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有提到。
过去篇章二还有两章结束。
倘若爱能胜过本能(十二)
夜色沉醉有一个足能容纳几十个人的大浴池,莱亚尔大概能想到它不健康的用途。此刻他一个人独占这里,把自己泡进浴缸,让热气腾腾的水流浸没身体。他的头发长了一些,濡湿的发梢贴在后背,还有些随着水面微微晃荡。
莱亚尔探头向半透明的浴室门看去,可以看见一个高大身影正背靠门外坐在那,像个虎视眈眈的守门人。都说猫咪讨厌水,洗澡的时候恨不得甩飞身上所有水珠,费林奈不知为何也有了这个特性,所以莱亚尔才能安然享受泡澡乐趣而不是被一只大型猫猫扑住进行一番不可描述。
莱亚尔不禁发笑,把湿漉漉的头发在脑后绑成一小束,从水里站起身。
来到地狱已经五个月,莱亚尔也渐渐习惯地狱边境的生活。不过最近他和费林奈计划去周边走一走,毕竟未来还有很长时间,他想先熟悉这片远离人间的土地。
纯恶魔与堕落者,以及是否还有跟自己一样的人类,他都要花时间去观察以及找寻。
浴室门打开之后,莱亚尔就看到费林奈正百无聊赖地抓住沙利文的尾巴,重复着松手后小红蛇蜿蜒游走被影子捉回来重新回到费林奈手里的游戏,沙利文看起来已经快被折腾得奄奄一息了。
“主人!救、救我!!”小红蛇见到莱亚尔就像见到救世主降临,吐着蛇信飙泪扑上来,结果没蹭到脚边就被费林奈掐住脖子嘎的一声几乎歇菜。
莱亚尔说:“也别太欺负他了。”不过他也能想到一定是沙利文又鬼鬼祟祟摸过来偷看,结果被同样在偷看的费林奈逮了个正着。
莱亚尔蹲下`身亲亲费林奈的眉眼,对方眉头舒展开来,回吻莱亚尔濡湿的鬓发,低声道:“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依照莱亚尔为数不多从别人那里听过的经验和事迹,这么说的意思通常都是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约会。不过他暂时没发现这附近有什么可以称得上美景的地方,却也很期待费林奈要给他带来的惊喜。
可莱亚尔万万没想到费林奈会带自己来这里。
“??”莱亚尔一脸茫然地盯着米特店铺的招牌,充满质疑地看着身边的费林奈,“好地方就是这儿?”
炼金术士几个月前把莱亚尔坑到沙利文那里,虽说本意不是想要害他,但莱亚尔怎么说也高兴不起来。可后来他打听到好吃的小蛋糕居然就是米特店铺里出品的,大吃一惊之余也成为了店里的常客,即使米特再三强调蛋糕不是他做的。
“是个看不到脸的小伙子带来的,听声音也就跟你差不多年纪吧。”米特每次都要费力气解释,“他说蛋糕做了太多,多余的就拿来我这里寄卖,放下就走了,我根本不知道他的来头!不过你要是说那个蛋糕插片上的‘安息地’我倒有印象。”
这是炼金术士在几个月前给莱亚尔的说法,他说那只地下室里的小猫就是从安息地带回来的,可他却说不明白那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去那里。问过沙利文也得到不清不楚的回答,莱亚尔感到其中带着魔法的意味,但更多的事情也调查不出,就暂且搁置了。
今天费林奈带他过来显然不是买蛋糕,米特早早等在门前,看到他们两人之后便神秘兮兮地搓搓手,取出一个比手心大不了多少的小盒子,严肃郑重认真地交给费林奈。
“这是我此生最得意的作品了。”他的表情非常肃然,一脸这里面是他登峰造极之作的感觉。莱亚尔依然疑惑,看来费林奈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跟炼金术士订做了什么东西。
费林奈很快揭开谜底,他打开盒子,莱亚尔同样低头,看到里面有两枚银白色的戒指,比较特别的是戒指打造成了银色荆棘的形状,虽然内侧是平滑的。
“这是什么破玩意?”先入为主认为米特不会做出什么好东西的莱亚尔不由得问。
费林奈把它们从盒子拿出来,“听这里的人说,是确定关系的证明。人类的习俗很有意思,居然会弄出这样的东西。”
莱亚尔深切认为费林奈理解错了人类习俗本身的意思,交换戒指的确是爱情的证明,可不会以荆棘作为象征,这是地狱的传统。
莱亚尔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尚在陶醉自己巅峰之作的米特,在考虑要不要让沙利文过来骚扰一下,那条蛇绝对欣然接受。费林奈一定是受他蛊惑下想着搞出这种戒指。
话是这么说,莱亚尔不会让费林奈心意落空。他在心里默念入乡随俗,从费林奈手里拿走一枚戒指,戴到对方左手无名指上。之后他大大方方伸出手,费林奈也把一模一样的银白荆棘指环套上莱亚尔右手同一个位置上。
“……就这样?”
