们两个在同一时刻都遇见陈安,还跟他说话了?”
“最近肯定出了问题。”沙弗莱的大脑疯狂运转,梳理着目前已知的所有线索,世界上不可能存在两个陈安,他们绝对被骗了。
至于到底是怎么骗的,又为什么会把他们骗到这个地方来?
沙弗莱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就捕捉到了一声熟悉的惊呼。
“沙弗莱?”
他转过头,只见陈念站在身后不远处,惊讶地看着他们俩,目光在他和傅天河之间逡巡,随即面上的表情变为愤怒:
“你把我扔到电玩城里,就是专门过来找别人玩的吗!”
第 36 章
“哎不是!”
沙弗莱刚想出声解释, 旋即才反应过来,陈念施以愤怒的人应该是傅天河。
陈念说“把他扔在电玩城里”,虽然自始至终陪在陈念身边的人是他沙弗莱。
沙弗莱赶紧用手肘戳了下傅天河腰间。
傅天河一抖,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情况,慌忙解释道:“没有, 我不是出来上厕所吗, 恰好遇见了。”
“厕所也不在这里啊!”陈念的愤怒抵达了巅峰, 他幽怨地看了两人几眼, 决绝地转身,朝着远处跑去。
少年抬起手, 留给他们一个宛若抹眼泪的背影。
傅天河还没行动, 沙弗莱倒是率先追上去了。
他必须得追上陈念, 问问到底什么情况。
以及……疑似气哭的背影让他不得不在意。
陈念和沙弗莱转眼就一前一后地消失在了视野当中。
傅天河一头雾水, 他现在想跟个人讨论讨论情况,但唯一能够和他讨论的沙弗莱已经跑了。
就在这时,他的后背被很轻地戳了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傅天河转身, 看到陈词不知何时正站在他背后,抬起手用一根食指戳他。
“你去哪儿了?”
陈词盯着傅天河, 轻声问道。
他眉头微皱,琥珀眸中似含着几分不悦, 仿佛傅天河才是那个把他抛在原地乱跑的人。
“我当然是找你去了啊。”相较于沙弗莱的兵荒马乱,傅天河就要坚定许多。
在陈词说出更多话之前, 傅天河伸出手抓住少年手臂, 把他固定在自己身前, 陈词想跑都没机会。
多了几秒钟的缓冲时间, 傅天河也想明白了,他和沙弗莱压根就是被耍了!
在他们暗中谋划着整蛊双生子的同时, 双生子反而借机施以还击。
“你们俩打算玩到什么时候?”傅天河严肃问道。
“这话应该我问你们才是吧。”陈词依然冷静。
傅天河抓着陈词左臂的手向下滑,一直到他腕子处,强行把陈词的左手拎起,看到他手背上压根就没有什么暗红色的烫伤疤痕。
他想亲自触碰疤痕所在位置的皮肤,又怕如果自己松开另一只手,陈词会借机扭转逃脱,干脆就把陈词的左手抬着贴在自己脸上,磨蹭着试探。
陈词当即愣在原地。
傅天河跑上跑下,又着急忙慌地找人,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他常年运动也不怎么长痘,皮肤挺好,手背上传来的触感滑溜溜,带着属于体育生无可忽略的温度。
为了感知到任何微小的凹凸起伏,傅天河故意蹭得很用力。
压根就没有疤痕存在的痕迹!
“你干什么!”陈词用力抽手想要挣脱。
但他就算练过,力气也比不上傅天河,体型的差距摆在那里呢。
“你们到底是怎么骗到我们的?”傅天河嘴里问着,动作却仍不依不饶。
确定陈词手上别说疤了,连个小的色素点都没有,他才终于愿意放下。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陈词把傅天河用脸蹭过的手藏在身后,忍不住吐槽,“你是狗吗?”
“还在装傻么?”
傅天河上前一步,和陈词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陈词必须得抬起头才能直视他的眼睛。
互不相让,谁都不愿意闪躲。
在那双琥珀眸中,傅天河窥见了自己的身影,陈词双唇微抿,摆出一副防御姿态。
体育生眸中浮现出几分懊恼,最终叹了口气,主动低声道:“我承认,是我输了。”
“别呀,还没结束呢。”
嬉笑从身后传来,没等傅天河把头转过去,巨大的力道就如同炮弹般击中了他后背。
陈念一头撞在傅天河身上,他双手去扯傅天河胳膊:“你认输就认输,别这么搂着我哥啊。”
“陈念!”
又是一道喊声从身后飞来,傅天河才刚在陈念的冲击当中站稳,就再度感受到通过陈念传递而来的力道。
沙弗莱从后面狂奔着追上,一把将跑个不停的陈念抱进怀中。
陈念相对他而言更加灵活,在人群和摊位中腾转挪移,沙弗莱太难追上。
他们绕着整个一楼跑了好几圈,沙弗莱实在跑不动了,见陈念终于停下,赶紧用身体将其困住。
于是陈词笔直地站在原地,傅天河双手抓着他手臂和他面对面,陈念又从背后抱着傅天河的胳膊,沙弗莱在陈念身后把他搂在怀里。
四个人缠做一团。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周围的销售员们纷纷看向这边,想知道这四个高中男生究竟是怎么回事。
过了许久许久,陈词率先开口:
“你们输了。”
傅天河早就承认自己输了,沙弗莱还想挣扎,但面对他和傅天河想要整蛊却反被整蛊的铁证,只能气馁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果然在鬼点子方面,还是比不过你们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念率先笑出声来,他最开始还笑得比较克制,只是不断用鼻子出气,后来越想越搞笑,越想越搞笑,发出哈哈的猖狂声音。
他笑得太猛,浑身都有点脱力,面条般从沙弗莱怀中滑着蹲在地上。
特别是想到自己突然出现在沙弗莱和傅天河面前,埋怨他们抛下自己偷偷见面时两人脸上的错愕,陈念笑得更开心了。
太!搞!笑!了!
