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一切如常。
如常起床,如常挤公交,如常上课,如常下课,如常和来接送自己的人吻别,如常鬼鬼祟祟地下车回家。
莫晓玮的话宛如一颗细小的石子,扔进了平静无波的湖里,只微微荡漾开一丝涟漪,复又寻不见丁点异样的情态。集训班的课排得满满当当,林向黎堪堪应付下来,他时常入睡前还要浏览默背一遍笔记,企图把当天讲师梳理教授的知识囫囵地全塞进脑子里,将一些不恰当的胡思乱想挤出去。
床尾的破风扇吱呀直叫,风力极小,脾气极大。用了十来年的蚊帐不知哪儿破了个洞,有只蚊子钻了进来,一直在林向黎耳边嗡嗡嗡,烦得他半宿没睡好。早上醒来后,发现脖子上的蚊子块被他挠得血肉模糊,当然这形容有些夸张了,但破开的皮肉十分殷红,像是抓了一把朱砂涂在了上面。
简铭一直没有发现他的伤口,因为他俩总在夜色的掩护下见面,也在黑暗的庇佑下极其克制地调/情,简铭甚至将一位博士的绅士风度发挥到淋漓尽致,手都没抬过一次。都是林向黎抬起双臂勾住他的脖颈,将自己挂在对方胸前,尽可能长久地接吻。直到缺氧,意犹未尽地分开,恋恋不舍地下车,贼头贼脑地潜回家。
但这夜出了些意外,林向黎的手挂累了,就想垂下来歇会儿,不幸的,他触碰到了简铭的裆部,才发现对方硬得离谱,整个裤裆都是隆起的,龟/头顶起西裤的形状过分明显。他终于明白简铭为什么老是接完吻就把他摁到座位上叫他平静平静。其实他自己也需要好好地恢复一下,可能,很久都恢复不了。
林向黎滋味百般,想都没多想,就把手心盖在简铭的裤裆上:“我,我帮你舔出来。”简铭立马摘开他的手:“不用了,你回去休息吧。”林向黎自己也有些难耐,两条腿合在一处磨蹭了一下:“我,我忍不住了……好吗?”
他的恳求就像一根易燃的导火线,瞬间引爆了本在燃烧的简铭。两人霎时抱作一团,互相啃咬,交缠,舔舐。简铭捧着他的脸上上下下落满吻的痕迹,又一路向下,林向黎伸长脖颈像濒临高/潮的天鹅。
“啊!”
突然,他惊呼。
简铭马上停下了,问他:“怎么了?”林向黎忘记自己今天又手贱挠破了结痂,猛地被口水一舔,丝丝痛楚渗透出来。简铭开了车内灯查看,问他怎么回事。林向黎就说高温和蚊子合伙作案呗,顺手又赶紧把灯熄了。
简铭抽纸巾擦去自己的唾液,脸色不太好看。林向黎怕扫了他的兴,忙说不怎么痛,复而再次求欢。简铭见他过分热情,到底是把持不住,两个人又开始新一轮的苟合,林向黎摸他的裤裆,他去撩开林向黎的衣摆,把手伸进去抚摸对方的腰身和胸膛。
“啊……唔……嗯啊……”林向黎像一座彩虹横跨副驾和主驾,腰杆软得不像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他慌乱中蹬掉了自己的鞋,一脚跨到了主驾座位上,像树袋熊一样扑在了简铭身上。简铭像是抱了个大型儿童,被压得结结实实。他看见坐在他胯上的男人自己扯起衣摆,两手交叠,往上一剥——
林向黎的那两排瘦得凹陷的肋骨触目惊心。
简铭瞬间愣住了。
明日之星大厦二楼的公共餐厅里,林向黎慢吞吞地咽下一口米饭,百思不得其解,简铭为什么又生气了?
这很容易看出来,简铭要了他两次,两次都在他高/潮时拒绝和他接吻,把他的头摁在自己的肩后,只是拼命地耸胯,向上狠狠地顶,林向黎腿麻了,脚麻了,连穴/口都被操得麻了。对方拔出来射在他的臀缝里,龟/头擦了擦,叫他坐回去。
林向黎根本缓不过劲儿来,他带着一屁股的精/液龟速爬回了副驾,他跪在座位上,想用纸巾来擦掉那些快要滴淌下来的体液,不曾想简铭先他一步抽了纸巾替他来擦。穴/口还很敏感,他忍不住一缩一颤的,回头看,简铭脸色很差的样子,明明刚刚才释放过。
“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没让你爽到?”林向黎悄声问。
简铭抬眸,张张嘴,似乎组织不好措辞。林向黎劝慰他:“等……等周日,我们去你那边,好好地做,车子里总是不舒服的。”
他越是这样说,简铭神情越是难看,两条锋利的眉毛打成了一股结:“别想着做了,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哇,你果然没好好吃饭!”
