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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大家别忘记前面的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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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神秀的算计,文内大概都说了,我提一些可能会没看懂的部分。

神秀所谓的杀招,国运,天命这些统统是大势,大势所趋,等同面对天地之威,而覃越泽和神秀是二重身的关系,也是天命宿敌。

所以对阵时,神秀裹挟这等大势,几乎等同于成了这个轮回小境界的主人,实力暴涨的恐怖。

覃越泽虽然有境界,但等级没到,地境,天柱,洞天福地,他刚到天柱,所以就被打的惨兮兮,果断引爆了留在地宫的后手,把人吓走,然后自己带着流萤跑了。

地宫从一开始就出现了,用处不光是掩人耳目,还有就是最后时候才能发挥威力的一步棋,原本覃越泽不认为会用到,可他小看了神秀是事实,然后就被糊了熊脸。

以神秀的出身来看,他真的超努力了,不过还是棋差一招,没有外界的熏陶,绝对是打不过这个本体的。

二重身既是他的束缚,也是能在最后翻盘的重要因素之一,如他所说,因为这个身份,他才能借助天地之威飞快增长实力,因为他是覃越泽的二重身,覃越泽有的,他都有。

包括天赋悟性,这种不讲理的东西。

短时间追上覃越泽完全不是问题,可要超越他,就需要神秀自己来努力了,因为那是覃越泽没有的部分。

后来,神秀教白马寺僧人学会神通,利用他收集四方神力,汇聚众生信仰,最后达成了“天命所归”的成就。

不过这次胜负结束了,下一次却需要离开这个小世界,因为天命还是大势在覃越泽离开后都成了枷锁,不想在小世界破灭时,变成黄泉之中的一抹幽魂,神秀还是会离开这里,只有到外面,他才能以自己的能力超越本体,不会受制于天地规则,这也将会是他未来追求的目标之一二。

最后你们想一想,打着大丰主意的神秀有没有背地里推南朝逆贼一把?

嘿嘿,还有为许多为后文设置的伏笔哟,大家有兴趣的可以找找看,找到了我说不定会加更,虽然现在已经写的很多了就是了,嘤嘤,我讨厌欠债!

求打赏!

120、古老而神圣

一百二十四

这方世界的修行方法和传统的修仙方式不同, 最后三个大境界不光需要悟性, 天赋,以及实力,还需要将由天道授予的神通融会贯通。

神通也绝非是个人天赋的体现, 真实情况应该是一个世界的根基。

好比越过超凡(元婴)这个坎儿就直达地境(大乘), 大乘期修仙为的是筑基,修筑世界根基。

向君华刚在地境,修行的时间也不长, 还没切身体验到这个大乘和他所以为的“大乘”有多大区别, 准确说,是没意识到这个“大乘”有多么快乐。

传统小说中,作者为了方便读者理解, 修为的进境皆被战力化, 可那种小说拿来给本地任何一名修士去看都会被嘲笑到骨子里。

讲真,修仙求道长生途, 修士们要干什么写的明明白白, 怎么总有人把修士当成只会动手不会动脑的铁憨憨呢?

凡人和野兽最本质的区别就是先天拥有灵智,多少野兽对此求而不得, 可谓上天眷顾,然后小说里的人族身怀重宝,然后拿去磨炼杀人技巧,这和野兽又有什么区别?

个别几人或许会沉心悟道,但他们悟的是什么道?

天道吗?

天道之力,岂不就是天地法则?

法则就在哪里, 生老病死,道法自然,犹如浮游朝生暮死,犹如四季花时,花开花败。

能领悟到它们依照何等规律生存,领悟到的人岂不也有了创造一方世界的资格?

然而都能当——世——界——之——主——干嘛还要为门人琐事斤斤计较,这是道心不纯啊!

修炼资源那些小事,等自家洞天福地开起来,何尝不能随手创造?

依照这个理论,傻兮兮和别的门派算计来算计去,岂不是愚昧的发傻?

天材地宝虽珍贵,但那也不过是一些家里没有渡劫期大能的小门小派会斤斤计较,毕竟日子苦,换成那些高门大派,那已经不是家里有矿的区别,而是人家自己就是印钞机!

要是达到渡劫中期,进身主宰,那更是不得了!

到了这个境界,修士们大多会开始经营自己的世界,使之变得完整超凡。

具体可看南钟离,守着一方天启境,拿自家世界里出产的“垃圾”坑各大门派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呢,在别人的境界里,天资优异的弟子本就是“货币”,那些弟子在秘境中陨落,魂魄入此方世界的轮回,从修真界的修士,变成这方世界的生灵转世。

在境界主人看来,自己是大大赚了!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就算是一方主宰,不曾渡劫经历天道打磨淬炼,他们的世界也不会是真正的完整大世,先天上比不得修真界,具体点儿解释,那就是体积,前景,容错率不够大。可如果有人真正超脱,那也就变成真正的一方世界之主,那么也就和现在的修真界没什么差距了。

不过以一人之力推进一个世界的进程,多数人哪怕沉得下心来也要花费大量岁月,总有人耐不住想要另辟蹊径。

这时候,抢夺别人家的韭菜就成了风险高,收益高的大买卖。

曾经有段混乱的时期,到处都有渡劫期大能跑去别人的门派抢人。

毕竟富有灵气的生灵越多,越能给予更多反馈,这些反馈对一个正在成型中的世界而言好处巨大!

修行到这一步的人,那个不知道,一个完整的世界,必须样样俱全!

再加上给外来者打上属于自己的记号,变相增加了自己麾下的实力。

各大门派的弟子又是精挑细选过的,自然而然的,在傻子都知道人才最值钱的时期,他们理所当然的成了抢手货。

在当年这也就变成了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可是某位大佬看不惯他们狂揪修真界韭菜的行动,暗中推动妖界与修士和解。

而且大多有天赋的弟子也不乐意因为一时的实力弱小,被迫打上别人的标记受制于人。

毕竟出身修真界的修士头顶可没有一个主子,若说有,那也只有天道,而天道多数时候都挺平稳的,相比之下,那些被抓到别人的世界里,待遇岂止下降了一倍?

修真界有完整的法则运转,四时按季节分配,灵气充裕,还不担心转世后也受人掣肘。

别人的小世界呢?

你的一举一动都落到境界之主眼下,最憋屈的是,你想逆天而为,来个我命由我不由天,很好,当场就有世界主人教你做人。

和游戏的体验完全不一样,想也知道,当年究竟有多么民怨沸腾!

后来,妖界和修真界在各方势力的推动下主动和解。

凤凰主宰与同一时间成立的修真联盟在天道的见证下立下证心大誓,最后,天启境成了后头“抢人”的正规操作。

大家都觊觎别人口袋里的好苗子怎么办?

很好,两方先打个电话,确认想法,之后搞出一个写上双方条件的合同确定彼此都能满意,最后由天道这个公证人见证,然后大家就可以各凭手段,想办法往自家捞人了。

这也可以说是蛮荒到社会化的体现,修真界如今到处都有规矩约束,想像万万年那样一切全凭实力肯定是痴心妄想。

例如天启境这样规划合理,法则完整的小世界,挂上秘境的名头引来各大门派的弟子前赴后继,反倒收益高,还降低了可能遇上的风险。

因为南钟离事先和修真界现今做主的几个老家伙打过招呼,双方在需求方面达成共识。

天启境缺各种有天赋潜力的生灵加入,所以对主动参与到秘境当中的修士们有着严格要求——生死不论!

而由于如今的修真界环境越发安逸,头秃小辈们会被和平的环境消磨锐气,各位大家长不由狠狠心,把雏鸟推落悬崖。

若能起飞,自然天高海阔,哪里都能去的,若飞不起来,落入轮回也省得往后道心崩溃,不人不鬼。

能跨过元婴这道坎的修士,本质上就已经和凡人不同了,拿凡人的观念要求一名动则有上千年寿命的修士,先不提合不合理,就说人间四季,一岁一枯荣,到了这一步,寿与天齐也不是不可想象。

然后想也能想象得出,这样的人若在往后的岁月中陨落,定然是一件对天地极伤的悲事与大害。

再说句不好听的,与其让这些心性不坚的种子留下来,不如干脆让看好的苗子多多体验一下生死之间的大恐怖。

虽说手段粗劣霸道了些,但不可否认的是,人类还真是非常容易在生死之间获得成长。

在生与死的重压下,雏鸟的双翅总会长成经受得住风雨的样子。

而修真界当中,类似天启境的秘境不只是这一个。

每年都有无数修士不幸陨落在他人的秘境当中,从此生死落于他人之手,与过去割裂,与宗门反目的情况去往任何一家修仙门派都能翻出不少。

但想要变强,这却是不得不承受的风险。

在此之下,就是无数修士凭本事完善自家法则的情况。

几乎所有修士最后都有走上前辈们的老路。

心魔网上甚至有位大大自嘲,等到了大乘期,他们就像是每天勤勤恳恳往家里储粮的地鼠,天天都在屯屯屯!

向君华也看见过帖子里经常出现的此类评价,所以潜意识中,没法用脑子形成出先前所没有的概念,再加上地境是一方世界的根基,根基本就不起眼,所以尽管他进境迅速,也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不能体会创造世界的伟大,理所当然的会在看见更高一级的风景时感到震撼。

地境之上,天柱鼎立!

这就好像万丈高楼平地起,站在地面的人举首憧憬高处看不清的风景。

他被震撼,进而加深了印象。

回过头来,他方感哗然。

原来这里的“仙人”是真的仙人!

不是小说之中,凭力量,一力降十会的强者。

是抬手间风调雨顺,垂目中洞彻千年繁华,古老而神圣的至上圣人。

前者人人都可做到,后者真正的道途渺茫!

在那近乎无尽所形成的岁月当中,神是为布施天下而拥有种种神奇的手段。

小到点石成金,撒豆成兵,大到起死回生,改天换地。

他们一人就能成一世界,绝不是喊喊的那种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仁义,而是真正万物随本心而生,风雨由自然而定。

一静一动,掌托整个世界,统辖与施与并列的主宰。

人性中所包含的私心他们是没有的,他们所有的,是为己方世界发展而拥有的大圣无私!

在自己的世界是一方圣人,必要时候,也能化身其他世界的征伐者,屠杀者,残暴者。

听起来十分极端,但不知为何,向君华却觉得这才是修仙,这才是真正的修仙,修成一位旷古绝今的世界之主,风来雨去,仙道自成!

想明白之后,隐约感觉到冷汗渗透衣物的向君华又看了眼天际。

黎明既然已经挥退黑夜,万千光芒绽放带来新得一天。

这个专门用来考验他们的世界正在迈向终结,自这之后又是一场新的轮回。

这次,向君华已然可以意识到自己刚刚收获巨大,说不定比这里的所有人都要大。

因为就在刚才,他真正领略到了神仙中人究竟拥有何种心境,而成神成圣,又是如何非同凡响。

那天顶之上的景色,向君华首次生出窥探的心思。

不为如何,只因他就是想看!

……

虚空当中,温池舟喝退地藏王菩萨的视线,一扫之下,将天启境各方局势收入眼里。

风起了。

也该是收尾的时候了。

铺天盖地的地狱火燃烧的发黑,似花藤这等植物触之成灰,属于主宰的伟力遍布天启境,空中红云消散就成火雨,一方水土大地,已经变成末日来临时的模样。

本地的生灵在境界主人的意志下各个褪去□□凡胎的表现,变身纯粹的规则加强自己的创造主,外来的修士则被驱赶到最后一方平稳的土地上头。

具备四个小秘境的雷音山,此时居然成了求生的最后的方寸之舟,所有人大感不可思议,并不禁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在这些人中,已经稳稳占据领头位置的楼晏神情自若,好似压根不为灰暗的未来烦恼。他的从容令有心人敬佩,进而备受鼓舞,也有完全不起作用的人,他们垂头丧气,像是一只落水狗。

不论如何,在天启境不再按规矩办事后,生死就已经轮不到他们来操心了。

楼晏的平静,正是出于由此而来的自知之明。

天上,地下,到处都出现南钟离的影子,他挥出去的手掌遮天蔽日,仿佛一整个世界的重量,他燃烧的尾羽华丽张扬,仿佛点亮黑夜的一幕流火。

属于地狱的黑暗烈焰,尽管牡丹王自持实力惊人,竟然也被逼着避开锋芒。

花扬看他这一副冷静到极致,反倒发起疯来的狂态,砸了咂嘴,眼神若有若无的瞥向雷音山的方向,也不知是接收到了怎样的信号,盘绕在他身旁的藤蔓紧紧的缠绕到一起,变成一条纹路奇怪的特殊巨蟒。

身形之大,恍若一整条山脉开始移动,影子落到地上,活像一条昏沉无光的暗河,贯通南北两方,将世界一分为二。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最后一次较量,较量过后必然分出生死!

这种时候,花扬唇边带笑,眼神冷厉,和凤凰主宰的癫狂形成鲜明对比。

终于,地狱火渊与青藤巨蟒绞杀到一起,盛威滔天,声浪滚滚。

主宰和主宰之间的碰撞就在这一息之间发生之际——

“噗!”

一只干净的手掌伸出墨色的水潭。

作者有话要说:特殊的设定特殊的我,脑细胞榨干,滚了滚了……

121、晋江文学城

一百二十五

水潭漆黑一片, 仿佛一大颗造型别致的黑宝石,池水中没有涟漪,没有生命, 深不见底。

可就在这时, 一只素白纤细的手掌破开水面, 打碎了一池平静。

原本被沉入水中的梅兰毫无征兆的破水而出, 洁白的衣裙不沾烟火,平凡普通的五官因目光中的冰冷幽深, 逼出一分冷艳卓绝的气势。

“轰隆——!”

天上有冥雷划过,随后风雪滔天。

火狱遇上暴雪,刹那间蒸腾出如云似雾的奇妙景象。

花扬凝神打量这暴雪背后的景象, 一束遇雪红梅毫无预兆的暴露出冰山一角。

被两大境界之主间的战斗挤压到雷音山上的众人,只觉气温突然下降到适宜的温度, 落雪纷纷变成了花瓣,他们迷茫抬头,突然发现云雾深处正有一道黑影遮天蔽日。

“那是什么!”

幸存的修士中有人惊恐叫道。

或许有人会以亲眼见到修真界巅峰对决而荣幸, 虽死无憾,可也有人更想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世界主宰间的决斗什么的,他们宁愿在某天突然从说书人口中听闻, 当一介可有可无的路人,也不想亲身体会仿佛蝼蚁一样夹在两大顶尖强者比拼起来的气势中央。

换句话说, 游戏体验极差!

想退游!

众人的脸色无不惨白。

事到如今,又冒出一不明身份的“黑影”,本就糟糕的处境再度雪上加霜。

他们还能活着出去吗?

这回连楼晏都无法维持平静的假象, 脸色在看清那黑影的实体后,霎时难看至极。

在将天启境内可以收拢的修士全数拉拢到身旁,顺利完成安排就回到楼晏这里的苏芳有胆识, 有实力,最重要的是有眼力!

此时他脸色大变,惊呼出声。

苏芳:“又一名境界之主!”

只见!

黑蒙蒙的天际,阴沉黑暗的冥雷时不时闪过,在乌云密布当中展露一缕电芒。

风雪交加,露在熔岩之上的土地眨眼间就被覆盖上一层霜色。

满目当中,整个世界不是变成了黑沉,就是银白,火红交替。

花扬的世界屹立在天与地中央,至今没有暴露出具体形态,可天边的那道黑影,却在度过影影绰绰的阶段后,展露出一部分真实“面貌”。

一株枝丫极其粗壮繁茂的梅花树!

真正的体积远超肉眼所能丈量的尺寸,不过是从天地尽头探出的一根枝干就已有遮天蔽日的威势。

等到飞雪零落到地表,天际遍布花树枝丫,众生才恍然大悟的接住落“雪”。

纷飞的雪落,刹那间变成了飘零的落英。

南钟离大喜过望,连就在手边的花扬都弃之不顾,一步之下就来到花树身旁,熔岩遇火而生,遇水则凝,侵吞万物,本就是凝聚金土之威的大杀器!

然而这杀器碰到天边凋零的落花,杀气竟是统统变成了傻气。

容纳炙热高温的熔岩地表逐步降去温度,偏远的地方在花树之威下成了冻土,其余地方演化出一方沃土,相信不多时就会有生灵在这片土地上出现。

正是风雪境界的主人与天启境之主各自法则相遇后的造化体现。

如此景象,落到一些人眼中可谓奇迹!

“天地版图重塑,大地重生,生养万物。”

呵——

冷笑一声的花扬,轻慢的撩起肩膀上垂落的发丝,周身气息鼓动,带着无法平复的杀意。

这个时候他当然注意到自己的咒术被破封了。

“梅兰,风雪境之主。”

比起南钟离这个半成品,她才是自己此行的大敌!

花扬仰天冷笑,风雪与花弥漫天空,本是美丽到梦幻的奇异之景,可落到花扬眼里就糟心了。

这意味着自己先前的针对统统失了效果。

也意味着自己可能要提前撤退。

不爽,不快。

目的没有达成就这么失败。

面子里子都特么丢掉了!

“哼哼,南钟离运气真好!”

可我的运气就糟糕吗?

目光一转,花扬这次看去的方向,特别的意味深长。

视线的尽头,花彩突然睁开眼睛,空洞洞的目光虚虚合拢,半晌后,才慢慢凝聚出清醒的意识来。

花扬轻轻一笑,不知留下了怎样的伏笔,以至于他连自己被南钟离丢下产生的坏心情都变好了。

而这个时候,终于醒来的第二位世界主宰从深沉的墨流中脱身而出,翻手之间,潭底灵线纠缠在指尖,用轻柔的仿佛在拨弦般的用力拉扯。

咔嚓——

一声几不可闻的碎裂之音回荡在空气之中。

黑如墨玉的潭水竟是在这股力量上被四分五裂!

无形的水被同样无形之物的灵线分成一个个碎裂的个体,梅兰冷哼出声,再度伸手一抹,暴起的无数灵线一拥而上,终于将整滩墨流吞噬的一干二净。

墨流可是花扬的手笔,梅兰动手之后,他自然而然的感觉到了,漂亮的脸上浮现少许的心疼。

想搞出能暗算世界主宰的“墨流”可不容易,这玩意儿不知他私底下偷渡进多少个世界里,收集众生怨念才有这么巨大的威力。

现在可好,不知用什么手段挣脱出来的梅兰拿它撒气,几下子就将怨念清理的一干二净。

“也罢,”花扬放松的想着,“本来就是暗算才有用的东西,打得就是出其不意的主意,如今被发现,被处理干净也就是早晚的事情。话说回来——”

他盯着在花树下相拥的一对有情人心情复杂。

花扬搓着下巴自嘲:“连梅兰这丫头都有喜欢的人了,为什么我还单着?”

看看一下子被两个主宰糊了一脸的自己,他再度认识到单打独斗的不利。

可是没办法,他那个逻辑,一般人不打他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和他合伙干坏事?

“啧啧,”没眼看那两个开始亲上的家伙,花扬嘀咕:“要不……趁机跑路吧?”

反正刚刚还打生打死,叫嚣着要我去死的小凤凰已经没功夫搭理自己了……

正思考着,花扬神色一变,随手一甩,却在恐怖的力量加持下,一个身处在天启境当中的小秘境顿时四分五裂。

诡异的笑容在花扬脸上一闪而过,然后就在南钟离找他算账前消失在异空间当中。

秘境终究是一个小世界,毁坏后的动静极大,殃及的可不光是秘境当中的生灵,第一个有所感觉的就是梅兰与南钟离这对情人。

此时正抱着梅兰爱不释手的南钟离难看的盯了眼花扬消失的方位,后槽牙咬的咯咯作响。

“那个混蛋!”他愤慨的叫嚣,若不是梅兰的重要程度在他心底无可比拟,他又岂会不顾花扬这家伙的威胁,给他逃离天启境的机会!

梅兰显然也想到了这茬,消灭墨流之后,她立刻招来风雪,打开境界就是为了携两位主宰的威压逼迫牡丹王离去,和南钟离不同,梅兰见证过那个众星陨落的时代,如今虽说气愤,但更多的还是想把灾星送走。

不过这话不能直接和南钟离说,牡丹王正是看出失去自己南钟离一定会不顾一切的离开天启境之主的宝座,而这也恰恰是自己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一点儿。

“钟离,我既然已经脱困,以牡丹王花扬的狡猾,绝对不会给我们正面对上他的机会,所以你不管怎么做,都是陷于他的算计当中。”

和南钟离不同,之前的受困已然令梅兰意识到花扬的打算,此时的脸色虽然未变,但心下的思量却是深沉了许多。

南钟离不解的问道:“梅兰,你知道我不擅长这个。”

梅兰望向这几乎被绝灭了一切生机的天启境,若非她及时脱困力挽狂澜,可能连最后的生命都将会覆灭在主宰的暴怒之下。

正好这时南钟离也委屈的说道:“你嫌弃我只会破坏了吗?”

“……”

梅兰摇摇头,捧起他的侧脸,对上男人忐忑的视线,她轻声道:“没关系,就像是我曾对你承诺过的,直到你学会怎样当一名合格的世界之主,直到你不会再需要我,我都将搀扶你的手臂,带你一步一步向前。”

南钟离华美的眼帘中浮现一丝昏聩的暗色,但又快速收敛,垂下眸子,抓住梅兰轻抚自己的手容纳在手心。

“不,你知道我不需要这个,我需要的是你爱我。”

梅兰抿抿唇,“你知道,我爱你。”

“……嗯。”

不提这场近乎虎头蛇尾一般的境界大战究竟在修真界造成多大影响,但牡丹王回来了这一事实,直接让许多老一辈的修士破天荒的开始在心魔网上冒头。

其中资格最老,坐镇联盟当中的那几个一直没有开口,却放任下面的人众说纷坛,若是别的时候,早就有人有意见了,可是这回却是半点儿声音都没有。

不过也并不奇怪。

文丘长老私聊宝光禅师:“老李去接那几个孩子了,一大把年纪了,还是这么随心所欲。”

宝光禅师随后私聊文丘长老:“你家那几个怎么样了?”

文丘长老冷冷的给了他一个“呵”字!

这回天启秘境中发生的意外,可谓造成了修真界近百年来最大的人才断流,各大门派损失惨重!

大家再联想到天启境这回反常的提前开启,一时间,风声鹤唳,矛头隐隐约约指到境界主宰南钟离身上,再加上牡丹王花扬的再度作恶,人修与妖族之间的关系隐隐尖锐了起来。

没人知道,这是不是昭示着时代将要迈入新一阶段,而这——又代表是好是坏?

众多心思灵敏的人已经嗅到风雨欲来的气息,修真界中暗流涌动。

但是这些都暂时干扰不到百废待兴的天启境。

梅兰,南钟离,一主外,一主内。

此时干起活来,搭配不累。

暴怒之下离开御座的凤凰主宰再度被禁锢在御座之上,天启境几百年来的积蓄被这一战损耗殆尽。

梅兰稍微计算了下南钟离大张旗鼓的焚烧掉多少世界物质就不禁心头发颤,忍不住用埋怨的眼神看他。

南钟离自知理亏,但还是冤枉的撇嘴。

“花扬那混蛋也不知是怎样的世界,牡丹花开,间接的影响到了表里两层规则,我不得不大面积破坏二者间的平衡方能不受他压制。”

听到他的解释,梅兰捏指一算,还是心疼,不过她不能将这份感情暴露出来,不然就会叫人看穿她的想法。

幸好,南钟离和她心有灵犀,见状直接将她揽入怀中,用色彩明丽的衣袖和俊颜挡住她逐渐难看的脸色,唇齿交融。

梅兰稍微用力推开他,舔舔下唇,眼神之中充斥着一股子贪情的慵懒,随后才在南钟离不满意的注视下拿出几块碎裂的“卵石”。

南钟离一看这些个小玩意就知道它们和装饰自己尾羽的宝石是一个材质,不过这些卵石表面色彩混浊,个别的还有裂缝。

他道:“是在战斗中损失掉的秘境?”

天启境的外围,用来给修士们探索的地方多是这些自成体系的小秘境,平时放在那里孕养,成熟后就会变成天启境强大的底蕴。

而现在看来,这一批孕养多年的世界之卵是没办法使用了。

“嗯。”梅兰轻轻应了声,说道:“不光如此,我们寄予厚望的那个轮回秘境被花扬临走前击碎……”

“那个混蛋!”

南钟离愤怒的拍了座椅扶手,漆黑的眼眸亮起一圈金红色的烈焰。

真是逃跑前还手贱!

梅兰如水下暗流般的平静轻易安抚下凤凰主宰眸中燃起的滔天怒火。

“这个秘境在我操纵时就有脱离控制的征兆,为此我特意编写了一套新规则,可是收效甚微。”

南钟离这下也意识到了什么,两眼深邃的盯着梅兰不放。

“难不成……?”

梅兰淡然的接上他在话语中刻意留下的空白。

“我有些好奇。”

“嗯?”

“我想看看,这个最初就‘桀骜叛逆’的秘境最终会自由发展成什么样子。”

“我明白了。”

南钟离聪明的没有反对梅兰的一时兴起,他倒是对这个小秘境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兴趣不大。天启境存在至今,类似的规则结晶不知凡几,大多成了装饰他华丽羽毛的饰品,如今不过一个世界之卵,哪怕孕育的过程几经波折,南钟离也不会高看几眼,秘境内众生的喜怒哀乐他从来轻慢而不屑。

眉目清淡的寒梅腊雪仿若看出这张眉眼浓艳的俊颜背后有多少凉薄,抬手捧住他娇俏的脸蛋,轻轻启唇。

梅兰:“钟离。”

“嗯?”

正思忖着这方世界既然被温池舟那家伙插手过了,那么诞生一个两个的奇迹也是理所当然的南钟离下意识应声,然后就感到脸被捧了起来,深情的目光对上女子波澜不惊的视线,就像是燃烧的火焰遇上沉凝的静水。

不知为何,南钟离表情没有变化,心里头却有点儿怂。

果然接下来梅兰所道出的一言一语,稳准狠的扎穿了天启境之主娇弱的玻璃心。

“你已经不是刚破壳的年纪了,该学会自己思考了。”

“……哦……”委屈巴巴。

年岁不小已经很难和“幼”联系到一起的南钟离可怜兮兮的看着她,梅兰不为所动,想到先前自己被困住之后,这只凤凰都干了什么……不行,还是心疼!

就算龙城帝尊开启皇城大概率可以弥补这次的损失,但是梅兰还是没法忽略南钟离的反应有多少不合时宜。

瞥眼用刚破壳的幼崽的眼神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南钟离,无力涌上梅兰心头。

钟离他吧……其实不适合当上位者……

但是心知肚明他不合适又怎么样?

该宠不还是要宠着?

在外酷拽狂霸,缔造一世登仙传奇的天启境主宰,恐怕没人想到对方内心其实住了一个娇娇气气的小公主。

不过鸟儿,尤其是雄鸟不都是这个样子吗?

臭美,任性,娇气,执着爱情,如果是出事非要死一对那种鸳鸯鸟更是修练成仙也让人蛋疼,相比之下自家的南钟离还是不错的,还是不错的……

梅兰用心说服自己,这其中究竟有多少自我催眠,恐怕也就唯有梅树妖精自己才清楚了。

122、晋江文学城

一百二十六

心情平静下来的梅兰拉过一旁发呆的南钟离, 两位主宰的目光同一时间穿过混乱无序的外壳,落到黄泉秘境内部。

此时的轮回小境已经因为内忧外患变得一片狼藉。

国家毁灭,山河破碎。

众生陷入战火当中。

那些被打散实体的怨念混入世界各地, 让大地被不义与兵燹统治。

各方诸侯割据, 九州之内无有明主, 民不聊生, 白骨露于荒野……

种种景象已然是史书中所描写出的乱世!

乱世之中,人如草芥, 命似蝼蚁。

可这也是一个轮回。

九州内最大的一方诸侯势力刘家,刘天平的独女刘嬛突然在家中惊醒,几年过去, 原本任性伶俐的少女已然拥有一副玲珑有致的好身材,眉目间的风情也远比当年更为成熟冶艳, 但是梦中的景象却让她脸色惨白,神色颓唐。

从床上直起身,向窗外看去。

昏沉沉的天色, 好像马上就有暴雨袭来。

刘嬛清醒没多久角房里就有婢女点灯,为自家姑娘擦洗身上的冷汗,直到换上一身崭新的内衣, 她才如梦初醒的抓住婢女的手,一张口, 嗓音沙哑的惊人。

“什么时辰了?”

“姑娘!时辰还早,不过刚过丑时。”

恭恭敬敬的婢女没有一分伶俐劲儿,但这也是当然的, 她原本自小一起长大的贴身婢女早在出逃长安时就死在乱世当中,如今这个不过是刚到身边没几个月的丫头,能懂自己什么?

刘嬛艰难的扯开嘴角, 低声道:“去给我拿杯茶。”嗓子实在痛的厉害。

“是!姑娘。”

婢女扶着刘嬛将拿来的茶水轻轻送入她口中,没一会儿,觉得自己冷静下来的刘嬛就让她下去了。

脚步声渐渐离开,刘嬛这才苦笑着揉揉太阳穴。

“又做那个梦了。”

从大丰国灭,群雄并起,刘嬛就总梦到一个场景。

梦中,她一身银甲,手持锐剑,一步距离外就有一女子锦衣娇容,因她看过去的眼神瑟瑟发抖。

这女子刘嬛记得,正是程府还没灭门前,倍受沈夫人爱护的二小姐程嫣儿。

每次噩梦最后,都是自己一剑洞穿她的心口,随后华光万丈,有一雄鹿踏过她的尸身直奔自己而来……

如此奇异的梦境,刘嬛不敢和任何人说起,每每午夜梦回,汗湿重衣。

一个人脸色发白。

南钟离凝视刘嬛惨白的小脸,趴在爱人怀中轻声自语。

“这个小姑娘能担得起天下共主的分量吗?”

梅兰闻言淡道:“她已在梦中斩去最后一名大丰皇脉,不是她又还能是谁?”

南钟离头疼的别开眼,然后悄悄睁开一只眸子,闻着梅兰发间清香,轻声说道:“你开心就好。”

梅兰不语。

与他们一同观视这方世界的人,无不凝神等待。

不多时,白云苍狗,时光流逝。

那名前不久还在卧榻上冷汗涔涔的少女,在天命有意无意的推动下已经银甲加身,率领大军冲入天底下最后一方诸侯的府邸内,立新朝为“君”。

君朝立国,收拢天下流民百姓。

眼看着大戏即将落下帷幕,雷音山就在此时铮铮作响。

好似有琵琶所发出的峥嵘之声回荡天际,但凡在天启境内的修士无不若有所应的望向脚下。

如今还活着的修士几乎全都聚集在雷音山顶,山中传来的动静瞒不过他们。

“这是什么声音?”

