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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终无善终

第十四章 终无善终
杜振浩和文如欣通过所谓的秦玖霄的热心帮助直接越过检察院向法院提起自诉。

先前决定不予上诉的检察官已经被查明贪污受贿落马。夫妻俩并没有举报他,这件事也是从秦玖霄那里听说的。他们知道自己即使举报了也没有能力将材料真正转到上层领导手里。

“秦主任,辛苦你了,不仅帮助我们而且现在还耽误你的时间来陪我们。”

三个人从法院旁的停车场走出来,面色有些凝重,但是不难看出还是有些期待的。

秦玖霄风骚地往后一缕头发,满不在乎地说道:“你们可别谢我了,这些都是我朋友帮的忙,要谢就谢他去。”

夫妻俩对视一眼,“你朋友?”

“是啊,我朋友。”秦玖霄勾唇一笑,“就是上次文女士你见到过的。自诉书就是他帮的忙,还有那个什么狗官下马,大概也有他推波助澜吧。”

文如欣想起了那天看到的男人,穿着随意却让人感觉一丝不苟,不容忽视也印象深刻。

“秦主任的朋友,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秦玖霄眯起眼,锐利的目光不加掩饰地看着她。然后大笑道:“他爱多管闲事呗,你们这么紧张干嘛?他们有钱人就是闲着没事,今天他应该也会出现,等到法庭结束你们去谢谢他就行了。”

文如欣低下头,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阿欣,别多想了,人家也是好心,到时候我们去谢谢他就行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打赢这场官司。”

见丈夫也这样想,文如欣点点头,放了心。

一辆车与他们擦肩而过,到了停车场后下来两个人。

顾临和张律师并排走在一起,说道:“前辈,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

张律师原来对顾临有很大的偏见,之前一直反对顾临参加研讨会,但是那次研讨会之后他看到了顾临的能力,此后两个人正式交好。

顾临深思熟虑后还是决定找他来辩护是有原因的。第一是顾临在接触到这个案子时很可能会忍不住冲动;第二是顾临因为开始时学的是经济,所以接的大都是商业案,对于刑事案件没有经验。张律师工作多年,接手的案件数不胜数,涉及范围广泛,而且因为和顾临解除误会,两个人的关系可谓是在蜜月期。

张律师叼着未点燃的香烟,斜着眼看着顾临,“你这小子,求人也没有一点诚意。”

“我没有打火机,而且你之前已经答应我了,所以我现在没有求你。”

“嘿,臭小子!”张律师掏出打火机自己点燃了,吐出一口烟雾,疑惑道:“你最近天天关在办公室,就是忙这个?是你的亲属吗?”

顾临思考了一下,坚定地点点头:“嗯。”

秦玖霄将张律师推荐给文如欣和杜振浩,张律师已经通过公安局和检察院得到了所有资料,熟知事情的前因后果,对这件事情很愤慨。现在又知道是顾临的亲属,更是义愤填膺。

谁这么不长眼,欺负到顾律师头上!

经公安局查证已经确定一切属实,这些物证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反驳的了。张律师自信满满地进入了法院,和杜振浩握了手后坐在辩护人的位置上,将皮包里的文件整整齐齐地摆在桌面上等待开庭。

顾临坐在旁听席的第四排。从前他实习的时候经常坐在旁听席,带着纸和笔写写停停,内心毫无波澜,也不关心审判结果。自打正式成为律师以后,他在法庭里都是坐在原告辩护或者被告辩护的位置上。

其实这里才是能将一切收进眼底的地方。

他端坐在座位上冷眼看着进来的几个男人。

走在最前面的赵经理西装革履,头发梳得发亮,昂首阔步。他进来后冷傲地往旁听席上一瞟,竟然还露出了微笑还朝着旁听席点了点头。一副高官领导视察的安然模样。

跟在后面的律师领着黑包目不斜视,也和赵经理一样自信。倒是后面的老汪畏手畏脚。

顾临往靠背上一仰,微侧过头,不动声色地往右后方扫了一眼。

刚才赵经理点头的方向上坐着一个身着职业装的中年女人。而且还看到了坐在远处的景扬。

顾临收回了视线,心中感到疑惑的同时也多了几分不安。

旁边空着的位置忽然多了一个人,秦玖霄大喇喇地坐在他边上,摸着下巴轻声地说道:“你找的那个律师靠谱吗?有你厉害?”

