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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栾天策带来的几百名士兵都是边境守将特意挑选出来的武功高强之士,天都如今人数众多,很快控制了局势,将阮朝的余孽杀得干干净净。

第十四章

栾天策带来的几百名士兵都是边境守将特意挑选出来的武功高强之士,天都如今人数众多,很快控制了局势,将阮朝的余孽杀得干干净净。
名忧尘见栾天策确实累得紧了,不忍惊动他便轻声吩咐众人快些打扫战场。孤灯和沉夜让军士们挖了一个大坑,将敌军的尸首扔进去掩埋,跟着洒土盖去有鲜血的地方。

不一会儿,微风中的血腥味减少,栾天策睡得更加舒适。名忧尘又令众兵救治伤者,分出一部分人手在附近寻找落脚之处。兵士很快来报,前方山林中有山洞,距离山洞不远处还有一口温泉。

“等皇上醒了,我们去那里歇一晚。你们速去打理,严密布好防线,务必护好圣驾。”名忧尘吩咐着,见栾天策好像有感应般在他怀中蹭了蹭,似乎有些不满圈着他的人微微动了动。

众人不敢开口,默默领命而去,不敢深思皇帝为何陷在沉睡之中仍是如此在意相国。剩下的兵将在孤灯和沉夜的带领下退开数百步,全都背身而站,把守各方。

名忧尘没有瞧这些知情识趣的部属一眼,心中想到栾天策赶了那么远的路,只为早些见到他。这样的行动力当真无比迅猛,直接有效得让人觉得可怕。所以,他若将皇帝的这股行动力再次扼杀,不知会不会有些可惜?

思忖至此,名忧尘暗暗感到可笑,他如今是心软了吗?

这说明了什么?

名忧尘难得对一种想法思而不解,他微微感到恼恨,然而低头看向栾天策之时,这股莫名的怒气竟在须臾间化为乌有。

枕在他膝上的皇帝睡得很沉,对方的脸庞退却了往日刻意表现出的深沉稳重与坚毅威严,显得毫无防备,像极了一个心满意足拥着最亲之人放心酣睡的天真孩童,好像所有的烦恼与艰险都无法将其困住。

这样的栾天策让人没缘由心软。名忧尘看得出神,不自觉伸手,轻轻抚摸栾天策的脸庞,想到之前若非皇帝在危急中赶到,此刻他或许已经……

指尖微微颤了颤,名忧尘意识到他的失态不禁哑然失笑。他不惧死亡,但不愿在此时死去,因为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做。

所以目前,就让他再和这个年轻的皇帝好好玩几局吧。

心中转着念头,名忧尘唇角浮上细不可察的笑意,他轻轻抬手,理了理搭在栾天策宽阔额头旁边的发丝,眼中掠过一抹少有的温柔。

傍晚时分,足足睡了近一整天的栾天策才打着哈欠懒懒睁开眼。他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叶床上面,身上搭着名忧尘的披风,心中大大不满对方趁他睡得香甜竟然离开他的圈抱,将他独自放在一边。

迅速起身,栾天策赫然瞥见名忧尘静静坐在一旁,斜下夕阳那微红带金的余光洒在眼前人的后背,让他有些瞧不清对方的容貌,但名忧尘幽幽的眸光好似尽数笼罩在他的身上,没有分给旁人。

这个感觉又让皇帝展开了灿烂的笑颜。

名忧尘看见栾天策的神情从微愠瞬间转为欣悦,心中未免好笑。但没让他说话,栾天策去上前,握住他的手轻轻向上提,名忧尘居然难得顺从地顺着皇帝的手站了起来。

“我们今晚在哪里落脚?”

