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害怕
一扇窗户也没有的昏暗屋子里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臭味,肮脏的床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如果那床还能被称之为床,如果那个人还能被称之人。
这些昏暗、恶心和肮脏的画面足够让一个人把隔夜饭都给吐出来,虽然我曾经在战场上遇见过各种恶心而肮脏的画面,但这种东西有谁会愿意去看,隔夜饭还没有吐出来,晚饭倒是真的一点都不想碰了。
屋子里一共四个人,我,步风尘,尚捕头,还有床上躺着的被称之为“人”的人。
“外面那些没用的一进来不是晕就是吐的,我就让他们守在外面别进来添乱了。”尚捕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
除了我们三个人进来以外,其他的小捕快都在外面守着,尚捕头显然不是第一次进来这屋子的人了,不过他在进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用袖子捂住了口鼻,看到我和步风尘没有用任何东西捂着口鼻的淡定模样,尚捕头的眼里满是敬佩和崇拜。
这份淡定,一半是当年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还有一半是故意装出来的,其实我也想用袖子捂着口鼻,奈何身旁的步风尘简直像是感觉不到四周的臭味一样淡定。
这个时候不应该是甩着袖子在阳光下懒懒的转一转小镇,四处游览一番吗?我不免心里暗暗叹气。
那时候在客栈,尚捕头说出了他遇到的麻烦,我原本不想多管闲事打算找个理由拒绝的,可原本一直一言不发的步风尘却抢先答应了,结果我们就离开了客栈,跟着尚捕头来到了这件脏乱恶臭的昏暗小房间里。
尚捕头望着床上的人,沉声说了起来:“这人是镇里的一个猎户,以前白天经常上山打猎,可前几个月的时候就突然得了怪病,见不得阳光,一碰着太阳就喊疼,请了好几个大夫也没看好,后来他就住进了这个没有窗户的小屋子里,身体渐渐坏了,就成了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尚捕头仿佛极难受的别过头去,叹道,“白天的时候一动不动,夜晚的时候总会发出一些很疼一样的呻吟,现在没人愿意再进来这屋子里了,大夫也说没办法,他家里的人就拜托我让我结束了他现在的痛苦。”
“我……我哪里敢杀人。”尚捕头一声叹息,往向了我,他小心翼翼的问道,“秋大侠,这人还有救吗?要是真的没救了,我也就一刀砍了他。”
都成这副生蛆的样子了,只怕是神仙都难把这人救活,我直接朝尚捕头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尚捕头重重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瞥了眼站在身旁盯着床上人看的步风尘,伸手轻轻拉了拉步风尘的衣袖,走到了男人身旁低声问道:“床上的是美人么,你看这么久。”
“走吧。”步风尘拉着我的手转身就离开了昏暗的小屋子,尚捕头还在屋子里边儿,估计那没杀过人的捕头还在纠结着。
出了屋子以后,我迫不及待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刚刚真是差一点就被臭死在屋子里,身旁走着的步风尘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屋子里那么臭,你鼻子是坏了么?”我走过去伸手拍了拍步风尘的屁股,轻声笑道,“还是你连被人打了都不会有感觉。”
步风尘脚步一顿,一下子抓住了我拍他屁股的手,男人微微眯着眼,狭长的凤眼里带着浅浅的笑,上扬的嘴角莫名的让人感到几分恐惧。
“倒是很久没有被人打过了。”看了我一眼,步风尘放开了我的手,继续优哉游哉的在小镇上散着步,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威胁似的,难不成只允许步风尘打我屁股,我就不能拍他吗?
走着走着,步风尘又说道:“刚刚进去屋子的时候,我是运功闭气的。”男人很敬佩的望着我,叹道,“愁天歌,你的鼻子是坏的吗?”
我一时无语,说不出话来。
峨山镇不大,就那么两条街可以逛一逛,出了两条还有些热闹的街道以外,其他的街道就显得十分安静了,好在小镇附近有山有水,景致还是不错的。
“刚刚那个人是得了什么病,身体都腐烂成那种样子了也还没有死。”一回想起刚刚屋子看过的人,我就有些恶心,那时候虽然没有细看,但床上那人绝对是烂的已经没了人的模样了,身上都生蛆了吧。
“你以前可曾见过这种人?”步风尘反问道。
我摇了摇头,在战场上的时候虽然也见过一些士兵得怪病,但那种事情一般都是交给行军大夫和属下去处理,一个王爷哪里会亲自跑到前线去看这些可能会传染危险的士兵,更何况,一般得了怪病病治不好的也就被丢弃了。
“他得的不是病,”步风尘渐渐放慢脚步,转过头望着我,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而是中了尸毒。”
“什么意思?”我挑了挑眉,身旁似是有冷风拂过,一阵阵的刮凉了人的脊背。
步风尘继续说道:“你刚刚看到的那个人很快就不会是人了,再过些时日他就会死去,但不同的是不会与一般逝去的人一样投胎转世,而是变成一具凶尸。”
等等———步风尘说的是不是,刚刚屋子里那个人以后会变成那种东西?
“你说的是真的?”我感觉手心有些出汗,忍不住朝着步风尘走近了几步。
“不过若是那捕头今天杀了那人的话,也就没事了。”步风尘刚刚才说了让人安心的话,结果又补充了一句让人忧心的话,“只是既然有人中了尸毒,只怕镇子附近就有一具凶尸在附近。”
“步风尘———”
“嗯?”
“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
“暂且先在镇子里休息一宿,待明日再离开也不迟。”步风尘关好了窗户,夕阳的最后一丝余辉仿佛已经被远处黑黝黝的大山给吞没了。
“要睡了吗?点你的睡穴之后,我会到另外一个房间的。”步风尘缓步走了过来,我感到体内的药性已经开始发作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看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此时的理智尚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思绪。
“别———不点睡穴了。”小腹一阵一阵的抽痛,我深吸了口气,低声说道:“我自己能熬过去。”我可不想又做奇奇怪怪的梦了。
“需要我离开房间吗?”步风尘始终和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点燃了屋子里的烛火,昏暗的灯光跳跃着。
这种时候,怎么可能让步风尘在旁边看着我药性发作的样子,可是让步风尘离开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我不想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过来。”我轻声喊道。
步风尘有些担忧的走了过来:“很难受吗?”
“抱一会儿……抱一会儿就好了。”伸手搂住了站在床榻旁的男人的腰,脸紧紧贴着步风尘的胸口,我感觉比刚刚好多了,这让我舒服了不少。
步风尘的体温比常人略低了一些,抱着他的话我的身体也似乎没有那么的燥热难受了,之需要熬过了某一个点的话,今天的药性也就过去了,虽然糟糕的话这样的折磨还得持续二十多天才能结束。
“呼———”我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大约半个时辰过后,药性就渐渐消散了,虽然只是半个时辰而已,对我而言却犹如一夜那么长。
“可以安心休息了,我去隔壁。”见我放松了些许之后,步风尘很主动的提出分房睡,如果是平时我会很高兴,只是今天……总觉得心里有一点毛毛的。
“别,别走!”可碍于面子,又不敢开口告诉步风尘我其实是害怕一个人睡在房间里,结果只能临时找了个理由,“额——你不是说要负责吗?”
“是。”步风尘答道。
“要负责的话就得陪我睡觉,帮我暖床。”我胡扯了起来。
“哦?”步风尘沉吟片刻,而后说道,“那好吧,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