传说中的炼金术士惊世之作不应该只是留存表面的这样而已吧。
米特也感受到莱亚尔的质疑,立刻自尊心极强地说:“两枚戒指之间有法力丝线!你看不到不要觉得是我手艺不行!”他气愤地掏出一把亮晶晶的粉末洒在莱亚尔和费林奈身上。
莱亚尔抬起戴戒指的手,两枚戒指之间真的有几束若隐若现的法力丝线将他们的手缠绕在一起。
“现在,拉断丝线。”炼金术士背着手高深莫测地说:“留下印记。”
这一回费林奈先于莱亚尔抬起手,法力丝线紧绷到极限后骤然断裂,一阵刺痛的烧灼感从指根传来,莱亚尔盯着自己的手指,银色指环在转瞬之间化为点点星光般的细碎光粒飘散到空气中,连带着散落金粉形成的光雾升腾于天空之上,而留在皮肤上的则是一个荆棘形状的浅色伤疤。
“多么完美的烙印!”米特对自己的手艺侃侃而谈,“这个印记终身都无法去除,就像烙在灵魂之上!你们是天生一对!”
莱亚尔没有把炼金术士的话听进耳朵,他去碰了碰费林奈手指上同样的疤痕,心想着时光流转以后他和费林奈依然可以在一起许多年,这就是证明。
“你不想说点什么吗?”屏蔽了米特的聒噪,莱亚尔问费林奈。
“我没有灵魂,而这东西也只是身体的印记。”费林奈目光深邃,“我只是想,即使我们大不相同,身上却有同样的痕迹。”
莱亚尔深深吸了口气,脸上掠过不经意的笑意。
米特嘎巴嘴窘迫地杵在一边,从脚底升起的凉意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坏气氛可能有生命危险,转身逃回店里。
而其实在那之后莱亚尔和费林奈并没干什么,就好像交换戒指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但费林奈能看出莱亚尔很高兴,也表现出的是一种安然自在的心情。
临行前还有一系列准备工作,莱亚尔买了不少魔法卷轴准备在路上研究,费林奈则去购置食物和衣服,沙利文的审美太过奇葩,莱亚尔一点也不想交给他去办。
小红蛇对莱亚尔要走表现得相当恋恋不舍,他自从契约之后学乖了不少,不过莱亚尔善意提醒自己离开后他也不会再被大魔头费林奈欺负,沙利文权衡利弊最终还是决定含泪挥别他们。
临行前的最后一天,采购一整天的莱亚尔回来得相当早,可他没想到进门时沙利文告诉他费林奈已经等他很久了。
“能在影子里穿梭就是很快。”用腿走路的莱亚尔没办法,让沙利文帮他把东西一起搬上楼。
“主人,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小红蛇抱着东西跟在莱亚尔身后问。
“不会很久,我们暂时不打算去四方王领地,充其量先在几个港口看看。”莱亚尔回过头,“等过些时间找到别的方法不受魔气侵袭,我就擦除跟你的契约。”
“!!为什么!”沙利文震惊地定在原地,差点哭了,“主人您要抛弃我了吗!”
莱亚尔对这个反应感到奇怪,“你难道不想解除契约恢复自由身?”
“不想啊!主人您那么好。”沙利文扭扭捏捏,“我第一次见到能治好伤口的能力,地狱中无论恶魔还是堕落者,受伤之后只能靠自己恢复。您那么特别,我想一直追随您。”
地狱住民的思维真是奇怪。莱亚尔没多说什么,默许了沙利文的说辞。他风尘仆仆地摸到门把手,这时房门从里面被打开,沙利文见到费林奈后叫了一声条件反射般迅速躲远,生怕躲得慢了点就被抓到。
“你回来了。”费林奈拉过莱亚尔的手,纯黑眼眸里饱含笑意。
莱亚尔怔愣一下,一股怪异的情绪自心底涌现。他问道: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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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爱能胜过本能(十三)
莱亚尔紧盯着眼前的男人,对方有着跟费林奈别无二致的脸孔和嗓音,笑的时候眼眸里被深黑色填满,目光与姿态如同能够支配一切。莱亚尔抽回自己的手,后退一步。
他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沙利文在走廊尽头探头探脑地望着这边,他看到莱亚尔跟费林奈在门口不知道在鼓捣什么,但也听到自己主人的提问。“他不就是费林奈吗。”小红蛇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逡巡,百思不得其解。
费林奈也对莱亚尔的反应感到奇怪,笑着说:“你怎么了。”
他的影子也轮廓之中飞扬翻腾。
冰冷凉意从莱亚尔脚下升起,他突然有个可怕的念头,脱口而出喊道:“沙利文!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小红蛇“啊?”了一声,但契约的力量让他的身体先于头脑行动,他瞬间化为原身跑下楼,撞开门的巨大声响紧接着传来。
沙利文逃走对“费林奈”来说像眼皮底下跑了只小虫子,他并不在意。这个有着费林奈脸孔的男人尚在原处,带着不羁的笑意。
莱亚尔退到走廊上。
他低喃着,“你是费里斯……”
男人无声叹息,露出颇为苦恼的神情,“为什么你能区分我和他呢,所有人都会认为黑兽只有一个。莫非、是因为你本来不属于这个世界?”
见对方承认,莱亚尔的脸上扬起愠色,“不要用费林奈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对方笑意吟吟,觉得莱亚尔反应特别有趣。他稍微欠身,像逗弄一只小动物,十分疑惑地说:“为什么,因为我玷污了你心目中的最爱?”