名忧尘说了地名,栾天策不待他讲第二遍就催他上马,自己也翻身坐在马上,向那口温泉驰去。

“朕连夜赶路,弄得一身臭汗,也难怪忧尘嫌弃,离朕那么远。朕此刻就去清洗,这样你就不能对朕敬而远之了吧?”不管四周大惊失色跟上的士兵,栾天策飞快说道,催着名忧尘快走。

名忧尘听了扬了扬眉毛,忍下狠狠睨视栾天策的冲动,他不看这个故作委屈的皇帝一眼,扬鞭与栾天策并肩赶到了目的地。

栾天策不等马停住就跳下去,一面走,一面将战袍衣物和靴子脱了,最后赤条条、大大咧咧地跳入冒着热气的泉水之中。

名忧尘看着四周没有见过皇帝的兵士目露惊讶,微微皱眉,让他们不用近身守护,暗怪栾天策仍是如此任意妄为,心中却是第一次没有像平常那样真正起了责备之意。

“大人,奴婢将皇上淋浴后的新衣放在这里。”沉夜将置来的衣衫放在泉边,恭敬地对名忧尘说道。

轻轻颔首,名忧尘示意贴身内侍退下,回头看向泉中,见皇帝一口气游到了对岸,正转身向他这边游来,不自觉叹了一口气。名忧尘发现他和栾天策在一起的时候,似乎越发觉得无奈,却又不讨厌这种感觉。

名忧尘坐在泉边洁净的石上,好似恢复了力气的栾天策身手敏捷地靠向他,接近岸边时皇帝沉入水中,接着又浮出水面。温泉近岸的浅水区刚至他的大腿,栾天策随手将湿淋淋的头发拂向脑后,让他那张英姿勃发的脸在名忧尘眼前展露无遗。

“皇上如今也不小了,怎么还是这么淘气?”对袒露在眼前的健美身躯和那不雅之处视而不见,名忧尘温和平淡地发话,神情没有半分变化。

“忧尘也不比朕大上多少岁,为何总是这般老气横秋?”栾天策说着,炯炯的目光突然一闪。在名忧尘直觉不妙的微怔之间,皇帝猝然出手,扣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把将失神的他拽进水中。

“哈哈,忧尘,你站在泉边看着朕独自享受这口泉水,岂不是无趣得很?”栾天策说着,乐不可支地拖着有些恼意的名忧尘再向水中走了几步。

泉边近岸的水域虽浅,但名忧尘以坐姿被栾天策拽下,还是将衣衫浸湿了一大块,他抽手甩开皇帝的手掌,耳中听见栾天策愉快的语声响起。

“忧尘,你可知道,朕之前非常开心。”

“皇上救了微臣性命,故觉可以在臣面前肆意而为,因此快意?”名忧尘脱下最外面的湿衣,拧着沾到水的里衣,看来没打算下水陪着皇帝一块沐浴。

“朕从未那么想!”栾天策深深盯着名忧尘的双目,一字一句坚声说道:“朕特别高兴仅是因为朕知道,刚刚忧尘注视朕的时候没有想到别人!那一刻,你心里想的人只有朕!”

名忧尘语塞,他难得在面对皇帝之时感到尴尬与拘束,又很快因体会到这些情愫而恼怒。就在他抬头瞪向栾天策的那一刻,皇帝却突然逼近,伸手揽过他的腰,低首吻住他的嘴唇。

这一个吻意外的温柔绵长,栾天策的动作异常轻缓却带着无可撼动的坚定和执着。名忧尘只能感到他被一双火热的唇用力亲吻,对方滚烫的气息与温热的泉水包裹着他,见证这个吻从浅触发展到深尝。

渐渐的,似乎打算把相思在这一次的缠绵中得到补偿的栾天策有些失控,他吻得忘乎所以,动作变得急切,吻得也更加用力了。

所以等他二人都觉得被温泉的热水蒸得有些晕乎乎的时候才发觉,他们已经相拥坐在泉边,温暖的泉水润到肩下,熏得人全身无力。

“忧尘,这些日子……你有没有想朕?”栾天策轻声问道,语声温柔得好像这眼泉水,足以将人溺毙。

名忧尘初次感受到拥有如此细腻情怀的栾天策,他此时竟然有了一种不知如何应对的感觉。不过世上似乎没有什么能让名忧尘真正动容,他抬起眼眸,似恼非恼地望向栾天策,看似存心不愿回答皇帝的询问,淡淡转了话题。

“皇上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无聊的事?”

