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林於之和林於鸿约了几位商界大佬吃饭，同一时间，林照东和林照羽在另外一家私人会所与几位豪门老爷子碰头。在商界，人脉和关系网都十分的重要。作为香港第二大的家族，林家的应酬自然也少不了。只不过像今天这样老中两代掌权者在不同的地方为了相同的目的与人吃饭却还是头一遭。
林无意十八岁去法国留学到定居法国，十几年几乎都是在外国，除了那件他有意为之的绯闻之外，林无意几乎与媒体无缘。现在看来，林老先生对小儿子的爱护可谓是细致入微，如果林老先生还在世，那麽林无意上报这件事一定会引起他的震怒。如果说，林无意的低调是他与媒体无缘的原因之一，那麽林老先生对他的保护则是最重要的所在。现在老爷子一去世，林无意就登报了，不管是面子上还是对林无意的愧疚爱护上，林家人都必须有所动作，不然就等著在梦里被老爷子训斥吧。

林家作为豪门大家，在新闻自由这一大环境下，难免会上报。林家人也不会为难媒体的朋友，只要他们不多关注林无意就行。这件事谁都没有和林无意提，也没有告诉林於舟。沈文作为沈氏企业的老总也出席了，和林照东、林照羽他们一起。沈笑微在商界的影响还不够，下班之後他就先行回家了，没有和两位表哥一起去吃饭。

沈笑微的心情不大好，晚上只吃了一碗饭不到。林照贞担心儿子生病了，沈笑微只说是工作上有些烦心。儿子不愿意说，林照贞也不好多问，饭後她让女儿茹微去问问儿子怎麽了。沈笑微和沈茹微这一对兄妹的感情很好，但沈笑微也没有告诉妹妹他心情不好的真正原因，因为很丢脸。

两位表哥今晚为了小舅的事去出力，而他却什麽都做不了，还得需要父亲出面。这件事深深打击了他。林於舟是摄影师，走得和他们是不一样的路子，没有出面说得过去。可自己作为沈氏企业的唯一继承人，在真正有事发生的时候他却无能为力，沈笑微很憋闷。而另一件让他心情不好的是林无意给於鸿和於舟两位表哥做饭的事。

吃饭前在facebook上看到於舟表哥的留言，说有人给他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还摆出了好几张照片。虽然於舟表哥没提那个人是谁，但他知道是小舅。小舅今晚不回来吃饭，却是给於舟表哥做饭去了。而昨晚小舅还给於鸿表哥做了今天的早餐和午餐便当。沈笑微很受伤。自己在小舅的心里竟然没有两位表哥重要。又想到自己的能力比於之表哥和於鸿表哥差了那麽多，於舟表哥也有自己是公司了，沈笑微第一次有了一种来自於家族的压力，尽管他姓沈，不姓林。

一想到在小舅的心里自己和於鸿、於舟表哥不在相同的地位，沈笑微就高兴不起来。再想想从海上回来前的那晚小舅本来应该和他睡的，结果却又搬到了於舟表哥的房间。虽然理由是於舟表哥心情不好，但也看得出小舅比较偏於舟表哥。沈笑微越想心里越闷，难道就因为自己不姓林吗？趴在阳台上，沈笑微抽著闷烟，也许，小舅今晚不会回来过夜了。真是不爽啊……想想自己空有沈氏企业这座大山却这麽没用，沈笑微就极度的不爽和气闷，他真是太窝囊了。如果自己变得和大表哥、於鸿表哥一样厉害，那麽在小舅心中的地位也会变得更重要吧。

从小在大家族中长大，沈笑微深知在家中的地位与话语权和本身的能力成正比。就好比家中的大事大表哥和於鸿表哥的话就很有份量，这是人作为社会性的动物所决定的，与血缘亲情都无关。就好比大表嫂，她说的话家里绝对不会有人听。猛抽了几口烟，沈笑微觉得自己必须要做些什麽了。

10点半，一身酒气的林於之和林於鸿被各自的司机载回主宅。今晚应酬的结果还算不错。香港主要媒体的老总都答应会让旗下的员工不要过多的注意林无意，起码在得到林家人的允许之前，不让林无意见报。林於之和林於鸿当然也做出了一定的让步。身为豪门中人，他们本身就是媒体关注的焦点，在不影响他们生活的前提下，两人都不介意媒体对他们的报导。用一个公众都不是很了解的林家小少爷换林於之和林於鸿的新闻，哪家媒体都愿意。至於那些街头小报，它们更关注的是明星的私生活，林於之和林於鸿反倒不担心。