“他比我厉害。”顾临抬眸朝原告席看去,正巧与文如欣的目光撞在一起。

文如欣一直在暗地里打量着他,此时看见被发现立刻转开了眼睛,不由得有些尴尬。又觉得不妥,再次把视线移到顾临脸上,淡淡地笑着微微颔首。

顾临愣了一下,呆滞着目光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这些年来和各种人打交道的经验都去见了鬼,脑子里一片空白。

杜振浩顺着文如欣的目光看去,看到了姿势潇洒的秦主任,也看到了他旁边正襟危坐男人。神色淡漠的英俊男人手握成拳抵在唇边清咳了一声,不自然地撇过头。

再怎么成熟稳重的男人见岳父岳母大概都是这种样子吧?

审判长一敲法槌,正式开庭。所有人都闭了嘴,视线集中在审判长身上。

一一核对身份,审判长宣布法庭调查:“现在请原告陈述起诉事实及理由。”

张律师全面了解案件事实,熟知事实和情节,循序渐进有理有据。带有明显的倾向性和很强的目的性,赵经理和老汪的行为造成被害人重伤,并且还注射非法药物,情节恶劣,已经构成了故意伤害罪。

张律师有的放矢的的陈述让文如欣和杜振浩都松了一口气。

原告陈述之后是被告辩答。坐在赵经理旁边的那名律师面不改色,凑到话筒边开口:“对于原告方陈述的事实经过,没有任何异议。”

夫妻俩面色一喜,他们满怀期待来打这场官司,为自己的儿子讨回公道,见被告的态度是如此,觉得必赢得信念冉冉升起。看向张律师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感谢和敬佩。

旁听席上观望着的两个人却完全和他们的想法相悖逆。

秦玖霄凑在顾临耳边,低声问道:“我看这个阵势,有翻供的可能。”

顾临用眼神暗示他不要说话,冷静自持地打量着被告席上的人。赵经理一点也没有慌张,反倒是胜券在握的模样。他的律师的材料也只有寥寥几张,不像是被告该有的准备充分。

“但是,”被告律师继续说道:“原告所说的犯罪动机,完全不符合事实。”

他故作悬疑地停顿了几秒,直到审判长投来目光示意他继续,才施施然地翻开了桌子上薄薄的文件。

“我们之所以否认原告的犯罪动机为猥亵,是因为这件事情并不违反伤者的意志。”

此话一出,张律师的脸立刻拉了下来,旁听席上的人也面面相觑。

被告律师称被害人为伤者,完全没承认赵经理和老汪的行为犯法。

“这起事故实质是双方协定的性交易。伤者来到被告公司面试,衣着不雅观,并且在面试过程中多次暗示通过性爱进行交易。在多次试探后,最终协定交易进行。被告关上了门窗,并经过伤者的同意给他注射了肌松药进行扩肛。”

那个律师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无视其他人的目光,面容冷静,继续道:“药物注射后伤者产生不良反应,并且误伤自己。被告立刻停止行为,打开门准备呼人抢救。”

“被告为某龙头企业经理,月薪上万,家庭美满,没有必要铤而走险强制猥亵。而伤者离家在外,又刚被原公司开除,急于谋求工作。”

秦玖霄听到这个极品翻供,忍着笑意倒在位子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走投无路了什么都能弄出来瞎扯,还以为真TM有什么杀手锏大能耐呢!

哦哦,旁边的顾律师脸已经全黑了,额头上的青筋正在突突地跳,四周都嗖嗖地冒着寒气。

估计是受不了那位律师离奇的陈述吧,字字句句都在隐射他的小情人是出卖肉体的失足青年。他的那位小情人,虽然目若秋波,一颦一笑都很勾人,但是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他性格里的淡漠。礼貌得体的微笑拒人于千里之外,温柔的眼神里总是透着疏离。

秦玖霄敢用自己高尚的节操保证顾临的小情人绝对不会诱惑被告席上那两个不忍直视的黑老丑中年男人。人尽皆知顾律师是钻石精英男,有才有貌还特有钱,他的小情人至于为了一份工作潜规则?这是他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可惜秦玖霄的看法并不能代表其他人的看法。