这次换成栾天策重重叹了一口气,显得极为无奈。皇帝无疑是当今世上最了解名忧尘的人,所以他不再迟疑,再次压下,将更热更有力的吻送到了怀中人的双唇之上,他的手掌没有接受到任何指令便自动开始在名忧尘身上摸索。

很快,栾天策按住名忧尘微微挣扎的身体,一边继续捕捉怀中人的双唇,一边急切地将贴在对方身上的湿衣剥下来,胡乱扔在岸边。

“眼下,朕知道忧尘的回答了。”略略停下的时候,栾天策看着似乎不愿默许他的求欢却反抗得越来越微弱的名忧尘,用无比愉悦的声音笑着说:“不必你亲口说出来。”

“这里还是郊外……你!”名忧尘更觉惭愧,情急暗暗自责之下连“皇上”也顾不得叫了,但他的话立刻被栾天策的下一步动作堵截在嘴里。皇帝那两条结实的臂膊一上一下搂住他的肩背与腰,在水中轻轻将他托了起来。

尽管已经迷醉在栾天策的密吻里,但名忧尘绝对没有和对方在野地里交媾的意愿。他的脸色赫然变得有些难看,不过率性狂傲的栾天策好像没有察觉。

皇帝的手掌牢牢按住名忧尘的身体,直接挤进他的腿间,低头从他赤裸的胸膛吻下,最终沉入水中,张口含住他腿间不安挺立的分身,用力吸吮。

“唔……”名忧尘原本想要推开栾天策的手改变了初衷,他不自觉伸手扣住皇帝的头颅。身体开始轻轻颤抖,水面因此不停晃动,让人模模糊糊印在上面的影子变得更加扭曲。

埋在水中的栾天策当然能够感知这一点,在他再次昂头浮出水面,重新圈住名忧尘之时没有丝毫停歇,藉助温暖泉水的润滑,一点、一点顶进了怀中人的体内。

名忧尘紧紧咬住牙关,不让痛苦逼他发出呻吟。眼前蓦然发黑,原来是栾天策不失时宜地压下,将他的双腿拉得更开并且开始用力一下下的抽插。

抵在泉边,名忧尘那被分开搭在栾天策腰侧的两条腿随着皇帝的每一次碰撞,都感受到一股好像能将它们扭曲折断的巨大冲力;最终难以承受这种力道和痛苦的他不得不伸手抱住皇帝,微微蹭身,将两条小腿缠上了栾天策的腰。

立刻,名忧尘听到栾天策好像低低笑了一声,他突然觉得身体由内至外燃烧了起来,似乎被烙铁烫着,灼得他无法思考,深感羞愧。

然而名忧尘此刻再想拒绝已经太迟了。因为栾天策又吻住了他,他只能感知皇帝霸道的吻、滚烫的唇,还有手中扣着的结实肌肉以及对方那被他的双腿紧紧勾缠的精壮腰身。

四周的气息变得更加灼热,水面晃动得越发厉害。这么近、这么亲密的靠在一起,栾天策还在不断低声呼唤着他,名忧尘再也无力拒绝皇帝的求欢,只能随着对方的凶猛进攻开始摇摆身体,获得不愿承认的刺激,享受纵容的背德快感。

有那么一瞬间,名忧尘觉得他好像短暂地失去了意识;唯一能恍惚体会到的就是抱着他的这个成长得大大出乎他预料的强悍男人,似乎和四周的温热泉水融为了一体,将他彻底包围、浸透……

不知过了多久,名忧尘从飘忽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栾天策在他失神之时退出他的体内,现正低头亲吻他的双眼,动作仍然温柔缠绵之极。