饭桌上，林於之就拿到了三家媒体旗下的狗仔记者拍到的林无意的照片。下个月正好是一位老总的生日，林於之和林於鸿都答应出席。这顿饭，算是主客尽欢，来的人都知道没有必要为了林家那位少爷和林氏集团做对。林氏虽然只是香港第二大豪门，但与第一大豪门庞氏不同，林氏的家族成员之间的感情深厚，家族关系密切。而且林氏其实是两家集团公司，潜力巨大，加以时日两家公司的总资产超过庞氏是非常有可能的。庞氏的创始人庞同兴有四位妻子，共有子女十四人，家族利益错综复杂，近年来因为争夺遗产之事庞氏企业已经有下滑的苗头，相比而言，林氏却是蒸蒸日上了。不得不说，林老爷子在处理家族关系上非常有远见。

林照东和林照羽都携带了妻子出席。男人有男人的圈子，女人自然也有女人的圈子。对一位豪门家主来说，他们的妻子也要有这一定的交际手段。相比林於之和林於舟那边，林照贞和林照羽这边就更顺利了。两人在商界沉浸多年，威望自是不同。这顿饭吃下来，林照东和林照羽不担心会被老父托梦责怪了。林老先生去世之後，林照东和林照羽都做过相似的梦，梦里父亲叮嘱他们要照顾好小弟，不要让小弟受委屈，不然他在天上也不安心。两人也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对托梦这种事是深信不疑，他们可不要百年之後到了天上无颜面对老父。

回到家的林於之给助理打了一个电话，他的状态明早很难准时到公司上班。想到明天林无意不知要带儿子去做什麽，林於之索性告诉助理他明天不去公司了。喝了佣人提前准备好的醒酒汤，酒劲稍退的林於舟脚步不稳的上楼。虽然他是林家的长子，但喝醉酒可没有温柔的妻子来照顾他。比林於之早回来半个小时的林照东和妻子已经休息去了。林於之回到他和儿子的房间，没有看到儿子，想到儿子应该被母亲带走了，他从衣柜里拿出睡衣去冲凉。站在花洒下，林於之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无意今晚有没有给儿子讲故事？他记得无意今天好像要去於舟那里吧。甩甩头，快速洗好的林於之吹乾头发就上床睡了。今晚喝了不少，几乎是脑袋一挨枕头他就睡著了。

林於鸿也是醉醺醺的。不过冲完凉的他在睡觉之前还强撑著看了会儿facebook。看到了某人上传的晚饭照片，林於鸿想也不想地拨出一人的电话。

“Hello，於鸿？”

“嗯，是我。”

林无意眨眨眼：“怎麽了？”於鸿说话的声音和平时不一样。

“没什麽，晚上和於之出去应酬，喝了不少。”

林无意一听马上问：“你们现在在哪？还在外面？”

“已经回来了。於之应该也在家了。”

“你在公寓？一个人？”

“我回爸妈这边了。”

林无意松了口气，那就好。

“喝醒酒汤了吗？有没有很难过？”

“喝了。还好。你在哪？”

“在於舟的车上，於舟送我回你姑姑那儿。”

林於鸿看了眼手表，蹙眉：“这麽晚才回去？”都快12点了。

“於舟那里太乱了，和他一起整理了一下。也快到了。你喝了酒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吗？”

“睡起来再说。那不和你说了，你也早点睡。”

“嗯。晚安。如果不舒服了要喊人，别忍著。”

“放心。”

挂了电话，林无意看向开车的人：“於鸿和於之今晚都喝了不少酒。”

林於舟知道两人去做什麽了，不过老哥不许他说，他也就没透露，只道：“他们都在主宅，有人照顾的。回去就赶快睡觉吧，不要熬夜了。早上能早点起来还是早点起来，总是不吃早饭不好。”

“我尽量。”

姑姑姑父已经睡了，林於舟把人送进去之後就开车回家了，没留宿。本来他可以早点送林无意回来的，结果林无意看他在收拾屋子，就帮他一起收拾了，当然，这里面也有他的私心在。看著於舟开车出了大门，林无意转身进屋。回来的有点晚，不知道笑微睡了没有。如果笑微睡了，他去客房睡好了，他还要写日记和随笔，吵到笑微就不好了。

哪知，林无意刚准备上楼，就被一人喊住了：“小舅。”

林无意抬头，惊讶：“茹微？你还没睡？”

“嘘——”做了个小声的手势，沈茹微从楼上下来，挽著小舅的胳膊把人带到了客厅，“我在等小舅回来。”