林向黎正想得出神,忽然有个声音在头顶响起,他抬眼,看见柳夏海西装革履地站在他的餐桌前。
“半碗白饭,一碗紫菜汤,你吃得饱?莫不是在辟谷修仙?”柳夏海在他对面坐下,认真地看着他,“怪不得简铭叫我来看看,你这是哪出?”
林向黎还是第一次在午休时间遇见柳夏海,并不熟悉,说道:“我,我就是天热没胃口而已。”
柳夏海惊奇道:“咱们教室的中央空调开得不高啊,没人反应热啊?你虽然是坐着上课,但脑力劳动也耗体力,不吃饭怎么行?要是饭卡没钱了,我叫简铭给你打个几百。”
“别、别!”林向黎摆手,窘然,“钱够的,我真的只是没胃口。简铭他……他是不是嫌我瘦得……难看了?”问完,他垂下眼眸,不敢和柳夏海对视。他终于知道简铭在气什么,并且也明白那句问话的含义。原来是嫌自己瘦得膈手,性/爱体验感大打折扣。
柳夏海看他一脸歉疚,十分疑惑:“简铭是在关心你啊,你怎么一脸对不起他的样子?想当年,简铭对你那真是——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专业舔狗,舔得淋漓尽致,还给你写了厚厚一沓情诗。嚯,咱前会长都没他文思泉涌,他一个理科生,写的那些酸诗,啧,真他妈酸。大家都当他是写给哪个小姑娘的,只有我知道,他是写给你的。”
举到半空的饭迟迟没有送进嘴里,林向黎听呆了,他看柳夏海带着赞叹的口吻回忆多年前的往事,他知道对方把他认错了,认成了简铭的初恋。
真的,有这么、这么像吗?
林向黎感觉自己呼吸有些紧促,连忙舀一勺汤咽下,舒缓一下。
“我记得简铭把他的诗集装订成册送给你了,还在吧?这算是你们的定情信物了吧。”柳夏海看着林向黎,无奈地一笑,“你啊,还真的没变,对谁都不热络。也只有简铭坚持不懈地舔你。”
林向黎登时红了脸:“什、什么舔……”
“哦,舔狗,不是那个舔,我可不敢对着你开黄腔,我怕简铭揍我。”柳夏海哈哈一笑,“来来来,我给你再打两份荤菜,然后你吃着,我拍照给简铭,我得交差啊。”
端上来狮子头和五花肉,果然够荤的,林向黎低头咬一口狮子头的瞬间,柳夏海也完成了大片拍摄,他发给了简铭,松了口气。
“小林啊,我是真有点羡慕你们。都是同志,都是舔狗,简铭怎么运气比我好这么多,就真把你拐回家了?”柳夏海明显也是有过去的人,但似乎不堪回首,“以前听讲座,你坐第一排,他就坐第二排,盯着你的后脑勺看两个小时。还记得有一次是金庸老先生来讲学,一票难求,简铭愣是搞到两张票,我求他让我一张,死活不肯。后来我蹲门口,瞧你们俩肩并肩进去了,气得够呛,重色轻友!”
“金庸?”林向黎的心底涌上一股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他大学里好像也听过老先生的讲座,难道金庸去了这么多个大学?但一想到柳夏海说的一切,全是在把他当成简铭初恋的前提下回忆的,那所有的、关于简铭的青春年少,都与他毫无干系。
柳夏海喋喋不休地讲到下午上课铃打响,林向黎基本上没插话,听他时而艳羡简铭和其初恋的神仙爱情,时而吐槽前会长是如何剥削他这种羔羊般柔弱的员工。
于是上课时林向黎满脑子都是简铭和一个模糊身影相依相偎互诉衷肠的场景,他该知道的,这些都不关他的事,他只要做好一只鸭该做的本分,乖乖的,听话的,和金主爸爸调/情做/爱,这就够了。无论简铭他当年轰轰烈烈爱着谁,现在又痴痴恋恋念着谁,都和自己无关,不是吗?