苏芳脸色不妙,修士们收拢战圈,紧紧握住手中的法器。

雷音山外围遍是熔岩烈火,修士若误入其中,毫无立足之地!

不得已,众人在异动声越来越大后,纷纷飞上天际,看向原本落脚的位置。

只见巍然高山拔地而起,裹挟着罡风阵阵冲破苍云,漫天华音在离散片刻后终归在一双手上。

梅兰于众目睽睽中伸出一双素手,宛若拨弄琴弦一般托起层层山埃,清喝一声。

“定!”

万千法相华光立时隐去,浮动在雷音山表面上的众多符文好似返璞归真一般散去众多表象异彩,归于平淡内敛,并迅速缩小破空而去。

飞在天上的众多修士这样眼睁睁看着唯一的落脚之地突破天空的束缚,就这样不知所踪。

此时正在天启境最高处修建而起的华宫大殿内的二人,南钟离探头过去,稍稍打量几眼就被梅兰拍开头,回过神,手里就多出一个东西。

他拿着这座“小山”头顶冒出一个问号,梅兰对他道:“本就是给你炼的。”

南钟离惊讶道:“咦?”眼睛亮闪闪的盯着手中貌不惊人的一方山峦,他不在意什么仙器,却在意这是梅兰给自己的东西,不想这一看就看出情况来了。

“……我记得……前不久它还是一方半仙器?”他语气迟疑,“怎得被这帮修士一闹,居然成了货真价实的仙物呢?”

对此,梅兰自有说法,也可以说,她暗中筹谋已久。

“人修这些年早就将我们给他们准备的地方刮地三尺,想当然若突然多出一方未曾有人涉及的秘境,那些贪婪成性的修士定是趋之若鹜。我算准了这点儿在上次秘境开启前放下雷音山,这次他们可不就如鱼咬饵,乖乖送上门来给我炼器?”

“你是说?”

梅兰温柔的望向凤凰主宰散发着雍容光彩的俊俏面庞,和他偷偷咬耳朵:“我在雷音山上留下炼仙阵,又设秘境几种,但凡入秘境而不得出的,一身法力精血皆被炼仙阵所夺,以仙门精英的骨血为薪加速炼器,虽是邪法,却效果出奇的好。”

素白细长的手指点点南钟离手里的雷音法器,她低低道:“怎么样?顺手否?”

南钟离闻言,没有什么波动的喜笑颜开,连用都没用就说好。

只有这时,才从这浓情蜜意当中瞧出这两人视他人如无物的薄情冷酷。此次入天启境的修士少说也有万八千,无不是各方门派精心教育出的优秀弟子,然而在这梅树成精的圣人眼中,竟是只能出卖肉身灵气用来炼器这一用途!心态端是冷血无情!

“对了,温池舟那货呢?”原本正深情对视的二人突然停下对望,南钟离忽然出声,一旁的梅兰也适时收敛情绪,她总是两人中最为内敛的那一个,她按上钟离拉自己衣袖的那只手,低声解释道:“想来是走了吧?”

“就这么走了?”

梅兰看他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微微一笑,用词颇为辛辣。

“谋算达成,他又有什么借口留下来?”

“可恼!”

“别气,来日方长,说不定,一向算无遗策的温先生,这次反倒失算了呢?”

“何意?”

“可还记得他用什么条件换来你提前开放天启秘境?”

“你是说……?”

“对!九龙皇城!”

比起区区天启境,九龙皇城才是真正连主宰境界的大能都难免动容的好地方。

即是九死一生的险境,也是奇遇无数的宝藏。

这样想来,南钟离突然不在意这次被温池舟暗暗谋算吃的亏了。

毕竟——

到时统统都能补回来!

想到这里,南钟离没了继续磨蹭下去的心思,索性闭起眼睛,袖子一挥,那些还在天上蒙头乱窜的修士登时被送到秘境外头。

待到脚踏实地,楼晏几人一抬头就看到特意赶来接应他们的长辈们,一时间,问礼的声音接连响起。

“见过师叔!”

“师伯您怎么来了?”

“大大大大、大长老!”

“呜嘤!师傅,吓死徒儿了!”

……

心魔网巅峰论坛内。

准确说是看戏看到结局的五人组心有灵犀的一齐冒泡。

小落客首先展示了一把金乌一族的好手速,以及好脑洞。

小落客:卧槽卧槽卧槽!!!!为什么和大纲完美的不一样??

疯皇:因为……崩了吧?

小落客:!!!

水莲:烟.jpg!心情复杂

豪侠:做梦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只觉得脑细胞不够用了。水莲,你帮我算算这一箭射了几鸟?

疯皇:我原本这只是一个用来谈恋爱的过渡副本,谁想到这种时候,文客还是那个文客。

小落客:工作狂!注孤生!没救了!

水莲:先前咱们讨论过天启境和修真联盟最近都有些膨胀需要敲打,也说起过人修和妖界之间有必要重新厘定两方优势,毕竟末法年代可不管你是人是妖,天道毛了一向是一杆子打死,这就两只鸟了吧?

豪侠:还有咱们没留意到的牡丹王花扬,我都不清楚这货还活着!这样看来,也是一起被文客算计了?

豪侠:不行!我理理,我有点懵。

豪侠:文客用一个条件换南钟离提前打开天启境,我们原本以为是讨家里的小情人欢心,实际上,不知什么时候,牡丹王花扬潜伏在天启境内,不知目的如何,但文客一番骚操作,将他的位置泄露给了妖界,妖界绝对不会放过花扬,遂派出妖将意图将花扬就地正法,或者带回妖界处死?

水莲:然而妖界还是小看了牡丹花王,哪怕这么多年来一直销声匿迹,花扬的实力也深不可测。妖将出马不仅没有把人带回去,反倒暴露出了花扬的身份。而这恰恰是文客的打算,利用花扬潜伏天启境的未知目的,使他在筹谋不全的情况下直面对上天启境之主。

水莲:双方大战不光是消灭了一部分仙门子弟,变相也是削弱了人修实力。再加上妖将死去一人,本就弱势的妖界因此损失惨重,两边势力再度平等。而南钟离也因此和妖界有了龌龊,彻底被两方孤立。

水莲:本来有可能在未来发生的人妖大战被扼杀在萌芽当中,有可能左右战争局势的凤凰主宰,现在光是恢复天启境的底蕴都来不及,遑论到时煽风点火,这还没算间接达成的若干成就……不行了,他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设计的?环环相扣,步步惊心。这连射技巧,唯有在事后复盘才能看穿其中一二。

小落客:太复杂的我听不懂,咱们就说说看谁被坑的最惨?

疯皇:南钟离!

水莲:花扬!

豪侠:难道不是修真界各大门派吗?

好吧,仔细算一算,温池舟这一石头下去,几乎全军覆没,没有幸存者。

疯皇倒吸了口冷气,靠着背后的大鱼,望天无言了好久。

他不说话,其他人却是兴致勃勃。

水莲:花扬不惨吗?甭管是好是坏,目的为何?还没鼓弄出动静就被文客带人围殴了,一看事不可为只能强行动手翻盘,最后还灰溜溜的逃走,怎么想怎么惨!

豪侠:看看修真界各大门派好吗?好不容易养大的弟子不仅被天启境那对狗男女扣下炼器,好生生回去的人更是没剩下几个。这一回的损失可比天灾人祸,我看着都心疼。陨落在别人境界里的修士可是会被秘境主人绑定的,这回可好,真是辛辛苦苦几百年,一朝回到百年前!全都打水漂不说,还直接资敌了!

疯皇:讲道理,南钟离他难道就好了吗?原本好好的一个可以在几百年后搅风搅雨,奠定一方世界生死轮回的大佬,因为文客的算计,直接对上难缠的牡丹花王也就算了,还将家里头的底蕴烧的一干二净。不光是得罪了人修,还因为花扬的缘故受到妖界怀疑,以后被疏离是保准的了……这么一来,他光是恢复元气就要沉寂个几千年,更别说那些明里暗里的损失。反正你们不心疼我心疼,可怜的孩子,怎么就被文客这个黑心肝盯上了呢?

小落客:弱弱的说,文客看得见。

疯皇:不怕他看见!我就问,本次事件谁最坑?

豪侠:温池舟!

水莲:温池舟!

大鱼:温池舟。

小落客:……温池舟。

没办法,这回温池舟确实没干人事,基本上掺和进去的所有人都被坑了一脸血。

而这个时候,温池舟在哪里呢?

在天地平稳之后,天启境内的阴阳两极正在因两位主宰的交合而缓缓复原,大地上又有生命冒了出来。

但是这样安详宁静起来的世界,温池舟继续一人在这里就太过显眼了。

所以他头也不回的就离开天启境内。

他走后,两极之所自然恢复平静,南钟离目光一扫而过,也没怀疑过这等法则混乱的极地曾有人停留。

赤羽的凤凰展翅飞天,华美翎羽划破长空,千万生灵顿时如流星雨坠落这方刚经过毁灭的新生境界。

世界正在变得富有生机,雷音山消失后的土地覆盖上一层嫩绿色的表面,纤细柔韧的植物爬上一只腐烂掉所有皮肉经络的骨手,绽放开一朵吸引来翩翩蝴蝶的花朵。

曾贪婪的追求着长生的修士如今黄土一杯,陨落于此。

曾容纳万千生命的境界由另一批灵魂填充这方世界。

这才是四万八千世界真正的模样,包括哪些未经卵化就已陨落的世界之卵。

大写的弱肉强食强/暴了这次进入天启境的修士的内心,给他们往后的道路留下浓浓的一笔。

然而也有些人是根本不在意,他们更关注别的事情。

比方说——

“卧槽!向君华呢?”

123、晋江文学城

一百二十七

一闭眼, 一睁眼,辣么大个人没了!

冯晓表示很头疼,他是个小心谨慎的人, 就凭他在心魔网上注册的账号都是“冯小心”便可以想象, 让他这么一个怂货去找突然失踪掉的“小伙伴”。

呃……唔……嗯!

算啦!

冯晓大模大样的穿过修士的人群, 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临走时他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默默嘀咕。

“总归大多数人都出来, 没道理就向君华一个遭了意外”,一路抱大腿过来的冯晓, 摸着良心觉得自己的小伙伴的运道有些怪,他这么一个小虾米若无要事还是不要凑上前去为妙。

事实证明,冯晓的直觉敏锐到了离谱的地步!

向君华这会儿功夫确实不太妙!

天启境一行他认识了貌美端庄有些泼辣的仙门大小姐流萤仙子, 接触了不乏慈悲和冷清的破门僧人覃越泽,以及百转千回的多层套路, 其独特的画风,完美的填充进了他对修真界的空白,并为之深深汗颜。

讲道理, 他来之前根本搞不懂温池舟特意让自己跑来干嘛。

讲道理,被突如其来的力量隔空揪起来甩出去之后,他大概弄清楚温池舟的本意。

只是……但是……这方法太粗暴了_(:з」∠)_

向君华像是被打击了个透彻, 像条咸鱼一样躺平在礁石上头一动也不想动,耳旁传来的海浪声阵阵拍打身下这座格外顽固的巨石, 千年,万年,也不知这击打岩石的海浪经过多久才将这么大一块石头打磨到这么刚好的大小, 正正好装下他这么一个大活人。

“唉——”

向君华看起来是不愿意起来了,一道陌生的叹气声方幽幽响起。

“小伙子怎么没有一点儿精神,宛若一条晒干的咸鱼?”

向君华闻声睁眼, 正对上一双充满好奇的黑色眼睛,幽深的目光有种莫名的吸引力,勾出人心深处的种种欲求。

似乎被这双眼睛展露出的内容震惊了下,向君华默了两三秒才迟疑着问道:“你谁?”

“咦!文客没和你说起过我吗?”

“没。”

“怎么这样,大受打击,我觉得我被忽视了……!”

黑色眼睛的青年靠向背后,那里虽然空空如也,但向君华本能觉得那里应该有什么。

没等他细查,青年已经收拾好心情,笑嘻嘻的看过来。

“唔,你叫向君华?”

“是?”

“看样子你充满了疑惑。”

“这难道不是当然的吗?”向君华眯起一双形状端方的眼睛,无声翻了个白眼。

不得不说,这副无知无畏的模样莫名对了青年胃口,以至于青年之后的态度都和酒馆里随缘遇上的行人一样,充斥着侃大山的随性。

“抱歉,抱歉,我把你从钟离那座‘笼子’里揪出来的力道太粗暴了。”

对,宛若被丢进洗衣机里滚过,现在全身都充斥着酸疼和大脑里持续不休的眩晕。

向君华是不想起来吗?

不是!

他是起不来!

法克!

难得从心的爆了句粗口,摊平了的样子实在是很靓仔,以至于面前这位来历不明的青年都愉快的笑出声。

“你难道就是靠这个本事把文客迷的团团转?”

“打住!前情提要不要省略,文客是谁?”

“你不知道吗?”青年看起来十分不可思议,向君华觉得莫名欠揍。

“噗咳咳……”青年收敛起眼中的幸灾乐祸,慢条斯理的解释起来,“哎呀,不要这么大的压力,我可是很早就和一伙人听说过你,知道你是个很有趣的小家伙……”配文客那个黑心鬼可惜了。

向君华闷不吭声。

青年清清喉咙,笑意吟吟道:“怎么样?要不要做我的弟子?”

“你杀了我吧。”

“哎!不用这么抵触吧?做我弟子可是有很多好处的,有很多人想当我弟子的,你拒绝会后悔的哦。~”

“……”确定自己能动之后,向君华也不愿继续维持咸鱼瘫,无他,太没逼格,尤其在一个身份不明,但好像没有敌意的陌生人面前,维持住自身的气势是很重要的!所以他爬起来之后,眼神落向空旷的海面,波澜滚滚的海水带走他的惆怅,也让他看都没看一旁正在诱惑自己的男人。

被晾的时间一长,青年多少也意识到自己正在独自美丽,不禁怅然道:“真不好骗。”

“您还有事吗?”向君华无力的眼神递过来,称呼的改变惹来青年人一笑,也没把他的拒绝当回事,搓搓下巴,坚持道:“我还是想收你当弟子!”

这样就可以到文客那里占便宜了!

“你杀了我吧。”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本能觉得这里头有坑的向君华再度拒绝道,并比之前还要坚定!

“小家伙,你不就是确定我不会杀你才敢这么说的吗?”青年很不讲究的席地坐下,不开心的碎碎念,“换个人拒绝我试试?不对,换个人也不会拒绝我,哎,难过。”

我还香菇呢!

也是迷了,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足够他对自己身处何处心中有数,但他仍觉得不解的是,这个神秘兮兮的男人是怎么回事?让他始终对这名来历不明的陌生人保持尊敬的重要原因,就是因为这个男人看起来再怎么不着调,那身玄色帝服都不是一般人能上身的。

尽管这个人全身上下的气势都干干净净,一个不注意真的会把他当做偶然遇上的行人,下意识把心里话都掏出来讲,但是别忘记他们现在可是在大海之上,身下只是一块常年露于海面的焦岩,而不是真正的小镇酒馆!

如果一不小心大意了,或许会被这个看起来亲和的男人这样那样,还不清楚自己已经放松了警惕,准备引狼入室!

向君华表面没有变化,目光却是沉凝又冷静,心中大致有了种种想法,让他比往常的戒心更重。

这等将周遭景致一同模糊,使人忽略掉种种外界信息陷入自己的步调的本事,怎么看都不是能轻视,此人难不成……

“哦,对了,对了,”青年突然出声打断了向君华脑中揣测,他抬头就对上青年那双沉淀了滚滚红尘的眼眸,此时他双眼含笑,波光粼粼,好似湖面上反射出的太阳光,清澈的包含暖意,令人打从心底的感到无害。

但是向君华可不敢这样觉得,幸好青年也不打算动用这股力量去改变向君华的认知,这让人简直有种与危险擦肩而过的毛骨悚然感。

“我是把你偷出来的,再过一会儿你的‘监护人’就要找上门来了,所以抓紧时间,咱们再聊两句吧。”

青年好脾气的笑了笑,他搓着下巴,目光清澈的有种蛊惑的魔力,使人下意识忽略他过于俊美妖异的容貌,他看起来平凡又普通,就像是游戏中经常出现的村民A,向君华感觉自己的反应变小了,准确说更像是认知被削弱了,心防被一层一层打开……仔细思量后,他不由沉下目光,用更严肃的态度应付这位不知为何而来的大佬。

尽管他看起来像是特意为自己跑这一趟的样子,但向君华妄自菲薄一下,并不觉得这就是他的真正目的。

而且大佬啊!没有一开始就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释放狷狂气势,就这么普普通通,泯然人众,然后装模作样的找上自己。

他的遭遇就像是游戏中的顶级奇遇送上门!

神秘角色突然莅临,转手掏出一张S级神秘卷轴。

正常情况下,有这张金色卷轴在,对方哪怕是村民A也是闪闪发光的村民A!

更何况,对方压根没有掩饰自己的意思。

总觉得麻烦找上门来了。

“在此之前,能麻烦您收了神通吗?”尽管打从心底的这样认为,但向君华最先做的,果然还是举手告饶,再被这样看下去自己的警惕心真的是一点儿不剩啦!

青年眨眨眼,蛊惑的力量更强了三分,向君华顿时发出嫌弃的声音。

“咦——!”

“好过分!”看起来辈分不小的青年头一次被一名模样周正的晚辈这么嫌弃,一脸的大受打击,眼睛眨了眨,他撇嘴抱怨道:“一点儿没有做人小辈的样子,文客就好这一口吗?”

“抱歉,难道不是你没有做人长辈的模样吗?”

呵!修真界的“青年”,鬼知道本体有多大了,说不定实际年龄胡子都有一座山那么长!

青年不知向君华的真正想法,如果知道可能会兴致一来让他看看胡子老“长”是有多长,不过也正如他之前所说,时间还是很紧要的,要是被温池舟抓包,疯皇还不想就这么被暴打一顿。

别看温池舟一副温温柔柔的读书人模样,在若干年前,天下人作证,这位“读书人”可是他们之中杀的最兴起的那个。

八方魔脉被屠的一干二净。

四万邪佛尽数凋零。

为了建立正魔一体的学院体系,那些和道统相关的珍贵典藏,哪个不是他似笑非笑强抢过来的?

真以为那些各家经典是能大义凌人的拿出来奉献的吗?别搞笑了,那都是文客坑蒙拐骗,持刀砍人搞过来的!

说出来面前这小家伙恐怕都不带信的,毕竟文客形象现在经营的这么好,又跑到凡间常年深居简出,还在那个什么代国?混出了文丞相的雅号。

啧,都是一帮被骗的底裤都掉光的傻蛋,温池舟是读书人就不会打人了吗?

呵呵,读书人打人才狠呢!

“……”

向君华不知道这人在想些什么,但看他一脸复杂的模样,或许,可能,应该,在想一些好事吧←_←

不愿深究的向君华低咳两声,提醒疯皇不要再让脸上的五官肆意奔走。

“然后呢?我想如果是为了亲切感的话,闲话聊了这么多也该够了吧?”

又是拉家常,又是“我认识你的谁谁”来降低警惕性,还有神通辅助,要不是向君华自觉自己价值不大,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特意来拐人的?

虽然严格说起来,疯皇还真有此意咳咳——

“咳咳,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不也是怕你吓到吗?不识好人心的小鬼!真不可爱!”

疯皇低咳两声,不暴露自己乃如今魔道共主的身份,就没法忽悠人投入自己门下,暴露自己魔道共主的身份,可能在一瞬间引来同伴的(文客的)精准打击,(还是文客的)远程核弹。

啧,也是难过。

不过这都是统统能克服的小事情,努力一点儿还是能逃掉的,现在的重点是——

疯皇的眼神犀利了起来!

向君华:不好的预感开始此起彼伏……

……

心魔网GM论坛中,最新的帖子中出现回复。

《我偷偷把文客的宝贝偷出来,你们谁也别告诉文客!》

发帖人:疯皇

小落客:也不知道疯皇得手了吗?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个帖子名也太没有求生欲啦!

水莲:毕竟是那个疯皇嘛……史上最疯之魔,真实演绎何为一线天才,一线疯子的牛P人物。

小落客:别废话,我现在就心焦疯皇到底有没有跟小可爱聊到一起!

水莲:问题不大吧?别人我不确定,但如果是疯皇的话,他认真起来没人能不爱他吧?

小落客:……也对,他那个功法全力运转起来,就和恋爱的神明一样。

水莲:打响指]人人都对他一见钟情!

小落客:鄙视]也是你特别心水的功法效果对不对?

水莲:哎呀~这你可就冤枉人了,让可爱的妹子对我一见钟情是很好了,但换成汉子……抱歉,我不吃这口,准确说,不歧视,但不加入!

小落客:鄙视]花花公子!

水莲:这我承认!

……水了若干楼后,终于上线的某位GM发现了那张毫无求生欲的帖子。

竹林文客:……

水莲:乖巧.jpg!

小落客:乖巧.jpg!

124、晋江文学城

一百二十八

不好的预感升起过后, 向君华着重思考过对面这人的来历,然后在短短的几分钟过后恍然大悟。

他倒是没有看穿疯皇特意内敛后的真实身份,他只是从对面身上察觉到一股熟悉感。

这种熟悉感很难得, 但也很常见, 具体可以追溯到穿越前, 向君华身边经常出现的那些人身上。

对。

那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

他们——

全都是怪人!

“完了, 又被黏上了。”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向君华摆出生无可恋的模样, 这是他遇到怪人时经常会做出的表情。

一般意义上,这副表情在正常人来看会很失礼,但对那些自说自话的怪人而言, 你摆什么脸都不妨碍我念念有词。

疯皇就是这样,压根不关注被自己强制拘谨的小辈是怎样想的, 反正抓到手里就归我处置,自傲自大的让人想给他一拳头提提神,奈何怪人各有各的怪, 要是没有自保能力,在当年那个法治社会早就被抓进精神病院!

像现在这个违法乱纪的修真界更是怪人的天堂,只要武力值臻至巅峰, 那么连怪都可以是一种个性,被一众崇拜强者的修士们接受。

怪不得自来到这里后总有种奇怪的熟稔感频频修改自己的判断力, 原来……包括温池舟在内,都是一帮熟的不能更熟的怪人!

向君华了然了,心态发生剧烈变化后重新归于平整, 这下连看待疯皇的眼神都忧郁中透露出一丝包容。

搞的疯皇怪不对劲儿的。

咋回事?

这小子眼神咋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正叨叨不休的疯皇突然就闭上了嘴,连带着看向向君华的眼神都多出一丝迟疑。

嘤!有点儿不敢嘤儿!

嗯,对付怪人的老办法还有效。

向君华满意的收回视线。

感觉到那股奇怪的压力已经撤走的疯皇摸摸后勃颈。

麻麻的。

有种麻麻的味道?

疯皇眼睛一亮, 向君华立马转过头,避开对视的契机。

嘁,不是一般怪人吗?

对付一般怪人用母性的眼神能让对方自动闭嘴并深深陷入摸不着头脑的愧疚当中,但如果是远超一般怪人的特级怪人,这眼神就不是特别有用了,要想别的办法。

想到这里,向君华缓缓发声。

“你来的目的我大致晓得了。”

“唉?你知道了吗?我明明还什么都没说?”

“……”你也知道你什么都没说啊?

深吸一口气,向君华默念,不能较真,不能较真,这帮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的怪人,你就算较真也不过是被他们拉到熟悉的领域打败,不仅没个卵用还会把自己气死,这个时候首先要……拿走话语权!

“是和温池舟……也就是文客有关吧?”

疯皇如他所料的那般吃了一惊。

“文客……不是,我是说温池舟,他居然没瞒着你他的心魔网账号?!那个文客!”

“……”

我当然不清楚,但你先前的对话无疑暴露出了这一点儿。

不想花费余力去思考文客这个名字的背后含义,只凭明面上的这些信息,向君华大致判断出这位大佬是和温池舟有关的人物,并且是友非敌,那事情就简单了。

“你好像并不想被温池舟发现自己和我碰过面?”向君华慢悠悠道,同时眼睛不忘观察对方的表情。

疯皇如他所愿的那样对自己的情绪没有太多隐藏,之前他也发现了,疯皇的表现或许可以说内敛到极致变成了一种掩饰,但这并非是他的本性,张扬跋扈,随心所欲好像才是对方的真正性情,之所以变成之前的那副状态,完全是因为两个人产生的化学反应,所谓千人千面,这位疯皇陛下可谓将这一点儿发挥的十分彻底!

因向君华的态度,他悄无声息的就变成了一位偶遇的陌生人,因为这副模样最能降低对方的戒备,换个人,他可能就变成高高在上的魔皇,令其俯首称臣。

光凭目前为止挖掘到的信息,他心中有了想法。

疯皇哈哈大笑,拍着大腿哼声。

“啊,我不怕被发现,我只是想拖延被发现的时间。”

向君华对这个回答非常意外,他也没掩饰自己的好奇。

“为什么?”

他问道,疯皇耐心的用一个反问回答了他。

“你知道一个人手里有好东西,而这个东西被你拿走必定会惹得对方暴怒,那么在既不想得罪死他,又想要刺激一把的选项中徘徊,势必会做出第三个选择。那就是偷偷把东西拿走,完好无损的保留到对方找上门来,到时只要他找来的时间比你所认为的要长,那你就赢了。”

“怎么样?很有趣吧。”

“……”

何等作死的一个人啊!

哪怕向君华早就认识过各种怪人,但疯皇这种类型的“作”依旧让他生出耳目一新的感觉。

简直忍不住想佩服他,和佩服被他拿来当调剂的那个可怜人。

而且看疯皇好像根本不在意自己被激怒的对象找上门后会对自己付诸怎样的暴力,向君华只能将槽点吞回肚子里,沉默的仿佛一块经过风吹雨打的石头。

不过沉默了有一会儿,疯皇先无聊了,他闲不住一样,贱兮兮的招招手,在向君华看来,这动作像是在逗弄宠物。

“我们来聊聊吧,在文客把你捡回去之前,咱们来聊点儿什么。”

“聊什么?”向君华瞬间警觉,他过往二十年的阅历放到这些“年长者”面前根本不够看。

鬼知道这一水的花扬美男,邪魅君王的俊俏皮里是怎样一群老怪物!

向君华不禁目露警惕,竖起怀疑的雷达。

疯皇在这一波“老怪物”里自认是心态年轻的那个,所以也就他正事不提,专爱玩弄小辈,此时文客家的小宝贝一脸抗拒,他微微一笑,满是戏谑。

“你偷偷告诉我,温池舟的滋味怎么样?”

“……”

哈?

本能的打个冷颤,再看向疯皇的眼神已经不是什么好眼神了。

秒懂了潜台词的向君华确认,这个神秘兮兮的家伙真的是全无求生欲啊!

“你要作死能不能放过无辜的人?”

无辜指“向君华”。

务必不要搞错人啦!

某人在内心咆哮起来。

疯皇在一旁哈哈大笑。

与此同时,一场逼问,发生在几位外界想都不敢想的大佬们中央,最可怕的是,这些名声显赫,地位非凡的大人物连声都不敢吭,一副安静如鸡,听从吩咐的乖巧模样。

隐约间,一种以训斥的人为首的氛围若有若无的流露出来,一改平日里嬉戏打闹的日常交流。

而这个时候,那个全无求生欲的帖子名就格外扎眼了。

《我偷偷把文客的宝贝偷出来,你们谁也别告诉文客!》

温池舟慢条斯理的把这个帖子名复制一遍发到帖子内,一时间,刚刚还水楼水的开心的两人,纷纷用自己的方式表示出了各自内心中的惊恐。

小落客:(`Д)!!

水莲:怂.jpg!

竹林文客:计划几天了?

小落客:啥?

竹林文客:你们不会以为,我会把疯皇的擅自行动当做心血来潮吧?

小落客:弱弱]不能吗?

竹林文客:嗯?

小落客:我错啦!嘤!

水莲:咳咳,不要吓唬小落客了,她知情的部分不多。

竹林文客:所以是你和疯皇,还有豪侠做主行动的?

水莲:是我们没错,不过豪侠和落客一样顶多算是知情,大鱼选择中立,两不相帮。

竹林文客:那么你是对我的决定有异议。

水莲:异议什么的……不如说,你,我,疯皇,豪侠在上一个时代结束就决定了不会出现第五个时代主角,违背了当初约定的是你啊,文客。

竹林文客:不可以吗?

水莲:不可以……文客,我难道阻止的不对吗?

竹林文客:你的意见如果重要,最初就该提出来,而不是选择这个时候。

水莲:我知道你在给他铺路!疯皇擅自行动很可能会打乱你的安排,可是文客,天地间的资源已经不够再出现第五个时代主角了,我以为你是最清楚的那个,到底是什么促使你做下这个决定的?

小落客:那个……不要吵架好吗?

竹林文客:……

水莲:抱歉,落客。

小落客:没关系,我理解水莲你的焦躁,说起来,本来就是文客突然说要改变原本的定策,现在大家都很慌张。文客,我是纪录者,我有站在纪元之外,记录时代的责任,在我之前,一代代的纪录者记录了豪侠,水莲,疯皇,还有你那些时代,你们毋庸置疑是天地主角,当世大能。你们主宰了一次次纪元交替,也同时代表了各个纪元下的劫数。这看似辉煌与荣耀,但其实到达你我这个境界最为清楚不过,所谓的天地主角……

小落客:不过是柴薪消耗后出现的必然结果。修士为柴,灵气为薪,如今的修真界已经经历过三次天地大劫,每次都有大量灵气被消耗,继续这样下去,灵气早晚会消耗殆尽,到达所谓的末法年代,也是修士的末日,灵气的绝地。

小落客:正因为绝对不能让修真界沦落成这副模样,我们当初才定计绝天,效仿女娲大神建立四大天柱,主导灵气分配,绝不允许再自然出现第五位天地主角,同时也是为了推迟末法时代之前的最后一个天地大劫。

小落客:可是文客你最近的举动让我们看不懂,疯皇才会主动出手试探。没别的意思,我们还是相信你的,如果不相信你一开始我们就会反对,而不是等到你的养成计划告一段落才轻飘飘的干坏事。你说是吧?水莲!

水莲:文客你实话告诉我,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小落客:水莲……

竹林文客:很重要吗?

水莲:当然。

竹林文客:我的目的一点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水莲:你想要怎样的结果?

小落客:等等!不要这么强势和咄咄逼人啊!