举证阶段,原告方出示了医院的重度昏迷证明和局部受伤照片,还有那个公司里不肯透露名字的人的变声录音:“赵经理经常利用职权猥亵下属”。

被告方也胸有成竹地出示了他们的证据。

“首先是我们从伤者公司调取来的两年以来他的工资状况和辞退通知书,”律师扬了扬手上的一张打印稿,“他的收入并不高,在物价高的G市过得并不充裕。因为他在原公司的表现不佳,已经被其主管胡女士正式辞退。”

“其次是公安局在现场提取的药物报告,药物是肌松药,有副作用但是并不大。伤者的重度昏迷并不是注射的药物造成的,而是送往医院后与医院注射的其他药物反应所致。”

“还有公司大楼的部分录像。由于办公室内未安装摄像头,所以U盘里只拷贝了部分视频。伤者未被录取,从公司大楼走出去,而后又跟在两个人重新进入大楼并进入办公室。可见他原本没有胜任公司职位的能力,是在大楼外伺机遇到经理才得以进入办公室。”

“据调查,伤者日常作风不好,我们还邀请了其前主管胡勤梅女士为我们作证。”

审判长浏览完证据,一敲法槌:“请证人胡勤梅出庭。”

坐在顾临右后方的职业套装女人站起身,离开了旁听席。

“胡勤梅女士是吗?”

胡勤梅点点头:“是的。”

“被告辩护人所说的是否一切如实?你辞退了你的下属是因为他的作风不良?”

穿着黑白套装颇有气质的胡勤梅,紧紧握着垂在身侧的手,掌心黏黏的全是冷汗。

“老赵,你是不是疯了!居然做出这种事情!”

赵经理拍拍胡勤梅的肩膀,皱着脸哀求道:“我这不也是一时冲动吗?要怪就怪老汪,是他怂恿我这样做的。看在我们多年情分上,你就帮帮我吧。”

胡勤梅白了一眼赵经理,愤然道:“我说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啊,你又不是没钱,你大可以出去玩,你去碰以苇这是做什么呀!”然后捂住了脸叹息道:“多好的一个孩子,人聪明能干,就被你这老东西给毁了!”

“行了别说了,”赵经理打断她,然后阴阳怪气道:“不过是一个给脸不要脸的年轻人而已,你至于这么伤心吗,还是说你们俩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老赵!你别信口胡言了成吗?你现在还没清醒过来是吗?”

“我现在清醒得很!所以才来找你作证人,要是我真被逮进去吃牢饭的话,你让我爸我妈怎么办,让我儿子老婆怎么办?”

“你做那件事情的时候怎么不好好想想后果?我要是帮了你那以苇以后又该怎么办?”

赵经理恼羞成怒地吼道:“行了!你怎么老是胳膊肘往外拐,当初可是我提拔你你现在才能这么风光的,你现在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你到底要不要帮我?”

胡勤梅擦了擦眼角的泪,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说道:“怎么帮你?”

“这个简单,”赵经理一听有路连忙凑近了她,讨好道:“苍蝇不叮无缝蛋,你只要说他作风不好是他主动的就行,然后再开一份辞职通知书,写原因是因为他做事懒散品行不端,到时候再帮我出庭作证就行。”

她最终还是绝望地点了头。

“胡勤梅女士,被告方说的是否一切属实?”审判长的声音再次回荡在空旷寂静的庭审现场。

一个是自己交好多年,也曾给予宽厚帮助的好友现在正身陷囹圄危机,只需她的证明他就可此后高枕无忧;一个是自己青睐有加的的下属,惨遭不幸,至今仍在医院里。如果自己此时帮助好友做了伪证,那此后他的未来就有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到底,应该怎么办?

赵经理看到胡勤梅迟疑不决,不由得紧张起来,几番朝着她挤眉弄眼暗示。

杜父杜母的欣喜和激动一点一点被湮灭,难以置信的同时又饱含气愤。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在张律师身上。张律师低着头,继续看着手中的文件,似乎对于被告的证据和证人毫不在意。

坐在旁听席最后的景扬一圈一圈地甩着旁听证,一副看好戏的悠闲样子,摸着下巴看向前面的两个男人。自从被告律师开口以后,某个人好像一直都坐不住。

秦玖霄用力钳制住顾临的手腕,压低声音骂道:“你他妈知道扰乱法庭秩序罪吗?”