影幕蜿蜒笼罩整条走廊,灯光熄灭,仿佛无尽长夜来临,带走这世间一切热量。重重阴影掠过男人身侧,他换上一套得体考究的黑色礼服。
费里斯、如今的黑兽本体十分绅士地对莱亚尔伸出手,说道:“我们来做一个选择题吧。”
莱亚尔看也不看费里斯伸出的手,而是问:“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我似乎说过,我们下次见面时会在地狱。”费里斯似乎在为自己的迟到而深表歉意,“黑兽对于整个地狱意义不同,我确实花了些时间处理前任留下的烂摊子。”
他没有因为莱亚尔的不理不睬而感到被冒犯,依旧语气平和。“莱亚尔,我会在费林奈面前杀死你。”
莱亚尔蓦地一震,冷意直达骨缝。费里斯安抚性地走近一步,温柔地说:“你很特别。无论是我还是费林奈、以及已经不复存在的那个黑兽,你丝毫不惧怕混沌,并且还能深爱它……在我没注意这边的时候,那枚影子也爱上了你……太有趣了。”
莱亚尔后背已经靠上走廊墙壁,没有任何退路。
他难以理解费里斯的行为。“你已经取代黑兽得到本体的位置,就连神明也无法再阻挠你,黑暗森林甚至整个地狱你都唾手可得。费林奈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影子,我也并不会妨碍你。”
费里斯静静聆听莱亚尔的话语,甚至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可我就是想这样做,没有理由。”
男人在莱亚尔莫名的目光中笑了,“所以这是一个选择题。你见过我还是影子的时候,很清楚黑兽本影之间力量的巨大差异,所以如果我要杀死你,你觉得他会选择逃走还是硬着头皮跟我作对呢?”
费里斯把向着莱亚尔伸出的手轻轻放在他胸口的位置,“你的心跳得很快。”
这时,他们都听到了楼下有人推门而入的动静。
莱亚尔想要发出叫喊的念头被费里斯知悉,他把手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黑影霎时落在莱亚尔喉间阻挠他的声音。
费里斯垂下目光,对不能开口的莱亚尔念出,“十。”
倒计时让莱亚尔剧烈跳动的心脏如同暴烈的火炉,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鼓膜一跳一跳得发疼,在费里斯说到“七”的时候,楼下的男人已经踏上楼梯。
莱亚尔双手徒劳地推拒对方的手,喉咙里发出嘶哑却无声的叫喊。
“三。”费里斯欣赏着莱亚尔的挣扎,将目光落在走廊尽头的楼梯末端。
——费林奈!
想起黑兽曾轻而易举拍散影子的一幕,莱亚尔脸色白得像纸,向同一个方向看去,已经看到费林奈的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
这一刻意志恍若化为力量,他奋力挥散身边的阴影,不顾被扼住的脖颈发出骨头即将断裂的喀咔声,扬声喊道:“费林奈、快走!!”
费里斯的目光沉了下来。
时间仿佛定格成一段段破碎的画面,走廊那头的费林奈听到莱亚尔无措的叫喊瞬间顿住,熟悉的气息显现后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来者是谁。费林奈和费里斯目光交错,前者没有像莱亚尔所想那样离开,也没有像费里斯所想那样跟他硬碰硬。费林奈踏入影中,像跃进涟漪的水珠,下一秒他出现在莱亚尔身侧,黑影化作巨大的兽爪袭向费里斯,被后者轻飘飘化解。
“敢对我动手,勇气可嘉。”费里斯轻描淡写地侧过头,费林奈抓握他的影爪连同自己的一条手臂瞬间被黑暗搅碎,血狂喷而出,断口紧接着化为奔腾喷射的阴影,弥漫成浓重墨色的黑芒。
费林奈宛如没有痛感,眼睛一眨不眨,面对黑兽本体毫不退却,他半边脸被刀锋状的黑影惊险地扫过,想趁机格开费里斯。
“唔……!”莱亚尔感到巨大的压力顶撞过来,费里斯贴在他胸口的手像要压断他的肋骨。交手的两边俱能操纵阴影,影状刀刃和兽爪寂静无声地降下死亡,最终费林奈挡开费里斯的手,俯身紧紧抱住莱亚尔。
大脑一片空洞的莱亚尔听到费林奈轻轻对他说:“我绝不离开你。”
莱亚尔血液冲上头脑又瞬间冷却,嗡嗡作响的耳朵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听见了来自于费里斯的嘲讽般的叹息声。
“真可惜。”他这样说。
之后,莱亚尔的视野被浓重的血色填满,属于血液的腥气灌进鼻腔。
——为什么会这样?