水莲:天启境一局实在漂亮,时隔多年,算计人心的本领你依旧让人拍马不及,可正因为这一局下来,你达成的结果太多了,反倒让我怀疑,这赤/裸裸的成果下面,难不成还隐藏着其他目的?我很担心啊,人有主次之别,像你这种人做事,或许能一石二鸟,三鸟,或者更多结果,但你的谋划当中势必有一个核心存在,你不是那种随手撒网打鱼,看天吃饭的类型,你会把所有细节都把握的一分不差,然后再将所有人玩弄在鼓掌之中。

水莲:因此我不得不问你一句,你究竟想干什么?

帖子内一时安静无言,小落客不敢发声,其他人或许在窥屏,或许是有事,但就这三人而言,无疑目的只有一个。

他们在等文客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125、晋江文学城

一百二十九

“有一个心眼多的和蜂窝, 肠子七转十八弯,满肚子黑水的损友确实很难办,你说是不是?”

向君华无言的看着冷不丁蹦出这么一句来的疯皇, 这货半点儿没让人看出他正在一心二用, 偷偷用神识窥看心魔网, 反而笑嘻嘻的期待向君华会给出怎么一个反应。

不管别人怎么样, 被询问的本人倒觉得自己被绑架了,好像有人让自己眨眨眼求救。

“我说, 前辈,您放过我可以吗?”

我不想和您玩心跳选项,更不想讨论温池舟的滋味如何, 更不乐意听您吐槽您的损友!

我想过平静的生活!

向君华再一次于心底强调。

开玩笑,就算是穿越后, 获得一个牛逼的金手指也没有让他生出多少野望,当一个吊打全世界的龙傲天,前不久好不容易冒出点儿会当凌绝顶的念头, 结果转头就被凌空摄走,落入这么一个不知敌友的人手里,说实话, 打击还是蛮大的。

尽管信奉随遇而安,但内心深处多少还是有点而埋怨的。

“如果您说的是温池舟的话, 他确实心思很多,当时我说要和他交朋友,结果他……”

“不是吧!你要和他交朋友?文客那家伙?温池舟?”

疯皇突然抬高的声线一下子压过向君华没多少力量的语气, 他捂住耳朵,疲惫的看过去。

“很奇怪吗?”

疯皇嘴角抽搐,像是一个想笑又强忍住的扭曲的表情。

“真、真有勇气啊!”

向君华:“……”勇气你大爷!

疯皇吞了口唾沫, 强压下笑意,兴致勃勃的凑过去。

“不是,你是怎么想的?会想和温池舟那家伙交朋友?”

“不可以吗?”

疯皇搓搓下巴,盯着目无表情的年轻小伙。

“大多人,我是说大多数人,看见温池舟那副皮相首先想到的就不会是‘朋友’吧?”

呃……

不得不承认,疯皇说的很对。

向君华捂住脑袋,撇开头,决然的表示自己不是一般人!

然而疯皇还没有满足,愉快的拉近了彼此距离,向君华只感觉身子一轻,人就瞬移到了疯皇手边,两人之间随时可以搂住肩膀的距离。

向君华:“……”

疯皇:“你是怎么想的?”

我是直的,又不是gay……当然不能这么回答,毕竟温池舟那张脸好看的能攻城略地,男女不分,说出来这位明显较真了的大佬也是不会信的。

“我说呐……”向君华歪过头,论长相,他也不熟疯皇的邪气俊美,而是另有一种正气的凛然端庄,“龌龊的心思是无法打动一个正直的灵魂的。”

疯皇似懂非懂:“所以?”

向君华平声道:“在我知道他和我是一个性别后,我就没啥旖旎心思了。”

后面又有点邪念了那是另外一回事。

疯皇:“胡说,我才不信呢!”

你看,我就知道你不信!

向君华扶额叹气:“我说前辈啊,有种人叫直男,人家只喜欢妹子。”

“可是文客又不是不能变成妹子?”

“真的!不是……你在逗我?不是幻术或者喝药塑形的那种!”

“我知道啊,”疯皇扫扫下巴,看起来比向君华表现出来的还纳闷,“你都和他那么熟了还不清楚他们一族的特性吗?”

“啥?”

“详说起来太麻烦了,简单来说……”疯皇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盯住向君华的每一个反应,“温池舟小时候以女性的身份,和男性的身份各自生活过一段时间直到成年。这个意思你懂吧?”

“……”

说实在的,我不懂。

在发现两人之间一臂就能丧失私人空间时,向君华就知道自己逃不过毒手了,果然疯皇见他不开窍的样子,立马就动手了。

咚咚——

指骨狠狠敲到脑袋上,看看是不是发出空空的声音。

疯皇恨铁不成钢的怒道:“怎么这么笨啊?不是所谓的女装,也不是假扮成男人,而是他们那一族在成年之前,各自有一段时期是作为女性和男性分别生活过的,那也确实是他们自己。你看到的温池舟是因为成年后他决定用男人的身体过活,用他的话说,就是方便,但要是喜欢你,乐意为你使用女身就要另说,所以你放心,如果温池舟变成女人出现,那就是纯正的女修士,非常少有的美人!”

“……”

向君华迟迟没有回应,脑子看样子已经木了。

疯皇忍俊不禁,乐的直捂肚子。

“哈哈哈——吓到了吗?小鬼!”

向君华晕乎乎了好久,才视线颤抖的看向让自己瞳孔地震的罪魁祸首。

“不是,他到底是什么种族啊?”

“哈哈哈哈哈——这就不能告诉你了,那一族在第一纪元还不算什么秘密,但在大劫过后就绝种只剩他一只,现在连族名都不为人所知,然后我们就如他所愿,将这一族的存在彻底变成了秘密。你要是非常想知道,回头磨磨他,让他自己告诉你,反正我不说!”

可恶!

向君华咬牙瞪着他,说话说一半然后告诉你我不说了的人最可恶了!

“你故意的!”

他磨着牙道。

疯皇好笑的瞥他一眼。

“别冲我撒娇,我可不是你家那位。”

我TM……!

波动了!

真的要波动了!

一个本性纯良的人快要露出凶相,怎么想都是搞事情的人不对吧?

哪怕不从社会常理上考虑,我能给他一拳吗?

就一拳!

无力的在心里头碎碎念,瞥眼随时可以展开的系统,向君华嘀咕自己是不是真的应该自强一点儿。

话说回来,好吧。

他其实也有一个疑问。

“姑且想问你一件事,回不回答都可以,但我觉得,像你这样的人应该能给我一个合理的答案。”

疯皇一愣,然后意外的看了过去,向君华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真意外啊,先前这么看人的可一直是自己,疯皇兴致盎然的想道。

“嗯,说说看,你想问什么?”

向君华斟酌一下,才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中开口描述起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

“力量难道不是够用就好了吗?站在高处的人不见得比在中央的人要来的自在,这世上大多数人都平平无奇,没有值得一提的奇遇,更遑论万众瞩目的未来。所以阶级即使存在,也只是对一部分人感触深刻。比方说金字塔顶端的少数人,再比方说梯字形中端拔尖的那几个,再之后就是作为底端的平民百姓。”

“就我看来,这世上许多人都在碌碌无为,精彩也只是属于很少一部分人的奢侈品,绝大部分的人生老病死,四季轮回就够他们用尽自己短暂的一生。”

疯皇略作思考,以他的智慧不难从中得出自己的结论。

“你的意思是,修士就是梯字形中部的那一部分,你觉得他们混在芸芸众生当中全无存在感?”

“我想说的是,那些修士活的自在吗?”

如果以常理考虑,任何一个人处于疯皇这个角度都恐怕会给出否以外的答案,但疯皇不是,他站的角度恰恰是能纵观全局的金字塔顶。

故而他眼含笑意,还想看看向君华还会说些什么。

那几分的意味深长,向君华没有察觉到,准确说他一直都很困惑,或许是因为他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并不觉得拥有更多的东西就能更快乐,所以他才会生出种种奇怪的念头。

像是此时,他就人类最基本的需求提出了一系列的思考。

向君华手指捻着海风中吹来的尘埃,一点一点儿搓小成海盐一样的颗粒,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目光明明灭灭,隐约有心魔在恍惚倒映。

“我来自一个平和安逸的世界,生活在一个过的很好的阶层,当然,我不是没办法向更高的层次奋进,努努力的话,变成少数精英分子并不是难事,但我从那时起就隐约有一种思考,人努力是为了什么?衣食住行,更名贵的衣物穿在身上收获的是他人的瞩目,居住的地方再高端洋气,花费巨大,可事实证明,人睡觉就需要一张柔软点儿的床,吃的再好,很多时候都比不上记忆当中的一种味道,而我恰恰属于那种对他人目光不敏感,对居住环境没有要求,吃的东西只要美味,那就足够了。”

“但是大多数人不是这样考虑的,他们好像天生就有一种上进心,总觉得河对岸的风景更美,所以不择手段的也要度过眼前的河。”向君华笑笑,有点儿苦恼的意味,“为什么他们看不见,那些少数人的生活是不是有你现在生活的更好呢?拼尽辛苦,结果食不知味,只能追求他人眼中的放纵,所谓的快乐,渐渐变成群体性的追求,这样仿佛傀儡的人生就是努力的终点吗?”

太可笑了吧?

太无趣了吧?

不知所谓,无聊至极!

直至此时,向君华才暴露出一点儿骨子里的东西,那是和现代社会格格不入,隐藏在圆滑平和表象下的桀骜不驯。

疯皇对此大吃一惊,隐约察觉到这家伙好像没有他们以为的“乖巧”,他不由再次试探。

“你没有到达过那个层次,光凭道听途说就认为自己才是正确的吗?不觉得太傲慢了吗?上等人也有下等人所不自知的乐趣……”

“寻求群体认同吗?”向君华用了然的眼神静静的看着他,好像没看见他被噎住的表情,自顾自说下去,“人是群体性动物,一个人无法存活下去,不光是生活的缘故,真正重要的是精神上的需求。”

“人,很怕孤独。”

“如果将人类这个大群体比作人体,那么孤独就是绝症,这点儿不论阶级在每个人身上起作用。”

“……”疯皇犹豫的动动手指,看起来想搔搔下巴但忍住了!“那你是什么意思?”

向君华叹气:“努力就能让生活变得更好,我在怀疑这句话的准确性。我觉得我现在已经够好了,为什么要为了这么一碗不知真假的鸡汤,让自己花费力气开始努力呢?”

疯皇:“……说白了,还是没有上进心?”

向君华:“然后问题来了,人类的上进心归根究底是为了在群体之中占据高位,以求获得更多的话语权,这毋庸置疑是寻求群体的认同感,然后因为文明的缘故这种认同感有了种种代称,荣誉,征服,追求,信赖……等等统统可以归类到个体对群体的认同感上。努力就能让生活变得更好,无疑是体现在这方面,可我对此并无需求,他人怎样看待我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所以我为什么要上进呢?”

疯皇:“可你是人类,你也有精神上的需求。”

向君华:“不,我没有,孤独是绝症,我没有患病。”

“……”

疯皇:这小子真的好麻烦!

向君华摊手,无视疯皇扭曲的表情,慢吞吞的道:“温池舟的意图很明确,他想把我打造成某种明星人物,所以借口把我丢到各种奇怪的地方磨砺自己,打响名声,于情于理,我吃他的用他和被包养的小白脸似的没法反对,于私我其实不喜欢这么被操纵着去体会什么。”

向君华:“孤独是绝症,我没有患病,所以我不需求群体给予个人的荣誉。”

疯皇打个响指:“这样简单,把你变成妖了,你就能乖巧一点儿了吧?”

“……”向君华:“???”

不是,这难道是不做人了就能解决的问题吗?

126、晋江文学城

一百三十

其实这算是三观层面上的冲突, 普通人跟向君华理论只会被他拉到熟悉的领域然后疯狂惨败。

但是疯皇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人才。

他直接提出做人这么费事不如作妖吧,这样你不就可以解决全部烦恼了吗?

向君华对此十分感动,然后坚定拒绝!

“根本不是一码事!你不要故意捣乱!”

“哎, 人家才没有, 因为你看, 你不是讨厌做人, 觉得做人麻烦吗?那就做妖啊,再不济还能做魔, 做精灵什么的,别担心,现在的修真界没有种族歧视, 一般神兽种,灵兽种还蛮受重视的, 只要小心别被人结了血契套牢了,那就前途可期。”

向君华无语的睨着笑嘻嘻的疯皇,总觉得自己要被对方拉入熟悉的领域的打败了!

“说回来, 你小子就是不想承担责任,然后安逸享乐。”咂咂嘴,不和他闹了, 疯皇随口说了一句,向君华想了想, 觉得没毛病,遂理直气壮道:“有哪里不对吗?”

疯皇笑笑,今天也不知怎么, 他觉得这人贼有意思,要不是温池舟看的紧儿,他都想带回自家境界玩玩了。

“你说的没错, 贪图安逸这点儿都是修士还有凡人的大敌,但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修行之路一往无前,从没什么轻松方便的法子。也许文客和你说过,也许没说过,但是我可以负责的告诉你,这一条路,便地白骨,你不进,就会被甩在身后,最后黄土一杯。”

向君华拧眉,伸出手指算给疯皇看。

“凡人最多五十年寿命,可修士哪怕是练气都能轻轻松松活过百岁,这么多年对一个普通人已经足够了!”

疯皇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对,你说的很对,在已经满足的前提下,继续试图获取什么,这可以被称作上进,也可以被视作不甘,但我不一样,我觉得这其实是野心,欲/望的体现。”说到这里,他指指向君华,“你的心态不对,就算是那群佛修过来也不能说你的心态很对,与世无争是不错,但那是在保障了自身安逸的前提下你才能无争的起来,然而现在的修真界是一群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难办的不管是自己身边就有野兽,笼子外面同样有一群怪物虎视眈眈,这种情况下,谁能无争,谁能安逸?”

向君华一怔,神情迟迟没反应过来。

疯皇见状一笑,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一壶酒,对嘴吸了一口,空气中满是灵酒的芳香。

“不是我小看你,你既然被文客选为棋子,想必有相当大的前景,可前景再好也没用,心态不行,人就走不了多远。更何况你现在的安逸,全是因为温池舟把风波拦在你身外,一旦他不在了,你打算向谁哭诉这世道的残忍不公?”

疯皇看着向君华逐渐难看的表情,哈哈大笑。

“认识到自身的浅薄了吗?”

向君华:“我……”额头一痛,未出口的反驳变成了痛呼,只见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点住他的眉心,制止他的反抗,目光淡而凉薄,化作海面之下的巨大阴影,隐晦的不祥令人见之难忘,隐隐颤栗,伸出手来的疯皇意外的什么都没做,仅仅是将告诫说给年轻的后辈听。

“你说孤独是种绝症,自己没有患病,可是小家伙,你是人,是修士,是整个大群体的一员的事实是不会变的。在目之所及的所有人都重病缠身的情况下,谁能独善其身?”

在这之后,向君华缄默不语,疯皇也没有继续絮絮叨叨,一人发呆,一人喝酒,直到另一个当事人找上门来。

此人一来,咸湿的海面登时化作翠影濯濯的竹林,轻盈的华衣扫过海浪扑打过的焦岩,沉静的眉眼有种天地灵气雕琢出的钟灵毓秀,一身素色竹骨的文人风采,一扫平日里金玉华服带来的权臣风仪。

怎么说呢?

好久不见,眼前一亮!

“温池舟!”向君华下意识交出来者名字,然后看他仪态万千的从袖子里抽出一把青玉色折扇,狠狠的打到疯皇的脑袋上。

疯皇哀哀叫道:“哎呀!好疼啊!文客!”

温池舟冷哼,关切的目光投到向君华身上,目光移动,好似在打量向君华身上有没有什么多余的伤。

不知为何,好像跟温池舟有特别的心电感应的向君华特别容易猜出他的心思,尽管代国温丞相的城府向来以深不可测著称。

温池舟笑了下,语气淡淡。

“看样子没怎么样,不过我还是要多问一句,可还好?”

“还好。”向君华听见他开口时,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温池舟的语气虽淡,但他的目光却格外有力量,轻飘飘的扫过,就让自己满身的不自然,“咳咳,”他不好意思的站起身,尽量让自己似模似样,看起来不是那么糟糕。

温池舟没理会他的小动作,而是终于打理起此地存在的另一个人。

“回去我们再好好聊聊。”

没有波动,没有情绪,没有任何愤怒的意味,打不知为什么,疯皇狠狠的颤抖起来。

“文客啊!!”

哀嚎!绝对是哀嚎!

向君华被温池舟拉走时,一步穿界,却仍然能听见疯皇的喊声有多么的悲恸。

“呃……你朋友叫这么惨没关系吗?”

“不,我说过,我的朋友只有你一个。”温池舟闻声侧目,神态温和,可向君华愣是从中听出严厉的味道,尤其是他还特别强调道:“只是个有点儿关系的熟人,你不要误会!”

向君华:“……”

好惨……真的好惨……

海岸线上,另外两个人离开,孤身一人的疯皇收敛先前外露的情绪,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空气”,只一会儿,一块光滑平整仿若胶质的黑色鱼皮出现在他掌下,然后就好像有妙笔凭空描绘,渐渐勾勒出一头大的惊人的神兽,神兽半身浸入水中,沉入水底,却仍有一座海岛大小的部分露出水面。

此兽一现身,就有大量水汽蒸腾到半空中,自阳光中融化出一道七色虹光,倒映在疯皇幽深冷漠的眼中。

半晌,此人捂脸忍笑。

疯皇:“噗、噗嗤……”

神兽一双和庞大身躯对比出来的豆豆眼不满的看向他。

疯皇半点儿不愧疚的又笑出好几声。

“大、大鱼啊!你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这个时候出来,还一出来就造彩虹哄本皇开心,本皇在你心里难道是这么好哄的不成?”

庞然的海中巨兽,上古神鱼,在情人口中竟就是一条大点儿的鱼。

“当初你不是很喜欢吗?”鲲鹏无奈的发出低沉的声音,音质清亮的像是海底深处屯集的琳琅珠宝,在某天和天空上的星星相撞所发出的那一声回荡万年的奇异音色,比鲛人的歌声更为动人,比翠鸟的歌喉更为磁性。

但是落到有心人耳中,真正动人的是这声色之中浸满的浓浓爱意。

疯皇侧过耳朵,专注的听他讲话,很不给面子的嗤笑出声。

“你告白的时候用这招,惹我生气的时候还是用这招,有事没事就用这招,大鱼,在你心中,本皇如此好糊弄?”

鲲鹏无法让鱼类的眼睛眨动,只用那双被水滋润出的清澈豆豆眼深深的凝视着疯皇,直看得他不自在为止。

疯皇动动眉头:“干什么这么看本皇?”

鲲鹏:“我喜欢你,当然看着你,你想我去看别人吗?”

“你干!”疯皇压抑的声线一下子挑高,随后意识到自己上了这家伙的当了,他不快的骂了句什么,没让鲲鹏听见,然后转过头瞪这这条鱼,“刚刚温池舟如果是过来打我的,你也打算就这么隐藏身形看着?”

鲲鹏:“呃……”

疯皇一脸不出所料,“本皇没错怪你,你放彩虹出来就是为了哄本皇!”

鲲鹏无奈的做出受气的样子,任劳任怨任骂。

其实疯皇没骂错,他是打算旁观来着,但前提是温池舟不过分,而温池舟先前的作为确实在鲲鹏的接受范围内,但尽管如此,他一出现不还是巴巴放彩虹哄人开心?

作为一条有家室的“鱼”,他真是太难了。

鲲鹏纵容着疯皇不满的念叨自己,直到对方消气为止,然后才提出自己的看法。

“文客看重的那个年轻人有点儿意思。”

疯皇抬眉:“嗯?说说!”

“千人千面,”鲲鹏意味深长的吐出这四个字,不意外的看到疯皇愣住了。

几分钟后,疯皇若有所思的搓搓下巴,白皙的下颏没有一点儿胡须,肤质比上好的羊胎玉还要细腻洁白。

“这样说来……他岂不是天赐给本座的弟子?”

“……”沉默两秒,全当做没听见疯皇的嘀咕,鲲鹏继续说下去:“有一种人,无自觉的就能在不同人面前表现出不同相貌,对修行《千魔幻皇诀》的人,这等良才可遇不可求,原本在遇上你之前,我认为这世上不会出现第二个千魔诀传人,然而那个年轻人……”

疯皇爽快的打个响指。

“他耍我!”

“……”鲲鹏移开视线,“不意外的话,他应该是隐约察觉到你的态度,然后顺势交出了一份答卷。”

至于他的真心是如何想的,对千魔诀传人而言,这是最不值得考量的问题。

果然,疯皇闻言扼腕。

“本皇居然被比我小几万岁的小子耍了!”

鲲鹏无可奈何的在旁边喷水,等疯皇消气,此时的疯皇还不知道,耍他的那小子还好,被他当损友的那个才是货真价实的无情。

……

一步来到代国都城的大街上,周围人对凭空出现的两个大活人视而不见,来到修真界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向君华一打眼就发现温池舟施了术。

向君华好奇的把手放到行人的眼前,对方视若无睹却平安绕过的表现令他格外惊奇。

“认知阻碍?”

温池舟不在意的道:“一些小法术,倒是疯皇他有没有难为你?”

刚在本人面前他不好问出口,向君华不知,但疯皇与鲲鹏一向孟不离焦,焦不离孟,随便出手容易在海面上和这两人一挑二,自喻文明人的文客决定改日阴回去,这次先按下不表!

然后过问向君华现状这件事就被推迟到现在,其实以温池舟深思熟虑的性格,此时的表现已经有些急躁,按照他原本的性情,此时此地的场景应该换成丞相府内的高门大院。

起码面前摆设的绝对是矮桌茗茶,还有熏香丝竹耳旁作伴,绝不会在人群中当街发问。

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好处,本来他在向君华眼中的形象就是形式主义颇重,偶尔这么“坦率”一把,难免少了些许城府,变得真诚了许多。

向君华闻言垂下头,眼眸藏匿在长睫下,氛围顿时变得欲语还休。

温池舟这个容易多想的脑子,立刻不负所望的列出计划若干。

要不就别改日了,等会就着手把疯皇和鲲鹏一网打尽吧?

127、晋江文学城

一百三十一

“噗嗤!不、不好意思, 啊呀!以往看你阴沉着脸的时候只觉得不寒而栗,现在看你阴着脸替我生气,倒是让我觉得这个兄弟没白交, 谢谢你啦!”

向君华笑过之后, 嬉皮笑脸的搂上温池舟的肩膀, 在他诧异的注视中乐呵呵的补充道:“你也别多想, 疯皇?是叫疯皇吧?我们胡扯了那么久,其实还没通报过名字。我一直在努力拖延时间来着, 看到你出现那一刻,我心里不禁浮现出得救了的想法,继续扯淡下去我是真要没词儿了, 我毕竟不是写手出身的,没那么多脑洞可以往出倒啊!”

“等等, ”听到这里,本能觉得不对的温池舟脸色古怪不已,“你是说, 你一直在哄骗疯皇?”

“当然!”

向君华爽朗的承认自己演技经过专业人士的调教已然可以出师,就是不明白温池舟的表情为何这么复杂。

温池舟神色怪异的看着他,好似想穿破这层皮肉审视到他的灵魂, 这眼神平心而论还真有点儿凉飕飕的。

“是吗?你居然有这个潜力,天赋?”

向君华:“……虽然不清楚你在嘀咕什么, 但请你不要继续往下想了,总觉得会变得特别麻烦。”

温池舟收敛心绪,神色重新变得晦涩, 目光平缓的好似笼罩密林的天空,黑夜时静谧幽深,白日时苍穹高挂, 打从骨子里透出的特殊气质与周围百姓民家的烟火气格格不入,就好像两道平行线,证明这个人生而神圣,不属人间。

可是温池舟最长在的就是人间,与食五谷杂粮的凡人混在一起。

听他先前说是为了照顾母族,但真的是如此吗?

向君华想到疯皇提起过的,温池舟那个神秘的出身,心中有所计较,忍不住好奇的一次次偷偷看他。

难得温池舟没有发现他的窥视,眉目沉凝,心中藏着的心事少有的让他迟钝了一把,没有敏锐的察觉一手安排出来的路线正出现一点儿误差。

“既然你没有什么事,那么我们就先回去吧……为什么抓住我不放?”

温池舟扫过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平和如皎月的眼眸落到向君华身上。

向君华讪笑,然后正色的追问道:“你就想问我这一件事吗?”

温池舟怔了征,面露不解。

“当然还有别的问题,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交谈怎么也需要有古朴不失韵味的矮桌在前,桌面上取红泥小炉烹煮茶叶,再以高雅的琴声佐味,空气中飘来清净心神的香气,规避众人……没有以上前置条件,那是话都没办法好好说,你明白吗?

向君华被他坚持的眼神看的一滞,鼓起的气场顿时像是跑了气的气球,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个对形式教条格外认真的家伙。

“你就不能简单点儿吗?”

这还不简单?

温池舟用眼神回道。

向君华翻白眼看天,是不够麻烦吧!

心思复杂的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向君华沉默的看着用手捏自己脸的男人,英挺的眉峰向上挑起玩味的弧度。

“温池舟。”

“一不小心……”温池舟收回手,举止间有种携花满袖的风流雅致,似笑非笑的眼神钩子一样的自向君华心头挑过,叫他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向君华按住砰砰作响的心脏,目光自这次穿的格外禁欲与风雅的温池舟身上扫过,然后视线流连在他含笑的眼角。

轮廓狭长的眼型标致冷艳,不乏气势,幸好偏深的瞳色柔化了这份高冷,再加上天生喜欢高雅的事物,纵使后来常年玩弄权术,一身芝兰玉树的端方神韵也已经刻入骨髓,平日里一颦一笑都格外有气质。

向君华不是不知道温池舟长的好,但也许是这次离开他身边太久了,而再次见面,这个人又难得的换了一身装扮,比起手握大权的权臣朝服,这身翠骨青竹的修身常服反而消减了重色带来的深沉气度,使之神采明快了许多。

起码看起来不像是他大,而是两个同龄人走在一起。

而且也是最重要的,向君华首度感受到来自钦点好友的美颜冲击,他有点儿词穷。

温池舟低咳一声,忍下笑意,装作没发现他的窘迫,目光平缓的自这民生的角落滑过。

“政治清明,百姓自然安乐。”向君华飞快扫眼街上这些人,确定这些代国百姓或多或少都神色轻快,没有多少困苦的模样,方笑意吟吟的调侃起文大丞相来。

谁知温池舟仅仅是附和一声,没有多谈的意思。

向君华感到奇怪,但没等他问出口,温池舟便道:“先回去、”

向君华看过去,隐隐察觉到他的神色被什么改变了,刚才交谈时若隐若现的轻松此时已然被一股凝重取代。

……

平时虽然人少但总是很吵的论坛内,新帖子迟迟没有发出,水友只能寂寞的翻出很久以前的坟贴拿出来抖抖灰。

《论修真界灵气保障章程最终定稿》

水莲:当年我们何等意气奋发。

豪侠:当年我们何等气概群雄。

疯皇:当年……当年我们一拍脑袋逼文客搞出来的救世范文居然没被文客以权谋私的举报掉吗?

水莲:喂!

豪侠:抠鼻]疯皇你活着回来啦?

疯皇:当然了,本皇岂是一般人物!

豪侠:妥了,文客没跟你一般见识。

疯皇:喂!

疯皇:比起聊些有的没的,你们搞的咋样?“人质”在手,这回你@水莲你总该有底气质问文客目的为何?

水莲:……这个嘛……一言难尽……

疯皇:别告诉我,本皇都豁出去破相的危险,你居然还是被忽悠过去了?你这样不行啊,你这样真的不行啊!

水莲:又不是我愿意的!

豪侠:怎么回事?我最近一直被困黑暗山脉,得知你们暗地里的打算也只能精神上支持一下,近来都没办法冒泡,更别提帮忙,但如果只是这样你们就排挤我那也就太狗啦!

疯皇:屁!是我们让你被困黑暗山脉的吗?

豪侠:不然咋整啊,黑暗山脉是三大禁地中最接近原始的野地,灵气波动诡谲,不时不时来看看,要是诞生出奇奇怪怪还消耗灵气巨量的物种,到时候收拾烂摊子的不还是我们?

疯皇:定期除“草”工辛苦,这次山脉中有出现异种吗?

豪侠:没啊,只有一些“小动物”,前不久我刚除掉一只,虽然本身没有什么危害,但长的太大了,容易占山为主,开启灵智。本来这一界内的灵气就不够分了,异种还是别来凑热闹了。

疯皇:那问题还不大,相比之下,文客这头的打算摸不清楚才让我忧心,而且我开始嫉妒他的运气了。

豪侠:?

疯皇:哎呀!和你们说不清,你们只要知道,文客家里那个小崽子特适合修行我的功法就行了!

豪侠:……这还真是出乎意料。

水莲:疯皇,文客没和你说些什么就回去了?

疯皇:不然呢?我家大鱼还在,他智熄了才会考虑一挑二。

豪侠:这样啊,那你未来几百年要小心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文客阴人百年起步。

疯皇:了解,我最近不打算挪窝啦!

水莲:=_=虽然是废话,但我还是想说,难不成就没人能制住文客了吗?

疯皇:不知道。

豪侠:不清楚。

水莲:所以是没有呗?[看眼帖子名

疯皇:既然知道就不要废话啦![看眼帖子名]你看它干嘛?

豪侠:[跟着看眼帖子名]你们看啥呢?

水莲:敲桌]当初那么矜矜业业找资料,现在一朝重来该怎么搞!妈哒,计划不明,前途未卜就代表加班啊加班!

豪侠:水莲爆粗口啦,谁来阻止一下,禁个言。

水莲:我就是管理员谁敢禁我?

疯皇:嗯?你废物到大好局面都没把握住还有脸当权限狗?

水莲:都说了不是故意的啊!文客用了我没法拒绝的条件逼迫我,压榨我,威胁我!

疯皇:嗯?

水莲:T^T如果我再多嘴他就把我现在的洞府地址发给我之前分手的一百零八个前女友。

疯皇:这又不是事儿!不都是和平分手吗?

水莲:再发给一百零八位基佬壮汉,让前面的一百零八位围观后面的一百零八位搞我。

疯皇:……太狠了!

豪侠:简直不是人!

水莲:Q^Q所以我从心的被糊弄过去啦。

豪侠:可以理解,可以理解,你辛苦了!

水莲:Q口Q我至今在梦中仍受到那天带来的恐惧,每每夜不能眠,泪湿枕巾……

疯皇:真是的!这货怎么就这么霸道无耻,就不能上天赐个克星吗?啊!