不可遏制的怒火在他的胸膛里涌动,熊熊燃至跳动的太阳穴。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现在开始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

“胡勤梅女士!”

“不,我不知道……”

“被告方说的是否一切属实?”

“我真的不知道!”愧疚和压力一点点蚕食着她的理智,最终失控地嘶哑出声。

她只是让器重的下属去学习而已,怎么就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睁眼说瞎话帮人做假证,她做不到。

赵经理黑中带红的枣子脸霎时转为土色,连被告律师一直僵着的脸也有了微微抽动。

审判长敛着眉:“请实事求是地回答问题。”

“对不起,我无法作证。”

“证人依法作证的权利是受到保护的,法律禁止任何人对证人进行打击报复,请将你所知道的情况说出来,法律会保护你的。”

“抱歉,我真的……”胡勤梅声音里已经带了哽咽,“我真的无法作证。”

“证人退庭。”

胡勤梅无视赵经理扭曲的面容,转过身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旁听席,坐下来后掩面抽泣。

“双方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新证据吗?”

张律师这才缓缓抬头,瞄向旁听席。顾临闭着的眼睛也瞬间睁开,两个人对了个正着。

他了然地移回目光,从容不迫道:“我有要补充的证据。”

在场的人除了顾临以外再一次集中在张律师身上,连杜父杜母都瞪大了眼睛。

“我们调查过被告的公司,并且找到了知情人士,他给我们提供了很多有效消息。被告赵经理曾经多次强迫下属与之发生关系,目前我们已经联系到四个人,三女一男。他们都曾在其公司面试并实习,在实习期间遭到性骚扰和强迫。”

“他们之所以不报警无一例外是因为赵经理给的一笔相当可观的钱,我们找他们录了录音,录音已经提交。”

“当然我们也保存了他们的住址和其他资料,以供审查。而且我们在得知赵经理所给的那几笔相当可观的数目后,也牵扯出了另一些东西。这是两年前赵经理负责的项目,其公司与资伦公司合作,并得到了国家补贴支持。但是我们从资伦调取的账目与实际拨款差额巨大,前前后后不断少钱,一共相差850万。”

“当然这与案件没有多大关系,相信检察院会对赵经理提起公诉的。”

张律师的一席话反转了局势,一开始没打算釜底抽薪是因为应了那几个被赵经理强迫的人的要求,他们是不愿意被牵扯的。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摆上来做证据的。

这场官司,顾临原本就势在必得。

狡辩已无任何意义,被告律师识时务地缴械投降,不再多说一句话。

赵经理和老汪当然也已经没有任何立场来反驳既定的事实。

法官宣判结束后,赵经理和老汪被法警拷住带走了,等待赵经理不仅是这场官司的惩罚,还有之后检察院会对他提起的公诉。

一个男人转动了一下头顶上的鸭舌帽,率先离场了。顾临随即跟了上去。

“请等一下。”

男人停下了脚步,转头疑惑地看着顾临。

“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男人一愣,然后呵呵地笑了起来,摘下了鸭舌帽摸摸自己光亮的脑袋,“没什么,早就看那杂碎不爽了。”

光头男早就知道赵经理那些卑鄙嚣张的作为,近几年来好几个表现得还不错的员工无缘无故辞职。只要稍微留心,就能发现那些辞职的员工和赵经理的微妙关系。但他只是一个负责人事部的员工而已,没有证据,也不想惹祸上身。

看到稍有姿色青年,不管男女,都以各种奇怪的借口轰走。能来他们公司应聘的人即使不是佼佼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总之是到哪都能找到的工作的。

和平常一样,他又凶恶地轰走了一个长相俊美的青年,准备打个小盹,几个同事溜达到门口谈到了赵经理。

“赵经理人呢?今天不是要例行检查吗?”

“他在办公室呢。”

“我过去找他,我有一份资料要给他。”

“等一下再去吧,办公室的门锁着,他带了一个新人,估计是有事情吧。”

一字不落地落入光头男耳里。他连忙到了赵经理办公室,耳朵紧紧地贴在门缝上。这下好了,逮个正着,看你还敢在这祸害人!