他徒劳地睁大眼睛,因为身上的重量跌坐到地上,发颤的双手摸到护住他的男人后背上破碎的骨骼血肉。
莱亚尔全身颤抖,过了好一会儿才嘶哑着找回声音,“费林奈……!”他拥住对方几乎被撕裂成两半的身躯,咬紧牙关试图重塑他的身体。可他的能力对费林奈毫无作用,混沌的力量几乎同步吞噬他的再生之力,黑兽之影无法被他唤醒。
这一幕令费里斯眼中闪过稍纵即逝的恼怒,就好像剧中人物没有按照他的剧本乖乖行动。费林奈最终选择保护莱亚尔,费里斯给予的选项全都落了空,但他很快恢复以往优雅又游刃有余的模样,俯下`身、温柔地擦去莱亚尔眉眼上沾染的鲜血,告诉他:“他死了,直至死亡都在你身边。”
“不、不……”莱亚尔就连微弱的呼吸都能感到来自于心底的彻骨疼痛,他徒劳地搂着费林奈毫无生气的身躯,看着费里斯,“你也曾经被黑兽挥散过……”
“是啊,没错。”费里斯点头称是,突然想起自己有过同样的遭遇,故作无奈地说:“影子不会彻底死去。可以恢复,就是过程不那么令人愉悦。”
莱亚尔唇色发白,“费林奈不是曾经折磨你的那个黑兽,黑兽已经不复存在了!你和费林奈……你们没有仇怨。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我想要的……大概是你吧。”费里斯用不确定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时,看到莱亚尔的面容血色尽褪,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容,“别露出这种表情,有什么区别吗?我和他——”费里斯稍微抬手,黑影逼近莱亚尔怀里的费林奈像要蚕食他破碎的身躯。
莱亚尔条件反射般缩了缩身体,浑身是血地把费林奈反护在身下。
费里斯只为了吓吓他,便停下动作继续道:“我跟他完全相同,你爱的这张脸孔、身体,我都可以拥有,我还有他没有的力量。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闭上眼睛、接受我、放弃他。”
费里斯执着莱亚尔的手单膝跪地,柔软的语调像对待自己的情人,让莱亚尔染血的手背紧贴自己的额头,充满蛊惑意味地说:“爱是无用至极的东西,莱亚尔。不过我可以‘爱’你,连同他许下的诺言。”
他残忍地把选择权推给莱亚尔,耐心等待他的回应。
——真是太美了。
费里斯宛如深渊的眼眸盯着莱亚尔的脸,看他月光般冷白的美丽脸庞。这个人类弱小得能一只手捏死,可就是散发着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光辉,不禁想要在他眼中看到绝望。
黑兽本体与影子力量相差悬殊但同属一个本源,他想吞噬莱亚尔,一如上一个黑兽,一如这枚被他毁灭的影子,一如所有的混沌主宰那样。
可那样就太可惜了。这双蕴含星之海的眼睛里没有恐惧,莱亚尔并不怕他,费里斯又怎么会轻易杀死这么有趣的猎物呢。
莱亚尔转动眼珠,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可费里斯牢牢地握着它。
他一字一句地问:“……这有意义吗。”
“意义?恶魔为口腹之欲吞食人类,有意义吗?人类苟延残喘地活着,有意义吗?”费里斯说:“一切都没有意义,包括这个世界的运转。别用探看寻常的眼睛试图理解黑兽,对我也是、对费林奈也是。梦该醒了,莱亚尔,这里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不。”莱亚尔在片刻之后短促地否定费里斯的话语,“你永远不配用这张脸和声音跟我说话。他跟你不一样。”
他的手不再发颤,血珠滚落长长的睫毛,代替了他的眼泪和哭泣。
啪地一声,莱亚尔神色果决,用尽力气反手给了费里斯一个耳光。
疼痛几乎于无,可费里斯的脸色变了。
他用几乎能把骨头掰断的力道攥紧莱亚尔的手指,沉沉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莱亚尔扬起脸冷冷地回答他:“滚蛋吧。”
费里斯怒火消弭,反倒被莱亚尔凶狠的模样逗笑了,他眉头舒展开来,贴在莱亚尔耳边轻声说:“好,这很好。那么、我给你十天时间,用尽全力逃跑吧,然后我就会去追上你。”
“我为你准备了一个玩具箱,你绝对会喜欢的。”费里斯轻柔地梳理着莱亚尔的鬓发,像对待一件珍宝,“至于那个该待在阴沟里的影子,只杀一次怎么够呢。等他苟延残喘地聚集起来以后我不介意再动一次手,这次你要在观众席上仔细观看。”
——“他永远身陷泥潭,而你也大可尽情挣扎。”
费里斯松开莱亚尔,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他,用一副来日方长的姿态、像在人间时那样对着莱亚尔微微躬身,愉悦道:“期待我们的再会。”
费里斯转瞬之间不见踪影,阴影消散,周遭却依然一片漆黑,毫无光明照耀前路。
莱亚尔却对费里斯那番话无动于衷,他低下头,近乎虔诚地吻上费林奈冰冷的嘴唇。而后他松开怀抱,把最后一个吻落在对方无名指指根的疤痕上,推着自己的挚爱一点点下沉、被影子吞噬。
他扯起嘴角,露出优美又决然的笑容,“等着我。”
——。
……
十三年后。
地狱之东。夜都。
狄诺提亚又一次看向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莱亚尔。他像是睡着了,躺的姿势非常惬意,却在下一刻睁开眼睛,笑意吟吟地问着被他逮住的枭:“你在偷看我吗。”
“您可以回自己的寝宫去睡么,这样很干扰我的工作。”枭板着脸,一点没去搭茬。
“看来你终于感受到你家陛下的魅力。太好了,我会欣然接受你的赞美,枭。”
狄诺提亚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您最近天天在这里睡午觉,我看我还是把书房还给您吧。”