“你赶了那么多天的路,难道不累吗?”轻声叹息着,名忧尘原本以为他会像往常那样训斥皇帝胡来,话说出口却变了味道。

“朕当然又累又饿,之前又见忧尘遇险而‘受惊过度’,如今都快脱力了。不过刚刚吃到世上最美味的东西,补了元气,朕也不觉得有那么难受了。”栾天策笑着说,敏锐地握住缓过劲来的名忧尘推却他的手,放到嘴边,将之前没有亲够的吻印在对方的掌心里。

“够了吧!我们已经胡闹很久了。”名忧尘垂下眼眸,不明白他仅仅与栾天策分离了一段时日,皇帝为何竟对他如此痴缠,好似恨不能将他一寸、一寸全部吞入腹中。

“等你的衣衫干了,我们再出去。”

栾天策的理由很充足,所以名忧尘不说话了。

“你若倦了,就靠在朕这里睡一会儿吧。”眼见名忧尘没有异议,栾天策将微微错愕的人揽进怀中,让对方将头颅枕在了他宽阔结实的肩膀上面。

名忧尘恍然觉得皇帝的行为有些可笑,总是高高在上掌控人生死和命运的他难道还会依靠别人的肩膀?

然而这一次名忧尘没有拒绝栾天策的好意,因为在很多年前的那一晚,有人也是这样紧紧地拥着他,让他靠在肩上。

与那个人头肩相靠,十指交缠,就算没做什么,名忧尘也觉好像世间的一切都比不了他在那时拥有的东西。说起来,此时圈着他的小皇帝的确要比那个人直接坦白多了,而且名忧尘不明白栾天策这份自信究竟缘于何方?

栾天策应该非常痛恨多年来一直压抑着他的自己……

然而在他们相处的大部分日子里,年轻的皇帝却总是自信满满地看着他,喜欢紧紧拥着他,仿佛在无声宣告:他完全可以相信他、依赖他!只要待在这个怀抱中,任何难关都无法困住他们!

名忧尘淡淡笑了笑,他确实有些累了,目前也似乎没有打发时间更好的方法,再加上不愿与皇帝再胡来,所以他想了想,闭上双目,静静听着栾天策有力的心跳,感到他被对方温暖的胸怀抱住,终于慢慢陷入了沉睡。

一觉醒来,月上柳梢。名忧尘见栾天策搂抱他的姿势丝毫未变,对方显然不愿惊醒他。看着皇帝露出一副“才不会像他那样无情无义将人抛到一边”的神情,名忧尘又觉哭笑不得。

君臣二人又在水中无伤大雅的温存了一阵,终于起身穿好衣物。名忧尘的里衣未干,他只好披着外裳站在泉边。同样散发披衣而起的栾天策见他打了几个冷颤,便将披风搭在他肩上,又紧紧握了他的手。

“启禀皇上,菜肴已经备妥,您可要用膳?”孤灯见他们并肩携手出来,哪敢看二人的衣着神情,连忙埋首跪地相迎。

“忧尘身边的人都有副灵巧的心思。”栾天策此刻颇感饥饿,听到这话不免龙心大悦,脱口夸赞。

“皇上果然还是认为,这天下的好东西都让我先占去了。”名忧尘淡淡说着。

他难得打趣一句,皇帝听得双目放光,脸上笑意更浓。

“对了,忧尘,你说那谢青君知道我们杀了她的爱将,会如何行动?”

“我会修书给谢青君,说明阮宗岳包藏祸心,她应能明白我们助她清除叛逆,不会影响和谈。”

“希望如此!”栾天策点点头,目光突然变得阴狠,“朕也想尽快找出毒害竣泓的凶手,将他千刀万剐!”

“这只怕会令你失望了。”名忧尘睨了栾天策一眼,“就算找到凶手,他也是属于谢青君的,这是凉国退兵的条件之一。”

“我相信那凉国女王真心爱着五弟,但绝不相信她对天都没有野心。”

“可惜她太冲动,凉国的前景昏暗不明,国君的个人之力又太强,她终是会吃亏的。”名忧尘说到这里,轻声叹道:“微臣此刻又教给皇上一些东西,不知陛下可有记住了?”