水莲:(╥╯^╰╥)嘤嘤嘤……

豪侠:我们还是来聊点儿有意思的话题吧。

水莲:好的。

……

“噗嗤,所以就是这么回事,你觉得怎么样?”

黑暗山脉之中最为高大的古老苍木上,论坛名豪侠,本名郝天向的男人放下心魔石,转头看向树干对面正盘踞在粗壮的树枝上,含苞待放的一朵牡丹花。

“花扬,怎么想都是你露出了马脚,温池舟才怀疑起论坛里面的人,你可要对我负责啊。”

妖异的花苞上正流转着奇异的彩光,九种颜色渐渐变幻最后重归于那点儿奶白色的黄,花枝在郝天向的注目下微微摇曳,硕大的花苞足以容纳一个六七八岁的孩童盘膝坐下。

郝天向不在意这仿佛唱独角戏一样的待遇,耐心十足的与这花苞搭话。

“不管怎么说,我是支持你的目的的。秩序代表着安逸,安逸带来堕落,如今的修真界安逸太久了,一旦堕落就无人能挽回颓势。在这方面,我一向认为及时止损不如根绝。维持和平的假象有什么意义吗?反正该来的总会要来……”

“……”

“你也是这样觉得的吧?不然也不会找上我。”

面目粗犷有一种少见的大侠英气的郝天向眯着眼睛自言自语。

“文客,水莲,打从一开始,我对你们的行事作风就是不赞同的。”

“一盘散沙就算加固成城堡也无法在海啸到来的那天幸存,唯有让一切归于本真方有一线生机……牡丹王,你没骗我吧?”

半天的沉默过后,一道稚嫩的嗓音回复了他。

花苞绽放,绽放的彩光泠泠最后变成童子身上的衣衫。

只见牡丹花中央,异香扑鼻,一名约莫五六岁的花中精灵盘膝跌坐,眉心一抹花瓣痕迹栩栩如生更衬得他面庞细白,唇红眼黑。

少年一头细长的白发披散肩头,语气空灵又纯净,好像天地万物的声音变成最为本真的初始呢喃。

“万物归于混沌,始于太初,末日顺应这最初的‘理’到来,唯有贪生怕死之人,才会刻意延缓接近新生的时限。那些人将苟延残喘当做生命的延续,却不知道,末日正是新生,太初永远公平公正,在堂堂正正的大道前方,小聪明又能做到什么?呵。”

尽管花中妖精的语气非常具有煽动性,郝天向也不是好忽悠的人,他含混着吐出口浊气,眸心的清明不逊色任何一位大德智者。

“你嘲笑文客他们螳臂当车,不值一提,那你又算什么?”

妖精笑道:“我当然是大道的使者,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末日来临之后,天地会迎来怎样一场造化!”他兴奋的张开手双手,拥抱这片被遗留在黑暗当中的古老雨林,“世间再也不会有仙凡之分,土地上永远奔跑着生灵,整个世界都在上演最朴实无华的规则,而这样美好的未来,只需要将我们作为祭品。”

“相比起那样宏大的新生,郝前辈,你不觉得这样的代价反而太微不足道了吗?”

“……”郝天向垂下眼帘,“希望你没有骗我。”

“我为什么要干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妖精挂着蛊惑的笑容,十分惊讶的叫道:“和前辈你们不同,和所有人都不同,我这双耳朵是可以听过大道之音的,是大道在指引我行动,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所有人和我相比都是庸才。”

“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妖精振振有词的道:“人族大贤留下的教诲我虽然有所异议,但他这句话的大体意思很对。非凡人走非凡路行非凡事,既行非凡,故同行者皆为不凡。不能与我同行者,都只是终将会被上天赐予的种种困苦所累,最终被碾碎成尘土的‘平凡人’罢了。感到高兴吧!郝前辈,你被我选中,你是天底下第二特殊的人了!连天道都会眷顾你!”

“这可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郝天向无动于衷的回复道。

五六岁孩童模样的妖怪大能撇撇嘴,不被对方冰冷的语气打击到,原本主动搭话的人已经变成冷冰冰的雕塑,沉默的那个也开始眺望远方。

在黑暗山脉这棵最粗最壮的古老苍木上,牡丹花成灵的妖精眼底闪烁跳动的烈焰,终有一天,这火焰将焚毁万界,神座凋零。

128、晋江文学城

一百三十二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指节轻扣紫檀木的桌面, 留守代国的部下将这些时日以来的民间动向汇报上来,温池舟神色不变,心中却多出几分计较。

旁听的向君华面带不解, 他不像温池舟这般对代国的种种变化了若指掌, 就他到这边的这点儿时间, 连地名都搞不清楚, 此时听的云里雾里,还不如身旁这个和自己一样出门好些日子的人。

两人回到代国都城的街巷, 然后温池舟像是看出了什么,脸色不好的就回了府。偌大丞相府没有因为主人不在就变了个样子,这里的一山一水都仿佛被定格在时间当中。跨过门槛后, 连向君华这个不久前还是个外人的人都从中感到一丝放松。

下人们遵守规矩,捧水洗手, 焚香送茶,无一不体贴细致,客卿们任劳任怨的为把持朝政的权臣提供这段日子以来的朝中动向, 民间变化。

在享受过精致的侍奉后,向君华跟着温池舟落座,之后就是一串听不懂的朝廷大事。

向君华听的犯困, 他本就是远行归来,前不久刚经历各种生生死死的神异处境, 如今好不容易回到自家地盘,眼皮子就有些抬不起来了。

悄悄抬起袖子打了个哈欠,泛起水汽的眼睛瞥眼主位上一本正经的温池舟, 想到这人和自己一样也是刚回来,但就是好像出门赏景了一番,从未走远一样, 仿佛定海神针般的端坐在那里,这样一想,温池舟的优秀好像早就体现在这种种小细节上。

起码,向君华自己做不到。

“困了吗?”比起稍微听了一会儿就犯困的向君华,温池舟表情淡定,不动声色的下达种种指示,注意力似乎也没因此离开他身上,此时见他神情困倦,体贴的出声询问,好像下一秒就能命人在这里给向君华打个地铺,或者抬来一副软塌。

幸好向君华没堕落到那个地步,甩甩头,稍微清醒一点儿,看着大厅里不停来往的众人,怎么都不好意思张嘴,哽了哽,他扭头看人,提起一件挺在意的事。

“先前你看见什么了,急急忙忙的赶回来?”

他不提还好,这么一说,温池舟立马叫负责的人上前。

向君华呼吸一滞,咋回事这事?

原本虽紧促但并不沉重的氛围,仅仅因为这一个举动就变了。

在场中的人无不默契的一声不发,若不是修真界五感敏锐,他或许会怀疑这些人好像连呼吸都暂停下来,连心跳都不允许震动。

向君华磕巴了声。

“怎、怎么回事?”

温池舟神情严肃:“我今日回来时,发现民间贩卖一些来历不明的手工艺品,你们可知它们的出处?”

在温池舟离开,受命管理这一切的几人互相看了看,由一名高个的男人走出来,弯腰一礼。

“回大人,若说那些民间风艺,因历来十里八乡各有所好,吾等也无法细究到底,大多睁只眼,闭只眼,毕竟这自古以来,移风易俗最是难办。有些看起来不起眼的东西,说不得就是那些人从小相信的吉祥物件。”

向君华打量一番站出来的这个人,此人说话极有条例,且不紧不慢,让他不禁想看看此人长的是不是也是一表人才。

虽然他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人长的非常普通,留了一把胡须,面貌也是随处可见,仅仅是个颇有学识的中年男人。

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出来回话的这人在颜值方面和主位的温池舟有着天差地别般的差距,但在心细方面,确实是一等一的人才。

别看他刚刚回话时是一副推脱责任的姿态,但温池舟之后又不喜不怒的询问了几件事,对方都一一道来,可见做事井井有条。

如此一来,温池舟也大概能明白这是个得用的人,之前的回复也偏向中肯,而非有意推卸责任。

“既然如此,尽快查明那些物件的具体来历,我看它们出现时间不长,规模却不小,应当很容易查出痕迹,查到之后务必不要擅自行动,将消息上报,我自有安排。”

“喏!”

众人齐声应是的场景有些少见,向君华多看了几眼,一直到他撑不住手臂支着桌子睡着,才没有继续看下去。

无论如何,这种场合在向君华的观念中多出现在古装片内,时隔许久,冷不丁的回想起来属于穿越前的回忆,还是有几分怀念的。

只不过等他睁开眼,正堂已经空空荡荡,他移动了下手臂,肩膀上就有什么滑了下来,偏过头,一件略厚的外衣半披半落到自己身上,他笑了笑,已然猜出衣物的主人是谁。

温池舟正摆着架子,又是点香,又是沏茶的坐在湖中心水榭旁修建的动心亭赏月,向君华就在这个时候摸了过来,一过来就抢走摆放在主人家面前的茶。

被抢了茶温池舟也没有反应,仅仅是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又泡了一杯。

一盏紫笋而已。

温池舟的皮肤本来就白,回来后又换上色调沉稳尊贵的服饰更是衬得色调冷白,眉目有紫气氤氲,面相贵不可言。

“你这倒是一睡睡了一大天。”拿起茶杯的手顿了顿,他认真道:“就不饿吗?”

向君华:“……你不说我不觉得,你一说……”

咕噜噜!

这不可就察觉到了吗?

温池舟洒然一笑,不去看向君华怨念起来的脸,转身吩咐了下去,接着便一边喝茶一边谈起自个先前的发现。

“不太妙啊,代国之中出现外神的信物,这对中土一介小国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向君华不像温池舟品茶那么富有韵味,单手吊起杯子像喝酒一样灌了一口,出门许多,眉头已被磨砺出棱角,此时上挑,月色之下竟有一股冷意。

关于修真界的事情,他早已不是吴下阿蒙。温池舟稍稍提了下引子,他就听出了言下深意。

“你不是说,神仙香火多受塞外蛮族供奉,中原本土,修仙占据主流?”

慢慢品了口茶,姿色不俗的人望着碧绿茶汤中倒映出的圆月,平心静气的道:“神道一系终究是曾和修士道分天下的巨头,如今哪怕半残也仍有残余滞留中原也不奇怪,你看,蛮族不也有修士吗?”

修士不修士的我不知道,但我记得那个什么王子却是神道修行有成。

向君华默不作声,只偷眼看他。

温池舟好看,皎洁月华下更是好看,就是穿的衣服颜色太老气,虽贵,却不够完美的展现出他的优势。

不知不觉,脑子不经意的就回想起疯皇和他说起的那件事。

若真是稀罕,让温池舟变成女身服侍你就是了。

这想法忒大胆,向君华仅敢想想,可越想越是心旌摇曳。

一个大男人都这么好看了!

……女孩子的时候岂不是更好看?

好看的人谁不想康康!

他就是想康康,又不是想做些别的什么?

平心而论,直吗?

他还真就不怎么直。

低眉顺目的瞧着茶杯,和让自己心神不定的人赏同一轮月色。

两人对着品茗几许,气氛宁静到耳畔只有虫鸣鸟叫的时候。

温池舟突然问道:“你有病?”

“啊?”向君华懵懵的抬起头,不懂他突然来这一句是干啥?但他转念一想,立马想到的罪魁祸首,他忙哭笑不得的道:“没,那是我忽悠人的,你别信!”

温池舟神色不改,出声追问:“真的吗?”

“……真……的……”迟疑的张张嘴,向君华皱起眉头,“也不是,多少还是有些感慨的,不然也说不出来。”

温池舟眸中有光华闪烁,流光万千,望着他的视线,就像是街头巷尾掀起的一场繁华盛典。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再没有比这更美丽,更打动人心的目光了。

呼吸一滞,原本说不出口的话,不知怎么就能说出来叫人听听,评论评论。

向君华笑着,有些不安在眼中闪烁。

“我说孤独是绝症,我不曾患病,但……我真的没有患病吗?”

所有人都在患病吗?

不然吧。

不一定吧。

个人的想法仅仅是个人,有的人或许在旁人眼里重病缠身,命不久矣,岂不知,在命运的种种安排下,人家才是长命百岁的那一个。

生活太过未知,未来太过无情。

他承认自己只不过是个胆小鬼,不愿意随大流罢了。

如果置身人群,被迫听着他人指指点点,被迫在人流的滚浪中艰难沉浮,不若只做一名孤独的患者,独自跋涉,哪怕最后死亡在戈壁之上,天空仍有阳光。

向君华缓慢但坚定的诉说出从未讲述给任何人听过的想法,他以前不说是不想惹来嘲笑,毕竟人群接受不来太过特立独行的东西,现在说来给人听……可能是患者遇到一位能稍稍打开他之心扉的医生?

不过温池舟的态度比起医生更像是一位导师。

诉说完毕,月色静谧。

没有强势用力的反驳,没有循循善诱的有心教诲。

温池舟这个人的神色很淡,经常叫人瞧不出想法隐晦不明,但这种时候,他神情淡淡的说了声。

“这样啊,我知道了。”

没有任何会诱发孤独之人变得越发不安自闭的因素,向君华不知怎么就大大的松下口气。

“我很怪吧?”

然后有些自嘲的话就更加自然而然的说出口了。

温池舟弯起眉眼,线条冷艳的眼尾因这个动作秀出一抹嫣然的弧度,好看的像是有蝴蝶落于其上,眼睫轻颤,自有美景胜却无数。

“不用担心,我见过比你更怪的人,他们都不及你在我心中重要。”

这一刻,这一分,这一片月色,不知怎么就让他心头擂鼓,呼吸一滞。

向君华看他,头一次这般不知所以,惴惴不安。

129、晋江文学城

一百三十三

其实从天启境回来, 向君华就一直有和温池舟谈谈的想法,但就目前而言,他没想过这次交谈的场合会变得如此美丽。

也许是心脏不规律的跳动让他的眼前多了数十层滤镜。

这天的月色美丽的让他往后过去许多许多年都不会忘记, 而月下的这个人……

无法用笔墨描绘的面容精美绝伦, 就像一场海天之下的绝美蜃景, 透着虚幻与不真实的触动。

差点儿迷惑的心灵只在最后一刻, 靠一丝清明拉住即将滑脱的理智,回过神来, 向君华哪怕没有一身冷汗也难免在心底感慨两声色令智昏。

温池舟是真的很bug。

长的能攻城略地,智慧又是公认的算无遗策,举世无双, 简直好像所有优势都被这个男人占尽了,一张青年的外皮之下, 这都是什么妖魔鬼怪?

人生优势强大的不真实,从未见过这种人!

种种想法在脑海中走马观花的一过,向君华动了动面皮, 扯出一抹苦笑无奈的笑容出来。

啊,之所以冒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自己是再了解不过的了。

不过是因为这个人浑身上下充斥的接近于不真实的权威, 在这个面前,自己不管说什么都像是小学生去挑战世界著名学者, 充满了不自量力的无知头铁。

正常情况下,正常人心安理得的顺着人家的安排去做就是了,左右人家没有害你还在帮你, 自己没本事,听从有本事的人的话也是大多数人的做法。不如说人类社会原本就存在这样的本能,他不应该那么抗拒才对。

但是他从一开始就是那么——奇怪。

是的, 对啊。

向君华无奈的苦笑。

吸引怪人,身旁总围绕着奇怪的人,遵循人以群分物以类聚的基本法,这岂不恰恰证实他也是一个怪人吗?

一个古怪的孤独症患者,一个不承认自己患病,宁愿在沙漠上被太阳晒死的奇怪之人。

正因为自己的奇怪,不合群,莫名其妙,所以才会去挑战权威吧?

这种做法在他人看来,很容易会粉身碎骨的,可是自己竟然不怕?

居然不怕?

因为什么?

因为这个人是温池舟吧。

因为他说自己是他唯一的朋友,从未伤害过自己吧。

不可否认,一直以来,向君华对自己都没有多少逼数,胆小到懒惰,聪明到懈怠,怪里古怪,往往又会在某时敏锐的要命。

譬如遇见温池舟这个人的时候。

温池舟是个很难让人看出破绽的人,这个人没有弱点,一切都显得完美无缺,就像是得天独厚,天地生成的奇迹产物,在它面前,任何匠心独具,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和它都是没法比,人工岂能比过天成的恰到好处?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所以多数人和他碰到时,绝对不会像向君华这样大大咧咧的靠过去,没心没肺的摊在他身边。

他就像是一条靠在鲨鱼身边的小鱼,别的生物趋利避害早就躲得远远的了,就他傻乎乎的凑过去,然后意外的发现,这哪里是一头凶猛的虎鲨啊,这就是一条人美心善的小可爱!

虽然整个世界也就他这样想,但不妨碍他这个做法极具了偶然和戏剧性。

说来说去,向君华对温池舟的不畏惧在此时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这让他能直视甚至是平视这个往日里高高在上,连面容都模糊掉的男人,看见他昳丽美貌的一面,看见他俊逸超群的一面,也看见他对自己耐心纵容的一面。

大致上的感觉就是,他觉得他们两个建立起了交情,这交情还不单薄,不是那种塑料的。

既然是这样,那就好办了。

你一小学生拿问题去挑衅世界级顶尖学者是无知鲁莽,但拿自己的奇思妙想去骚扰自家好友,这事闹的多大也不过是一次犯蠢,顶多被当成黑历史调侃,不需要有什么心理压力。

就这么说服了自己,向君华某种意义上还真是个强人。

明明温池舟这个人不管谁来体接近都不会生出亲近的念头,他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平日里再怎么与之交往,那也是神自云端偶然垂下的一瞥,不代表区区一介凡人就真能和神打情骂俏,耍赖弄痴。

但偏偏向君华做到了,他对此还全无所觉。

他的无所觉让他对自己的评价过低,低到完全把握不住自己在温池舟眼里是怎样一种角色。

正如先前温池舟曾判断过的。

向君华是一条潜伏的游龙,有尖锐的角,遮蔽天空的体积,操纵风云的实力。

之所以不做,恰恰是因为他这个性格。

他的性格太和软,不适合做一方霸主,但他真的不适合吗?

不见得吧。

先前温池舟交给他许多事,他都办成了,还都办的不错。

难道那些事情没有难度吗?那些事情其实很简单吗?

呵,这话谁信谁傻逼。

一个完美无缺的人,说明这个人对自己苛刻,对自己以外的人更是严苛至极!

但凡能入他眼的,哪个不是一方霸首,一界枭雄?

相比之下,向君华把自己看的这么低才奇怪。

要知道棋子原本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天地的棋盘上,棋子都是有数的。

各种层面上,向君华已经是三界内数得上号的那些人之一。

要是向君华野心大一些,不那么咸鱼,出了这丞相府,凭借他如今地境老仙的实力,开辟一方势力,操纵风云大势又有什么难度吗?

但若说光是如此就让温池舟另眼相看,那还是不够的。

只是拘泥于此,那他和台面上那些棋子没有区别,反之,不止于此,他才脱颖而出,成为最特别的那个。

所以温池舟看重的是哪点儿?

看到这里的诸位大致也对温池舟这个人有所了解,这是一个布局苛刻到落实到每个棋子身上,算无遗策,统辖八方形势,多智近妖的人物。

一般这种人手底下都有一盘棋,或一张网,或一个故事,在棋盘,线络,框架的束缚下,人人都是那棋子,那鱼,那文字,遵从冥冥之中的安排行事。

如此形象落实到温池舟身上更是不存在变故,不需要意外。

然而正是这庞然的智慧已然能汇聚起天地大势的前提下,向君华身为温池舟故事的主角,渔网之中最机灵活跃的那条鱼,棋盘之上最重要的那枚棋子,竟然就那么脱离了棋手掌握。

正因为罗网过于完美,任何一处瑕疵都变得纤毫毕现。

向君华这个人啊,他太机灵,太敏感,太畏缩了。

如果他光是作为一个意外登场,温池舟有千百种方法拿他,让他复归原位,然而他并不是,他登场时候是意外,下场时候,已经成了最佳辅助。

他把落笔到自己身上的命运拆分,或卖或赠的送给了一路上遇上的人,可以说除了最佳配角以外,他什么都没有,完全打乱了温池舟原本送给他的安排。

但这还不是最难受的。

最难受的是这个人吧,用自己的方式明明白白表现出了拒绝,让人拿他没有办法,哪怕再编织一张罗网,他也能甩着尾巴灵活的逃出去,同样的方式对他毫无用处。自始至终他都是个旁观者,从未让自己陷入到人群当中,还是那句话,让人拿他没有办法。

这般心智,这般考量,若非他不是敌人,光是那一瞬间带给温池舟的束手无策感就足以将他视为大敌!

可是向君华是敌人吗?

不是,他是朋友,还是温池舟所承认的唯一的朋友。

那么他们两个人也就只能坐在这里,赏着月色,面对面沉默。

应该说点儿什么,不交流不行,不说的话,可能有些事就会变得无法挽回。

向君华敏锐的察觉到双方关系下的隐患,温池舟的完美所达成的控制欲就像是平缓水面下的暗流,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天翻地覆,他还不想变成那个样子。

对于一条咸鱼,那样太残忍了!

空气之中淡淡香气就像是在彰显温池舟身上那浓烈的教条主义,他喜欢形式上的东西几乎不加掩饰。

衣食住行必须是最好的,最贵的,最有品味的。

换个人来做,这就是奢靡之风,靡靡之音,但换他来做,那就是高雅的夺天地之精妙,特别衬他!

没法否认,算计人心的强势做法容易招来厌恶,可一旦这么做的人变成了温池舟,怕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这个人就是有这般魅力,叫人低下头,做他手下的棋子。

这也是这段时间一来,向君华对他生出的最大感悟。

飘散着清新香气的茶汤在唇齿间回甘,不用说,这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好茶,放下茶杯,反射琉璃灯光的表面是一层价值千金的光晕,具体工艺有多么难得珍惜,向君华不知道,但他想,温池舟所用的东西,不贵,不珍惜,不足以被他所用。

正是有了这个明悟,他才坐在这里,安心的享受起来。

好东西不用白不用,他一直不是个拘谨的人。

若因为他性子和软就当他软弱可欺,那他也不会有让温池舟算计落空,甚至让温池舟拿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本事。

和软所代表的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心性坚定到一个地步,轻易无法被外在因素所改变,所以立于不败之地,坐看风起云涌。

温池舟强势,向君华他更顽固!

这么一个两个和石头般的人坐到一起,如果撞起来,可能就要天塌地陷,绝不是一两个响声好形容的。

然而就在两山相撞,天雷勾地火之前——

向君华看了温池舟一眼。

这一眼怎么形容呢?

就像是一座山上开了一朵小花,脆弱的和坚硬的岩石,陡峭的山壁格格不入,但就那么扎眼,那么自在的绽放着。

也就是这一眼,在座的另一人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山石落下,方发现,高山崖底是一座幽深空谷,谷中有一潭环山而布的深池,水色静谧,清澈的可照见人的影子。

现实中,环绕两人的氛围并不凝重,轻松悠闲,好似真的就在赏月。

说实在的,用大晚上不睡觉,瞪着眼睛赏月这种法子来缓解出门多日以来紧绷的神经,真的特别有温池舟的风格。

多多少少也了解这是个别致人的向君华没有多大意见,反正有景色有美人有点心,还有好茶水,他反对个什么劲儿啊?费事费力的又不是自己!

可是沉默的时间久了,要交流会变得缺少那么一个机会,那么一丝丝的灵感。

而刚才的眼神交汇,就恰好带来了这么一丝灵感。

幽幽上升的熏香当中,眉目精致的男人缓缓开口。

“天启境不好吗?”

这声音仿佛打破了什么,向君华看向他。

温池舟平静道:“不美吗?”

130、晋江文学城

一百三十四

动了动嘴唇, 向君华看着目光之中似乎透露出期待和迷惑意味的温池舟,很是动摇的拧起了眉。

“很好也很美。”

温池舟:“那你……为什么不把它变成你的?”

没错,这才是原本的剧本, 温池舟原本的打算。

这位每次出手都能塑造经典, 影响一整个时代的大人物, 最初, 最开始的定策,其实是让向君华成为天启境的主宰, 后头所谓的一石多鸟,打压南钟离气势并非他的首要目标。

一如GM几人讨论过的,不管文客出手带来多少风波, 完成多少定计,他的计划首先要有一个核心, 而这个核心必然是他真正意图所在。

虽说天启境一局在有心人眼中是精彩绝伦的大策,操控各方局势,完美收官, 他们甚至找不到比温池舟出手更大方,更狠厉迅速的人了,但是在温池舟这个当事人眼中, 这一局其实并不怎么完美。

尽管最重要的那枚棋子并未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发挥作用,但是退而求其次也达到心里预计好的目标, 可是这一局不完美,有瑕疵,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完美收官。

在这方面, 温池舟没有特别苛刻的要求必须要怎么怎么样,或许是因为中途掉链子的是向君华,而这个人对自己是特殊的, 所以他也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终究是要办的事都办到的,鸟也打了,少了一个两个的附加品,他不说也没人知道。

顶多是下次出手要多做一些手脚,大势上无损,细节上有缺。

现在他正打算和这个“有缺”的主要执行人聊聊。

怎么说呢?

重要的棋子都偏离主线那么远了,大势还能不变,无疑是这个棋子的功劳,但这终究和他心里原本的谋划有所差别。

各种意义上,各个方面上,他都要和对方谈谈。

其实不光是向君华想和他聊聊,温池舟也想。

这俩人的性子都挺执拗的,但不是说,这样的他们就无法做到交流和沟通。

所以温池舟语气中的迟疑落到向君华耳边后,他立马秒懂,半是哭笑不得,半是无奈抗拒。

“你呀,觉得我适合站在那么高的位置吗?”

这句话有一语双关的意思,温池舟这么心窍玲珑的人绝不会听不懂,但是他眉峰上挑,面上精致的部分一下子变成了凌厉。

“我说可以就可以,在这方面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不是负担。

向君华叹气,总觉得温池舟对自己的好突然转变到另一种层面上了。

温池舟放下茶杯,他给人的感觉严肃了许多,也认真了许多。

“你有那个本事,也有那个能力,不知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是一个发着光的逸才,在寻常人还在泥土间踱步的时候,你已经有了站在九霄之上的能力,区别仅仅是你会不会去做。”

两手交叠着拢起,他看起来没怎么失望,普普通通的阐述下来。

“我和疯皇交流过,你的那些看法说实话,很没有冲劲,缺乏野心,但我知道那是你真心实意做出的考量,原因我也很清楚,你不认为这样做是有必要的,你的容易满足塑造出你近乎与世无争的性情。”

温池舟平声道:“但是这种满足并不是你的真正想法,恰恰相反,这种想法自你来到这方世界起就存在,那我可不可以认为,在你来到这里,见到我之前,有很多人……欺负你?”

“……”向君华心头一凉,有种底裤都被拨干净的萧索。

温池舟语气还是那么淡,淡的不像是在做将一个人灵魂深处的不堪挖掘出来的锋利。

相比之下,向君华真的是整个人都不好了,太刺激了!

“我想,以往一定有人欺负,压迫你,让你明明有才能,有实力,却被迫屈居在如今的这个位置上。你每次伸手都被上面的人斩掉,周围的人也对你不认同,你得不到帮助,备受歧视,后来你逐渐也习惯了只做自己能力稍微往上一点儿的程度,这个程度在你的计算中恰好能保障你的生活,还能维护你的自尊底线,不惹来多余的麻烦,也能让你干干净净的站在人群之外。”

温池舟自始至终都很是慢条斯理,语气不紧不慢没有变化,与之不同的是坐在对面的向君华,脸色变了好多次,偶尔冷汗都冒出来了,最后眼神特别空洞死寂,英俊的脸蛋也变得苍白。

“你拒绝再次改变自己,因为改变了就代表干净的自己变得和其他人一样肮脏,你站在退无可退的底线上,所以你现在比谁都要坚定。”

温池舟是个聪明人吗?

是!

他无疑是个顶尖的聪明人。

太聪明,太过聪明,让他看清向君华在自己的局中都干了哪些事后,很快就看穿了他的真实心态。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打消向君华的顾虑,告诉他,你大可以无所畏惧,因为我就在你身后。

有人谤你,诽你,欺你,我会让他们统统闭嘴。

他就是向君华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最大依仗,没有比他更粗,更壮的金大腿了。

“不要害怕。”温池舟叹息出声,透出一股令人忍不住相信的温柔和沉重,“我在这里,我在帮你,你不再是孤立无援。”

他这么说,并且他一直是这么做的。

从朋友的角度,他太体贴了。

但是从个人的角度,他太多事了!

静默了一阵,神色苍白了许多,目光变得幽静深邃的向君华压着嗓子开口。

“你不也是想改变我吗?”

你不也是想让我在退无可退的基础上再退一步吗?

说的那么好听,你的行为和他们又有什么不同?

气氛骤然发起冲突变得激烈。

他原本没想吐出这么带刺的内容,可是他控制不住,他被温池舟的语言之锋搞的有些失控。

一个平日里冷静约束自己,让自己变得懒散而旁观世情的人变得失去控制是可怕的事。

因为他旁观,也代表着他其实看过太多东西,看过的东西太多,人心也就变得不再是那么神秘。

温池舟用语言轻描淡写的撕开他的心防,那么他也报复似的,穿透了温池舟的心脏。

温池舟神色镇定,除了手指微微握紧没有更多动摇的体现,但是落到向君华压力,他有这个举动已经证明了这个人在动摇。

他解释一样反驳道:“我想让你过的更好,站的更高才能过的更好,这个世界始终是弱肉强食的……”

向君华打断:“这我当然知道,我是拼过之后才选择安逸下去的,如果我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小老百姓,基于恩情,基于道义,你培养我,我一定会遵从你的意志行动,但是那样你我就不是现在这种关系。”

他承认自己是个俗人,如果是那种情况下认识温池舟,他会和所有人一样将他视作神,视作高高在上,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

但是真正情况不是这样的!

他不能任由温池舟乱搞破坏他们现在的关系!

深吸一口气,冷下脸来的向君华呵斥出声:“你和我认识的时候,我已经拼过了,如你所见,我不是怕死,也不是害怕那些无形之物,我和你相识的时候就已经是如今这副模样!”

“你讨厌这个样子的我吗?”

如果你说是,我会非常伤心!

向君华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他脸上就是这样写着的。

温池舟有一瞬间的哑口无言,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坚定的摇头。

“怎么会?”

“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把最好的都给你。”

对,天启境只是一个开始,他想把最好的,最无上的“东西”给他。

作为一个朋友,他真的是太够意思,太大方了!

发现这一点儿后,向君华也笑了,说不出的气和无语。

“可是我不需要啊!”

不需要!