“替我处理堆积如山的工作是你的本职啊。”莱亚尔挑起一个十分和善的笑容,继续闭目养神,“不过、你在这里也没感觉到吗。”
“感觉到什么,您又要干什么。”狄诺提亚无力地说,他不想再收拾青魔留下的烂摊子了,就在前几天这家伙不知抽什么风去毁了黑兽的宫殿,他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
莱亚尔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睛,心不在焉,“你感觉不到就对了。”
“……”
莱亚尔为自己又一次单方面口头胜利而笑出声。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狄诺,你有爱过谁吗。”
狄诺提亚笔尖停顿,背后升起一股恶寒,回答道:“如果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是‘我爱着您’的话,恕我实在说不出口,太恶心了。”
莱亚尔发出难以压抑的笑声,“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
他不经意瞥向自己的左手、他付出的代价之一,手臂内侧原本有一个长而深的伤疤,不过是在他的人身上而不是这具披上蛇皮后化作的人形态上。如今这身体皮肤光滑如新,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
包括无名指上的印记。
莱亚尔眼底掠过稍纵即逝的失落,伸手张开五指,仿佛在拨弄空气中看不见的琴弦。地狱魔典帕普丽塔欢快跳脱着飞到他身侧,亲昵地用跃动的书页蹭蹭他修长的手指。
只有莱亚尔自己能看到,就在他脚下,一张旁人无法觉察的法力丝线形成的网格悄然笼罩整个夜都。其实不仅如此、这张网已经慢慢延伸到整个地狱。
——就连枭距离这么近都没有觉察,看来是没问题了。
莱亚尔心情很好,伸手抚摸魔典书脊,帕普丽塔用自己身上的墨迹线条捏出一个个爱心绕着自己的主人四处飞舞。莱亚尔敲敲它镶嵌星辰钻石的硬壳封面,暂时切断控制这张网的庞大魔力。
他重新躺回去,在心底用森冷语调默念着如今黑兽本体的名字,“费里斯。”
“爱可以使人面目全非。我现在大概已经变得相当丑恶了吧。”
过了一会儿,他又低声呢喃另一个名字,带着无限眷恋和不可磨灭的爱意,“……费林奈。”
——我不想记清到底失去你几次。时候快到了、我做了所有我能做的。
我依然爱你,一如你深爱着我。
再一次牵住我的手吧。
过去篇·篇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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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这文暂定的情节已经写过去三分之一啦!(此处给自己鼓鼓掌)
一共六个故事四个过去篇章(过去篇章一短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就是3/9=三分之一!)
明天回到正篇剧情开始第三个故事,故事三是个过渡章节,比较短,会有新人物出场www
十分需要评论给我一波鸡血……
二十六、在地狱,恶魔沉眠的地方有两处,一个是虚无陵寝、另一个是血沙处刑台
血沙处刑台永远不缺鲜血和呐喊。
卡尔在震耳欲聋的叫喊声中被迫捂住耳朵,配合台下血腥的场面他看起来要吐了。
“科里恩大人,我们还要待多久?!”他张大嘴巴询问身边安静注视台下的同伴,不得不用上最大音量,还要趁着一波叫好声过去的间歇运足气力,“黑水晶宫的会议就快开始了!”
卡尔的同伴长得十分瘦小,身体前倾弓着后背,十指交叉搁在腿上,好似不受周围嘈杂环境所扰,只有手指随着周围的爆裂声波微微颤动。他脸颊凹陷、带有阴郁之色的目光落在处刑台上,那里正有几个人拖拽着一只恶魔小山状的尸体清理现场,随着移动,暗红色的血从恶魔身下流出,像在画布上用红色笔刷勾勒出的抽象画作。
科里恩淡然地瞥了一眼身边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子,塞给他一个雕成耳朵形状的小陶塑,示意他把这东西扣在手心里。
“闭上你的嘴,这里耳朵灵的恶魔有的是。”
科里恩阴沉的声音从卡尔脑海里炸开,年轻的堕落者被这音量震得呻吟一声,不禁晃晃脑袋,学着科里恩的做法用传讯符文跟他对话。
“对不起,我很抱歉,科里恩大人。”卡尔只是个小小的侍从官,为一睹传说中血沙处刑台的“处刑人”才领了差事跟着科里恩一同前来。他并不想惹事,况且科里恩还是十六魔将之一,他也惹不起。
“会议、没用的会议。”科里恩瘦削到骨骼突出的脸上满是不耐烦,但还是解答了卡尔的疑问,“我只负责盯着处刑人,其他事与我无关。”
卡尔听完这话也只好点点头,战战兢兢继续盯着场下。恶魔的尸体被清理出去之后,整个足有演武场那么大的处刑台上只剩下一个人懒洋洋地站在中央,距离太远卡尔只能看到这个男人有一头亚麻金色的卷曲短发、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不过他也能想象出对方叼着香烟嘴角上扬的姿态,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利刃。
这就是血沙的处刑人,那就是传说中的那位……。
回想起刚刚台上这个男人轻而易举杀死恶魔的一幕,卡尔的身体连同心脏一起震颤,兴奋地头皮发麻。处刑台上的男人身体一半身染恶魔鲜血,另一半则在晦暗不清的阴影之中,他似乎在等待下一个从闸门里出来需要自己动手的猎物,双手插兜望天,好像在哼歌。
卡尔疑惑,“血沙处刑台是关押犯罪恶魔和人类的地方,可地狱没有统一法度,何以衡量‘罪人’的定义?”