“忧尘想说,身为一国之君,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在内乱未清之前攘外?”栾天策平静地反问。

“很好,看来皇上明白了臣的一番苦心。”名忧尘微微躬身,“请皇上先用膳,此处的军政之事就交给臣处理吧。”

栾天策知道有名忧尘在,他无法碰到边境的军权,自然没有异议,拉着名忧尘,坦然享受美味的膳食去了。

谢青君果然如名忧尘所料,没有怪罪栾天策杀掉阮宗岳,反而促使凉国与天都建立邦交,签订互不侵扰的合约,各自领兵归国。

在边境多待了半月,名忧尘亲领十万大军护送栾天策回京。

这一路上,栾天策非常不开心。大军随行,皇帝与丞相必须各自乘坐在不同的马车之上,他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名忧尘拖下马车与对方合乘一骑,更不用说是亲密独处了。

透过马车窗户环视四周的精兵良将,栾天策脸上又浮上淡淡的嘲讽。这些哪里是保护他的人,明明是监视的大军!

不知此行返回京城之后,名忧尘会用什么手段对付他?那个人会削掉他刚刚抓到手中的部分兵权吗?

明亮的目光渐渐变得阴沉,栾天策脸上的笑意被森然的神情代替。但这种可怕的脸色没有维持多久,皇帝莫名急躁的心情很快将这些念头驱散。

不管名忧尘和他将来会如何交锋……此时此刻,栾天策只想和那个难以捉摸的人腻在一起。至少在返京的途中,他们还可以心平气和的愉快相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一念至此,栾天策再也坐不住了。他趁大军停下歇息,不等一旁的军士替他掀起马车帘,匆匆跳下车,来到名忧尘乘坐的马车旁。

“忧尘,朕有事要问你。”栾天策嘴上说着话,人已经钻了进去。

“皇上憋了这么久才来问臣,想必你想的问题很重要了?”名忧尘笑道:“皇上是否觉得那谢青君会成为天都的祸患?”

“朕相信,忧尘定有妙策吧?”

“我们虽未起争夺他人国土之心,但绝不容人欺凌。所以皇上无需多虑,微臣同样认为,若有机会,必须对谢青君赶尽杀绝。不过此事,容后再议。”

“千不该、万不该,她不应与我们为敌。难道两国世代友好相处不行吗?”栾天策轻轻叹息,握住名忧尘的手,“我知忧尘将来定会谋取凉国。你仅是因为南夷叛乱,不愿在这时与凉国开战罢了。”

“皇上倒是越来越了解微臣了。”名忧尘看着定定望向他的栾天策,脱口问道:“莫非皇上觉得微臣不应该那样安排?”

“凉国先对我朝起了挑衅之心与不良之意,朕和忧尘想的一样,日后定会办了他们。不过朕担忧你的身体,多造杀戮于阳寿无益,忧尘还是要在这方面多注意一些。”

“秦王以前也这样劝过微臣。”名忧尘听栾天策这样说,胸口微暖,他说到栾青宁之时眸光变得温软,嘴角泛起微弱的笑容,“皇上和秦王不愧是手足血亲,想法倒是颇为一致。”

栾天策不再细问,他握着名忧尘的手更加用力,好像恨不能将拽在掌心里的手捂进体内,将身旁这个人的血肉与他的身躯融为一体。

大军很快回到京都,栾天策依了名忧尘的上奏,厚赏南方与凉国边境的三军将士。皇帝接着又以骆斐勋平南有功为由,力主封其为镇南大将军,说是若不封赏功臣,唯恐南方将士不服。

名忧尘没与栾天策争论,他似乎不惧皇帝有意培植自己的兵力一事,应允了栾天策措辞强硬的提议,仅是分派了两名大将前往南方为骆斐勋的左右副将。

接着,名忧尘又以南方屯兵过多将破坏天都全国兵力平衡为由,遏制镇南大将军的调兵令,让快速赶去南方的两员副将领了皇帝的圣旨,务必监督协助骆斐勋将征调的人马均匀分配到各藩王处,严格控制每位藩王手中握有的兵力,不得超过二十万。