于是叫来了警卫和几个男同事堵在办公室门口。大家刚打算敲门,里面忽然传来尖锐的玻璃破碎的声音。紧随其后门打开了,光头男带着一群人冲进去将错愕的两个人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整个房间都充斥着血腥的味道,之前被自己赶走的年轻人,面色惨白地躺在地上,身下还在潺潺流血。

光头男摇头叹息,还是来晚了。

之后警方曾经找他做笔录,他答了一些,也留了一些。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要是赵经理没被逮进去,倒霉的是他自己。

直到面前的男人找上了门。他说自己是律师,而且让自己将知道的一切告诉他,一定不会伤害自己的利益。因为不想再招惹更多的事情,光头男起初犹豫不决。

第二天资伦公司向他抛出橄榄枝,应聘他为人事部经理。虽然资伦比他现在的公司规模小点,但是经理的职位工资可是要高得多啊。

男人再次找来,说明了资伦的董事长是他的父亲,显示了他完全有财力和人脉来保护他。所以就调取了之前辞职人员的名单给了顾临,顺便也透露了一下两年前的那个贪污项目。

出于担心和好奇,光头男请了假去了庭审。没想到那个律师那么厉害,居然真的能够让那些受害人答应作证,一场下来虽然稍有惊险但是赢得漂亮。

“像我们这些平常人,即使心怀不平又能如何,还不是敢怒不敢言——说起来,他好些了吗?”

话题的突然转移让顾临有瞬间失神,干涩道:“我也不知道。”

“你居然不知道?你这么重视这场官司,我还以为你应该是寸步不离地照顾他了呢。受那么重的伤,得缓一两个月吧,想想当时的场景,好几个胆子小的姑娘都吓得大喊大叫。”

光头男无意提起这些事情,但每一句话都像在毫不留情揭他的伤疤。

怪谁?还不是得怪自己那天晚上发的疯,硬生生地逼走了杜以苇。如果他能冷静下来,也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了。他也就不会现在还躺在病床上,连见一面都成了奢望。

顾临看向一边,墨黑的眸子深不见底,蕴藏着不为人知的感情。

光头男看了看时间,说道:“我得回公司了,刚到资伦还有好多程序都还没熟悉。”

“嗯,今天耽误你不少时间了。”

他笑着挥了挥手,离开了。

如果现在马上开车去医院,能不能赶在杜以苇的父母之前去见他一面呢?

顾临回头望了一眼,出来的人只有寥寥几个,于是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迈开了大步。

“顾律师,等会儿啊!”

身后是景扬那个人渣,顾临不耐烦地盯着他:“有什么事快说。”

景扬不慌不忙地走近,然后举起手慢吞吞地拍了几下,散漫道:“刚才真是有惊无险啊,特别是最后爆出来的贪污案,精彩绝伦,没想到顾律师还会花费时间去调查两年前的金融案,你对那个姓赵的很上心嘛。”

顾临看到这个人就心烦,冷冷开口:“举手之劳。”

“杜以苇好些了吗?”

“关你什么事。”

“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吗?”

“不想知道。”

景扬完全没有因为顾临丝毫不给面子的回答而感到脸红,反而向他走近几步,“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他摆出一脸无辜的神色:“对于之前我做的事情,我感到十分抱歉,所以特意来道歉,还希望你能原谅我。”

微长的刘海遮住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顾临看了一眼腕表,漫不经心地问道 :“说完了?”

“当然没有,”景扬抬起头,摸出一张银行卡,“这是你之前打给我爸的钱,我爸让我还给你。”

“不用了。”

“顾律师,那枚戒指权当我送给以苇的行吗?你就收下吧,我爸还希望以后和你多多合作呢……”

景扬第一次挑衅顾临之后,回家就被他的父亲狠狠训了一顿。更不用说之后因为杜以苇的事情顾临给他父亲汇了一百万,他差点被打死。

经商必不可少的就是合作伙伴。景扬的父亲谙熟这个道理,明面上多次邀请顾临为公司的上市产品提供法律支持,实际上看中的是顾临身后的资伦公司。

但是一切都被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给搅黄了!所以一定要景扬向顾临道歉,并且把钱还回去。

顾临面无表情地上下扫了他几眼,转身就走。

“别啊顾律师!”景扬见状连忙伸手拉住他。

“松手。”

景扬狭长的眼睛有意无意地往顾临身上瞟,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顾律师,别这么不给面子嘛,这里可是有很多人的。”

“我让你松手。”

景扬不以为意地收回手,“我也不想怎么样,只希望顾律师不要因为我们之间的过节而针对我爸的公司。”

顾临敷衍地发了一个单音节:“嗯。”

“顾律师这是有事要忙?”