“范畴宽泛的另一个意思就是任何人都进得来,这里是西之君主处理碍眼家伙们的地方。”科里恩的声音传来,透着一股不以为意,他带点恶意地看着卡尔说:“如果我想把你丢进去也许多办法。”
年轻的侍从官打了个寒噤,不敢不把对方的话当真。血沙处刑台的前身是个嗜血变态的恶魔领主开办的竞技场,如果你要杀人或者杀恶魔或者看别人去杀就来这里——门票免费,外围下注也随意,踏入竞技场的所有生物可以在上面干任何事,包括但不限于厮杀争斗和折磨蹂躏。传闻那时还叫血沙竞技场的此处光是清扫地面的血迹和尸体就能累死好几个奴隶。后来西地狱被堕落者占领,位于西南边界的竞技场也“和平演变”成处刑台,专门去处刑犯罪的恶魔和堕落者。
绝大部分地狱住民都恃强凌弱,鲜血和杀戮令他们兴奋,所以即使这里已经变成堕落者的地盘,许多恶魔也同样趋之若鹜。
不过他们之中的大部分都跟卡尔一样,是专程来看传说中的处刑人究竟长什么样。
此时关押囚犯的闸门又一次打开,台上的男人丢掉燃烧一半的烟头,从地上捡起刚刚被自己扔下的锈迹斑斑的长剑。巨剑剑身满是豁口已经钝得不像话,看样子早已是一块废铁,但他毫不在意,反提剑柄迎上冲出闸门的巨大恶魔,一跃而起。
“杀了他!杀了他!”呐喊声再起,却不知是给哪边加油。处刑人之所以称为处刑人,是因为他代表血沙的审判之力。这个男人已经被关在这里几十年,几乎每日都执剑杀死罪犯,能活到现在也说明他此前从未失手过。
没错,处刑人也是囚犯的一员、舞台的杀戮道具。
卡尔目不转睛地盯着跃起的处刑人,人类面对比他们身躯庞大数倍的恶魔时通常的反应是迂回绕进、伺机出手,但处刑人直冲而去,莽夫一般的行径与普通人类大相径庭,却也点燃了看台观众的热血。
“处刑人!”外表狰狞的类人恶魔扬起巨手一掌拍向迎面而来的男人,怒吼着向他砸下重拳,极重的力道下一秒就能把对方拍成一滩肉酱。
此种压力之下任何人都会下意识进行躲避动作,即使经过后天训练也无法抵消天生力量差异对垒带来的忌惮,可处刑人却像失去了躲闪机能,迎着巨手不躲不逃,挽出一个剑花改为肩扛锈剑,直切恶魔巨手,让这柄沉重无用的铁块带起的惯性帮助他错开攻击,宛如没有重量一般落在恶魔的手臂上。
钝剑直插小臂,鲜血霎时喷出,处刑人身体歪了一下,不是被恶魔吃痛的力道甩飞,而是想躲开飙出的这道血迹,可没能成功,他的裤子瞬间被染红。
“力气挺大的嘛。”处刑人啧了一声,表情变得阴翳不爽。
恶魔的皮肤坚硬无比,巨剑造成的伤害十分有限。暴怒的恶魔吼叫着击飞在他身上的处刑人,后者用武器荡开大部分攻击、可身体还是飞了出去,落在地上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恶魔见处刑人的武器不能给他带来什么致命伤害,倚仗自己的钢筋铁骨砸向对方,“我杀了你!”
“如果是你,你怎么解决这只恶魔。”
科里恩突然发话吓了卡尔一跳,他已经沉浸在台上的打斗之中,差点忘了自己真正的任务是来协助科里恩监视血沙处刑台周边动静。
“如果衰弱诅咒无法奏效,那就只能从打穿那身坚固皮肤着手了吧。”卡尔小心翼翼地回话,他不是法师、甚至连学徒都算不上,但他的主人是一名登峰造极的施法者,即便只懂皮毛他也给出了自己所能想到的最佳答案。
科里恩没做评论,“对付这种五身量级以上只有蛮力的难缠恶魔需要团队围剿、逐步消耗,最终他们会倒下的,只是需要时间。”他又说:“可处刑人没那么有耐心。他是个脾气非常不好的男人,所以他的做法一定会非常另类。”
“但是这位大人是黑武士出身吧?又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卡尔想不出来。黑武士是与恶魔签订契约死后堕入地狱的武士或者骑士的统称,他们单靠武技和可能拥有的附魔装备作战,没有魔法力量。依靠武力和钝剑想要给那层铜墙铁壁般的皮肤造成大量伤害也太困难了。
台上的处刑人借由恶魔身躯庞大的劣势已经四处乱窜遛了他好几分钟,轻佻的口哨声响起,执剑的男人再次无惊无险地躲过恶魔的拳风,把对方拉到处刑台对角线的位置。
“哪里跑!”恶魔恼羞成怒一拳砸地,坚固的石英石台面被掀开一个口子,霎时间石屑纷飞形成一小片迷眼的烟雾。处刑人嗤笑,对着正四处寻找他踪影的恶魔喊道:“狗还没遛完呢,快过来。”
回应他的是又一阵暴跳如雷击碎地面的巨响。
“处刑人在做什么?”台面接连被破坏,卡尔看不懂台上这个堕落者的用意,大部分观众也看不懂,他们开始发出嘘声,更有甚者已经站起来竖起中指。
而科里恩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他明白了处刑人的意图,脱口而出,“陛下的禁地刻印埋在石英石板下,他想跑了。”
“什、什么?”卡尔隔了半晌才明白科里恩话里的意思。
处刑人不会乖乖被关在这,南之君主在命人修缮处刑台时刻下用以禁锢的刻印,如今处刑人借恶魔之力破坏封印,用意可想而知。