再好的东西,我认为不需要那也不是好东西。

一看温池舟皱眉露出不认同的表情,向君华又气又笑。

这个人太偏执和极端了。

“我不知道未来的我是怎样想的,但是温池舟,和你认识的是现在的我,和你称兄道弟的也是现在的我,现在的这个我实在是个胸无大志,而且我非常讨厌有人代替我做决定,哪怕这个人是你,是我的朋友。”

接下来,就好像打击过大一样。

温池舟沉凝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最稀奇的是,这个凝固偏偏持续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就好像一个顽固的机器在努力转动某个卡死的零件,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象征着这处机关到底有多长时间没有使用过了。

这段时间,向君华一直在喝茶,清淡的茶水入喉,熄灭了心里头的小火苗。

他承认自己有些恼了,可这不是温池舟太较真了吗?

你是我朋友,又不是我爸我妈,就算是父母,也没见过这样的啊?

他感到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就痛骂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骂过之后,他又感觉到爽。

对面坐着的人低眉顺目的,像是在思考着特别难办的事情,不可否认,这副表情恐怕从未出现在他脸上过,实属难得一遇的奇景。

向君华开始不厚道了。

他一边喝茶,一边欣赏难得一见的美色,丝毫不去思考自己把人惹怒了该怎么办。

说到这里就必须要谈一谈,温池舟的内心世界。

他很混乱,肉眼可见的混乱。

但要说生气?

那还真没有。

这人儿终究对自己是不同的。

131、晋江文学城

一百三十五

一场戏目终是要留下无数伏笔的, 这点儿不论是对作者,还是对台下的观众而言都是如此。

掌握着操纵千机的画笔,撰写无数或高昂, 或压抑的剧目, 温池舟的目光总是直直望向结果。

过程不是不重要, 而是在对比之下显得不需要太过重视, 只要确保大局不脱离控制,只要控制住每一枚棋子, 那最终导向的胜利都会他的囊中之物。

时至今日,许多人虽然不曾言语,但早已将他奉上高高的神坛, 视他做正确的化身。

因为他的手下没有失败,更多的敌人连小小的失误都看不见, 回过神来就已经被压倒性的谋算碾压成这个男人脚下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筹谋太深,以至于令人谈起便不寒而栗。

一个恐怖的形象,一个象征着绝对正确的强者。

他仿佛日轮一般高高悬挂在天际, 众人对此有目共睹。

有谁能想象,这样理应如同神祇般高悬人世,无情无爱瞩目世间悲欢的存在, 有朝一日会让在自制力下平静如冰川暗海的情绪波澜起伏,不受控制?

有谁能想象, 那张端丽雍容的美丽仪态会维持不住深不见底的表象,露出仿佛山间野火一般惶惶欲燃的不安,压抑?

想象不出来, 在看到之前绝对想象不出这般景象。

温池舟指尖的颤抖,轻飘飘没有落到实处的视线,以及尽管如此, 也仍执拗的往深处去思考,一往无前的向自己全然陌生之地涉足的顽固。

不得不说,这非常打动人。

不拘泥于身份,单从个人的角度,有谁能不感动呢?

这可是温池舟!那个温池舟!

那个无所不能,强大到没人能看见他的短处的温池舟!

看他为了自己毅然决然的连仪态都维持不住,意识到这里时,连那轻轻的颤抖都变得无比可爱。

原本貌美强大恍然神明般的完美之人,突然变得比先前看来还要惹人爱怜。

迷茫维持的时间不算长,仅仅是一瞬,落在有心人眼中却已然是绝丽的风景。

等他冷静下来,抬起眼睛,语气平静,气息内敛接近于无,温池舟道:“我想我知道我们的分歧出现在那里了,但以防万一,我再次确认——你,真的不要吗?”

虽然他看起来还是没有真正的理解向君华的愤怒,但他确实并未一味的坚持自身的做法。这退一步的表现,很好的安抚掉心中最后的愤怒残灰,当事人深吸一口气,又舒吐出来。

面对摆在自己面前的巨大诱惑,向君华百分百的肯定。

“不要了,不要了,我虽然没什么大志气,但是如果是我想要的东西我会自己去取,至于到时候要不要分享给你,哼哼,看你表现啦!”

温池舟淡然的目光略过笑的痞气的向君华,对他表现出来的所谓的“揶揄”不置可否。

他整理一下手边的衣物,今日的失态可能是他有生以来唯一一次,以至于他到现在还不是特别能平静下来。

因为气息太过凌乱了,所以将它全部收敛,因为表情容易暴露内心,故而面无表情,因为心神动荡的厉害,所以用严肃的自制压制语气中的波澜……

任何一个熟悉他的人看到这副姿态的温池舟,恐怕都会被这拙劣的仿佛出生婴儿伪装自己的把戏震惊。

要知道温池舟的“虚伪”就好像文人的虚伪一样,浑然天成,你说它是真的,那就是真的,破绽?故弄玄虚?那不存在!

然而以往有着这般笃定想法的人们看到这时的温池舟,恐怕就不会再这样认为了。

手法太拙劣了,可惜对面是个连“拙劣”的掩饰都无法看穿的咸鱼。

向君华的眼睛时不时自温池舟身上划过,见证了这人难得一见的美丽姿态,可就是没有看见他眼帘之下,细密的睫毛下,颤抖着仿佛蝴蝶翅膀一般的动摇神色。

就像是一面倒悬的镜子,倒影出千万种人的内心,阅读文字般领略过千万种人的性情,却从未遇到这般棘手,好像仅仅是针对自己而出现的这一颗心。

这一刻,镜子之中的倒影无疑清晰的描绘出了一个轮廓。

虽然如今还很模糊……不足以成形。

……

月色是赏不完的。

一年有十二季月,每月有上弦,下弦,高悬,月圆,种种月半月缺的景色,根据四季的变化各有各的趣味之处。

若想只用一时就尽揽美色,那和痴人说梦无疑。

所以时辰差不多了,无话可聊的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带着彼此带来的汹涌波澜分开安置。

临睡之前,向君华还偷偷摸摸的压上有些亢奋的心跳。

“乖乖,可别跳的和没见过世面似的了。不就是美人美景吗?以后能见的次数更多。”

就这么絮叨着,闭上眼睛的向君华以飞快的速度坠入梦境的黑沉。

心魔石中的信息洪流每一日都无比庞大。

对于从来没有让手机距离自己超过两米的现代人,心魔石如今显然替代了手机的作用,被他拿在手里把玩。

睡了一觉,又是天气晴朗的一天。

不过好像是前些日子浪的有点儿狠,今早起来,哪怕以他大乘期的体质,也不禁在伸懒腰的时候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爆豆子般的脆响。

全身骨头和废掉了似的。

对此,向君华无限怨念,心说自己这是老了吗?年纪轻轻的就直不起腰了?

然而话说回来,骨头疼也无法阻止他打开心魔网的动作,然后顺势一个葛优瘫,窝在房中软塌顶上刷起留言。

最近一阵子《剑气冲霄》都没有更新,不过无所谓,不用管它!

无视书评区留下的血淋淋的催更刀,自从收获第一笔启动资金后,向君华就不是太在意这方面的收益,左右自己还写就是了。

就这样眼也不眨的变成一只合格的鸽子,大拇指划啊划啊,翻到了最近的几个私人频道里。

打开之后的第一眼,果不其然是冯晓那个话痨。

挠挠头,向君华戳了下。

久违的使用大号登陆,冯晓好友列表中,只有几个人的分组几乎是立刻亮起来。

向君华试探的发出一派省略号,对面差不多秒回。

冯小心:大哥!大侠!大佬!你总算回我了!!!

向君华:吐魂.jpg!

冯小心:???!

向君华:证明我其实是半死不活。

冯小心:……←_←

向君华:^v^

冯小心:看你这么精神我也就放心了,先前你突然消失,我也在一团混乱中出现在天启境外。后来我打听打听,据说是这次天启境内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大变。有消息说是某个上古妖皇打上门,天启境一时半天流火,半天花落。不少人都走失到别处,至今没有把人找回来呢,我猜八成以各种方式陨落了,咱们这一界正是犯了太岁,太倒霉了!

向君华:倒霉?不至于!

冯小心:当时咱们被困在黄泉小境界内,安全是安全,但却错过好多精彩场面。有些倒霉蛋现在还被家里长辈关禁闭,只能上心魔网打发时间,这些就是我从那些人发的帖子上翻出来的。唉,修真界安逸了这么多年,好久没有主宰大动干戈了。上一次这么热闹还是那位大帝出现,镇压妖龙的时候。

向君华:比起这些,我猜你更关注的是别的。

冯小心:哎嘿,你真了解我。不管怎么说,这次虽然闹的大,但大家的收获肯定比往年多。

向君华攥着心魔石想了想,不记得冯晓途中有偷偷拿走什么东西啊?

闹不明白,他索性直接问出口。

冯小心:灵物灵石虽然是宝贝,但真正值钱的可从来不是这些东西!

冯小心:是法则!法则!

冯小心:到了元婴期就要开始考虑由人蜕变成仙的法子了,一旦过了门槛,法则就是修行之路上的指路明灯!像大乘期的修士,他们已经有资格创造一方洞天福地,但是有资格只是天道给你批个条子,说你可以这么办,可有没有能力办?就要看你对法则领悟多少!

冯小心:举个栗子,你想造个世界总不会连石头都不会做吧?大乘期修士别名地境基石就是这么来的,框架不稳,何况起高楼,盖大屋,创造世界!

向君华眨眨眼睛,回复的频率有那么几分的若有所思。

向君华:你好了解啊,可你不才元婴期吗?

冯小心:呲牙]怎么?看不起元婴吗?哼哼,小爷我要告诉你,经过这次天启境之行,小爷我成功连跳数阶,现在和你一样是地境大能啦,哈哈哈——

向君华:恭喜恭喜,正好我也有件喜事要和你说。

冯小心:还在狂笑]什么事呀?

向君华:不才在下于秘境之中亦是有所领悟,现下刚巧过了打地基的时期,开始琢磨怎么建屋子了。

冯小心:干!!!!

“哈哈哈——”不再去看豹跳的冯晓,向君华眸子弯弯,宁沉的眸色漾起愉快的笑意,该怎么说呢?网络上的人就是比现实中的活跃,先前面基的时候,冯晓总是表现谄媚,多少对自己有着讨好的心思,但是在网上就不一样,看这小子多活泛儿呀?

逗弄起来都比平时有趣的多!

搓搓手指,向君华又低笑几声,悦耳的声线自由飞散到窗外,叫来人脚步一停,干脆在敞开的窗户那里朝屋内看去。

细长柔滑的黑发用墨绿两色的玉簪挽起,两缕飘落鬓角,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一双凌厉的凤眼,因为个人气质的缘故,不管从那种角度去看,这眸子都格外有神且动人。

轻飘飘的视线拂过,就能叫人打个激灵,不敢轻视,哪怕姿容之好,胜过女子,可却无人将他当做女子看待。

突然想到如今修真界的盛况,向君华在女子二字上打个问号,改为弱者。

温池舟的强是一种从气质神/韵上延伸出来的强,是一种能用视线观察出的渊渟岳峙,很沉,很稳,仿佛一座大山般高高的耸立在你的人生前头,也是无数人头顶上不容忽略的审判之剑。

向君华不咋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城府深沉的温池舟一定是正面角色,明明这人经常给自己展露出来的,无不是心机筹谋无一不精的幕后角色,说他是黑手都是在赞美他的敬业……可是内心就是有种直觉,这直觉直指温池舟身上的最大特色。

这特色是什么呢?

他仔细端详着窗外这道逆光的影子,缓缓思考中渐渐恍然。

原来是这样一回事啊。

132、晋江文学城

一百三十六

和全身骨头疼的懒癌同居人不同, 温池舟是个有良好作息,只偶尔风雅一把,出门赏花赏雪赏月的士族典范。

而这些活动也不是统统决定在大半夜的。

所以昨晚回去洗漱一番, 就姿势的端正的, 任由侍女放下层层床帐。

雕花大床上只能看见他隐约的身影, 一直不曾改变, 直到次日金乌东升,光明从窗户的缝隙间洒满窗沿。

再强调, 和向君华这个暂时充作鸽王的无业游民不同,温池舟是有正版上岗证的古代公务员,所以在向君华还受困被褥当中的时候, 人家已经就着大清早的清新空气,吃过一顿温补恰当的早饭, 之后收拾收拾,一拂衣摆上的褶皱起身前往大厅办正事。

这是一个还没有统一的时代,各国所占据的土地有限, 哪怕代国在这些国度中,国力屈居上流,也无法和向君华记忆中的那些万邦来朝, 威服四海的中央帝国相比。

故而——

每一日产生的公务虽然繁忙,但实在没必要特意搞出上朝下朝的形式。

在代国, 基本每半月大朝一次,再有就是外邦使者前来觐见,代王会特意叫朝中重臣前往宫中商讨。

代国的王宫也不是后世当中集合城池, 朝廷,以及皇帝后宫于一体的小型都城,更类似一座造型华美的宅邸宫室, 大多数宫室的用处都是给那些后宫的女人居住,真正摆来处理朝政的只有一座大殿。

这座大殿是代国之中空间最大,摆设最华美,最容易在外人眼中挣来面子的宫室。

虽然在去过一次的向君华看来,比起这些外在的面子,代国更需要注重的还是规矩,也就是“法律”。

当然,这并不是他需要考虑的内容,话回前提,连代国的朝政大多都给人一种面子工程的敷衍感,可想而知,各位大臣回自己府邸处理政务也就特别常见了。

国家负担的多是一些重臣,类似企业高管,至于高管之下的那些人员,多数都由大臣们的门客充当,他们挂名在朝中重臣门下,顶替那些不起眼的官员小吏在民间行动,遇到什么事也多是报自家大人的名字,对国主没有敬畏感,只认一门一姓。

类似的情况在历史中也曾出现过,那个时代有个著名的成语一直流传后世,短短几字,道不尽的风流,说不尽的荣华。

所谓,魏晋高门,名士风流。

那同时也是一个受到士族统治的时代,象征着汉族百姓朝不保夕,国家动荡不安的年代。

如今的代国,也不止是代国,各国似乎都是这种情况。

温池舟混在这些人中间,有才有貌,若非心机太深,恐怕会比现在更加受到追捧。

不过正是有这么一个大前提,温池舟贵为丞相,也多是在自家府邸处理朝务,偶尔几次见识到温池舟是怎么打理治下民政的向君华,也在那之后意识到这座大宅子其实还兼具了官府的任务。

早饭结束后,温池舟就一直在大堂不断接待来往的下属,他们将每一日的公务汇报上来,由他集中做出处理,现下好不容易空闲一阵,温池舟想了想,就来到向君华所住的院落。

昨夜谈的既深,又不够深,总觉得有些东西说的不够明白,但当时思索,又觉得两人各自肚子里都是一清二楚,端看对方选择怎么样的做法。

相比起时不时意外一把的向君华,温池舟对自己的性情倒是把握的一分不差。

归根到底,他的目的十分简单。

人不能没有目标,没有目标就塑造一个,一个人一旦有了追求,整个人都会变得充实起来。

向君华这个人看似洒脱淡然,随性而为,但这般心情不太适合一个未曾超脱世俗,仍处于风华正盛的岁月当中的年轻人,而且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有点儿颓。

现在看见姿势清奇,摊在软椅当中懒懒散散的向君华时,想法已经不是有点儿颓,而是——这是谁?

昨晚交流完毕,温池舟是另有思量,向君华则变成了放飞自我,这也就导致第二天碰面时,他颓废了何止一个八度?他特么都是报废了!

“啊?呃!温池舟啊,你怎么来啦?”懒散的歪在椅子上的人没有动,仅仅是挥挥手臂打了个招呼,脑子里还在一心二用的上着网,妥妥一个标准版本的网瘾少年,现代地铁上随处可见。

温池舟哑口无言了好一会儿仿佛才找回声音,他忧郁的望着这副不堪入目的模样,挥挥袖子。

“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没法见人吗?”

“对呀,所以我没出门啊?”

我在自己屋里干什么还要管别人怎么看吗?

向君华表现的太过理直气壮,事实上,温池舟也找不到可反驳的地方,不由闭上嘴巴。

人家又不是在外面闹市中不得体面,人家是在自己屋子里,这点儿就连代王都没法管。

温池舟一时无言,但很快就跨过窗沿前的光暗,来到屋子里的人能看清他的脸的位置,一步迈过,恰到好处的带起一阵风,衣袂翩翩,声线之中流露出一股自然而然的清悦笑意。

只见那双用来莳花弄草的手搭在暗色的窗栏上,透过肩膀的光芒碎金一般的落到指节之上,恰到好处的就像是一圈戒指,衬得手指愈发的白皙修长,形状优雅。

“本是为些俗事过来,但眼下好似有其他内容可聊。”

向君华抬眉,比不得温池舟艳美,但另有一种疏朗大气之态的五官掀起凌厉的神态。

“比如?”

“还未道贺,府上多出一位天柱高士。”

“哈哈哈,你夸我夸的好敷衍!”向君华抽抽嘴角,同样敷衍的笑了笑,两人就这么隔着窗聊,或许是太熟了,这个时候倒是没有考虑有没有失礼的问题。

似温池舟这样形式主义的偏好者,竟然也不觉得把窗话聊会不会有损颜面,平心静气的跟屋内这条不愿意翻身的鱼解释道:“天启境之行多少还是有所收获的。”

向君华不置可否。

“应该说还是你的谋算厉害,我到最后也没有逃出你的手掌心吧?”

温池走略略扬眉,淡道:“君华说笑了,分明是你自己没有主动脱离罗网。”

向君华从容一笑,把玩心魔石的姿态有种说不出来的韵味。

搁温池舟看来,这人心气不高,但气魄不小,例如此时。

“多亏你的行事,才让我得知这世上仍有奇才不可限量。我虽有心谋算天下英豪,若是出现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也无须觉得意外。”

说到这里,向君华再也听不下去了,连忙臊的清清嗓子。

“咳咳,您实在过奖了。我就是一条小鱼,多亏江湖之大,才给我一个容身之地……”坐直身体,他的神色说不出的认真,“也是我的错,事到如今还没有感谢过温丞相当初为我提供的温饱之恩。恩怨难报,不如我以身相许?”

一边说着,一边丢过去一道似笑非笑的挑逗眼神,向君华大大方方的卖弄起自己的帅气。

谁知温丞相不动声色,面不改色,无声无息的就反击了回去,以上三点真的一个没缺!

一缕不经意落下的视线,一声含着笑意的惊叹,一个故作真实则假的暗示。

温池舟施施然道:“向公子俊似朗月入怀,又正值风华正茂之期,纵使有心邀邀,但不知公子心意,亦是情愫难尝。若公子有心,在下定当共勉之。”

“……”

向君华:“你认真的?”

斜斜看去,见这人脸色都变了,温池舟忍俊不禁,连忙侧开身。

向君华不是瞎子,看他这副样子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你够狠!”

就没见过这样的人!

不知道自己长的好吗?

没发现这段友谊已经不那么单纯了吗?

还火上浇油!

还浇油!

万一认真了怎么办?

万一认真了倒霉的可是你啊!

向君华吹胡子瞪眼,俊俏的脸蛋顿时就耷拉下来。

温池舟一见不好,连忙面露歉意,闹归闹,闹的急了可就不妙。

“不好意思,我无意……”

“停!”

向君华做出停止的手势,面无表情。

温池舟善解人意的道:“你请。”

向君华顺势摆出正经的模样,但没两秒就破功,倒向后头的软塌哀叫。

“嗷嗷!骨头疼!不行了,不玩了!嘶——疼!”

温池舟:“……”

温池舟:“让我看看。”

拜向君华的骨头所赐,两人终于不用隔窗对话,这门跨过去,再看到的就是这俩人靠着床,挨的贼紧。

床帐拉下一边儿,床铺还没有被收拾,打眼一看就是不爱叫侍女伺候的屋主人的杰作。

现在好了,团起的被子连带着枕头丢到身后,整个人往上一趴,向君华舒舒服服的抱着胳膊,背后是挽起袖子给他推拿的大美人。

温池舟按摩的手法很正,所以疼也是特别疼,疼完之后爽也是非常到位。

向君华夹在又疼又爽的中央,恨不得大叫一声缓缓,偏偏这个时候,后腰上的力道猛的加重,他当场抽气出声。

“嘶哦——!”

下手的人显然听见了这道走音的叫喊,哭笑不得的拍了拍手掌下硬邦邦的肌肉。

温池舟百年老字号了,活到现在不知修炼了多久,故而碰到向君华这个不按常理的家伙,不禁道:“少有修士的身体能似你这般还和凡人一样未开化似的。”

向君华闻言歪头,艰难的扯着脖子也只能看见温池舟挽在脑后的一点长发,发丝随温池舟用力的动作摇晃,看的他差点儿迷了心窍,好想托在掌心亲吻两口。

青丝如云胜黛,松松一缕冠在脑后,配上几根色调浓墨淡彩的天然玉石簪环,轻易将温池舟衬成人间绝色。

向君华脑子一边火热,一边被迫冷静,凝视着手指前的一点儿被褥,久久的无法发出声音。

却不知自己这边按下的意乱情迷,也在另一个人身上发生。

温池舟垂下的眼帘尽数落到苍劲起伏的脊背上,掌下的身体温热富有爆发力,流露出年轻的朝气,流畅的线条隐约在脑中勾勒出这副身体的真正模样……

食色性也,他并非圣人,多年茹素,总有那么一两个契机开开窍。

此时掌下的热度随着按压的力量逐渐升高,脑海中的画面不禁更清晰了点儿,剩下那些模糊的地方更添三分禁忌的朦胧。

他想……他不想……

他不知自己在想。

阖起眼帘,薄薄两片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温池舟此时的模样幸亏没人看见,不然,谁都能瞧出他的心思所在。

同时也多亏向君华是个老实人,他这个时候突然出声问起温池舟的来意,对方顺水推舟的应下,一室暧昧转瞬成空。

温池舟含笑道:“大将军高力和我分别为朝中一文一武的重臣,前不久我推荐他去捣毁民间淫祠,本以为只是一桩小事,应该不是问题,但是——”

“我想当然了。”

这时,向君华也仿佛察觉到什么,感受到背后的凉意,艰难的翻过身,正好瞧见一缕暗沉杀意自那双适合风花雪月的明眸中掠过,当下猛抽一口凉气。

温池舟蹙眉,刚想说什么,向君华猛地抓住他的手,好声好气的安慰道:“没事没事,你说小事就是小事,高力办事不力,这岂不恰恰证明对方的名字起得不好吗?一个连名字都起不好的人,你也不需要为他操心!”

这话说的越听越奇怪,不知怎么温池舟眼中的深沉淡了些许,唇角上扬了两分,故意问道:“哦?我不操心他,那该操心谁呀?”

向君华掀开眼皮,正气凛然道:“当然是我!”

哼!哪里来的高力,你玩的过温池舟吗?就敢吸引他的主意,也不怕妈丢了找不回来!

他在心里疯狂吐槽,没注意到温池舟这时已经笑了出来,无声落下视线放到自己被他抓住的手上,暗暗念叨:“原来如此,是这样啊。”随后,他在向君华转着眼睛想着什么的时候含笑说——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冷不丁一口大锅丢过来,向君华面部表情顿时失去控制。

不是,你这怎么回事???

温池舟恍若不觉的说了下去,目光透出浓浓的希冀。

“我呀,当然是谁在办事操心谁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那你做人可太功利了。

向君华:“……”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对!”

mmp,我怎么就是不长这个记性,打嘴!

133、晋江文学城

一百三十七

“美色惑人啊!”

目送神情轻快的大美人漫步离开, 向君华扯扯嘴角,扁平的弧线拉出一抹苦笑的弧度。

“咋就这么没用呢?”

捂住脑袋向后一靠,整个人放松下来, 活动一下肩膀, 不再发出那种咔嚓咔嚓的声音, 显然刚刚的推拿还是颇有效果的。

向君华心想:自己怕不是弯了。

向君华又想:我啥时候不爱娇娥爱蓝颜的?

向君华思考:我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向君华暗道:难不成自我攻略?

滚滚思维的浪潮在三十秒后重归平静。

向君华悟了。

他从穿越之前就是个标准的颜狗, 没道理穿越之后就清心寡欲,无视颜狗定律了。

何为颜狗定律?

三观跟着五官走, 谁先脱单谁是狗!

又曰:

若能脱单狗就狗,谁想去做单身狗!

他现在恰好就在第三步,之前他一直在第二阶段徘徊, 谁脱单谁特么就是狗!

眼下终于轮到自己狗了,他不由的有些感慨, 有些复杂,有些想点根烟庆祝……不是,惋惜一下。

这年头, 如果不是秃子,谁想当狗呢?

揉了把依旧浓密的黑发,看眼镜子里照旧英俊潇洒, 更因为修仙有佳,多出那么一丝丝古典韵味的五官。

配上扎在脑后的浓密马尾, 与质量上佳,剪裁得体的外衣内衬。

束身的箭袖与袖摆绣有暗纹的宽幅长袍。

风度内敛标致,乍一眼看去, 既有文人的风光月霁,又有武士的气宇轩昂。

他站在那里,像是一杆枪, 一柄剑,一支笔,谁来都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所以他的性格变成了最让人无法释怀之处。

向君华深知这一点儿,但并不想改。

让一个习惯了宅的人跑出去抛头露面,你怕不是在梦里?

做人嘛,还是做自己最舒服。

他既然这么觉得,自然会贯彻到底,奈何,美色当前,任谁来都会意乱情迷一把。

幸好温池舟准备到位。

有关高力的资料与接下来要调查的内容早早让人送来,一目十行的看完,向君华沉吟着咂咂嘴。

做法还是同样的做法,但隐约有种别的味道。

你问这是在说谁?

还能是谁!

温池舟呗!

原先的温大丞相虽然办事一样体贴干练,但隐隐有种颐气指使的感觉,他虽然不说,但你无时无刻不感觉到自己背后有双眼睛在看着,在推动,你在做决定之前就已经有人提前预料到位,你在行动之前,该干什么已经被安排好了。

全程丝滑流畅,不存在任何意外,就是当事人压力特大。

看过傀儡戏吗?

缠绕在木偶四肢上的傀儡线,正是你在行动中无时无刻不感觉得到的东西。

而且这感觉还是要有相当智慧的人方能察觉,多数人根本注意不到那双无处不在的眼睛,与操纵自己大脑与四肢的傀儡线。

可以说越是聪明人,在温池舟手底下办事越能体会到更深层次的恐怖,进而越发敬畏,不敢僭越。

但是这一次呢?

丢下厚厚的书简。

向君华托腮纳闷。

没有那味儿了。

举头三尺再没有那道模糊存在的影子,白纸黑字,一条条线索摆在那里,既没有变成噩梦中匍匐移动的恶蟒,也没有像是锁链一样令人喘不过气。

它就在那里,安安静静。

你需要,探手就能拿到,你不需要,它也不会变成刀子逼着你要。

唉!

也真是奇了耶!

这简直是从纵容再进一步,变成了溺爱,还是那种有分寸,有风度,特别关注过后的溺爱。

意识到自己正是陷入宠爱当中的对象,蜜罐外头也不再是冷冰冰的荆棘铁索,他就忍不住更大胆的……放肆了一把。

向君华跑去把温大丞相拐跑了,这让丞相府里的门客们猝不及防。

说是门客,其实和朝廷官员差不多的手下们对着空荡荡的理事大堂面面相觑,谁那里也没有温丞相离开时的留言,这也就代表着,接下来偌大丞相府将会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各地事务无法被立刻处理,那些等着回去办事的地方主事一定会闹出大乱子。

这种时候,偏偏唯一能拿事的人不在!

肉眼可见的阴云笼罩在丞相府上方,偶然路过这条街的人隐隐能听见府内的电闪雷鸣。

“哈哈哈哈——发现你没影儿了,他们肯定会暴跳如雷吧?”

向君华坐在一架朴素的甚至有些破旧的牛车上一边儿笑破肚皮,一边儿怡然自得的调侃着驾车中的另一位。

粗糙的麻绳落到一双拿起金银玉碗都会叫之自惭形秽的双手之中,更别提驾驭牛车的人自身就已经好看的仿佛在发着光。

谁能想到,堂堂代国温丞相会屈居驾驶一辆破旧简陋的牛车?

这可真是想也想不到。

姑且把它当做向君华的某一次任性吧,反正类似的行为在往后会越来越多。

叼着狗尾草的青年也穿着一身与牛车格格不入的华服,形状干练的细白手掌放在眼前,遮蔽天光,因而能眺望到远处的天幕,青山在视野中留下黛色一笔,只有风在这酷热的天气下送来森林草木的气味。

向君华笑过,乐过,之后就是懒洋洋的躺着不动,嘴里念念有词。

“不过是离开几天,这么容易出乱子,你那些手下都该踢出门丢掉!”

温池舟:“是,是,我知道了。”华丽的声线比之丝竹箜篌特意作响的声音更为好听,睡意模糊时还能听出他比平时更柔和温软的语气。

再次感到自己被纵容的向君华有些无力,不禁抱怨道:“你是把我当你儿子了吗?”

亲儿子都不带这么耐心的吧?

正控制青牛转头的温池舟闻言挑眉,细细的一条,衬出如画眉目。

“怎么会这么觉得?”

虽说如果我有心的话,任一一个子嗣可能都有当你爷爷的辈分了,但这不是没有吗?

对向君华为什么会如此想的温池舟生出好奇心,同时手下有序的操纵让青牛成功转过这条宽度狭窄的山道,接下来大道一路平坦,便笑意吟吟的看了过去,好看的眼睛中有种融入四周风景的清秀灵气。

向君华就像是欣赏风景的那个人,惊鸿一瞥过后,就是克制不住的心动,故作无意的错开视线,实则说不出的不是滋味。

“你对我好,比我爹娘对我都好。”

“哈,我们不是朋友嘛。”

这话说的轻描淡写,这个人也是坏的厉害。

有这样在别人心上跳来跳去还不知所以,故意为之的人吗?

向君华算是知道什么叫恨得牙痒痒了!

但是又有什么用?

前不久才好不容易把这人的脑筋掰过来,眼下再来一次,这不是友情,我不想和你做朋友,其实是……——得了吧,自己真有这本事,早就不在车上,而是在天上。

“唉——”

惋惜自己没有洗脑的本事,向君华托腮看着温池舟,这人连侧脸都这么好看。

盯得时间久了,性格内敛,文人典范的温大人多少有些尴尬,只不过没等他开口,向君华先一步移开视线。

温池舟:“……”

眉头一动,他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向君华懒洋洋道:“差不多快到了吧?”