反正父亲让他做的事情也已经完成了,景扬自然死性不改地轻佻起来。

“顾律师现在是不是很担心以苇?那快去医院看他吧,其实我也很担心呢,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也想去看……”

顾临:“介意。”

景扬:“……哦。”

景扬这个人,平日里花天酒地游手好闲,耍阴谋手段也略有涉猎。就比如,他拖着时间让别人看到他们两个人在交谈,等到走近他们的时候顾临已经离开了。

文如欣杜振宇和秦玖霄三个人朝景扬的方向走来,胜诉的喜悦气氛还徘徊在他们身边,尤其是作为母亲的,现在眼角还带着晶莹的泪珠,“总算是出了这口气,我们昨晚还提心吊胆着害怕败诉,多亏了你和张律师。”

“您可别谢我,都是我朋友的功劳。”

“对啊,你的朋友他怎么一个人走了?”文如欣指着远处顾临离开的背影,语气焦急,“要不要现在去叫回来?”

“算了吧,他很忙的。”

三个人与景扬擦肩而过。到了停车场以后秦玖霄说明自己要回去有点事,让夫妻俩等他一下。

沿着原路小跑返回,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那个慢悠悠走来的男人。

“刚才看你和顾临在一起,你认识他?”

景扬保持着优雅矜持的微笑,风度翩翩地走来,“是啊。”

秦玖霄眯着眼睛盯着那张看似纯良无害的笑脸,“你是gay?”

“是啊。”

两个人都崇尚于一拍即合的一夜情。今天和你滚了床单,留个号码,以后想到你的时候再来一炮,不然这辈子就都不用联系了。但相比不显山不露水的秦玖霄,景扬过得更为华丽奢侈,挥霍无度,身边的男孩们也乐意待在他身边。

景扬打扮得人模狗样,一双桃花眼细长风流,颇有贵公子的味道,暧昧试探道:“难道你也是?”

秦玖霄的凤眼也魅惑得很,上挑的眼尾风韵无穷,噙着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景扬,你呢?”

秦玖霄嗤笑了一声,“刚才你一直跟着我们,我还以为你认识我呢。”

车是杜振浩开的,所以秦玖霄注意到了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一辆车,跟着进入了停车场,下来一个长相英俊的男人,庭审的时候坐在旁听席的最后一排。

他们从医院一路开出来,半路上秦玖霄下车去超市买了几瓶矿泉水,之后就一直被景扬的车跟着。

秦玖霄对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开始以为景扬是跟着自己的。

没想到这个男人还认识顾临。

那就有很大的可能性,景扬还认识杜振浩的车。

既然认识杜振浩的车,那么刚才看到杜振浩和文如欣的时候为什么不打招呼呢?

秦玖霄旁若无人地想这想那,完全忽视了景扬直勾勾的眼神。

景扬忍不住打断他:“怎么样,到底约不约?”

秦玖霄:“不好意思啊,我是个直男,掰不弯,超耐磨。”

他滥交,也没什么节操,但是拿得起放得下。

感情史中出现过两个重要人物。高中时喜欢过外面的一个成熟男人,青涩的秦玖霄是个小0,在一起之后发现对方也是一个0号,果断分手。出了社会,御男无数的秦玖霄看上了顾临,被那一身禁欲气质迷得神魂颠倒。

卧槽居然是个纯攻?那还是算了吧,近几年秦大爷一点也不想被人捅。

他还有一个优点啊,就是讲义气。不久前还起过勾搭杜以苇的念头,得知是好友家的小心肝之后除了想看好戏以外就没什么别的念头了。

非要说还有什么念头的话,那大概就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吧。

就算景扬长得还不错,但他可没胆上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说不定直肠里抹了砒霜呢?