处刑人动作很快,遛着恶魔不一会儿就把刻印的十二个节点破坏殆尽。当最后一块石板被掀起,执剑的堕落者扬起凶狠的笑意,“谢了大猩猩。”
话音刚落,处刑人再次跃上恶魔筋肉隆起的手臂,但气势早已与之前迥然不同。他一脚踹飞恶魔袭来的拳头,轻而易举、就像迎面而来的是一团棉花。堕落者垂下嘴角改为双手握剑,整个人都沉静下来,身姿仿若握持无坚不摧的利刃,动作极快地挥剑横扫——
全场哗然而后静默,被斩落的恶魔头颅撞到他自己的肩膀后骨碌碌滚落在地,数米血柱如喷泉般迸发出鲜红颜色,处刑人满是戾气地站在血雨中,一分多钟后这具庞大身躯才轰然倒地。
同时在处刑人周围,清脆的玻璃碎裂声连锁响起,环绕整个处刑台爆裂出一圈异样的声波。卡尔知道这是刻印失效的响动,他没工夫细想处刑人何以用钝剑斩下坚如钢板的头颅,他看到科里恩伸出手正在施法,目标直指处刑人后心。
而在观众重新兴奋进而铺天盖地的喊声中,处刑人仿佛背后长眼,侧过身体把手按向后颈,一眼扫了过来。
卡尔脑子里轰地一声,情不自禁后退一步。处刑人确实在看他们,像是早就掌控看台上的一切动向,这应该是不可能的。
卡尔求助般地看向科里恩,后者沉着脸,平举手臂依然在默念咒语。这时处刑人已经完全转到正对他们的方向,隔了这么远卡尔却能从他的口型读出对方说的话:
“知道我脾气不好还来找死。”
处刑人脸上带着暴虐与冰冷的怒火,眼中映着死亡。
——这就是、这就是堕落者中的堕落者……
一股恶寒从卡尔脚下升起,他身体不受控制地想立刻扭头逃走,可无形的压力却把他的双脚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毫不怀疑自己会被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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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好友,看谁都不爽·脾气不好·猛犬出笼·暴躁老哥已上线。
副CP双方终于都出场了……
二十七、在地狱,有一个堕落者,他的名字叫黑死魔
即使对刚刚的异样动静后知后觉的观众,在处刑人扛着剑踏上看台的那一刻也明白对方已经不再是牢笼中的囚犯了。
“他过来了!”
他们从观赏厮杀的看客变为猎物本身,金发堕落者仿佛出鞘刀锋,所过之处留下一地残肢尸首,人群如同被无形之力分开,争相退去给处刑人让路。他几乎全身都被恶魔鲜血浸染,带着伤痕和飘渺的烟气,把所有挡路的人都掀飞后径直向科里恩和卡尔走来。
科里恩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处刑人离开这里。
在处刑人又踏上一个台阶时,猛烈燃烧的火圈从他脚下升起,同时几柄影刺在脑后遥遥所指。他停下势不可挡的脚步、低头嘲讽地看着环绕他的火焰,单手插兜。
卡尔以为对方终于有所忌惮,紧绷的身体垮了下来差点跌在座位上。但马上他想顺畅呼吸的那口气又骤然滞住,处刑人伸进裤兜里的手并不是代表乖乖就范,而是从兜里拿出一盒瘪瘪的香烟,就着火圈的火舌点燃后叼在嘴里。
即使在显而易见的劣势中,金发堕落者也有一股强横的气势。他问:“科里恩,你要拦我吗。”
科里恩完全不敢掉以轻心,他又在虚空中划了一个圈,一条环状光索缠上对方毫无防护的颈项。“格雷,你忘记对陛下的承诺了吗。”
“诺林只是你的陛下。而我的承诺是在这里杀够一万恶魔。”处刑人的声音因为绕颈的光索变得有点沙哑,“刚刚死的就是第一万只幸运恶魔,而我也该去干点别的事了。”
科里恩沉下脸,“不行!你必须留在这里。”
眼前这个堕落者非常危险,科里恩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踏出这里一步。他右手抖出自己的法杖敲向地面,一片紫色光晕化作长着翅膀的鸟儿倏地飞向天边。一旁的卡尔认得这个法术,知道科里恩在向其他魔将求援了。
处刑人也看到那只紫色的符文鸟,火舌舔舐着他的裤脚,可他却像感觉不到热度,悠然自得地勾起嘴角:“你不杀我吗,难得的机会。”
科里恩表情一松,露出一种恨恨又怪异的神态。“陛下的命令是尽量让你活着。而我跟你没仇。”
“是么。”处刑人讥讽地说:“我还以为全地狱的人类都该跟我有点仇怨。你不杀我,太遗憾了。”说罢,他把香烟踩灭,往侧身踏出一步,俨然是要进攻的架势。
科里恩法杖再度敲击地面,“别再轻举妄动了!”
影刺又往前移了半寸,下一次就能直插处刑人头颅,颈间的光索也立马绞紧,透出骨头摩擦的牙酸声音。而对方依然挑衅地又往前走了一步,眉宇飞扬,一点也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他疯了!卡尔不得不这么想,有哪个脑子清楚的家伙会在被三个法术锁定时还敢靠近?