没等去细思此时感到的违和出自何处,温池舟抬眼和他一同看见那方特别繁荣的小小村落。

简单朴素的茅草屋之间人来人往,不大的村口被流线型的车马占据。

有身材高壮的将士列队而行,也有远来的客商兜售商品,更有国度之内的贵人乘坐华美仪仗在附近落脚。

眼前的这一切都不像是应该出现在此地的景象,它应该出现在更特殊的地方。

比如说,供奉神明的村子,神赋予了这些普普通通的平头百姓特殊的存在意义,让他们在外人眼中多出一层神秘的光环。

“看来我们是到了。”温池舟挥动缰绳,让勤勤恳恳的老青牛走过最后这一段路。

这座隐蔽于山脚下的乡村会有什么特殊之处?

向君华阖着双眼,似是和温池舟生出一样的探究,施施然的直起身,倚靠在他肩头,冲着他耳朵笑语道:“你说那位高将军看到你亲自过来会给出一个什么反应?”

反应?

温池舟哂笑:“你怕是弄错了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向君华还没弄清此话从何而起,他和温池舟下了牛车没多久就见到了真人,然后品味一下两人同处一室时变味的空气。

“争锋相对啊!”他睁大眼睛,瞳孔地震。

前不久才与人一场唇枪舌战的温池舟在旁嗤笑出声。

“正是如此。”

他索性放下高力手下送上来的书简,里面记录下这段日子以来,高力等人在这座村子里遇到的怪异事件。

平心而论,这里头的许多事情都非常不简单,在正常人看来都是妥妥的灵异怪事,轻易就能和操纵鬼神之力的怪异联系到一起,而这个世界最糟糕的就是没有社会主义价值观,鬼,神特码都是真实存在!

既然有这么个要命的先决条件,有些事就不得不早做提防。

向君华和他一样放下书简,也不去对这朝中一文一武两位重臣的关系胡思乱想,捧着脸蛋思忖道:“难道这山野淫饲居然真的供奉了一位邪神?”

“邪神不至于,邪人倒是有可能。”温池舟不嫌弃的喝掉手中这碗粗茶,掏出手帕擦掉唇边水渍,“我以前和你聊过北蛮的香火神道,但我没和你讲过何为真神层次吧?”

提起自己不知道的内容,向君华立刻打起精神,支棱着耳朵,眼巴巴的看着他。

温池舟:“乍看起来,但凡有信徒就可以称之为神,实则不然,真神与仙道的洞天福地之主一样,都是修行到最后,经历三劫九难之后归一后的神体,神体非凡,不染五毒八苦,这样的人距离超脱仅有一步之遥,称之为神并不为过。北蛮异族的戈雅大神,与其伴侣狼神就是这个级别的修士,供奉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因为真神灵秀,许下的是大宏愿,超脱也会在世间留下影响力,这影响可归类为善。”

“然而邪人鼓弄出的淫饲不同,不论怎样修行最后都会变成蛊惑人心的嗜人怪异。无有品德,光靠愚人玩弄生灵之道。”

听温池舟这么一形容,向君华不禁回想起秘境当中经历的那一切,还别说,神道路子走窄了,真的是有够邪性的!

“那么真正的神是什么样子?”

“为神者,一不可聆听之音,二不可直视之貌,三具有不可名状之形,此为真神守则,也是真神的自我禁锢。一旦成神,必与凡俗对立,舍弃一切,方得超脱。”

温池舟缓缓说道,眸中似有不可名状的阴影一张一合,很快泯灭在星光当中。

134、晋江文学城

一百三十八

“不可聆听, 不可直视,不可名状……”

脑子里隐隐勾勒出一种形状,但又无论如何汇集不出形状, 这就是向君华在听完之后所生出的第一感触。

“仿佛一种大恐怖?”

他试探的说完就看见温池舟唇边泛起的莫名笑意。

向君华激灵灵打个冷颤, 缩缩脖子。

“你难不成是在逗我?这是成神啊,还是变成恐怖之源啊!”

温池舟低笑出声,“你以为呢?你以为千人千面, 受无数信徒崇拜的神会是什么样子?换个问题, 你以为人是什么样子?”

无解。

向君华哑口无言, 换言之——“这两个问题居然是同一个答案?”

温池舟莞尔。

搓搓手臂,明明是大热天的,偏向君华从中感受到一股寒意,总觉得这样的神出现对人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

“你会这么认为是因为你多少已经直视过神,多数人连神是怎样的存在都没有理解就盲目的追随, 将之视为信仰, 却不知对那些邪人操纵的伪神而言,信徒的一切统统都是伪神食粮, 根本不拥有基本道义, 所以伪神的教义大多都是空洞的,虚假的,最底层只能依靠淫饲生存的草神多数没有教条,有也是一团乱麻。”

温池舟不紧不慢的将此行可能遇上的敌人贬低的一无是处,向君华因此也意识到,对温池舟而言, 可能存在着值得他另眼相看的对象,但这次遇上的人绝对不属此例。

想到这里,他蓦得放松下来, 一手托腮,一手手指节奏明快的敲击着桌面发出哒哒的动静。

向君华:“这样看来,我带你出来反而是一件好事。”

温池舟:“你开心就好。”

向君华:“……”

向君华挠挠头,悄咪咪问:“你的意思难不成……我回去会挨打?”

“……”温池舟无奈的翻他一眼,“好歹已经是合体期的大能,比得上佛家的罗汉尊者,堂堂天柱境界的修士,寻遍此世能与你较量一番的也不过几百之数,我的丞相府不过是凡人的住所,他们再不快又能拿你如何?”

“我若只是个普通人呢?”

“下黑手,穿小鞋,过激一些的暗算你到充军发配,心狠手辣的祸及全家,端看你想怎么死。”

“……”

后知后觉自己闯下大祸的向君华再次感到后背毛毛的,先前不觉,这会儿可抓住罪魁祸首了。

他当场“嘤”了一声,一脸的羞嗒嗒。

不顾温池舟看珍兽的眼神,向君华道:“人家就靠你保护了!”

温池舟沉吟两秒,然后一本正经的冲站在门口愣住的男人道:“高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刚还搞怪的人脸蛋一红,讪讪的眨眨眼睛。

向君华:不好,丢人丢到外人眼里了,讨厌的温池舟都不提醒我!

埋怨的瞪了眼温池舟,有种等家里坏心眼的老妻的无力,向君华转身仔细打量起这名支撑代国半壁江山的男人。

看面相,比自己和温池舟都要老,但气势很足,一看就是妥妥的武将,打扮和他们两个比起来朴素的多,也对,不是谁都有把金子银子大大方方穿在身上的本钱的,显然这位武将巨头没有这个底气。

腰侧悬挂一柄造型朴实的长剑,剑鞘上有复杂的纹路,和他腰带上的花纹很是相似。漆黑的皮靴,土褐色的束袖劲装,关键部位上再佩戴几块铠甲,整个人凸显出一股硬朗的男子汉风格。

过人的身高将屋内空间衬托的无比狭窄,得到主人允许后龙行虎步的跨过门口到桌前的这段距离,大马金刀的坐下,向君华有机会直面代国第一武将的威势。

第一眼看去就是浓浓的煞气,惊得人四肢泛起寒意,但缓一缓就能缓过来,并无故意伤人的恶念。由此可见此人根正苗红,连周身环绕的煞气都是疆场上堂堂正正杀出来的威仪,绝非小人单纯靠作恶凝聚出来的邪煞。

拜第一眼所赐,向君华对他印象很好。

只不过同样是第一眼,人家大将军压根没将他放在眼里。

若非坐在温池舟身边,向君华怕不是只能靠脸让人家留意个一两分。

不过人高力不好男色,大概连这一两分都没有。

进屋之后,高力一眼入目的就是坐在桌旁,一副气定神闲模样的温池舟。至于旁边的那个挂件,他至多在脑中过了一遍那身衣裳的花费,最后笼统的跟温池舟画上等号。

呸!都特么败家的货!

自古打仗烧钱,只见过将军哭穷,没见过大将军喊富的。

穷文富武,男人的体格要想出类拔萃唯有吃肉!在这个连粮食吃不饱的时代,肉食的难得一目了然。

高力大将军手下那么一批兵马,不说把他吃哭,但是吃穷却是显而易见。

人一旦穷了,很容易就会对隔壁家富得流油的邻居磨刀霍霍,由此可见,高力对温池舟的恶意起码有三成是因为贫富差距。

向君华一身由丞相府绣娘提供的精美华服,和温池舟那身相差仿佛的经济水准轻易被穷逼高力感知到了。

这人脸色沉下三分,代表了那起码三成的恶意,一只大掌用力拍上桌面,只听砰的一声,桌面上茶杯茶壶摇了摇。

高力虎着脸怒道:“温池舟,你坑我!”

声势之大,大的向君华忍不住战术后仰。

可偏偏最应该吓唬住的当事人神色不变,笑意淡淡的挂在嘴边,此时手掌空闲了,还有心情自腰间荷包里摸出一对文玩核桃随意的把玩。

他道:“大将军何出此言啊?”

高力一双虎目瞪得溜圆,气势咄咄逼人。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这淫饲破庙一事不简单,故意利用我部下儿郎试探究竟?”

温池舟漫不经心的转动几下核桃,视线才移动到高力身上,一双深沉难测的眼眸对上另一双暗藏杀机的怒瞳。

半晌后,温池舟应对道:“我又不是神人,岂能未卜先知。”

高力不快的捶下桌面。

“你是想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吗?”

温池舟淡然接口:“我确实不知情。”

高力讥讽的勾起嘴角:“谁信?”

好一个谁信!

向君华旁观这许久,差点儿为高力鼓起掌来。

这话说的太戳心,这下温池舟是不怒也要怒了吧?

谁知当他看过去时,正好和温池舟没有半点儿情绪的眼神对上,两人双双一愣,然后就见温池舟冷潭般的眸底泛起几道阴影,就像是一潭死水中突然涌出的几缕活泉。

向君华大脑还没反应呢,心脏偏先心动的控制不住速度。

咂了咂舌,他不敢再看温池舟,只能去看另一个人。

哎,这里还有个大活人呢,能不能不要就这么把我当空气?

向君华伸手拍拍高力身前的桌面。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难道温池舟说的都是假话,就你说的是真的?”

没想到会有人在自己与温池舟对峙的时候不识相的插嘴,高力冷眸不悦的落到那个人身上。

向君华一身的衣裳贵是贵,但物有所值,衬得人盘靓条顺。

好看的人,尤其是英气的人在人类眼中是有好感加成的,瞥见这三分英气,高力语气顿了顿,和缓了些许,耐着性子驱赶道:“不管你是何人,此事轮不到你来插嘴,速速退下,本将军既往不咎。”

“……”向君华被这理直气壮的官腔噎住了。

温池舟恰在这时不紧不慢的接口,仿佛高手过招,抓住破绽就是迅如雷霆的一击!

“此事还真是非要此人在此不可。”他悠闲的回道,眉目间的神色竟是一丝一毫不觉急切。

高力越看这人,越是烦躁的皱眉,烦死了温池舟的故弄玄虚。

他忍耐的问道:“何意?”

温池舟施施然拂了拂大袖:“因为出事的那座山,他正好比任何人都要了解。”

高力闻言,认真审视起这个外表略带英气的小哥,几分钟过去,他讥诮的说道:“怎么?你难道要和我说,这个人是个樵夫?呵,你把我当三岁稚童了吗!”

这年头上山的人多是樵夫猎户,如果有那个樵夫有本事穿这么一身衣服上山,那可真是一桩奇闻!

高力这么反应多多少少有讥讽温池舟的味道,不过在出自他之口的嘲讽接连而至之前,温池舟沉稳应道:“非也,恰好此山变异前不久,此人于此地处置过一名邪修。”

涉及和修士有关的内容,高力蓬勃的火气突兀的一滞,静默半晌,他的声线冷彻刺骨。

“当真如此?”

“当真。”

“你的意思是,此地村民举办淫饲,供奉邪神,以至山林异变,邪气冲天,乃邪修所为?”

“有几分可能。”

“那此人是谁?”

“合体修士,天柱大能。”

“为何而来?”

“为解决此地异变而来。”

……

高力深吸一口气,然后破口大骂,摔门而出。

“温池舟你就是个混账!”

向君华全程呆愣,直到那道高大强壮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他才如梦初醒的看向笑容含蓄的温池舟,温大人。

“你和他说什么了,把人气成这样?”

温池舟抿了口茶,然后笑意不减的摇摇头。

“没说什么,我只是告诉他,此事和我无关,顺便我带帮手来了,但在他听来可能是另一种意思吧。”

“什么意思?”

温池舟遗憾的停下手掌心转动的核桃,声线冷酷:“一群废物。”

向君华:“………………”

……

被气的像头公牛一样跑出门的高力眨眼之间就怒气全消,早早等在外面的副官不觉意外的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将军可问出温丞相莅临的缘由?”

“呵,”高力冷笑了声,睨眼这个张嘴就得罪自己的部下,不,比起屋里头那个,这个顶多有点儿傻,那个才是彻头彻尾的丧心病狂!

“那么恭敬干嘛?他又听不见,”高力粗声粗气的说道,浓密的眉头拧起,端正的五官在时光与战场的凶残磨砺下,透出十足的男人味,淡淡的沧桑恰到好处的藏在眉峰眼角,留出细细的纹路,深深刻出这个男人背后的故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来嘲讽咱们这帮人都是吃干饭的!”

副官闻言不敢置信,温丞相在大众眼中的形象还是不错的,不说爱民如子,也是清正廉洁的好官。至于自家将军口中出现的污言秽语,他无论如何也不认为那是温丞相能做出来的谈吐,为了避免将军再大声嚷嚷污蔑屋子里的温丞相,被人在之后的大朝会上参一笔,副官不得不出声叫停:“将军!”

“别叫了,”然而高力根本不在意副官的所想,一身龙精虎猛的气血如今全用来暴躁了,他不耐的挥挥手,“明天点出一队人,送温丞相入山,那庙就建在山腰,总归要去看看。比起这些,让队伍里的小兔崽子都皮实点儿,别得罪跟在温池舟身边的那个人。”

副官先是谨慎的将将军大人的命令记下,然后才将疑虑诉说出口。

“温丞相身旁的人是何等身份,需要将军如此特别对待?”

自家将军可是连温丞相都怼!这样一想,对方来历只怕更加不凡。

高力不禁嘲讽的勾勾嘴角,半是不耐,半是冷然,但还是耐心的回复道:“人家是高高在上的修士,懂了没?没事别晃悠到他们跟前碍眼。”

不然死了都没处说理去!

副官一听是修士,连忙瞪大眼睛,瞳孔微微发颤,好似提到了一直隐藏的好好的心理阴影。

高力见状嗤笑出声。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可是将军,那是修士……”副官有心想说点儿什么,但被高力粗暴的打断了。

高力道:“这我当然知道,不就是修士吗?当谁没看过似的!”冷哼出声,然后就不再理会心有余悸的副官,大步朝着营地的方向走去。

副官无法改变高力的意志,只能着急的在原地踱步,然后在高力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视野前连忙追了上去。

这一夜,群星暗淡,那些隐藏在山林当中的鬼魅山灵仿佛被解开束缚,正在妖异的月光下狂欢乱舞。

阴森森的庙宇前方,一整块被特意修饰出来的空地上,群魔乱舞。

有不入流的精怪,也有人死去的灵魂,还有一些无法形容的不可名状的渗人鬼物……他们集合到一起跳着不知名的舞蹈,然后在一股莫名的力量的引导下,一股脑的钻入到庙宇正堂的金身当中。

咚——

一声邪异奇诡的阴沉钟声,在寺庙当中的所有灯火无人自燃后,远远的向着庙外传递开来。

烛火燃起不自然的幽绿异光,将金身佛像照耀的更为邪异古怪。

这一道钟声传递到山脚下的村子里,已经洗漱睡下的两人不约而同的睁开眼睛。

向君华起身,表情还是刚被吵醒的迷茫,隔壁屋子,温池舟抓起屏风上的外衣披上肩头,敞开的窗户外,隐约可见朦胧在夜色下的群山身影。

温池舟的目光幽深的不像是其他人那般不明所以,他似是看穿了这异象来源,眺望着远处漆黑一片的夜幕,缓缓说道。

“午夜钟鸣,如此不祥的风……居然来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向君华试图护短,向君华护短失败。

我的性子怎么就这么弱呢?!向君华拍桌大怒。

温池舟淡淡道:没事,能窝里横就行。

向君华:……实不相瞒,我觉得你在黑我,还有证据!

作者——

是不是要过节了啊?茫然挠头?

135、晋江文学城

一百三十九

“温池舟, 你听见钟声没有?”

隔壁屋的向君华打开窗,脸上还带着几枚睡懵了压到的红印,暴力揉脸驱散了睡意的眉目严肃许多。

这年头很少有人大半夜的不睡觉, 故意点灯熬蜡, 就为了看看月色,一言以蔽之,那是有钱人的装逼, 不是穷苦人的生活。

所以窗户一开, 附近的人家已经早早安置, 入目就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普通人的视野顶多看清这窗外半径五米以内,全靠桌子上点燃的油灯续命,再远一些就是彻底瞧不清楚了。

向君华还好,修士五感敏锐,他还能看的再远一点。

记挂着那道诡异的钟声, 没有故意调侃隔壁大晚上的不睡觉, 三两下跃过窗沿,雪白的衣摆飘飞, 然后像是燕子翅膀一样优雅滑落, 整个人身高腿长,几步来到窗前长身玉立的一靠,抬眼就对距离自己不到半臂距离的人道:“那应该不是我睡糊涂后做的梦吧?”

温池舟新奇的看眼这人,虽说现在天色暗沉,周围也没有旁人,但穿着亵衣就跑出来, 未免太有伤风化了吧。

穿着睡觉的衣服到处跑,在古人眼里这和裸奔又有何区别?

向君华虽然急着弄清钟声来历,但温池舟流露出异样的眼神提醒了他, 他后知后觉的看向自己。

呵!

“把你衣服借我一件,反正这里只有你看不顺眼。”他说的没错,这种时候会在意自己穿了什么这点儿小事的,也就这个生活精细到龟毛的温大丞相了。

大大方方的朝窗子里头的温池舟伸出手,明明都穿着一样的衣服,怎么就你肩头多了件东西?既然看不顺眼的是你,那你就负责给我件衣裳吧!

向君华催促:“快快快!”

温池舟哑然,无奈摇头,抬手从内室里招来一件黑底滚金的中衣丢给他。

衣服飞过来时,向君华麻利的接到,然后潇洒的披上肩头。

挑挑眉,他不羁的道:“帅不帅?”

温池舟含笑点头,平静的拂去衣袖上因为刚刚的动作出现的褶皱,暗色的布料在点燃的烛火下反射星辰般的流光。

向君华见状嘀咕道:“反正你左三层右三层的,借我一件怎么了?”

每天出门都和竹笋似的,要不是长得好,看你还帅不帅的起来。

话没说完,就遭到温池舟投来的一道眼神。

烛光暗淡,凤眸明亮,洁净的面庞不带半分睡意,墨色里衣修身拔挺,一道眼神抛来,就是说不出的情意缱绻。

合身的黑衣仿佛天上的夜幕遮蔽朗空,让此时的这个人流露出和以往截然不同的冷锐风情。

视线不自然的落在对方衣领交叠处的位置,终究是刚从床上起来,那块地方不像是平时那样遮挡的严严实实,而是松散的露出一小段白皙的皮色。

绣娘巧手编织到一起的银色暗纹在灯光的照应下缓缓流动,仿佛小蛇一样缠绕着衣领的边缘,暗示性的往下延伸,本就白的发光的人,却好像耗费了大量笔墨,只为故意展露出的那一丝惑人性感。

黑的黑,白的白,黑白分明的让人心头发空,那双沉静的眼眸也似有感触一般的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这人一到了晚上,一脱掉衣裳,是不是就打算变成妖精来索我的命啊?

向君华不敢再看下去,抱住手臂,神色深沉的只差唉声叹气。

隔着一扇窗的距离,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划过灵敏的耳际,向君华瞪大眼睛,速度不慢的想到了什么,连忙转过身盯着视野中的那个人,大声抗议。

“这个时间出去,你认真的?”

屋子里的人正将不知第几层的中衣系好,闻言唇边笑意淡雅如兰,恣意动人。

“就是这个时间才应该出去。”

向君华不解:“原因呢?能不能不卖关子啦?”

温池舟笑了笑,拿起睡前拆下的一枚玉簪,简单的将如墨青丝挽起,几率发丝冠的松散,挡住半截白嫩的耳尖。

“钟响了。”他叹息,然后又笑了起来,像是在说一件无需思考的常识,“所以该来的都来了。”

“……”向君华听得懵懵懂懂,但大致了解到他们等下要出去打一场硬仗,今晚肯定是睡不成了,所以——干!

不爽归不爽,他爬回屋子的速度却不慢,就是不知道放着大门不开非要爬窗是怎样的爱好,省事?

较之温池舟那边儿要少的多的衣物,方便他和温池舟不差分毫的踏出房间。出门后,两人全都没有拖延,而是默契的对视一眼,联袂朝着村外军队驻扎的营地走去。

和一到晚上就黑的不见五指的村子里不同,军营当中仍点燃无数火把,用来防备宵小。

巡逻的将士按照长官们的排班,将晚上的三个时辰安排的严严实实,营地外两个踏着月色赶来的身影没等多么接近就被眼尖的斥候发现了。

“军营重地,来者止步!”

守门的将士大声呼喝,手里的武器已有蓄势待发的力量。

只听黑暗当中传来一声隐晦的嘲笑。

“我们这是被当贼了吗?”

向君华与温池舟一同出现,向君华还好,但代国丞相的脸在这里却是人人皆知。

温池舟一露面,视线范围的将士立马不敢怠慢,抱拳施礼,还有机灵的人,立刻跑向中央营地的将军帐,通知正在休息的主将。

大晚上被两个讨厌的家伙叫醒,高力的脸色很臭,但他再臭也要伺候好温池舟这货。

从高力脸上看出一长串不情愿的向君华暗地里抽抽嘴角,温池舟这人忒不厚道,明知道高力厌恶自己,可就是不忘偶尔撩拨一下人家,看看把人孩子气的?

高力用一副压抑的语气,冷冰冰的警告道:“温丞相可是有要事委托本将?”

没有老子和你没完!

温池舟表情淡然,好似压根没有在意高力硬邦邦的口气,手指把玩着核桃,慢条斯理的就将自己的来意一一诉来。

这对文玩核桃一出场,高力的眼角就在抽筋和僵硬之间徘徊不定,看起来面容狰狞的特别吓人。

“你的意思是,今晚山中将有大变?”高力并非因私废公之人,因此不管他心里对温池舟有多少意见,两人仍旧是代国朝堂上的文武双壁,正事上,他一向是靠谱的。

挥手叫来几名副将,命人派斥候入山查探,全程干脆利落,不含水分,看样子是真的将温池舟的话听进去了。

向君华若有所思的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然后偏开头偷偷打了声哈欠。

他还没睡醒呢。

勉强从干巴巴的眼眶里挤出一两滴眼泪,向君华觉得自己眼睛里肯定冒出血丝了。

“向君华。”

“向君华?”

“嗯?在。”

第一声响起的时候,昏昏欲睡中的向君华没反应过来,第二声再来时,他抹了把脸,看起来总算精神了点儿。

向君华:“有事?”

手指轻轻敲击面前的木质桌案,一声一声回响在这帐子当中,心惊肉跳感顿时变得无比清晰,尤其是在没人说话的情况下。

高力听的有些心惊,不知温池舟这是想闹什么?

温池舟眯着眼睛,从脸上一点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只能从他的语气之中勉强判断一二。

“你和我一起听见的钟声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向君华摆出洗耳恭听的态度,几次下来他都习惯,如今表情摆的特别诚恳,就跟听老师上课一样,“怎讲?”

温池舟:“钟自上古之时就有祭祀天地,鸣声示警的责任,不论是凡人的祭天大礼,还是丧葬之时鸣钟告哀,皆是从此演化而来。但钟声响起最频繁的地方,你猜是何处?”

向君华此时晕乎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倒是高力在旁,冷静接茬。

“是庙宇和道宫,主张祭祀与丧葬。”

说完就看到温池舟投来的似笑非笑的一瞥,高力嗤了声,不高兴的撇开头。

对旁人温池舟就没那么温和了,尤其是朝政上还有过节的高力,只听他不冷不淡的说道:“正是如此,但你可知这两者为何悬钟待鸣?”

之前反应慢了一次,被人抢答了,这次向君华捏捏大腿,疼痛刺激的自己状态良好,脑筋一转,想起最近谈话中几次谈及到的对象,福至心灵。

“因为……都和神有关?”

“……”温池舟眼中漫上笑意,轻轻点头,尽管事态发生之后,向君华就没见温池舟不笑的模样,但这会儿的他看来,笑容真切多了,不再像是之前那样,疏离中透着漠然,有种隔离于外的冷清。

温池舟不知向君华心中所想的有那么多,耐心的解释下去。

“钟是礼器,庙宇,与道宫这等经常需要祭祀告神的场合缺不了它。不论是上达九天,下通地府,鸣钟一向必不可少。可刚才那道钟声并无天地罡正的清气,反而阴煞非常。故而我推测,八成有阴邪鸠占鹊巢,原本清正的钟声沾染煞气,恐怕统御此山的正神不在,小鬼恶神反居主位。”

听到这里,向君华举一反三,顺势说道:“和我们追查的淫饲有关?”

“孺子可教。”温池舟开心的眯起眼睛。

被这和谐的一幕恶心够呛,高力大力翻了个白眼,一反平时上朝时的稳重模样。

半个时辰后,没有一个斥候回来。

已经意识到山中发生了大事的高力挥兵拔营,果决道:“不等了,上山!”

向君华不禁开口:“不再犹豫一下吗?”

自己和温池舟没什么,但这些士兵可是肉体凡胎的凡人,就这样进山,很可能回不来!

“小子,你是修士吧?”高力不怒反笑的说道:“那你知道这片大地属于哪里吗?不需要你回答,我来告诉你,这里属于代国,我是代国的士兵,他们每个人都是代国的铁壁,所有人的祖祖辈辈都葬在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之下。现在你告诉我,我们应该犹豫吗?”

向君华肃然起敬,仿佛头一次认识这个严肃的男人。

“您说的对,您请!”

目送这一大队人举着火把,一往无前的走向漆黑的山林当中,前面的人很快消失掉踪影,后面的人无所畏惧的紧跟上去。

看了一会儿,向君华情不自禁的对温池舟念叨。

“我刚才有被震撼到。”

温池舟微微摇头,淡如薄冷月色的唇线弯起一抹略带暖意和叹息的弧度。

“高力这人我虽然不喜他的愚忠,但有时我又不得不敬佩他。正是这一个个凡人,用自己骨血支撑起了一个国家的脊梁。”

作者有话要说:托腮)高力的人设很复杂,可惜我当初没给他起个好名,换本书他起码也是个主角名,再不济年轻点儿也能是个位高权重的男二,可惜……

这是本不可名状的修仙=-=

136、晋江文学城

一百四十

国家的重量有多重?

从一个时代的开始, 到一个时代的末尾,仿佛流星一般涌出,无数的文豪名将, 再加上那数不清的平民百姓, 才支撑的起来。

这般重量若具象出形貌,那么就连追求超脱大道的修士都将望而生畏。无他,只因这无数人的意志汇集起来过于震撼心灵。

温池舟在这时突然冷不丁的提到一点。

“觉不觉得这和成神很像?”

同样是人类信念的集合产物, 没道理会变成另一种东西。

向君华听话的点头, 说出自己的看法。

“是很像。”

“大胆点儿, 其实就是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一股灵智的思潮指向的是国家这个概念,而不是个人。”温池舟说道这里,无声的笑了一下,“若是指向个人, 那这个人定然是能成神的。”

向君华:“那为什么没人这么做?”

温池舟:“因为神道的修炼方法底层的小民可能不知道, 但祖上有贵血流传下来的高贵人却比谁都要清楚,所以民间打击淫饲祭祀一事才那么积极, 谁也不想自己头上突然多出一个不可名状之神。”

向君华纳闷:“也不对啊, 你不是说正神信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吗?”

温池舟:“那要看你怎样去想了,对于寿命不过几十年的升斗小民而言,有这样一名大神庇护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事,可对那些行使权力,操纵他人生死的人,他们早已不拘泥于温饱而是希求更珍贵的东西, 那么神的存在就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了。不过这只是一般人的看法,在追求永生的修士看来,这样得来的神位不正。”

“不正?”向君华咀嚼着这两个字眼, 好似品味出了什么。

“国强则神强,国亡则神灭。修士追求的是长生大道,岂能因不过几百年的国运践踏脱俗之身?”

温池舟看眼这笼罩在夜幕下的山川大地,仿佛一头巨兽匍匐于地,收敛爪牙。

“一国之君将天下视作自己的囊中之物,但修士却清楚,天地河流,阴阳自然只归天道所管。凡人的区区狂言,最能说的也不过坚持了百年,听得多了,明君也变成笑话。”

向君华:“哎。说来还是修士看不上神道吧?尽管你几次在我这里推崇神道的肃重,可我怎么听都觉得这不是正道。修士修行,最后把自己修成不可名状的东西,那修成的正果还是自己吗?我觉得神道实在是有点儿可怕。”

“听万人之声,便变作万人的形貌。许纳十万人的心愿,便拥有千手千脚,载负十万人的能力……”

温池舟莞尔:“若追求捷径,神道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向君华敬谢不敏。

“搞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聊神道,难道是因为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修行神道的修士?”

温池舟低声反问:“我是在提醒你呀。”

“我?”

“因为我前不久才突然发现,向君华你仙道天资虽然不凡,却似乎正在走神道的路子。”

温池舟凤眸深邃,搞得被注视的人浑身不自在。

向君华凭空造出一个小人用手托着,小人还机灵的做出种种表情,灵巧的就和个活人一样,这确凿无疑是天级修士的看家本事,用来证明自己的修行之道是再清晰不过的了。

“你想多了。”

温池舟看也没看向君华用手托着的那只小人,淡然的把视线移开。

“希望如此。”

空气有些胶着,向君华不习惯的缩缩肩膀,看着前头仍笼罩在一片黑暗当中的树林。

高力他们进山不久后,他们两个就选择另一个方向入山。

入山路上无聊,双方就随手拈来一个话题打发时间,顺便涨涨知识。

温池舟学识丰富乃生平仅见,有这个机会,向君华自然不介意多从他这里学习些东西。

只不过聊了这许久,以他们两人的步速早就该来到山腰建庙的位置,结果视野尽头却一片空白迷雾。

更值得注意的是,夜晚的山林本就该有鸟雀虫鸣栖息,夜来捕食的野兽断然不该让此地这般安静的近乎死寂才是?