这样的安排看似合情合理,也有利于将来防止藩王作乱,栾天策无法不接受,因为名忧尘好像退让了一步,让他的心腹大将暂时当了镇南大将军。

处理完这些事,栾天策看向神情莫测的名忧尘,回想与对方在凉国边境朝夕相处,腻在一块儿的时光,恍然中竟有了种如在梦中的感觉。

名忧尘退下朝堂,见两名心腹内侍眼带疑惑便轻笑问道:“你二人是否不解,我为何没有撤去骆斐勋的职务?”

“奴婢担心那位骆将军会成为皇上的得力助手,将来不利于大人。”

“我派遣的副将与骆斐勋都持有皇帝的圣旨,他们也明白皇帝和我的意思。要稳坐南方就得除掉异己。骆斐勋与我的人都明白,看谁能找机会先下手杀掉对方,剩下的就是堂堂正正的镇南大将军了。”

“奴婢见皇上很相信骆斐勋,想必那人有些本事。不知大人派遣的人会不会是他的对手?”

“他们的本事不在羽卿之下,动作向来比羽卿快。若抓不住机会建功立业,那我留着这些奴才还有什么用?”名忧尘淡淡说道,打算从偏殿走到掖鸿宫处理堆积的奏章,心中暗自猜测栾天策接下去会用什么方法来对付他,竟然莫名有几分期待与兴奋。

不料一名内侍匆匆赶到,小声告知了沉夜几句话。沉夜听了脸色微变,急忙走到名忧尘身后,躬身禀报。

“大人,秦王殿下病重,撑不了几日了。他眼下想请您过去叙话。”

名忧尘先是微微一凉,继而皱眉沉吟不语。他想了想,赶去秦王的宫殿。

“青宁,你怎么消瘦至此?”名忧尘瞧见得知他到来的栾青宁挣扎着要从榻上起身,连忙上前按住好友。低头见栾青宁脸色苍白,因双颊向内窝了进去更显清减,呼息也似微弱,心中止不住酸涩。

“我躺在这里太久了,想起来坐坐,你不必紧张。”栾青宁强笑着按住名忧尘的手,好像没有什么握力。

名忧尘见栾青宁坚持要起身便吩咐婢女拿来一个大大的靠枕,放在栾青宁身后,再与那婢女小心扶病人躺下。

一屋子的婢女见此情形,心中亦叹掌控天都的相国对秦王真是大大不同,她们知道栾青宁在弥留之际少不了有贴心话要对这个位高权重的大人说,都乖觉地退下了。

名忧尘随行的人也在孤灯和沉夜的带领下告退,此地只剩下榻上的栾青宁与陪在他身边的名忧尘。

“忧尘,你我的交情由来与别人不同;有些话,我很早以前就想对你说了。”栾青宁语声低沉,吐字倒是清楚,他平日那双有如秋水般清亮的眼里透着淡淡的光芒,精神变得好了一些。

“你心中想什么,我会不知吗?是不是想对我说,你与我有时很像,身不由己陷在某些场合之中?”名忧尘反手握住栾青宁的手掌,轻声安慰:“你身子不好,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好好静心调养。”

“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些。忧尘,你仔细听我把话说完。”栾青宁歇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带着些自嘲。

“我平常不管政事,与你异常亲厚,但在大事方面总会偏着自家兄弟。”

“我知道,所以楚王还在世的那次宴会上,我对你说不必明里暗里都向着皇上。”名忧尘盯着栾青宁疲乏的脸,柔声说道:“我那样说不是怪你,而是知道,若你认为有愧于我,在我离世之后你会于心不安,说不定我刚在阎王殿报到,你就来找我了。”

栾青宁听名忧尘说得轻松,一直深锁的眉头微微展开,脸上的郁色稍退。

“你我引为知己,亲如兄弟,但我活着就无法跳出身为皇族的约束与职责。如今我要去了,反倒看开了。有几句心里话,我一定要让你知道。”

