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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一张别无选择的契约

第四十七章 一张别无选择的契约
“柏扬之,你在逼我恨你。”

纪秋允说这话时,眼里的狠意不似作假。

而柏扬之则微微眯起一双凤眸盯着纪秋允,良久,薄唇轻抿,嘴角微微上扬,一派似笑非笑之色,

他并不反驳,只是看了纪秋允好一会儿,继而低低笑起来,看得纪秋允有些毛骨悚然。

“允允。”

柏扬之再开口时,语调含笑,声音清朗。

这一声听似温柔的“允允”却实打实听得纪秋允心头发怵,他在隐约中又一种直觉柏扬之状态的不对劲,他瞬间警惕起来。

“原来,你不恨我么?”

柏扬之开口,眼中含笑,这样道。

他像是惊喜与怜惜一般轻柔地抚摸纪秋允的面颊,感受掌心纪秋允的颤栗。

纪秋允在头脑一片空白以后,立刻感到一阵恶寒,自灵魂深处而来。在柏扬之珍视一般的注视下,纪秋允几乎有快要喘不过气、他感到一种陌生的窒息感,脸色与纸糊一样苍白。

他的所有心防到了柏扬之面前,都变得毫无意义。即使是放狠话,他的招数都被对方轻描淡写地化解,并且被一句漫不经心的反问反杀。

见纪秋允似是完全愣住了没动作,柏扬之垂眸俯首来看他,用手抬起他僵硬的下巴,逼迫纪秋允与自己四目相接,他把话说得深情:“我很感动,允允。”

他垂首,欣赏纪秋允梗着脖颈僵硬的模样。

纪秋允的脖颈真的很漂亮,白皙、纤细,却总透着一股劲儿,那样咬牙不服输的狠劲儿,柏扬之的确为这样的纪秋允着迷。

纪秋允不愿去看柏扬之的目光,他只低垂着头,衣襟处层层叠叠了深红的色彩,一截雪白的脖颈亭亭而立,在艳色的衬托下更加白皙与瘦弱,仿佛被风一折就要断掉。

柏扬之就维持着这个姿势,一言不发,目光始终落在纪秋允身上。

纪秋允僵硬了脖颈,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他一早就认清了自己沦为财阀的玩物这个现实。

只是他痴心妄想地幻想在柏扬之柏小少爷游戏人间的这一段如梦的经历之中妄想奢求感情这一物,他太可笑,笑自己到头来什么也没得到,还害的自己的朋友也沉沦进这一场噩梦之中——原来顾颐好放下他的原因是这样,狼狈、难堪、痛苦。

他的眼前再度浮现出顾颐好清瘦却又倔强的背影。

而他的好朋友原本应该过着顺遂、干净的人生。

想到顾颐好,他的脑子里就像是零件坏掉了一块,不会了思考,齿轮卡错了环扣,他不知道该怎么去修。

鬼使神差地,纪秋允忽而抬起了眸,他面对柏扬之带着几分戏谑的双眸,直直地就说了出来:

“柏扬之,放我走好不好?”

他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喑哑得不像话。

如果代价是伤害他的朋友,他宁愿不要这一份感情,宁愿没有遇见过柏扬之。

柏扬之面色平静,只静静听完,过了几秒,轻轻放下了捏着纪秋允下巴的手。

他忽然从下牵住了纪秋允的手,突然的、被迫十指相扣的触感吓得纪秋允浑身一颤,他下意识要挣扎,但被柏扬之的另一只手抓着手腕按住,动弹不得。

“允允,你不听话。”柏扬之的指尖摩挲着纪秋允冰冷的掌心,轻轻打圈。

他的语气不冷,但却听得纪秋允毛骨悚然。

此时此刻,他们互相注视着对方的双眸,无比认真、凝重地审视彼此的目光,并试着去窥探那一双眸子之后的、对方不为人知的个性和最为真实的灵魂。

柏扬之的手猛地顺着纪秋允的手臂向上滑动,他一把握住纪秋允的肩膀,把他拉到与自己脸贴脸的距离。

柏扬之俊朗冷冽的五官在眼前不断放大,纪秋允迟迟地直到嘴唇上传来的湿软和痛感时才反应过来。意识到柏扬之的动作之后他开始拼命反抗,却被柏扬之更加毫无怜惜地压在墙上,力道很重地啃咬他的唇。

渐渐地,纪秋允的挣扎力道放缓,直到他彻底不再挣扎,只是睁着眼睛、呆愣愣地看着柏扬之,眼角的泪不受控制地一滴一滴滑落。

柏扬之直到摸到纪秋允眼角滑下的泪水才停下。

他轻柔地松开力道,把纪秋允小心地圈进怀里,一颗一颗地吻掉他面上的泪珠,又轻轻吻了吻在啃咬之中红肿了的唇。

“允允,你当然不能走。”