秦玖霄拒绝了景扬的邀请,坐回杜振浩的车上。

“三点了,依我看不如去庆祝一下吧。”

文如欣完全赞同秦玖霄,“说得对,我们先回医院和苇苇说一声,然后打个电话让张律师也过来吧。”

秦玖霄:“再回医院一趟就太晚了。张律师刚才打的回了G市的事务所,很快就要下班了吧,还是直接去他的事务所吧,那边刚好有一家很好的酒店。”

杜振浩附和道:“就按秦主任说的吧。”

“那我下车吧,”文如欣皱着眉说道,“苇苇还在医院,我要先去照顾他,等晚点我再打的过去。”

作为母亲的最先想到的当然是自己的孩子。

前面就是转弯路口,红灯的空隙时秦玖霄说道:“不如我给护士打个电话,让她们来帮一下忙好了,也省得你两边跑。”

“这不太方便吧……”

“我和她们都是朋友,这没什么。还有这姑娘人勤快能干,您也不用担心。再说了,我们几个大男人的,很多事情都弄不好的。”

文如欣点头答应,“那谢谢你了。”

秦玖霄潇洒地拿出手机,点开了通讯录滑到联系人“青青”的位置,指尖顿了顿,计上心头。

他放弃了姑娘青青,选择了另一个人,这个人绝对会无微不至地照顾杜以苇。

“喂,是玲玲吗?

“我是秦玖霄啊,今天我和5212的病人家属要出去吃个饭就不回去了,要晚点才回去,麻烦你帮他捎点晚饭啊,清淡点,别让人家上火了。

“那就麻烦你了。

“就这样,回头见。

“玲玲。”

秦玖霄挂了电话,脸上挂着一丝称得上奇异的笑。

文如欣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琢磨半晌后问道:“秦主任今年多大了?”

“二十六,”秦玖霄伸了个腰,懒洋洋地斜坐着,“怎么了?”

“哦,我们看你的样子也想着差不多是这个年纪,原来真的是啊。那还真是年轻有为呢。”前面的杜振浩看着后视镜,也进入了这场话题。

文如欣:“有女朋友了吗?”

秦玖霄:“暂时没有。”

文如欣和杜振浩都有好几个兄弟姐妹,家里小辈众多。这些年轻人在读书时一个接着一个谈恋爱,出了大学却都像脱缰的野狗,渴望自由,年纪都一把了也不愿意娶妻嫁人。每逢清明端午中秋等佳节,一大家子人会在一起的时候,少不了的就是婚姻话题。

杜以苇还在大学的时候,可是杜父杜母的骄傲。从小到大听话得很,学习成绩优异,上的又是名牌大学,还有一点就是从!来!不!谈!恋!爱!啊!

你看多好,一门心思在学习上的乖孩子。

亲朋好友都很羡慕,但是又免不了几个嘴欠点的。

“看你家以苇这样,说不定以后也是不愿意结婚的。”“大学其实轻松一点也没事,别让他在学校太有压力。”“现在是不用担心早恋了,以后还不是照样要担心结婚。”

文如欣不以为意,自己儿子长得美若天仙,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能一样吗。

她偷偷地瞄了杜以苇几眼。他坐在一边忙活,桌子上摆着邻居大妈的老式收音机和许多零件。察觉到母亲不安的目光,他抬起头朝她笑了一下,然后埋下头,继续用贴着创可贴的手指扒拉着零件。

明早李阿姨还要用收音机跳广播体操呢。

杜以苇一门心思都在手中的活上,完全不知道七大姑八大姨的都在嘀咕什么。妈妈看过来,他就笑一下。

文如欣看着儿子温柔淡定的眼神放了心,看吧,她的乖儿子一定是该学习的时候好好学习,该生娃的时候好好生娃。

想起当年自己是被儿子的套路狠狠地撞了腰啊……

文如欣看秦玖霄的表情和以前的儿子有几分神似,于是劝说道:“虽然还不用着急着结婚,不过也应该好好考虑一下了。”

秦玖霄一听到这些话就浑身没劲,无精打采道:“你看我,每天就是家里医院出差,根本没机会接触姑娘……”

“医院里漂亮的护士医生不是也挺多的吗?”

“不不不,那些都是表象,她们的内心是狂热而暴力的。”

“那你刚才打电话……”

“你说玲玲啊?那是例外,她很温柔的,嗯……特别是对待病人。”

文如欣松了一口气,“那还不是有例外?”