“总觉得周围浓雾中像是藏匿着什么……”向君华一边拨开路上的树枝,一边烦躁的把长袖挽起。

身旁的温池舟穿得比他还复杂,一身跨入宫廷宴席也不失礼的广袖华服,居然在这杂草丛生,灌木多的报复社会的山林野地行走如常。

向君华仔细观察一下,发现他行走途中,杂草乱石自有一股清冷灵气吹拂而过,脚步靠近时,碎石乖顺的朝两旁滚去,杂草灌木自然折腰……怪不得自己比人家狼狈,瞧瞧这精致劲儿?

服了服了。

脱下外衣拿在手里,没有人家控制灵力的精巧,他只能用这种方式避免狼狈。

修身的长袍一脱,内衬的暗红色束袖就将修长的手臂和坚实的身材暴露无疑。

温池舟扫过去淡淡一眼,挥挥手,开辟前路的灵力猛然加强了许多,这下向君华也不用和一路上碰到的树枝较劲了。

向君华承情,只不过没把衣服穿回去,道:“我们这是不是在绕圈子?”

第十六次走过相同的黑暗,他不是很确定的喊道。

不比向君华的不确定,记忆卓绝的温池舟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确实有鬼魂作祟,但似乎并无恶意。”

没有恶意也是温池舟选择冷眼旁观这无数圈的原因,身在这座正发生不知名异状的深山当中,任何无恶意的存在都是宝贵的友军,如无意外,他没打算给此行增加变数。

他这么一个对结果有严苛要求的家伙,意外应该是他最不喜欢的东西。

没等向君华猜透这里头的歪歪道道,一声声清脆无忧的笑声在黑暗当中回荡。

“哥哥……”

“是大哥哥……”

“大哥哥呐……”

静谧的仿佛一潭幽池的黑暗深处,一捧白灰般的阴风吹散地面飘零的落叶,一股腐烂的臭味从四面八方袭来,那些突然多出来的矮小影子活泼的向他们靠近,然后像是小动物一样围成一圈。

稚嫩的叫喊声在耳旁越发密集,向君华眼睁睁看着那些矮小的影子变多,最后将他们围绕的密不透风。

向君华靠近温池舟,整个后背毛毛的,黑天见鬼可还行。

“我觉得我要不行了。”

自从鬼灵出现表情就没怎么变过的温池舟见状,诧异的问道:“你怕鬼?”

“不怕。”

“可我怕熊孩子。”

向君华死目,阴风散去,随鬼魂一同升起的冷雾当中还混有淡淡的臭味,天空的月亮洒下薄薄的一层冷光,照亮这些矮小身影的真面目。

一个个面色惨白的小孩子手牵着手像是做游戏一样将他们两个围在中央,如果他们全都是死在这座山上的,那么这座山上早逝的孩童的数量多的吓人。

向君华一眼看去,竟是没有得出准确的数字,只能看见一个又一个小脑袋消失在灰雾的边界。

向君华两人不说话,孩子们已经自顾自发声。

“大哥哥快走呐,不要往里面走了。”

“是呐,是呐,很危险呐。”

“哥哥是好人,好人不要再往里面去了……”

……

“等等,你们认识我?”

向君华伸手作停,一脸的懵逼,他挠挠脑袋也想不出来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这么多孩子了?

要知道他拿幼崽可是最苦手的那个,他这样的人一去幼儿园管饱是受欺负的那个!

周围围着他们的孩子互相看了看,其中一名个头偏大,年纪最长的孩子张开青色的嘴唇。

“哥哥待我们有恩,我们要保护哥哥。”

“是啊!是啊!保护哥哥,保护哥哥!”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股保护哥哥热潮,小孩子们七嘴八舌的交流起来,更是让“大哥哥”摸不着头脑。

关键时刻,还是温池舟出声提醒。

“你先前救下过不少孩子,还记得吗?”

温池舟的声音像是打开迷障的一束天光,向君华恍然回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还记得正是那件事让他对这个世界的戒备提升到最高。

发现向君华想起来了,这些孩子高兴的叫出声。

“谢谢哥哥救走我们的兄弟姐妹!”

“他们不该死在这里的……”

“真好呢,他们可以回家看爹娘了……”

“哥哥,哥哥,你也快走吧……”

……尽管说话的人声并不统一,但中心思想还是确凿无误的。

这些孩子的灵确定前方有什么危险,一致决定让向君华两人围着外围绕圈圈。

这会儿现身估计是想催促他们赶快离开,可是这些孩子不知道,两个大哥哥也不是什么好人。

动动眉角,以这种方式表现出自己的不耐烦,向君华随机挑选出一个小朋友,将他和同伴分开,提在手里头。

火把的火光之下,他笑得和个狼外婆似的,阴森诡异。

“所以让我在这里饶了十六圈的罪魁祸首就是你们这群小鬼头?恶作剧也要有个限度!啪——”

“哇!”

大半夜的山林中突然响起孩子哭声,听到这声音的士兵们强壮的身体都不禁颤抖起来。

先进山的高力等人没有向君华那么好运,被一群化身山灵的孩子拦下,变相阻止了这山中的其他邪物靠近。他们摸索着前行,却被冥冥中的一股力量,笔直的引向神庙的方向,一路上,各种鬼影怪声不绝。

高力拧紧眉头站在最前头,他是领兵,也是一个队伍的中心,这种人心惶惶的时期,他必须要站在最前方才能带起士气。

不过,高力很快就成了队伍里第一个遇上怪事的人。

他的手不过是向旁边动了动,冷不丁的就贴上另一只手,这只手冰冷的好似沉入水底多年的石头,光滑中有种渗人的潮湿寒意。

那种非人的质感,立刻让高力发现自己碰到的东西不是人,他毫不犹豫的动手拔剑,全程没有一丝停顿,哪知剑锋突破空气的阻碍,狠狠钉上古老的树身,火把摇曳的光芒下,一张与树皮结合到一起,仿佛年轮般的苍老脸孔正一边流血,一边冲高力疯狂大笑。

一时之间,阴风悚然,入耳的鬼哭狼嚎顷刻间开始了鬼神捕食的盛宴。

黑暗已经变成怪异的襁褓,到处都是渗人的鼓动,环绕他们的浓雾深处,正有一双双亮起来的眼睛贪婪且恶质的盯着他们的身体,馋他们的身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我这文从这里开始变得不可名状,为什么?我一开始明明只是想写一个暴躁老哥?

137、晋江文学城

一百四十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安静的可怕的森林中心, 一个狼狈的身影踉跄着从黑暗之中奔跑出来,这个男人身形高壮,手掌上有常年持兵器留下的厚茧, 一看就是军中统兵的热血儿郎, 然而嘴巴里却发出比女子还要尖细的惨叫,明显已经吓破了胆,吼毁了嗓子。

只见他虽然在奔跑, 用的却是一对反转的羊腿, 宽厚的脊背被一双蝙蝠的翼膜寄生着, 伴随着强烈的剧痛,他重重倒在地上,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

“呵呵呵~~~~”

浓浓的雾气当中,一道尖细阴柔的声线凭空响起。

倒在地上的尸体突然开始不断痉挛,翼膜张大成欲飞的模样, 缓缓用力……

“噗!”

一根根细小的如同丝线般的触须被翼膜从男人的后背之中拔出来。

“哈哈哈哈哈!!!!”

张狂嚣张的笑声终于展露出自己若隐若现的身姿, 一只苍白滑腻的手掌轻巧的摘下这对展翅欲飞的翼膜,往自己背后一按, 那些细细的触须就仿佛找到了食物, 争相恐后的往虚幻的脊背上扎根。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是缺乏实体的烟雾,这些来历不明的触须竟然像是被迷惑一般,当做真正的肉身扎根啃食。

触须扎根的期间,寄生者是可以操纵那对宽大的翼膜的,半径足有一米宽的翅膀轻颤着打开, 刹那间,另一股遮天蔽日的黑暗影响了这片森林中发生的异状。

“她”看起来很满意翼膜造成的效果,飘忽着身子向另一处惨叫发生的地方走去。

就入山的这么一段短暂时光, 森林各处都有人遭遇不测,仿佛有一座无形的猎场正围绕中心的神庙展开,高力等人踏入猎场深处,仿佛猎物一样无知无觉。

猎场内,所有人类都是鬼神的食物,在猎场当中,哪怕是最弱小的灵都被赋予了神一样的力量。

噗噗燃烧的幽绿色烛火此时已经将神庙大殿的空地填满,那座高达十几米的巨大神像面带悲悯的表情,两手展开,似是在表示,这是神明在托举人世的重担。

这往日看来还算正常的模样在幽绿烛火的环绕下,生生演变成一种诡异阴冷的画面。悬挂在横梁上的朴布在这时突然被一阵阴冷的风吹拂开,一时间,灯光摇曳,鬼影丛生。

“轰——”

高力带着身边仅剩下几人,莽撞的闯了进来。

另外的人声加入进来,神像闭眼,灯火重新转变回正常的颜色,摇动的朴布安静垂落,地面上鬼影还在,并且还多出那么几个。

一身疮痍闯入到庙宇深处的几人神色仓惶的将重伤的将军安置在神像底下,仅剩下的六个人中分出两个在周围警戒,又派出几人去寻找可以用来暂缓伤势的东西。

习武之人气血旺盛并且身强体健,在妖异们看来,个个都是极品的好粮食,所以在发生异状后不久,一整支几百人的队伍就被拆散的四分五裂,围绕在高力身旁的是平时脑子比较机灵的。正是有他们在,高力才能在被怪异重伤的情况下,仍能保住一口气活到这里。

“啊……”

部下手脚麻利的把心口部位的衣服撕开,高力昏迷当中发出一声虚弱的呻/吟,为他处理伤口的部下来不及查看高力的状况,视线全都被缠绵在胸口上的三道爪痕吸引走视线。

三道宛若野兽利爪一般的痕迹好像要把高力胸口上的肌肉挖的干干净净,只差一些微弱的力道就能露出森森白骨。

部下面露骇然,手指正在颤抖都没注意到,还是拿着蜡烛和布料走过来的同伴提醒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晾了将军半天了。

“这布是哪里搞来的,料子太好了吧?”

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高力胸口部位被粗鲁的缠上止血,实际动手的部下擦掉额头上的冷汗,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没话找话的跟刚才和自己搭手的同伴闲聊。

今天一晚上发生的事情足够他回味半生,现在脑子还混乱着呢,也就不怪他这么没事找事了。

被他抓住的同伴看他一眼,视线冷冰冰的,提起充作绷带的布料的来历,他一指绕在柱子上的那些被封吹起来轻飘飘的帷帐。

“勉强拿来用了。”

“可是好料子啊。”动手的人明显有几分见识,能辨别出这些挂在庙里头敬神的东西和自个身上的衣服有多大差别。

聊了一会儿,心里没底的感觉就越盛,也不知留在外头的兄弟们怎么样了,将军这又昏迷着……大家脑子都乱糟糟的,居然在这看似安全的环境下发起呆。

没有人有心情说话,所有人都在担心自己能不能撑到明天,又能不能活着下山。

供奉神灵的大殿变得比先前还要安静,众人耳旁只剩下同伴那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灯火从没有遮挡的窗框和门口吹的摇晃,倒映在地面上的众多影子突然有两个试探性的向殿中心的那几个活人靠近。

“唔……”

突然出现的一道呻/吟,打乱了鬼影的行动,它们再次耐心的蛰伏下去。

高力睁开一双昏聩的眼睛,旁边瞧见他醒过来的护卫立刻高兴的托起他的身体,连声喊道:“将军?将军?”

“……我们……这是在哪儿?”

扶他起身的护卫迅速回道:“回禀将军,我们正在神庙当中。”

“安全了吗?”高力有些怔忪的问道。

一直在回话的护卫犹豫片刻,低声回复。

“属下不知,只知道,属下几人带将军进入这神庙当中后,那些追逐在属下几人身后的魑魅魍魉就不再出现了。”

高力阖起眼睛,又猛地睁开。

“走!”

“将军?”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当他挣扎着从护卫手中起身的时候,几道阴邪尖利的叫声凭空响起,大殿之内狂风大作。

“想跑了?”

“这个时候想跑?”

“不觉得晚了点儿吗?”

“哈哈哈哈……”

几分似男似女的叫声自大殿悬挂的众多垂布下露出模糊不清的身影,凌乱狂舞的白布后面,隐约可见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珠。

护卫之中有一人不经意的和那对眼珠子对上,当时就感到一股凉意直冲脑门。

贪毒,饥饿,混乱,扭曲,各种各样的思潮顷刻间夺走了他大脑的控制权,噗通一声,他就像一具无知无觉的尸体那样摔倒在大地上,呼吸脉搏都还在活动,就是灵魂不知跑去了哪里,一双眸子空洞无神,已然变成了赤/裸裸的行尸走肉。

“快走!”在第一个人倒地之后,高力凭借过去的经验拔剑出来,声嘶力竭的大喊出来。

“将军!将军我们跑去哪里?”

“朝门口跑!”

这一晚上的变故已经让往日机灵敏锐的几个人失去冷静,此时懵懵的听从高力的怒吼,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只不过在他们抵抗着妖风入骨的阴冷朝门口移动过去时,一条足有半米高,粗壮可怕的巨尾突然从空中落到大殿前的门口,一名护卫猝不及防当场被砸成肉泥。

高力见状,眼珠子红的吓人,目次欲裂。

“可恶,你们这些鬼神居然敢杀我儿郎!”

他是个传统的武将,待自己部下有若亲子,平时虽然多有严厉,但军中将校无不是尊敬他的,此时他看到自己平时亲手培养出的子弟兵各个变成这些妖怪的血食,痛的险些呕出一口血来,满嘴苦涩。

绿眼珠子的妖怪趁着众人的视线被门口的巨蟒尾巴吸引,当即身形灵活的窜出来,冷不丁的就冲向明显是队伍中重要人物的高力。

“将军小心!”

关键时刻,一旁为他包扎止血的护卫奋不顾身的扑了上来。

“噗呲——!”

一双黑森森的毛爪子就从后背掏穿到了内腹,那名以身做盾的护卫满口喷血,高力眼睁睁看着妖怪挖出了他的内脏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不!!啊啊啊啊!!!”他发狂一样大吼,一柄双刃剑舞得虎虎生风,绿眼珠子的妖怪大意之下,居然被他剁掉了一根细细的尾巴。

妖怪凄厉的叫喊出声。

“啊!疼!!”

高力眼珠通红,脚下踩着那只尾巴,一张颇有男人味的冷面狰狞的犹如恶鬼。

“这尾巴……是耗子!区区一只耗子居然胆敢杀害我代国儿郎,实在该死!”

“呵!”老鼠鬼神冷笑出声,完全没把高力的嘶吼看在眼里,他只是有些忌惮的盯着他手中的古剑,身后断掉一介的尾巴微微颤抖。

别看这把剑外表朴实无华,不声不响,实际往上追溯,也曾落到几位剑客手中斩妖除魔,再加上高力此人无畏鬼神,一身阳刚正气竟然让这柄剑同样沾上鬼神神异,一时居然有了克制这些邪崇之物的威能。

这只老鼠因为进入鬼神猎场而获得奇异的力量,这把剑也能凭借自身共鸣同样得到鬼神认可。

所谓鬼神,是众生思想浪潮的产物,思想为邪,它就是邪,这庙宇当中正是住了一位邪神,才有这魑魅魍魉狂舞的奇异景象。

然而思想有邪,自然也有正。

古剑清正,鸣剑示警,暗合正道,故而在这神异显现之地,亦有斩破万法的威能。

高力手持神剑,和对面有所顾忌的鼠妖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动手,如此僵局,在门外蟒妖下场后,突然变成了三足鼎立。

这时大殿中的生态链是这样的。

蛇吃鼠,鼠咬人,人降蛇妖。

准确说这三方任意两家联手,剩下的那个都不是对手,奈何蟒妖的体型占了相当大的优势。

不知原本只是一条普通小蛇的它在得到奇遇后吞吃掉了多少人,只见从门口缓缓滑进来的蟒妖蛇身粗壮的仿佛一口半人高的大缸,两只灯笼一样的幽绿眼睛紧紧盯住大殿当中的活物,连鼠妖都没放过,一视同仁。

鼠妖一点儿也不意外自己会被后来的蟒蛇视作食物,它们都是刚成精不久,原本都是这座山林中的普通野兽,若非陷入猎场,受鬼神神异所影响出现种种变化,它们可能还和平时一样,为自然界的天敌关系东奔西走。

不过成了如今这副样子也不是没有好事。

比如,它们终于可以将人添上自己的食谱了!

神庙用来供奉神灵的大殿原本空间宽敞的过分,但是游进来一条巨蟒过后,空间就逼仄的吓人。

蛇身流动一般的撞倒一片片烛火灯盏,空气中多出烧焦的油臭,然后如同一名合格的猎手,耐心的等待起转瞬即逝的捕食时机。

鼠妖与高力几人互相掣肘着,又共同威慑着占下大殿左侧空地的蟒妖。

三方气势层层攀升,空气凝滞的滴水成冰。

最先露出颓势的,毫无疑问正是先前受过重伤的高力,浓浓的血腥味从他胸口透出来,这个男人刚强到只靠毅力支撑这副遭到致命伤的身体到现在,明显已经快要油尽灯枯。

在他发出一声低喘,视野泛黑之际,一张血盆大口瞬息突破两人间的距离,腥臭味扑面而来,蟒蛇的大口就在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熬夜码字到早上,然后直接出门去参加我妈朋友的女儿的孩子的满月,然后辗转坐车回来,躺床上昏迷不醒到现在。

枯了。

今天没天窗真是太好了!

138、晋江文学城

一百四十二

扑鼻的腥臭瞬间激起高力背上汗毛, 他凶狠的撞开身旁剩下的几个护卫,一剑扎入巨蛇的嘴巴里面。

蛇捕食的速度相当快,哪怕身体如此巨大, 在抓住机会后, 身体肌肉收缩压制,然后仿佛闪电一样弹射出去,几乎是眨眼就来到高力几人的面前。

从巨口张开的大小, 装下一个成年男人绰绰有余。

因为速度太快, 没反应过来的人都被高力撞倒, 回神之后连滚带爬的逃离巨蟒受伤翻滚的路线。

高力这次带出来的都是精英,这会儿即使脑袋浑噩了点儿,仍然没有一个人卷入到巨蟒翻滚的狂潮当中。

高力死死抓住古剑的剑柄,毫不留情的给蟒妖嘴里留下一道道伤痕,尽管从体积对比上, 那把剑就和牙签差不多大小, 但鬼神的规则附加在上面,仍然能让这头巨蟒粗如水缸的身体皮开肉绽。

两人疯狂打成一团, 拼杀的满地狼藉, 到处都是血腥碎肉的臭气。

那些幸存下来的护卫想出手帮忙,却完全找不到空隙出手,正焦急的时候,一道绿眼睛的身影悄无声息的潜入到他们身后。

“啊!”

“唔!”

一南一北两个方向的人同时倒地,不甘的眼底倒映出的是另一只黑爪绿眼的鼠妖。

最先出来的黑爪鼠妖捧着热乎乎的心脏开心的怪笑,另一只眼睛深的像是浓郁的毒液滴落下来后形成的幽绿痕迹的鼠妖抓着自己最爱吃的肺。

和蛇妖不同, 鼠妖是一窝行动,在高力他们来之前,这座庙宇三分之一的厢房就被鼠妖们划为自己的地盘, 那条蛇不过是在外面吃人多了,跟着人味追到这里。

在鼠妖的大本营,哪怕是天敌也要变成老鼠们的食物。

吃完热乎乎的心脏,鼠妖满足的舔舔爪子,小小的眼睛里闪过贪婪的光芒,他一招手下,灯下鬼影各个朝着高力和巨蟒战斗的方向移动,此时这座寺庙当中还剩下的活人,只有高力一个。

阵阵腥臭的妖风狂舞,高力已经杀红了眼睛,蟒妖被爆发出全部潜力的高力压着打,粗壮的身躯终究血肉凡胎,不是加持了神威后的钢铁兵器的对手。

退缩在眼里一闪而过,蟒妖不想再和这个人类打下去,尤其是它察觉到有许多老鼠的气息往这个方向移动之后。

嘶嘶叫出声,也不管高力听不听的见其中的退缩,在一个短暂的交手后,蟒妖张开大口做吞食状,高力下意识后跳躲闪,就见那只妖怪动作灵活的将长条状的身体扭出一个S形,当真是转身就跑!

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蛇妖遵循本能的没有留下和老鼠家族硬碰硬,但是高力不知缘故,猩红着眼睛站在原地,全身汗水被极高的体温蒸发冒出滚滚热气,整个人看起来不太正常。

动物当中,老鼠是少有的耐心又灵活的生物。

它们有的时候会像一名合格的狩猎者,以森林这座猎场袭击着任何可以当做食物的小型生物,像食肉的飞禽走兽,还有蛇类,它们小时候多丧生在老鼠的口中,那一对利齿,战绩远比体型来的辉煌。但是它们同时又在人类社会中扮演一种偷盗者的角色,和苍蝇、蚊子、蝗虫一同作为四害被广为人知。

身份的复杂性十分考验老鼠的生存能力,但直到几千年后,老鼠也仍旧没有被根绝,由此可见,它们并不缺乏作为猎食者的智商。

鬼神的猎场突出了人类的无力,那些无灵智的小动物则借此一跃升天,将人类归入新的食谱当中。

现在老鼠妖动用越发灵敏的脑子保证,这座庙外,大多数“同类”都在抓捕这些软弱无力的肉食,遵从越是好吃的食物,越难到手的自然界法则。

鼠妖确定,自己面前这个是极品。

既然是极品,就要在别的竞争对手到来前,拿下这头猎物,恰好,猎物现在奄奄一息了不是吗?

捡漏,也是自然界中经常出现的场面。

刚遭到蟒妖一通破坏的角落位置,突然出现断断续续的窸窣声,听起来就像是啮齿动物在小心的移动一样。

高力站在被窸窣声包围的圈子里,目光恍惚,眼底还留有战斗之后爆发出来的血色,神情却恍惚的像是被什么难题困住了。

幽绿的灯火在被打翻大半之后,笼罩大殿的灯光暗淡了许多,导致一半的神像没入到黑暗中央。

巨大的手掌承托着无形无质的重量,慈悲的面容有一半在阴影里渐渐变得冷酷残虐。

殿外的厮杀还在继续,庙外的猎场仍有猎人和猎物在不断转换立场。

阴冷的风不断吹拂过这些人,像是一道来源不祥的诅咒,清醒的意志逐渐沉沦,最后有灵性的统统沦落为最低级的野兽。

嘶吼声阵阵不断,清正的宝剑频频发出示警清吟,剑吟绵长但正气,勉强维持住持有者的理性,可是他的对手就没这个待遇了。

那些因为承受鬼神的规则扭曲了自身,将自身献祭成邪物的山精野兽逐渐丧失似人的形貌,手臂上长满黑毛,肢体扭曲成怪异且不可名状的形态,眼瞳猩红混沌,不一会儿就一同跌落狂乱深渊。

“嗷————!!!”

野兽的吼叫在夜幕下此起彼伏。

此时笼罩在猎场规则之下的生物全部都受到这股邪异气息的影响,不约而同的展露出狰狞的形貌。

猎场之内不再是有序的狩猎,而是无需的厮杀,狂热而冷酷的绞肉场!

老鼠妖是最先发狂的,他们距离邪异的原点最近,高力一个重伤的人也受到影响,疯狂之下,爆发出强大的残虐心理,将倒在剑下的尸体切割成无数碎块,而他的敌人,那些老鼠妖更是不分敌我,将抓住的拥有血肉之躯的“猎物”狂暴的撕扯粉碎。

一时之间,礼拜神明的仪式大殿外成了血肉的地狱,残肢断臂,粉碎的尸体当中还能看见只剩下一小部分肢体的鼠妖在挣扎着咀嚼着同类的血肉,致死之前,猩红的眼底仍被暴虐填满,越发阴森恐怖。

等到最后一只鼠妖惨死在自己的疯狂之下,被高力趁机枭首,这里已经变成一副切实无误的炼狱鬼图。

他用力呼吸着布满血腥味道的空气,脑子浑噩狂乱,拖动摇摇欲坠的身体,努力走向干净一点儿的地方。

这个院落经过蟒妖和鼠妖的摧残,很难找到下脚的干净位置,但现在满身血肉的高力不嫌弃,拖着没有入鞘的宝剑,沾满血肉的剑身也不再清亮透彻,像是它主人混沌的心智一样,顾忌不到太多。

当他来到大殿门口,那里还有一滩肉泥,那是他的某个部下被蟒妖砸死的残骸,他木着脸跨过去,盯着这个空间里体积最大,也最重要的神像,不知怎么就朝它举起了剑。

他知道的,他明明那么清楚……造成这一切死难发生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东西”!

鬼神!

“啊啊啊啊啊啊啊!!!!”

已经力竭的身体突然又迸发出无穷气力,他怒吼着,像是要把灵魂呕吐出来,狂叫着,狠狠的挥动手里的剑,要把这尊伪神,邪神的痕迹斩处的一干二净。

他要毁了祂!

然而当那柄有些年头的古剑落到神像身上时,“嗡”的一声,时间变得灰暗惨淡,刚才还大发神威的清澈剑身瞬间布上一层黯淡的灰色,裂纹以接触到神像的部位迅速攀爬到剑柄的位置,然后就这么轻易的碎掉了。

“当啷——”

剑身变成几块碎铁掉落到地面。

高力呆滞的望着自己手中的“武器”,它现在已经废了。

“啊……啊啊……啊——!!!!!”

他一声比一声要大的狂吼,就像是他陷入错乱当中的神智,狂怒让他忽略了自己身处的环境。

神像还在悲悯的笑着,灯火不知何时已经彻底熄灭。

高力抬起头,挥动拳头像是要用肉身和这座拥有邪恶力量的神明相碰,反应却如同他的那柄宝剑,脆弱的肉身在顷刻间四分五裂,盛满怒火的眼睛在变得死亡般呆滞之前,于刹那目睹了神明的真正姿态。

尽管之前温池舟已经数次和向君华描述过神灵的“相貌”,但在真正亲眼“目睹”之前,想象中的始终只会存在在想象当中。

不可聆听之音。

不可直视之貌。

不可名状之形。

人的意识中不具有如此概念的形状,光是从字面理解,那与大恐怖仍相隔着不被理解的距离。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这一个短暂的交汇过程……

高力看见了“神”。

那是何等狂乱无序的形状,简直就好像邪恶与扭曲结合到一起,凝聚无数人脑海中的恐惧源头,再将那些残骸粗暴的揉捏成一副躯壳。

导致该存在不可直视,不可理解,不可聆听其声。

因为注视了就会发狂,接近了就会崩溃,试图去理解的人,立刻就会被这混乱无序的暴虐精神狠狠摧毁。

大多数人的精神都承受不起这个产物带来的一切负面状态,直面神明的人们,“它们”或哭叫,或哀嚎,最先做的一定是逃跑,但在逃跑之前,“它们”首先意识到的是,自己已然疯狂,自身已然死亡……

自身已然跌落位阶,变成野兽的事实。

难以置信,那些信仰着神明的人有考虑过自己信仰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吗?

说祂是神明,地狱的恶鬼都要比祂纯粹讨喜。

祂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越是思考此时看到的一切,越是想将看到的一切呕吐出来。

脑子里所有空隙都被那不可名状的姿态填满,任谁处于高力如今的位置都会绝望。

那是天灾,那是不可名状的邪恶带来的恐怖灾厄,不能让祂诞生,不能让祂成长,不能让祂继续展开猎场……

谁来,有谁来阻止祂!

死者的怒吼遍及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向君华从未想过,他和温池舟交流过的,属于神灵的姿态会以这种形式出现在这座古老的森林深处。也许正是因为它古老,才会留下一些前人隐藏起来的神秘。

被孩童围绕的向君华旁边,温池舟笑容静谧的仿佛天上的那轮明月,隐约有种揣摩不透的晦涩闪过。

正在和孩子们聊天的向君华大哥哥很快注意到周围异变的氛围。

这时,猎场已经开始狂化,献祭的血食够多了,神也将进入下一阶段。

那些化身山灵前来阻止向君华进山的孩子们突然一起沉默,简直好像没有丝毫征兆的开始一场‘谁先说话谁就做鬼’的游戏一样。

突然而至的安静让向君华感到不自在,他问:“怎么都不说话了?”

几个距离他比较近的孩子互相看了看,大大的黑色眼睛在这时看来空洞又死寂,证明他们的死者身份,而不是活在阳光下的幼崽。

他们一起看着向君华,注视他,每张脸明明都不是一个样子,却又好像一模一样,因为这些孩子的神情仿佛同一个模子里刻印出来,透着如雪的冷漠,和非人之物的阴郁。

“快走吧,大哥哥,快走吧。”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向君华拧眉:“我说过了,这次是来办正事的,就像我上次来救走你们的同伴一样,这一次我不去,会有更多人失去生命的。”

不管是不是这样,先把自己的作用夸大。

对付小孩子就是要这么干!

孩子们全部维持着面无表情,又是一阵令人心悸的缄默。

在向君华差点儿忍不住出声询问这是在干嘛的时候,孩子们齐齐张口,唱起了童谣。

“先是大老鼠,后有蛆长虫。”

“长着蝙蝠翅膀的大怪人,偷走小孩子。”

“哎呀呀,哎呀呀,山里的野兽特别多,那也没有村里多……”

“山下的米缸有眼睛……”

“……山上的乌鸦红眼睛……”

“有妖怪,没妖怪,爹娘哭着叫爷爷……”

“去求神,去拜佛,哎呀呀,哎呀呀……”

“……几层的神庙建起来呀……”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竟然是我生日?我是不是该写点欢乐的东西?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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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晋江文学城

一百四十三

直到那些小孩子一起消失, 向君华耳旁还仿佛回响着那首诡异的童谣。

“原本不觉得,但这么一闹,我现在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向君华苦笑起来, 忍不住朝同行人抱怨。

哪知对方低笑出声, 摇了摇头。

温池舟:“你这可就误会人家的好心肠了。”

向君华不解:“什么意思?”

温池舟意有所指的说道:“想想咱们上山之前,高力将军给我们提供的那些信息,这座村子是开始闹怪事, 后来才去造庙。”

听到这里, 向君华恍然道:“你是说, 那些怪事都是山上的神搞的鬼?目的就是为了让村人给它建立庙宇?可是不对啊,不是说有人信仰才会有神吗?这顺序不是反了吗?”