见对方毫无就范之心,科里恩面色深沉,最终还是做出把眼前的堕落者就地格杀的判断,操纵影刺刺向处刑人。
预知到他的动向,眨眼间处刑人像一头爆发的猎豹猛地压低身体向前一躲,影刺堪堪擦过他一边的头发和脸颊拉出一道狭长的伤口。他趁此机会摸向自己的脖子,用藏在手心里的东西拨断勒紧的光索,重新获得空气后重重咳了一声。
卡尔看到那个闪光的小东西居然是刚刚那头恶魔的半片指甲,具有天生的破魔力。
“呵,让你动手的时候你不动。”处刑人半张脸都被血覆盖,身上几乎没有干净的地方,他把剑插在燃烧的火焰之中。惊人的事情发生了,剑身淬火后斑斑锈迹层层剥落,这柄利刃原本的锋芒显露出来,复杂的暗纹在剑脊浮现后又悄然消失,当处刑人重新拿起它扫开脚下的火光时,呈现在所有人眼中的是一柄堪称华美的大剑。
科里恩大惊失色,在看到这柄魔剑的姿态后难以置信道:“这不可能……你的剑应该已经、”
“被特蕾西亚熔铸了?”金发的堕落者轻蔑一笑。“你不知道的事多了。”
处刑人猛一出剑劈向科里恩,后者扬手架起法力护盾,砰地一声巨响,护盾根本没能抵挡住这股力道,科里恩咳出鲜血,整个人瞬间飞了出去。
一旁的卡尔失声,“科里恩大人!”
碍眼的法力护盾消失,处刑人抹掉嘴唇边沾上的血,站起身冷冷道:“我最讨厌法师,平时就知道躲在后面扔飞弹,保命的法术比用来作战的还多。”
科里恩被浮空术接住,他一顿狂咳,用法杖支撑自己摇晃的身体,从牙缝里艰难道:“格雷!你就算能打败我逃之夭夭,也绝不是两位陛下的对手,束手就擒吧!”
处刑人不悦地眯起眼睛,“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你的同伙能在你耗尽魔力前赶过来支援你么。”
科里恩愤恨地盯住处刑人,他手里就藏着一个传送符文可以轻而易举离开战场,至于那个侍从官小子他自始至终都没打算管,自生自灭更好。虽然就这么退走在地狱大君那里不好交代,但他一走就用魔法引爆整个处刑台,处刑人就算不死也是重伤,他已经算是完成任务,没必要跟这个莽夫在这里硬碰硬。
他瞬间就做好决断,捏碎掌中符文,传送法阵自脚下显现,同时他挥动法杖,虚空之中射出雷网扑向处刑人、阻挠他逼近的步伐。
科里恩发狠道:“再见了,处刑人、不,黑死魔!”
可他耳边却传来不该在他身边出现的声音。
“再什么见,让你走了么。”
科里恩僵立在原地,浑身的血仿佛瞬间冻结在身体里,一道白光闪过,他握着传送符文的手掌整个离开他的身体,魔力供应霎时中断,法阵在脚下消失。
科里恩跪倒在地发出声嘶力竭的叫喊,他面前的人裤子上全是干涸的鲜血,正居高临下看着他,就像看一件死物。
“你、你为什么……!”科里恩因疼痛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喉咙嘶吼出破音,“怪物,黑死魔,该千刀万剐的怪物!”
处刑人反而笑出了声,狠戾地舔舔嘴唇,说道:“这才是面对我的正常反应,哈哈哈。”他垂下大剑,单手掐住科里恩的脖子把他从地上提起来,像拎起一只垂死挣扎的羔羊一样轻松。
“如果特蕾西亚或者诺林在这里,她们绝不会轻易近我的身,也不会放弃刚才能够置我于死地的最好机会。你离我太近了,法师。”
金发堕落者说这些并不是想听对方有什么回答,他收紧手指,聆听科里恩的颈部骨骼一块块断裂的声音,蔑笑道:“刚才的光索、勒得我很不舒服。”
处刑人身量很高,把科里恩提起来后对方的两条腿离地半米徒劳地乱蹬,仅剩的一只手向空中挥舞,只能发出垂死的捯气声,这一刻无论咒语还是符文都从他脑海里远去,唯一留下的是南之君主对处刑人的评价:那个男人是个锱铢必较的狂徒。
最终意识远去,科里恩最后听到对方冷冷的话音。“下辈子别这么自大,不对、堕落者没有下辈子了。”
卡尔跌坐在一片废墟的地面,瞪大眼睛看着处刑人活活用手掐断科里恩的颈骨。他打着抖,双腿软得不像自己的肢体,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他看到处刑人把科里恩随手一丢,扛着大剑向自己走来。
下一个就是我了,我会死!卡尔拼命挣扎着手脚并用往远离金发堕落者的方向爬了几步,就听到后面传来压抑怒气的声音,“喂。”
卡尔双手抱住自己头缩成一团。
但处刑人并没有手起刀落收割这个侍从官的性命,而是问:“我的甲在哪里。”
卡尔发出微弱的惊呼,维持双手抱头的动作回过头,“您、您的甲……?”
他锈住的脑子没明白对方在问他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在记忆深处搜刮出一个讯息,“在、在……”
处刑人面色不虞地盯着他,“在哪。”
“在黑水晶宫!陈列室!宫殿建成五百年纪念仪式、被当作贺礼送到了黑水晶宫、您的甲胄!”卡尔语无伦次。
“黑水晶宫……”
“现在黑水晶宫在举行四方王会议,你、您要去吗……”卡尔哆哆嗦嗦问。
他没有回答,而是问:“你是怎么死的。”
卡尔呆住了,面色煞白道:“黑死魔毁灭了我的家乡……”
处刑人笑了,“原来你跟我有仇。行吧,反正要报仇的话你随时都可以上,我这里用不着排队。”
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把大剑背到身后,双手插兜,走了。
血沙的处刑人、黑死魔格雷哼着歌,表情讥诮——
“四方王,黑兽。”
“费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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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死魔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