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假性发/情期
第二天将婚前协议送去公证, 林光逐上飞机的时候就开始后悔了。
倒不是后悔与方旬假结婚。
他后悔选择了挪威这个国家。
从上海转机至挪威,满打满算他乘坐了将近二十个小时的飞机, 中途睡了三四五六觉,睡醒依然在飞机上,这种感觉真的是造孽……
而且挪威还是母语非英语的国家!他下机场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拉着外国大妈问路,两个人互相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不过让林光逐感到意外的是,
方旬的经纪人, 也就是李乐天——此人得知他与方旬预备在挪威结婚,居然问都没问一句, 十分理所当然的就接受了他们二人认识不到两周就要闪婚的“壮举”。甚至还安排了当地一位华人导游,来为他们做引导与翻译。
出了机场,一辆灰黑色的越野车停在路边。
主驾驶下来一位穿着齐膝雨衣的女人,扎着高马尾,皮肤晒得雀黑,全身上下被雨衣裹得只露出来一双眼睛。女人下车后笑着向林光逐伸手, 自我介绍:“你好,叫我盖尔娜就行。”说完向林光逐身后张望, “方旬没和你一起来?”
“我们故意错开了航班,免得被记者拍到。”林光逐:“他应该明天中午到。”
盖尔娜嘟囔:“那完了,今晚下雨。如果雨一直持续到明天还不停, 你们就领不了证了。”
林光逐疑惑:“挪威下雨不给登记结婚?”
“不是这个原因。”
盖尔娜笑着摇了摇头, 示意他上车。
盖尔娜是一条上岸人鱼, 因为心上人是挪威人的缘故,她的主要活动范围都在挪威。这次算是接到公司安排帮助同僚,不然下雨天,她一定窝在家中门都不出。
不过马上就要下雨了, 她不敢在室外过多逗留,将车开得飞快,导航几次响起超速警告。
看见林光逐脸色难看,盖尔娜歉疚说:“抱歉,我有急事想早点回家。你放心,我驾龄十几年了,开快车也不会出事故。”
林光逐脸色更难看:“不是,我晕车。”
盖尔娜踩油门,说:“那我开快点儿,争取早点把你送到旅馆。”
林光逐在车子提速的那一刻,胃里翻江倒海,更想吐了。
盖尔娜:“我不知道你们要一起住还是想分开住,就开了两间房,你们自己决定。明天中午我接你们去挪威的婚姻登记处……”
旁边絮絮叨叨,林光逐头晕目眩打开车窗透气,感觉有细小的雨点从外飘入,落到脸上。
盖尔娜惊声尖叫:“shit!快关窗!关窗!”
林光逐不解其意,但还是很快关上了窗户。盖尔娜迎上他的视线,尴尬笑了笑,“我不太喜欢淋雨,有……呃,关节炎。”
林光逐:“方旬也不喜欢淋雨。”
盖尔娜:“你之后也许会发现,我们公司很多人都不喜欢淋雨,真是糟糕透了。”
林光逐偏眸笑:“公司传统?”
盖尔娜也笑:“差不多吧。”顿了顿,转言问:“你们怎么会想到来挪威?”
“随便挑的。”
林光逐问:“有什么问题吗?”
盖尔娜:“挪威对于方旬来说是个特别的城市。”
林光逐:“为什么?”
盖尔娜偏头看他上下打量着,笑了笑转回去目视前方,说:“因为他的爱人现在正在挪威。”
——方旬有个出国又失忆的白月光。
也许是车速过高又急转弯的缘故,林光逐感觉喉咙里又痒又疼,越来越想吐。他撑着座位往上坐了点儿,反应过来了。
那位传闻中的白月光出国后来了挪威……那会是一个怎样惊才绝艳的人?
让方旬念念不忘,至今都不舍得放下。
“那还真是巧。”他垂下眼睫,声音冷静。
盖尔娜困惑看他一眼。
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间情绪不对劲了。
想了想只能转移话题:“明天如果还下雨的话,方旬可能出不了门。建议你们后天登记,如果后天雨还没停,就再等一天。”
林光逐:“可我们的假期只请到后天。”
盖尔娜:“那也没办法,下雨他就是不能出门。实在不行你们再多请一天假吧。”
林光逐是当之无愧的INTJ,超出计划多请一天假,工作计划就会被打乱。他接受不了,皱了皱眉头说:“为什么你们都讨厌下雨?”
讨厌到连门都不想出,有点夸张了吧。
盖尔娜没正面回答,松弛感十足地唱了起来:“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
林光逐:“……”
唱完,盖尔娜正色:“因为爱情,我们不能淋雨。”
林光逐:“…………”
林光逐扯了扯唇角,语气更淡:“情伤?”