好久没遇见这种程度的乐子了!
笑,是会传染的。
听着陈念的笑声,看他那夸张的动作,傅天河和沙弗莱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两位战友无可奈何地对视一眼,开始哈哈大笑。
为这场精彩绝伦的互换和相互整蛊,为他们的自作聪明和兄弟俩的碟中谍中谍中谍。
“哈哈哈哈哈哈哈!”
“额鹅鹅鹅鹅鹅鹅——”
“啊哈哈哈哈哈……”
看着面前笑做一团的三人,陈词眉梢微动,他抬起手,试图遮住唇角。
但只遮了一下,就被傅天河攥住手腕:“干、干嘛要遮呢?”
体育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道:“你笑起来明明这么好看。”
周围的顾客和售货员们见状,更加好奇了。
这四个孩子究竟在搞什么?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甚至有人看到他们笑得那么开心,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快乐就是能这么不讲道理的进行传染。
陈念笑了足足五分钟才终于停下,并非他主观上想停,而是直接笑到没气儿了。
他整个人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笑得肚子抽抽,呼吸都要困难,整张脸涨得通红,缓了好大一会儿才猛地倒抽口气,重新呼吸到新鲜氧气。
沙弗莱抓着他的胳膊,把陈念捞起来:“笑完了吗?”
陈念艰难地点点头,他目光看向沙弗莱的脸,还想笑。
“咱找个地方坐下来聊吧。”陈词看向开着餐馆的方位,“必胜客怎么样?”
“可以。”无论陈词说什么傅天河都会答应,他也帮忙伸手捞了下陈念,道:“走了走了。”
三分钟后,四个人坐在必胜客的桌边,服务员阿姨给他们倒上了温水。
陈词和陈念并肩坐在一侧,傅天河和沙弗莱坐在另一侧,陈词面对着傅天河,沙弗莱面对着陈念,四个人坐得整整齐齐。
“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们发现你们的?”沙弗莱率先问道。
陈念:“难道不该是我们先问吗?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们互换的?”
“等等,咱能不能别这么说话,我的头现在好晕啊。”傅天河捏着发痛的眉心,“要不然咱从最开始来说?”
陈念:“最开始就是我那个问题啊,你们什么时候发现我们互换的?”
傅天河回答道:“九月中旬吧,我发现陈词耳朵后面有痣,但是陈念耳朵后面没有,再加上你们俩性格和学业水平的差距实在有点太大,就顺理成章猜出来应该是双胞胎兄弟了。
“陈念你还记得那天本来该上体育课结果下雨了吗?你们美术生被叫到画室里练习,老师邀请我过去当你们的速写模特。”
陈念:“记得,结束之后你还专门跑过来看我和桂芷棋画的速写呢。”
傅天河:“其实之后你们俩收拾书包离校,我一直跟在你身后,看见你上车,车却没立刻离开,我等了几分钟,就又发现了陈词过来。”
“原来如此!”陈念恍然大悟,对啊,每次下雨爸爸都会开车过来接他和哥哥,是最容易暴露的机会。
陈念:“那沙弗莱呢?”
沙弗莱:“我是比较凑巧,正好那天看到你们家的车了,因为明明记得陈词收拾东西比我慢,却看到你在我面前上了车,有点奇怪,就在路对面等了一会儿,结果还正好和傅天河打了个照面。”
陈词明白了:“所以你们俩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陈念作出评价:“看起来还是傅天河更聪明一点啊。”
沙弗莱假装没听到陈念嫌自己笨的言论:“对,我们俩就找了个地方详细聊了聊,交流了一下彼此获得的情报,因为觉得一直被蒙在鼓里耍挺不甘心的,就想着反过来借着机会整整你们两个。”
陈词点头:“和我想的差不多。”
“那你们又是怎么发现我们已经发现的?”傅天河好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陈词有条不紊地解释:“我们过十八岁生日时你们都送了礼物,其中沙弗莱送了两叠刮刮乐,我知道这应该是你不想区别对待,但也实在是太强的线索了。
“而且之后我在汽修店里遇见傅天河,傅天河当着我爸的面喊了陈念的名字,当时爸爸帮忙打了个配合,但傅天河你听到我爸配合叫我陈念时一点都不惊讶,我就觉得你肯定心里还有别的计划。
“回家以后我就问了爸爸,我和弟弟之间有没有什么比较容易分辨出来的特点,我爸说了耳朵后面的那颗痣,而你正好坐在陈念后面,平时上课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所以我彻底确定了你肯定知道实情。”
傅天河听罢,不禁佩服地海豹鼓掌:“好厉害,不愧是你!”
沙弗莱:“那陈念呢,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还需要发现吗?”陈念理直气壮地道,“有什么情况哥哥直接跟我说就好了。”
“所以你一直没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是吗?”沙弗莱憋着笑。
“干嘛!”陈念瞪他,“想说我笨就直说嘛,还这么拐弯抹角的,你其实也聪明不到哪里去嘛,这里最聪明的人是哥哥和傅天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第 3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