“你不是一早就知道么,这是一张别无选择的契约,你没有先喊停的权利。”

柏扬之深深注视着纪秋允的眸子,虽然唇角扬起,眼神却透出含着疯劲儿的狰狞,这一字一句在轻缓之中有字字句句是咬牙切齿。

纪秋允浑身一颤。

他先是绷紧了身体,在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身体才缓缓地松懈了下来。

“……”

他张了张口,似有话说,但最终唇线颤了又颤,也没有说出口。他望向柏扬之的目光有些复杂的深沉。

原来他对于柏扬之而言并不只是一个好玩的玩具。他觉得自己更像是柏扬之家养的一只宠物猫。

玩具不会对主人产生感情,但是宠物会。

主人也不会对玩具产生依恋,但是宠物不一样。

是的,纪秋允可以确认,柏扬之在偏执和幼稚背后,是有在依恋他的,柏扬之需要他,所以不给他走的权利。柏扬之缺少一个属于自己的人,他需要一个在他需要发泄口时,可以安安静静予取予求顺从他的人,也需要一个在他烦恼的时可以给他一个怀抱、给予安慰的人。

这一点上,他纪秋允暂且无可替代。

但是。

柏扬之对他的感情好像也仅此而已了。

这算什么甜头?

他付出的代价分明沉痛万分。

他不想做这样不划算的交易,至少以后,不想了。

……

就在纪秋允出神的间隙,柏扬之再次吻了上来,微凉的唇瓣贴上来,缓慢地厮磨,不像方才那样的狠戾,一转为情人之间的呢喃与暧昧。

这不对,一切都搞错了……

纪秋允想,柏扬之为何变得这样温柔。

他明明要推开他的,可他没有在柏扬之低头吻住他的唇的瞬间这样做。

他在柏扬之的温柔哄骗之下被顶开了唇瓣,然而直到舌尖交融的那一刻,刚才所有的轻柔全都荡然无存。柏扬之狠狠地吻了下来,粗暴地撬开牙关,汲取着纪秋允每一寸呼吸。这不是一个湿热的吻,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单方面的攫取。

纪秋允捶打柏扬之的胸口,口中发出艰难的呜咽。

他睁开眼,一口咬了下去,在舌尖尝到了一丝血腥气。与此同时柏扬之才稍微分开他目光阴鸷地看了一眼纪秋允,继而缓缓伸出舌尖舔去了下唇被纪秋允咬破处渗出的血。

然而还没有等纪秋允从他的眸子里读出更多的讯息,柏扬之再一次低头压上他的唇,惩戒一般地咬了一口纪秋允的下唇,纪秋允瞬间吃痛地张开口,柏扬之与此同时,无情地捕获了纪秋允的舌尖,密不透风地用自己的臂弯围堵住纪秋允,继续这场掠夺。

像是溺水者的被迫沉沦,纪秋允无处挣扎。

一如这份别无选择的契约。

好像所有的、临界的暧昧,都不过是纪秋允单方面的大梦一场。

与此同时,另一侧,顾颐好在被叶风言牵着走到片场之外后便一把甩开了被牵住的手,似乎认识叶风言的人不少,一路上多多少少、明明暗暗有不少的眼光都落在他们二人有些身上,那些探究的目光令顾颐好感到相当不适。

他站在原地,目光相当不善地盯着叶风言,如临大敌,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之间存有多大的血海深仇。

其实事实上对于顾颐好这样的人来说,叶风言对他的所作所为,的确算得上血海深仇。

而就在顾颐好面色相当难看地擦着手腕时,叶风言只表现出些体贴大度的表情来,微微挑高了眉,故作无辜道:“我把你带出来一是为了你好,二也是为了纪秋允好。你也不想纪秋允因为你受到伤害吧?”

他一边说,一边还走上前来靠近些顾颐好,面上笑得愈发亲近,仿佛他和顾颐好是多么要好的朋友,而他方才也是真的是为了顾颐好考虑才做那些事情。

顾颐好被叶风言这城墙厚的脸皮哽住了好一会儿,才堪堪回了一口气来,意识到叶风言不知在何时又靠近了他,他下意识要远离叶风言,连忙退开一步,道:“你靠过来干嘛?”