“出什麽事了？”林无意马上问。

沈茹微叹息一声，说：“是我哥啦。他今天回来心情很不好，问他怎麽了他也不说，只说是工作上有烦心事。但我爸说最近公司交代给他的事进展都很顺利。小舅，我哥很少会这样，我和我妈都很担心，你去问问他怎麽了，他最听你的。”

林无意担心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不是。不过我哥今晚连一碗饭都没吃了，胃口很差。”

“他现在睡了吗？”

“我刚才下楼的时候看到他房间的灯还亮著，应该是在等你啦。”

“我上去。我会问出来的。你快去睡。”

“那就拜托小舅啦。”

笑微病了吗？林无意忧心忡忡地上楼。

※

沈笑微知道林无意回来了，不过等了半天也不见对方上来，他等不及了。但又不想让那人觉得自己不够成熟，他按捺住心里的急切，半躺在床上等人。卧室的门终於开了，沈笑微立刻下床：“小舅。怎麽这麽晚才回来？”

看到外甥脸上如常的笑容，林无意反而更不放心了。关了门，他走过来说：“帮於舟收拾了一下屋子。”

“哦。”沈笑微脸上的笑容有点勉强。

果然是有事。林无意抬手揉揉外甥洗过的柔软头发，笑著说：“我去洗澡。”

“去吧。”

林无意拿了睡衣睡裤去浴室，沈笑微心情郁闷地回到床上。他本来以为小舅10点钟怎麽也回来了，没想到12点才回来。小舅不仅给於舟表哥做饭，还帮他收拾屋子，沈笑微心里的闷气越来越浓。

冲掉一身的汗，换了睡衣睡裤的林无意擦著头发出来。上了床，见笑微躺下准备睡了，他摸上对方的脸：“笑微，茹微说你今天心情不好，怎麽了？”

“茹微？”

“我刚才回来的时候茹微跟我说的。怎麽了？”

难怪这人半天才上来。没有气恼妹妹的多嘴，正处於一种矛盾状态中的沈笑微有一点希望对方知道他的气闷。不过他还是矫情地说：“没事，工作上有点事，我能解决。”

林无意的大拇指磨蹭对方的脸，声音温柔：“告诉小舅好不好？小舅可能帮不到你，但可以做一个很合格的聆听者。不管能不能解决，都不要闷在心里。”类似的话，他也这麽对於舟说过，当时对方妥协了。而沈笑微面对林无意的温柔，原本就是在矫情的他更是马上放弃抵抗。

沈笑微掀开自己的被子，林无意钻进去，躺下，抱住明显在不高兴的外甥。

“怎麽了？”

“……”沉默了十几秒，闻著对方身上和自己一样的沐浴乳的味道，沈笑微伸手抱住对方，用力，“小舅，你偏心。”

嗯？林无意眨眨眼，声音马上更温柔了几分：“是小舅让你难过了？”

“嗯。”

真的是自己！林无意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对不起，小舅今晚回来晚了，也没打电话告诉你。”

“不仅仅是这个。”

“……对不起。”

“小舅给於鸿表哥做早餐和午餐便当，还给於舟表哥做晚饭，还煲汤，小舅都没有想过我。小舅心里於鸿表哥和於舟表哥比较重要吧。在船上也是。小舅最後一晚本来是要和我睡的，结果又去和於舟表哥睡了。我是在家里住，但我也想能吃到小舅做的三明治和午餐便当。”

自己竟然无意中伤害到了笑微！看著外甥脸上明显的受伤和失落，林无意的心刺痛。不，不是的。不管是於鸿於舟，还是笑微於之，在他心里都是一样重要的，他们是他的亲人，是他最痛苦最悲伤时一直守在他身边、给他鼓励的亲人。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他们已经是他不能割舍的亲人了。

拇指轻轻地摸过笑微委屈的眼睛，林无意愧疚万分地仰头，在外甥的眉心印下一吻：“对不起，笑微，是小舅疏忽了。”

於舟今天也表达过同样的不满，他真是太粗心了。

沈笑微的身体在这个吻落下时明显的震动，心跳立刻变得不规律，可不等他回神，又一个吻落在他的脸颊。

“小舅保证，一定不会有下次。”

沈笑微什麽不满、什麽委屈都没有了。接著，他就听到怀里的人问：“想不想吃宵夜？”

沈笑微笑了：“想。”

林无意用力揉乱外甥的头发，坐起来：“去厨房看看可以做什麽。”

沈笑微跟著起来，笑容灿烂，满足地摸摸被亲过的地方。

(25鲜币)无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