盖尔娜说:“看你怎么理解。”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林光逐觉得这二十个小时的航程格外磨人,到了挪威连风景都没看见,出机场就是连绵的小雨与昏暗的天空,上了汽车又开出飞机的速度,导致他晕车想吐,从昨天到今天,一切的一切都叫他身心难受。
他合上眼睛,暗暗心想。
一定是长途旅行太折磨人了,他心情不好绝对不是因为盖尔娜在一旁没眼色地喋喋不休,不断地提及那位与他毫无关系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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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馆是一间套间,可以看出李乐天花了大价钱,希望他们能住得舒服。
可毕竟是在国外。
林光逐语言不通,打开电视一句都听不懂,只能洗漱完郁闷早早睡下。
第二天临近中午,盖尔娜给他打了电话,语气极其暴躁:“shit!我们被困在机场了——”
“下雨了,好大的雨。”她又骂了数声。
林光逐拉开窗帘一看,玻璃窗上被雨水打出新一层模糊不清的膜,雨势铺天盖地。
“你们在机场等雨停吧。”
盖尔娜:“不行。机场有从国内追来的狗仔,而且雨可能会下得更大,我们必须现在就上车,可是从机场到车的路上我们一定会被淋成落汤鸡!”
林光逐刚要说话,那边就挂断了电话。他茫然坐了会儿,毫无头绪。
大概半小时后,旅馆的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光逐开门一看,就看见走廊里摇摇晃晃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疾步走近。
两个人都全副武装,披着雨衣,浑身都在滴水。林光逐上前时,只看见盖尔娜动作飞速拿房卡开了门,将方旬推了进去,而后关门。
方旬的状态显然要更糟糕,站都站不稳。
“盖尔娜。”林光逐叫住正准备离开的盖尔娜,视线在她青紫斑驳的脸颊上停留片刻,“你们……?”
盖尔娜嘶声将雨衣的兜帽收紧,遮挡脸上被雨水砸出的淤青,疼到几乎说不出话,眼泪都要流出来。她摆了摆手将房卡扔过来,匆忙留下一句话:“明天不下雨的话,我来接你们。”
她离开后,走廊静谧。
另一边。
方旬被推进套间,踉跄摔倒在地,他比盖尔娜倒霉多了。一样的雨衣穿在盖尔娜身上,至少能将身体遮挡住,穿在他身上,胳膊都露出一截,领口还系不上,从机场到轿车短短三百米的路程,雨水像长了眼睛般从领口往胸膛钻,此时他的脖颈、手臂尽是红紫。
几小时内肯定消不了。
他艰难坐起喘了口气,扶着墙壁踉跄进了卫生间,脱去雨衣和上半身的衣物,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狼狈模样。
好在他戴了墨镜与口罩,脸上几乎没怎么淋到雨,胸膛却不堪入目。
这些都不重要。更让他感到难以置信的,是耳朵——蓝金色的半透明鱼鳍竖立在耳廓上,在煞白的灯光下闪烁微光,他试图抬手将鱼鳍揪下来,刚一用力就疼到闷哼一声。
他联系不了国内的同僚,只能打电话给刚离开不久的盖尔娜:“我的鱼鳍怎么冒出来了?”
盖尔娜:“你淋太多雨,身体受到巨大创伤自动开启防御机制,进入假性发情期了。国内没人教过你这些?”
“……”
“小事,找你爱人解决。”盖尔娜匆匆忙忙就准备挂断电话。
方旬急忙道:“等一下!林光逐都不知道我是人鱼,我现在这幅模样怎么能见他。”
“什么?你太离谱了!”盖尔娜叫了一声,“都要结婚了,你的爱人居然还不知道你是人鱼……算了,那你忍几小时生挨着痛吧,还好淋得雨不多,几小时后鱼鳍和淤青都能褪下。”
方旬眉头皱起,“那我躲房间里。”
盖尔娜:“……”
盖尔娜心虚,声音都变小:“啊,刚刚我走的时候顺手把你的房卡给林光逐了。”
说罢像是怕被问责,飞速挂断了电话。
“祝你好运,明天见。”
方旬哑然拿着手机,还没回过神,又听见门外有敲门声,“……方旬,你还好吗?”林光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方旬僵硬扭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蓝金色的鱼鳍显眼到不可忽视,他环顾四周,想要找什么东西遮挡一下,却发现现在无论拿出什么,都遮挡不住种族特征。
更要命的是在假性发情期,他只是听见林光逐的声音都要受不了了,头脑昏沉嗓子干哑,浑身的剧痛导致他几乎有些神志不清。
想接近,想占有,想……
“我没事。”方旬深深闭眼,抬高音量。
低沉的声音明显在忍痛,“别进来,千万……别进来。”
“你们是不是出车祸了?盖尔娜开车太快,外面还下了这么大的雨。你受伤了吗?”林光逐半晌得不到响应,迟疑片刻,拿房卡开了门。
“滴”一声响。
推门的瞬间,与此同时卫生间的门被人“啪”一声合上,巨响震到磨砂的玻璃门都仿佛要碎裂。
林光逐握着门把手愣了几秒钟,小心翼翼合上套间的门,走到卫生间门前。
“……”里面一旁死寂,只有滴水声。
“你让我看看你。”
林光逐抿唇看着磨砂玻璃上那个模糊不清的身形,小声说:“不然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