秦玖霄的神色变得很微妙,讪笑道:“当小三的都是不得好死的吧?!”

文如欣想了好一会才弄懂秦玖霄话里的意思,这么说来看似洒脱不羁的秦主任也是为情所困的大小伙子。她想说几句来安慰他,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比起自己儿子的情况,人家不知道好多少倍。

秦玖霄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文如欣目光中带着母亲的慈爱和惋惜,很像他亲妈。

只要他一回家,他母亲必然是念叨个不停。“玖霄啊,你什么时候结婚啊?”“我喜欢男人。”“那你什么时候出国结婚啊?”“妈,我喜欢男人!”“我知道我知道,就算是男人也要结婚啊,是吧?”“……不是。”

秦玖霄:“一个人自在随意,有了女朋友屁事多,我不擅长那些的。”

文如欣点点头,“的确是。”

年轻人的观念已经和他们完全不同了。现代思潮后浪推前浪,近十年里家里人都还愁着那些小辈的婚嫁问题,到了杜以苇这里更难搞,不用说结婚了,性向才是最重要的问题啊!

最打脸的是一个比杜以苇小两个月的堂妹,去年春节来拜年时已经腆着个肚子了,还笑得特灿烂,“婶婶,堂哥怎么这么忙?连过年也不回来了?”

文如欣能做的也就是瞪瞪老公,是杜振浩一点机会也不给,放狠话把儿子给赶出去的。

秦玖霄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要是一辈子都这样过,我也心满意足了……”

他偶尔也会感到孤独,反正孤独的时候出去酒吧约个炮就好了。干他这行的作息时间很没规律,养肾很重要。谈恋爱就说明他将有一个长期合作的性伙伴,那他的铁肾岂不是危在旦夕?!

杜振浩抬起眼睛看着后视镜,呵呵笑道:“看来秦主任对情感方面还不是很成熟啊。”

秦玖霄:“嗯。”

毕竟他性生活只有七年,上过床的人数的清,只玩过车震深喉捆绑皮鞭按摩棒贞操带睾丸环尿道仪,像女装play窒息paly野战3、4、5P之类的都没尝试过。所以对于感情问题真的是很不成熟。

秦玖霄回忆着床上的男孩们娇媚呻吟求饶的样子,而夫妻俩仍旧在感叹这难以跨越的代沟。

从A市到G市,上高速差不多是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三个人先是在一家酒店定了位置,然后再开到律师事务所去找张律师。

文如欣看到办公楼里低调简约的砖石镶金字,惊讶道:“原来张律师是这里的律师啊!”

秦玖霄:“是啊,你知道?”

文如欣兴奋道:“平常看法制节目,电视上经常有这里的律师出庭或者讲解法律知识的。”

说完自己又仔细想了想:“张律师是不是也上过电视?”

“嗯,应该上过。”

得到秦玖霄的回答,文如欣倒抽了一口凉气,和杜振浩四目相对。

秦玖霄:“请问张恒律师在吗?”

前台小姐:“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秦玖霄:“我们是来找他吃饭的,”

前台小姐指了指旁边的律师简介展板,“张律师刚刚回来,估计一会儿就要下来了,你们也可以给他打个电话,那里有他的手机号码。”

“哦,谢谢。”

秦玖霄走到展板边上,杜振浩已经找到电话号码了,现在正在打电话。

文如欣仰着头,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展板上张律师的简介:“张恒,国内知名律师,中华全国律师协会会员,立法专家咨询员,北京大学法律硕士。擅长刑事辩护,人身损害赔偿等法律实务。多次应邀电视媒体的访谈解说类节目……原来真的上过电视啊,秦主任!”

秦玖霄点点头。

文如欣:“你帮我们请了这么好的律师,真是麻烦你了!”

秦玖霄已经不太想向他们强调这是顾临的功劳了,毕竟他自己也的的确确帮了很多忙啊。于是他故作矜持又点了点头。

文如欣说完想接着看下去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另一个名字,但只是匆匆一眼马上移开。

张律师接了电话已经从楼上下来了,正在与杜振浩交谈。

“走吧阿欣,我们该过去了。”

“来了。”文如欣内心纠结地走出了办公楼,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