林向黎一再告诫自己,冷静,淡定,抬起头看黑板,拿出一万分的精力在学习上。黑板上是简铭搂着一个模糊人影,手里捧着一沓厚厚的情诗,在人耳边低喃念诵。林向黎用力地甩甩头,眨眨眼,疯了,为什么老是想这种事,为什么总是抹不去正主的影子。
代替品该有的自觉去哪儿了,林向黎?
课间休息时,林向黎在洗手台前用冷水不停地泼自己,他抹了把脸,抬头看镜子,发现镜子里是一个头发半黄不黑,嘴唇苍白,脖子上却血红一片的憔悴瘦弱的男人的模样。
好丑,不伦不类的。林向黎猜测简铭生气是因为自己瘦脱相了,可能就不像初恋了吧。这真是太糟了,他得想办法补救。
于是晚餐时间,他盛了两碗饭,要了两块五花肉,一边塞饭,一边啃肉,油腻的肥肉让他有些反胃,但他还是坚持咽了下去。好不容易吃完全部,他想起来,柳夏海叮嘱他以后主动向简铭拍照报备吃食,不能懈怠增肥大计。林向黎只好拍了一张空碗照片,配字:“吃了两碗饭,两块五花肉,很饱。”
然而简铭没回复,林向黎猜他在忙,就继续上课了。
等到最后一节课快要下课时,手机振动了,林向黎没察觉,等他握着手机匆匆忙忙奔到站台前等人等了十来分钟,才想起看手机。原来半个小时前简铭就给他发了条消息:“明日之星往南走一条街,希尔顿酒店大堂,连惜办生日舞会,你过来找我。”
林向黎犹豫着,想回一句: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但他看见上面还有一条消息,被最新消息刷过去了,写着:好乖,但是以后别吃太撑,对胃也不好。
于是林向黎决定去找他。
希尔顿酒店是科创区造好之后才搬来的,非常崭新,门口是大型西式喷泉,美轮美奂,林向黎一路往里走,并没有人拦截他,所有服务生穿得都比他好,他就像是误闯了王子舞会的灰姑娘,当然,这比喻极不恰当,因为今天是一位公主的宴会。
林向黎站在大堂门口的大理石柱边,见里面一群华服贵人,男女老少,都是西服长裙的,他一个人乡下人登时看呆了。多跨一只脚过去,就像是污染了脚下的地毯。他只敢犹如过街老鼠一样畏畏缩缩躲在柱子后边寻人。
找了一会儿,他看见了简铭,后者穿着合身的西服和公主连惜站在一起,虽然此刻自己已得知简铭对这位美丽的姑娘没有半分兴趣,但心底里还是忍不住叹道,真般配啊。
简铭和连惜聊着,时不时抬头望向大门口,林向黎速度极快地躲在柱子后,他实在是不好意思现身,然后跟赵敏一样把马上要和周芷若拜堂的张无忌勾走。好歹也是人家的生日宴会。
久等林向黎不来的简铭给人发消息,问其所在,林向黎不敢回,站在柱子后等着。路过的服务生还过来询问他,他只说里面太热,站着乘风凉。服务生惊奇地看着他,开空调的地方反倒热?
简铭陪着连惜交际,和不少人喝了不少酒,大家默认他是连惜的金龟婿,他也只得给连惜面子,统统应承下来。只不过他时不时看手机,脸上的焦躁快要藏不住。连惜问他:“铭哥,你有事吗?”
简铭借驴下坡道:“员工发我消息,猪场有头母猪生病了,我得回去瞧瞧。”
连惜登时无言以对:“你!可是……猪比我重要吗?”
简铭点点头:“那头母猪是厂里最能生的,是我的摇钱树,当然很重要。”
连惜脸色蓦地难看,接受不了他的不解风情:“你走吧,记得找个代驾,我不送了。”
“谢谢,连惜。”简铭总算解放了,“再次祝你生日快乐。”
他拔腿就往外走,边走边打电话,走到门口听见铃声从身后响起,扭头一看,林向黎着急忙慌在戳手机屏。
“林向黎!!!”简铭低喝一声,真正地恼羞成怒了。
林向黎抬起头,看见简铭怒气冲冲地朝自己奔来,吓得直缩脖子,然而,预期内的暴打没有降临,反而是被一个燥热的身体拥入怀中。
“你怎么还是这么傻?”简铭搂得他紧紧地,快要窒息,“不想找我就走,回去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