“你慢慢说。”名忧尘见栾青宁异常坚持,不好再劝,只得轻轻抚着病人的手安慰。

“以往,我认为你可以将栾氏皇族取而代之。你之所以没有那样做,可能是在等一个名正言顺改朝换代的机会。但我与你相交越深,这种想法却变得越淡。”

栾青宁说到这里,气息变得急促,隔了一阵之后才又恢复平静。

“忧尘,你手中牢牢捏着兵权似乎不愿皇上夺走,却又好像不介意给予他机会?你是打算戏弄他,还是想彻底打击他?”

“若看这些,世人说我有意夺走天都也有理由。”名忧尘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竟是十分随意,全不将栾青宁忧心忡忡的话放在心中。

“那些人没有看到你享用了帝王之物却不回自己的府宅居住,弄得家宅萧条,屋中没有堆积丝毫金银财宝;你手握大权却没有胡乱任用族中亲属,就算朝中某些官员由你的亲戚担任,但百官皆知没有人能比他们在那个职位上做得更好。”

“世人皆说你独揽大权,霸道欺君,又有谁知你殚精竭虑、忧国忧民?所以此时此刻,我看不懂你,也不知你真正的心意了。”

“青宁,你究竟想说什么?不妨直言。”名忧尘语气平淡地说道:“病了就好好疗养,千万别胡思乱想。”

“我没有乱想,我只是不知你这样肃清朝中旧质、打击腐朽官员,诛尽反叛逆臣、轻慢帝君与太后把持朝政与三军,将自己累得一身是病,还惹来无数怨恨是为了什么?”

栾青宁定定看着名忧尘的双眼,似乎用尽了全身之力一字一句说道:“如今我快要离开这里了,这或许是我的解脱。”

“青宁,休得胡言!你还年轻,以后的路长远得紧。”名忧尘看见栾青宁对他露出的微笑,一如往常清雅恬静,心中更觉难受。

“我这样说仅是想让忧尘明白,此刻的我心中对皇室再无牵挂,我只希望你至少能为自己而活。这样,也不枉你一世为人了。”

“至少能为自己而活?”名忧尘大为意外,他完全没有想到栾青宁竟然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但见好友脸色挚诚,双眸恳切地看着他,名忧尘中陡然涌上一股暖意,嘴上却轻笑说道:“你不担心我真将你三弟从皇帝的宝座中拉下来?”

“莫说我即将离开此处,不能顾着身后之事;就算日后还能待在皇宫,我也不愿看你再这样独自一人,默默背负重担。”栾青宁轻声咳嗽,一会儿之后缓缓将话继续说下去,“我若去了,你要好好保重。”

婢女这时送来栾青宁必须按时辰服用的药,秦王轻叹不语,望向名忧尘的目光越发柔软,带着淡淡的忧郁,最后竟然有些依依不舍。

名忧尘深深皱起眉头,他不喜欢好友此刻露出的这种,好像与他永别的神情。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毋需再言。你我皆是久病缠身之人,应当明白,眼下要紧的是先将病治好。青宁,你务必要将心情保持舒畅,不要终日胡思乱想。”

柔声劝慰了几句,从侍婢手中接过药,亲自喂栾青宁服下大半碗,又拣了趣事陪着病人说了一会儿话,最后见好友乏了,名忧尘叮咛秦王身边的人好生伺候,跟着告辞。

走到殿门之前,名忧尘忽然又听到栾青宁细如蚊蝇的语声飘到耳中。

“忧尘,好自为之。”

“多多保重。”名忧尘静静立在殿门处,他沉默了半晌,没有转回头再看栾青宁,口中沉声吐出这四个字,心里感到一片茫然。

定了定神,名忧尘忽略好友定定投在他身后的温热目光,极力压下心中的怅惘与离奇浮现的一丝了然,快步走出了皇帝特许秦王留宿皇宫养病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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