叶风言这时候倒是听话,看到顾颐好如临大敌的面色,只笑眯眯地后退一步,姿态优雅风流、态度温和友好:“我以为我们很熟。”

只是这话着实不怎么好听,直戳顾颐好心中的最痛处。

“难道不是么?”叶风言凑到顾颐好身侧,微微俯身,近乎脸贴着脸,斜着眼睛盯着顾颐好笑,“我以为我们已经非常熟悉了。”

顾颐好面色一红,继而变得又青又白,像是认了自己这算是遇上了个有钱有权的无赖,只铁青了面色狠狠瞪了叶风言一眼,继而掉头就走。

只是脸皮比城墙厚的叶风言却亦步亦趋地缠了上来,一把抓住顾颐好的手腕,理直气壮地问:“怎么,睡过了不打算对我负责?”

何其可笑的贼喊捉贼?

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顾颐好猛得顿住脚步,转身,蹙眉,不可理喻地看着叶风言。

“叶风言,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叶风言依旧一脸笑吟吟,被顾颐好骂了也不反驳,只看着顾颐好低低地笑。

顾颐好被他笑得发毛,觉得自己和他实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不欲和无赖多交流,转身又欲走。只被叶风言一把抓住,叶风言看起来笑眯眯的,手劲儿却大得很,顾颐好奋力挣扎也没成功逃脱。

“放开!”顾颐好奋力地甩开叶风言的手,一本正经地发怒,却在多年的教养之下根本说不出什么脏话,只得咽下了这口恶气,“你别碰我!”

这一回叶风言倒是没强求,就这么松开了顾颐好的手。顾颐好像是终于摆脱了脏东西一般甩了甩衣袖,大步离去。

却没想到,过了几秒以后,在寒风之中,身后的叶风言会再次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拽进怀里,并且贴近他的面庞,在面上感受到一阵温热呼吸以后,叶风言毫不犹豫地吻下来,或者说应该是撕咬才对,这个吻蛮力,且带着恨意。

“我是想对你负责的?难道说顾博士你其实是个多么浪荡开放的人,觉得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睡了你第二天拍拍屁股走人不负责?”

顾颐好哪里听过这样冒犯的话,满脑子一阵被冲击到了的轰鸣之后就想狠狠扯开叶风言的手,再反手甩一个巴掌上去。

却没想到他巴掌还没落到叶风言脸上,就被那人不要脸地直接反拽着他的手,连拖带拽地将他拉进一侧停着的一辆法拉利上,全然不顾顾颐好的挣扎。

“……我招你惹你了?叶风言!!你就是个疯子!神经病!”

顾颐好被推进去锁好的一瞬间骂了出来。

叶风言从驾驶座一侧上车,自然把顾颐好这几声不痛不痒的辱骂听到耳朵里,他只觉得顾颐好好笑,太乖了,太干净了,连骂人都不带脏字。

“是啊……我可是柏扬之的朋友,他的朋友,能有什么正常人。”叶风言笑了一下,扯上安全带,对顾颐好笑了笑。

“你说柏扬之欺男霸女,说我们这类人仗势欺人。”叶风言似乎是在好好地回忆,这些话是顾颐好上一次被他逼疯的时候说的,他有好好地记下,“也没错么,只是你们正好,是弱者。”

顾颐好眼前一黑,面色在瞬间变得如纸一样苍白。

难看到叶风言都透过后视镜多看了他一眼。

叶风言在正儿八经看见顾颐好的第一眼,就觉得此人的脸色很苍白,下意识觉得他身体不好。后来事实证明,顾颐好的确身体不好,他贫血,又终日待在实验室里不怎么见光,只让他的面色越发苍白。

但是除了这一项指标不对,顾颐好的体检报告里并没有显示其他的问题。他他在总体上还是很健康的个体,除了外表上看起来稍微瘦弱些、苍白一些。除开气质,他总是在人群里不起眼的那一个——至少他自己是这样以为的。

顾颐好本也接受了这样平庸的人生,承认了自己是一个懦弱又没用的人,他本可以默默地在一侧注视纪秋允一辈子的,可是命运待他不公,让他遇到了叶风言,

他能够切实地感受到,自从那一个早晨从叶风言的怀里起来以后,他身体里的某一部分就开始缓慢地腐败,加速了生命的流逝,并且会成为余生中如风湿一般漫长的折磨。

这与他生了一场慢性病也没太大差别,差别只在这病根埋在灵魂深处,无药可医。

而只有他自己咽下这份凌迟一般的屈辱。

跑车启动的巨大惯性把他甩在座椅上,脊背在撞击下一阵疼痛。

他绝望地想。

是啊,

踏着一团乱麻般的人生,何止是因为叶风言的出现而变得这样失败、糟糕。其实一早就不那么顺遂了,不是么?

命运也一向欺软怕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