笑了笑,温池舟道:“不是神之前也可以是其他‘东西’,何况我也确实有些好奇,整件事阴阳诡异的背后, 到底又躲了那些魑魅魍魉。”

修长的手指拂过纹理平整的袖摆, 暗色的纹路在火把的光芒下反射流光,尽显华美奢侈的一面。

“先是农人家中出现两指长的大老鼠, 后是有蛇经常出没, 然后是丢小孩……一桩桩,一件件,循序渐进的将村民逼入恐慌。最后闹出水缸中出现人的眼睛,山上的乌鸦有一双邪异的红眼睛,再到妖怪的出现,这些怪事频频发生, 村子中的老人一定会忍不住寻求神佛的庇护,到时若是信奉的神佛不管用呢?”

“这个时候,某些人就可以趁机得利了!”

向君华若有所思:“不过, 这里面好像有一种违和感?”

温池舟赞同的颔首:“你说的没错,整件事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实际上,在你找回丢失的孩子,确定那些脏事都是邪修所为后,此事就已了了。但是后面的发展却越来越离奇,越来越有规律可寻,我才推测,这个局怕是有别人接手。”

眉头蹙紧,自从发现邪修用幼童的灵魂滋养邪恶仪式之后,向君华就对操纵利用这一悲事的人产生极大的抗拒和厌恶,现在得知竟然还有人想让这出恶心人的戏码继续进行下去,一向沉静的双眼再度点燃怒焰。

和上次发现有孩子闷死在古树当中一样,他在涉及到退无可退的底线道义上,永远能燃烧起最炙热的温度。

“畜生!”

向君华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

和怒火万丈的同伴相比,温池舟要冷静淡漠的多,此时还能理性的分析下去。

“从老鼠和长虫的手段判断,做局人的能力有限,盗取出生日期特殊的孩子恐怕就是为了弥补这糟糕的天分……那日你回来后,张大虎汇报说你那时场面闹的很大?”

向君华此时虽怒,但没有失去冷静,温池舟问的问题他听见了,稍作回忆就给出肯定的答案。

“我当时太火大了,干脆把整座山就捏成了武器。”

温池舟不置可否,对他闹得多大不是很在意,他比较想知道,向君华的对手是怎样的人。

向君华不禁思考起来,可是记忆当中留下的只有一剪偏激可恶的混账画面而已,最后还是应温池舟的要求,勉强描述了对方的风格,还有说话的态度。

在这灰雾朦胧的森林中仍旧凤仪无双的人沉默片刻,他的脸上在向君华的瞩目中渐渐浮现出疑惑的情绪,这可太少见了,毕竟此人一向无所不知。

温池舟笃定道:“不对。”

“有哪里不对劲?”向君华诧异的重复道:“我那个时候的敌人确实是他啊?”

温池舟摇头:“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你觉不觉得这个人和我推测出的主使不太一样?”

岂止是不一样,应该是有非常大的区别。

例如向君华口中出现的那个人,年轻且具有一定才华,但是温池舟依照“设局人”的行事手段给出的回答,则偏向天赋有限的年老邪修。

修士一般是没有年纪大小的概念的,但是人一旦被卡在同个境界之中太久了,那个人就会自然而然的“老迈”下来。

某种意义上,修士的年岁取决于天赋的好坏。

天赋好的人,因为永远看不到寿命的极限,所以年轻快乐,每天都是青春。

天赋差的人,因为用尽手段也无法阻止逐步靠近的死神脚步,渐渐就会像是快要到达寿命尽头的老人家一样,浑身流露出腐烂朽败的气味。

在修真界,温池舟见过太多受困于自己的极限,逐步丧失年轻感的修士。

这种人在人群中非常好认,光从那些老鼠长虫,上不得台面的伎俩上得出的信息,他就能勾勒出一名大限将至的低级修士。

此人或许在凡人之中有些小手段,但在正统的修士面前,连渣滓都不算。

冷酷一点儿,对方也不过是个有点儿特殊能力的凡人,不入元婴,永远不过是有百岁寿命的普通人。

恰恰也是这种人,最容易被邪魔外道迷惑,然后堕落成以同类为食的卑劣恶党。

在把这个疑似与邪修有关的任务交给向君华之前,温池舟就已经将之归类到邪修作恶的范畴,乏善可陈的模式在修真界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几十起,就是凡间管的严,才会变得特别醒目。

但是那个时候的他不会想到,一件“邪修拐卖孩子做祭品”的“小”事,在打断仪式,销毁祭坛之后,竟然还能闹出这么大的风波,甚至连真正的邪神都弄出来了。

果然,人算不如天算,世事难料。

温池舟感叹一声,没有发表看法,而是着重的描述出真正的主使人的形貌,然后这样就和向君华口中的“敌人”出现了明显的差异。

区别大到令人心生怀疑。

温池舟沉吟:“我倒是认为,这之后的离奇事件才是君华你口中的那个‘敌人’的手笔。”

向君华不信,他用力甩头,抬手举天发誓。

“不可能,虽然那个时候我对杀人还心怀抵触,但是当时怒火上头的我其实没那么多顾忌。何况当时我还丝毫没有留手,身处那种境况,我想不出他活下来,还能操纵一系列阴谋的理由。实在太匪夷所思了,温池舟,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在向君华不依的叫嚷中,温池舟重重叹了口气。

“你果然还是小看了神道的不可捉摸。”

“啊?”

幽暗的森林在他们两个以外的地方十分寂静,不再像刚才那样,到处都回荡着惨叫声……呃,实际上是那些化身山灵的孩子们隔离了这一小块空间,将那些濒死之际的惨叫声隔绝在外,压根没有波及到这边的两个人,自然也就无从察觉。

所以在他们的意识当中,森林是一直这么安静到诡异的,因此当那道飘忽的身影自浓雾中缓缓浮现时,两人暂时都没有做出应对,直到一对遮天蔽日的庞大翅膀展开,一道无实无质的幽影才具备了实体。

拜周围的气氛改变所致,向君华的语气加快许多,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道影子。

“有什么话,温池舟你快说!”

“你说你自己盛怒之下出手没有分寸,但是那人一定死了,这我并不同意,真正可以确定敌人死亡的,一定是处于理智状态下的你,暴怒会导致情绪失常,失常就维持不住冷静的状态,这种状态下,你一定会错漏很多。比方说——”

“他可能没死,也可能没死透,或者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温池舟看也不看那个幽影变成的怪物,语速照旧让人感觉特别稳得住,只不过这个时候就有点儿让向君华炸毛了。

“什么可能?先说好,我始终认为他已经死透彻了,绝对不会有没死和没死透的情况发生。我大境界超他那么多,他能活下来的话,不排除他是天选之子,但是想也不可能啊!我盛怒之下没准头的攻击可是笼罩一座山,他当时重伤,压根没有活下来的机会!”

“温池舟,你能不能别卖关子啦?那个另外一种可能究竟是啥?”

眼看着那道身影越来越接近这边儿了,向君华吞了口唾沫,情绪影响语气,他话语里催促的意思越发波动。

温池舟果然不再吊他胃口,冷静的道:“那么就是他真的死了,死的没有翻身的余地,但是——”

“但是?”

重重叹了口气,温池舟扶额摇头,看得向君华心态爆炸。

“快说!”

温池舟肃然:“神道当中,不乏向死而生的仪式法门,向君华,他当时确实是死了,死在你手里,但他也活了,活在众人的心中。”

神。

正是如此诡异莫测的产物。

如之前曾讨论过的,一个合格的神必将放弃一切。

可是若有一个人放弃一切只为做神呢?

那以神道的诡秘,这种事还非常有可能发生。

这也是神道有别于仙道的最大之处,所思所想,皆为“真实”。

向君华向前猛然推出一掌,却是那个影子在距离他们两个足够近后,猛然扇动翼膜,像是蝙蝠一样悄无声息的发动袭击。

手掌触碰到一捧冰凉的滑腻,然后就被没有实体的灰雾糊弄过去,冷不防的让向君华整个人向前倒栽,迎接他的是一口猎物胸脯突然张开的锋利獠牙。

“喝!”冷汗瞬间吓成瀑布,流满后背,幸好温池舟帮了他一把,拽着他倒退出好几步,这点儿距离足够向君华用来调整姿势。

站稳之后,向君华抖开温池舟的手掌,心有余悸的再次朝怪物击出一掌,这一掌带着滔天气焰,天柱强者的实力岂是随意一个宵小就可挑衅的?

然而奇异的一幕又一次发生了。

落在这个怪物身上的攻击,不论是拳是掌,是灵气,还是武器,统统透体而出,根本无法伤害到它的根本,好像它整个人就是一捧灰雾所化。

那形貌亦男亦女的妖怪单方面承受完向君华的打击,翅膀扇动,速度又一次加快,半空中留下的残影真实的好像它自己的分/身,肉眼难辨真假,其速迅疾如雷,目标却正是一旁没有加入战斗的温池舟。

提前一秒发现怪物的攻击对象换了人的向君华惊出冷汗,刚要做点儿什么,就将那怪物猛然提速。

他大叫:“小心!”

“咔嚓。”

温池舟摆出一张波澜不惊的脸,平静的折断了这只怪物的翅膀。

速度快的,向君华都没看清是何时出手的。

向君华:“……”

是的,他在叫怪物小心←_←

“挺有趣的,身体无形无质,不可名状,这对翅膀倒是有血有肉,是真实存在的躯体。”温池舟一边说,一边感到趣味的提起这只怪物的头发。

很奇怪,这只怪物身形颇为像人,还留有一头秀发梳了个女子的发型。

温池舟把它提起来之后,一张似男似女的脸暴露出来,猩红的眼珠竟是杀戮过后的血气,叫人看了就不舒服。

“啧,若非你还有用,这对珠子我就抠出来了。”

向君华:“……”

再度注意,温池舟此人,对讨厌的存在向来没什么耐心,作风相对也会变得粗暴。

随手像是丢垃圾一样把这“东西”丢到地上,那只怪物居然像是感到惧意一样蜷缩起身子。

被疯狂感染之后居然还留有一丝本能灵智?

温池舟感到有趣的又观察了几秒钟,然后就用手轻抹空气,这只种族不明的怪物阖起眼睛,然后像是被擦掉了存在一样,缓缓消失。

完成这番动作,他袖手拢袖,暗道类似的下位种族在这座森林当中还有多少?

向君华眼睁睁的看着那东西乖顺的被抹消掉存在,纳闷之余,却是还有些憋屈。

“刚才不还表现挺精神的吗?它这是怕了?”

可恶,瞧不起谁呀!

温池舟淡声道:“别多想,你俩属性相克。”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是修士,它是香火产物,严格判断起来,连生灵都不算。”

向君华大惊:“鬼吗?”

“不是,”温池舟叹气,猜到这人没有好好看自己给的那一堆古简,索性并不意外,遂耐心的解释道:“鬼修行到能伤人的地步也是要有实体的,但是香火生物不需要,它们就是一捧香火,主人需要的时候就能把它们收回,就像是分割出来的神识一样。只不过这种东西无形无质,又弱小的可怜,一般不会有正经的神玩弄香火弄出孩子。这玩意虽弱,但出身不凡,唯有神明可造,我们此行的目标本就是邪神,正好用它证实了咱们此行没有白跑一趟。”

向君华听得点头,但有一点儿必须要反驳。

“你说这玩意儿弱?”

“……”

温池舟看向向君华错愕的表情。

“它杀不死你,还不弱吗?”

向君华:“……”

突然有满肚子的槽想吐。

“别的我就不说了,左右我也没什么想法,倒是你,肯定不是白来一趟,看个热闹吧?”

温池舟眸中光芒流转,百般思绪统统变成唇边的一抹复杂笑意,他瞧着不远处,却好像看见神庙深处的情景,所以他道:“现在我们有麻烦了。”

下一刻,整座森林都散发出不可名状的疯狂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小知识:香火产物大体上都是邪神的孩子,因为是邪神割掉自己的“肉”弄出来的,但是伦理意义上,这算是分/身,还是亲儿子就不太说得通了。

下位种族,克苏鲁之中,能给人类带来无限接近于天灾的灾害的怪物,人类恐惧的源头。

我将一部分怪物进行了魔改,以便更好的融入东方修□□,能看懂的欢迎提出意见,给作者本人科普科普,毕竟我在不可名状的邪恶教团里只是个崭新的萌鸡,啾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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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晋江文学城

一百四十四

和向君华一起办事, 气氛是很轻松的,也许温池舟的表现不明显,但换个对象比较, 就拿冯晓来举例, 这货已经第一时间扑上去,称,这就是大佬的气场!

感觉不到压力。

不管情况有多么险恶, 同伴的心里状态又是多么糟糕, 向君华此人始终淡定如常, 半点儿领会不到凡人们的肝颤源自何方,而且还经常谈笑间打出CG。

什么是大佬?

这就是大佬!

一般人能如此镇定自若,虚怀若谷吗?

冯晓小嘴叭叭的敲桌,这货哪怕不是大佬,也一定比常人多一个胆子!

然后向君华就靠这多出来的一个“胆子”在天启境内征服了小迷弟冯晓。

别见这个小精灵鬼从秘境里出来后甩甩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实际这几天一直跟向君华在心魔网上聊得火热。

也许是依赖上从向大佬身上体会到的安全感,他将这些年来掌握的情报尽数上交, 只求以一个合格的小弟身份再被大佬的光辉照耀。

说实话, 冯晓的热情程度已经到让本人感到困扰的程度。

向君华曰:如果我不是看谁谁弯的基佬,那就是冯晓正在拿追女人的热情在追求我……一句话,滚呀!

他现在看见冯晓的ID闪烁,脸上神情就不约而同的介乎在嫌恶和纠结之间,弄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说来说去,还是冯晓此人太奇葩。

挥手挥手, 话回正题,不聊冯小心这个坑货。

不论如何恶劣的形势,向君华置身其中更像是置身其外, 说说笑笑,不光是没有压力,更是没有任何担心和恐惧的冷静自若。

只有极少的情况下,他心里会浮现出少许的紧张,更多时候,他还有闲心跟同行人聊聊天。

这个毛病,他也是穿越之后才发现的。

向君华其实颇有自知之明。

这么说吧。

能解决的问题,担心什么?

不能解决的麻烦,担心又有何用?

自打龙门大典那次,这个人就看开了。

看开了,也就超脱了。

任谁也想不到,那位大帝莅临现场,降伏妖龙的场面,给当初还是个萌新的向君华带来多大的心态变化,这已经是可以被称为心理变态的进化了。

他变态了,也就无所畏惧了。

可是当高呼“我无所畏惧”的这个男人看到面前这座异变中的森林时,忽然恍然大悟。

原来……这其实是个flag!

当森林的倒影如同血肉纠缠出的扭曲狂乱,当呼啸的夜风送来远方邪恶的呢喃,当星辰从天上坠落,一颗颗混乱的空洞骤然在寂静的黑暗当中炸响……

所有秩序的一面全部失去固有的形态,可以看见,古老葱茂的大树在扎根大地数百年后,那支撑起森林一部分的躯体正在用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鞋底不经意踢开的碎石转个身,露出一张扭曲疯狂的脸朝你大声吐露污言秽语。

杂草深处传来一阵一阵的脉动,仿佛他们正踏在一个庞然大物的触须上,这脉动既是“祂”的心跳声,也代表着不可名状的恐怖。

只是一眼,仅仅只是一眼,高力就在“直视”之后,全身爆炸成了肉块。

向君华这时也看了一眼,仅仅只是一眼,脑子里就立刻“嗡”了一声,再睁眼后,满目都是不可描述的血色坟冢。

融化的大树变成庞大的巨人,巨人将自己身体上的血肉拉扯开,露出一副巨大的骨架和依附骨架生成的脏器,它把脏器撕扯下来吃到嘴里,通过这种行为,它很快把自己吃空了,高大的身体快速变得消瘦,然后变成一道长手长脚的模糊阴影。

长着怪脸的碎石现在满地都是,向君华不管动还是不动,它们都在大声念叨着亵渎的语言。

真正没办法用语言描述出来的,还是森林倒映出的肢体肉块,那就像是一座从阴影当中爬出来的肉山,自己脚下踩着的土地只不过是肉块上不算重要的一根血管,混乱的空洞正是这血管当中血液流动产生的噪音……

认知到的东西越多,恐惧也在涨潮,不知不觉,向君华满脸通红,皮肤之下的血管像是虫子一样蠕动,他努力扼制住这几乎将自己抛入疯狂深渊的冲击,可是效果并不算好。

尖叫,诅咒,亵渎,狂乱,痛苦,哀嚎……

一大股不受任何约束产生的思潮汹涌的冲击过来,眨眼间他就被吞没进去。

睁开眼睛时,向君华一脸虚弱的被温池舟抱在怀里,两人距离很近,但是向君华的眼珠空洞,视线丧失焦距。

温池舟为了观察特意靠的近了一些,彼此间的呼吸就差直接交融到一起,但是应该出现的反应却并没有出现。

身体明明近在咫尺,可是心灵却相隔着无比遥远的距离。

“被拉进去了。”

他看着变成怪异形状的石头,冷漠的踩下去,将它粉碎,重新变成一捧灰蓬蓬的齑粉,他再看向展露出各种不可名状姿态的森林,眸心中的神色越发凉薄。

“等我将人带回来就去处置你这伪神。”

冷哼一声,温池舟阖目,就像是星河在这刹那黯淡消沉。

一个睁眼闭眼的瞬息,向君华却在这混乱疯狂的海洋当中沉沦万年。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温池舟特意赶来救自己,不如说,这漫长的沉沦过程,逐步消除了他脑中关于“救”的概念。因为这里的潮汐变化深处,无人被救就和现实当中的日升月落一样正是常态。

没有人被拯救过,不会有人来救人,两种意志枷锁顽固的消融掉了所有人除自救以外的念头,同时也彻底隔绝了外界带来的影响。

再加上单个人的意志力轻易就会被海潮影响,最后不论过程如何,结果上,都只会归入到无尽的思维潮汐深处,变成一朵淹没的浪花。

正常情况下,向君华也该是如此,或者说,了解他的人,应该特别清楚才对。

他——

没有自救的概念。

在这汹涌的浪潮当中,自救应该是唯一逃离的救生艇,没有办法自我求生的人,肯定会先一步溺死在深海之下。

向君华不出所料,因为缺乏自救的信念,整整在这个时间模糊的地方沉沦了万年。

这一万年下来,他一直没有张开眼。身体随着浪花的推拒,随意漂流向任何一个方向。经过这么长的时间,稀奇的是他身上的衣服还和新得一样,证明这里是多么神秘的一个地方。

神秘代表着未知,未知将不受任何约束,以不可名状之姿,形成庞然硕大的形貌,笼罩在认知的前方,如此巨物身下的一切,皆是理性侧的阴影。

阴影当中,应有浅层神秘者降临。

宛若预言中的某种必然定律一般,经过万年来的沉淀。

这个人沉溺在深海之中,与思维浪潮共生之后,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的躯壳睁开了眼睛,眼睫还未彻底张开的缝隙间,隐隐泄露出一丝纯白色的神光。

……

对于神道,温池舟远比当世所有人都要理解,毕竟他隐藏极深的过去当中,有那么一段时期,曾栖身过被视作神来崇拜的种族。

也就是说,嗯,温池舟也有那么几年被当做神来拜,偶尔也能不可名状一下,但这种行为在他踏入仙道,彻底摆脱过去后就已经成为了历史,还能记得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各个都是修真界的活化石。

然而时隔多年,再次以神灵的姿态君临阴影面,他也没有不习惯。

神和仙不同,仙道之中很容易出现以弱胜强的例子,那是因为仙道修身以外,也有种种外在手段可以事先感受过规则,利用复杂的传承模拟出超越自身认知的规则框架,勉强将实力提升到越级的程度,也可以说很看重综合素质。

在战斗方面,修士的灵活性很高,体系得天独厚,经常能看见所谓的“大场面”在群山海渊上上演。

比如十日齐出,移山填海,焚山煮海等标志性的修士战场。

但是神呢,强就是强,弱就是弱。

两尊神灵发生冲突。

往往战斗也是直接而强横的。

规则弱一丝,你就是菜鸡,死的悄无声息。

规则强一丝,你就是大佬,连腿毛都是金光璀璨。

什么战斗的时机啊,什么天时地利人和啊,什么天赋的优势啊……

不存在的,统统都是不存在的。

在神的世界当中,强就是强,弱就是弱,严丝合缝的就像是老教授笔下的数学公式,不存在影响结果的外物。

明明神这种超脱常理的存在,本身就是从未知当中诞生的,但行为逻辑上却偏偏合理的像是个异类。

也因此,正踏足在其他神灵领域的温池舟,深刻的感受到了形成这座神国的规则正在如何排斥自己这个外来者。

不同于被主动邀请进去的向君华,温池舟作为不请自来的恶客,肯定不受此地主人的待见。

再加上让自身陷入伪神领域的不智,导致先手直接被对方拿走,因而先天上他就处境不利。

温池舟的表现看似正常,实则正承受着这方世界给予的十倍百倍的压力,神明之间强弱规则的压制从他踏入神国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了。

他在这座血肉融合出的“殿堂”中移动,速度虽然不变,但衣摆处的空气已经浮现一道道细纹,证明这个世界正以何等强悍的力量逼迫他早点滚蛋,稍不注意就会被挤压成血肉碎片,然后被永久的留在此地,变成一片怪异狂欢的“沃土”。

多年不做神的温池舟保持目前能维持住的最高时速,尽量忽略深林展现出的种种诡貌,快速且精准的搜索着任何可能藏人的角落。

神国是一个神明的立身根本,这里汇集着神明所有信徒传递上来的思维潮汐,只要找到潮汐的源头,温池舟就有办法把人带出去,并彻底摧毁这个神!

可是温池舟不论怎么找,都没有找到潮汐的“象征物”。

信徒的信仰一般在神国所化的形态都很常规,有时是神明的武器,有时是立方大小的匣子,乍看很小,打开之后会发现盒子里的空间几近无穷,里面飘荡着潮水般的思维溪流,一层一层折叠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厚度。

还有变成河川,水潭,阴雨的象征物。

多数都和无象有关联。

因为神的不可名状,所以神的武器也是森罗万象。

所以温池舟曾认识的一些如今已经陨落的神灵,他们经常会把象征物当武器使用,用坏了随时能用信仰补充,和自身同气连枝,不用防范什么。

虽然不能指望伪神也有正统神灵的常识,但是按照伪神混沌的思维,他一开始觉得象征物应该也是把插在肉块上的兵器,但是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的温池舟不禁改变了想法。

难道是水流之类的东西?

温池舟刚这样想,一滴水花掉落大地的声音突然牢牢的吸引住他的注意力,情况变得无比诡异。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把欠债补完了,苍天大地啊,喜极而泣!!然后回头看看隔壁,一股心塞涌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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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晋江文学城

一百四十五

在这座充斥着疯狂的呢喃, 诡秘的低语的森林中,水珠滴落的声响本不该被捕捉到,真正让它深入到耳中的是那密密麻麻, 不断从天空坠落的“同伴”。

“下雨了。”森林之中唯一抱有智慧的“人”仰望天际, 然后突然飞上天,精准的接住一个掉落下来的身体。

向君华重重的砸下来,被温池舟揽入怀中, 只差那么一点儿, 他怕不是只能和地面上的血肉触肢作伴。

刚还怎么找都找不见的人, 突然以这种方式出现,温池舟的眼里不禁划过一丝超出掌控的疑虑。

环视四周,唯有雨滴的形态不断发生变化,集中起来的雨水流淌过森林的“外貌”,从血肉的触肢淌入地底, 冲刷掉人面石表面的尘埃。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这一刻连这些只会呢喃琐碎低语的人脸上都表情舒适起来。

大雨之下,整座形态诡异的血肉之林, 诡貌之林被洗刷掉怪异的气息, 枝丫倦懒的舒张,神国的土壤正在扩大,但温池舟诧异的没有感觉到丝毫威胁,如此反常,令他不免留心的审视了一番。

巨大的肉块从高空俯视,能看见一张诡异的人脸, 这张脸平时仿佛恶毒的邪神展露出的荒诞扭曲,但在雨水的安抚下已经变得平和许多。

嗅到雨水中虽然不多,但确实是清新的自然气味, 温池舟首度露出惊诧的神色。

“是谁一瞬间将这不祥的国度净化掉了?”

温池舟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来如今的修真界有谁有这样的本事,就算是仙界……也没有这样的人物,佛国?地藏王可还在与地狱死磕,不可能抽身跑来凡间这处偏僻的地方,那么……

一个个可疑人物从温池舟心里数过去,各个都有这样那样的理由解除怀疑,至于那些上古留存下来的众神之地,他则压根没有考虑。

神没办法更改另一个神的国度是常识,两个神相遇最有可能就是强者吞并弱者的神国,像这样大规模的净化,只有其他体系的仙道和佛法可以做到。

而他怀里还在昏迷中的向君华,温池舟更是没列入考量当中。

因为向君华虽然经常带给他特别的“惊喜”,但是类似这么大规模的动作,不符合向君华强但是怂的形象。

沉吟半天也没有找出嫌疑人,温池舟略感不满。

天上的雨就是象征物,只是很难找到雨的源头,依照温池舟过往的经验判断,将象征物塑造成雨水的神国,在棘手程度上远非一般神的领域所能比拟,棘手的程度可以说瞬间翻倍,没必要理会。

要找的人就在自己怀里,去寻找象征物也是为了把人带回来。

脑中想法从象征物 →源头 →向君华,瞬间跳过其中两个阶段,温池舟只能打消顺便解决掉邪神的念头,直接带着人顺从整个世界的排斥被“挤”了出去。

到达外界,入目的还是那片表现出异状的山林,视野在这个过程中居然没有过度变化,不得不说神道不愧是在修真界排的上号的神秘。

迄今为止,仍有许多未知,没有被探索出来,和体系同样成熟的仙道完全不一样。

仙法的悟道已经够唯心了,修行神道居然比这更唯心。

向君华如果醒着,八成是要吐槽一番的。

然后他竟然真的醒了!

一离开神国,向君华的呼吸就变得急促,然后在短暂的几次喘息过去,他缓缓睁开双眼,视野迷茫的在一瞬间空白过后,立刻被一张风华绝代的脸补上。

噗通!

向君华第一时间捂住心脏,觉得这玩意儿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昏迷刚醒就对上威力足以攻城略地的美貌,温池舟,做人咱不能这样!

“冷静,看着我,不要回想,还记得你是谁吗?”温池舟扶住他站稳,语速舒缓十分耐心的帮助他梳理状况。

向君华有那么短暂的时间陷入沉默,呆滞的视线重新活动过来时,他动动眼珠,然后猛地揉起脸蛋。

“吓死我了!!”

出道这么久,他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只是一个注视!

仅是一个眼神交汇!

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他居然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进山之前他还以为自己的对手是那些传说轶闻,好比说妖怪什么的?

再不济邪恶修士!

结果这是什么?

这不可名状的玩意儿到底是什么鬼!

啊啊啊啊啊!!!!

向君华内心之中突然多出一只土拨鼠,它在放声尖叫。

整个崩溃的过程中,温池舟都站在他身旁,体贴的搀扶住他的肩膀,这具身体还在颤抖,哪怕本人并没有发现,但实际上,神国是神与神秘共同构筑出的禁忌领域。

从古至今,不是没有如向君华一样或意外或主动潜入神国的人,但是那些人全部都在混乱的狂潮中消失的一干二净,从无例外。

向君华这次生还,若是传播出去,必然会惊动一些沉寂多年的老怪物。

不过温池舟并不担心这方面的影响,他更疑惑那个净化不可名状之国的神秘人是谁,在他看来,向君华的奇迹九成源于对方的兴之所至。

有实力的大能,不拘泥于各方体系,行事多数都蛮随心的,也就增加了确认身份的难度。

以温池舟对向君华的滤镜,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那个神秘人也许是一眼就喜欢上昏迷中的向君华,顺手救一救了呢?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排除所有不可能的线索,找出其中最有可能的那一条,这——就是真相!

当然,温池舟的推断没可能会这么粗暴,但是对一个目前没有任何方向的怀疑,还是多多关注眼下情况为好。

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向君华整个人看起来还有点儿茫茫然,但远比温池舟所以为的要好。

既没有痴呆,也没有丧失理智,更没有变成行尸走肉,好好的,活生生的还有空余的心智来害怕。

对,他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给了温池舟偌大的安慰,这真是太好了。

“神的力量和仙法差别巨大,如果你身陷其中,连我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救你回来。”

神的领域是神秘与未知,而在仙道上,哪怕是渡劫期的洞天修士也不能说自己无所不知。

温池舟此时的庆幸是发自内心的,神道对修士而言还太神秘诡异,向君华这次的无事包含太多侥幸的痕迹。

原本对自己的遭遇还没有太深感触,就是有点儿怕的向君华,这会儿才感觉从头凉到脚。

他僵硬的确认道:“真的?”

温池舟严肃点头。

向君华顿时打了个冷颤,想起自己刚清醒过来温池舟说的话,有一点儿他很在意。

“为什么不能回想自己的遭遇?”

温池舟沉声道:“因为回忆会加深你对神的理解,进而被不可名状侵蚀,然后被标记成猎物。”

向君华:“啊?”

举目四顾,温池舟指着这片飘荡着灰色雾气的阴冷森林讲述道:“不论伪神,真神都能展开属于自己的领域,真神那就是神国在人世的投影,伪神就是用来捕食的血肉猎场。但不论领域的用途为何,对待入侵者的姿态都是一样的……同化成不可名状的邪恶,或被低语弄疯变成邪恶之物的饵食。那不是活着的人想要遇到的遭遇,但是一旦有误入其中的经历,认知到这种不可言说的神秘,那么即使侥幸逃脱,也会被打上标记。”

“这标记会影响你的命运,将天命与种种不可名状的神秘联系到一起,平静会离你远去,你的结局会在被注视之后,彻底注定。”

后果不外乎变成怪物……或者疯狂后变成怪物,与死亡这几种。

只不过温池舟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空白。

“嘶!”向君华如他所愿的被吓到了,倒抽一口凉气,这股凉意途径内腹涌向四肢百骸,他感到自己透心凉,却半点儿不飞扬。

温池舟听见他颤颤巍巍的道:“我、我被标记了吗?”

“很奇怪,”想了想,温池舟决定照实回答,主要是他也不是很能理解向君华身上发生的一切,道:“你身上干干净净,完全没有不可名状的低语纠缠的痕迹,更没有被什么存在盯上,难道是因为这里的不过是个伪神,光有神的力量,没有神的权利?”

也就是说这难道是个半吊子的缘故,规则掌握的不够扎实?

向君华眨眨眼睛,不禁乐观的问道:“以前有没有我这样的人?他们都怎么样了?”

温池舟不假思索的道:“有的,都死了。”

向君华:“……”

抹了把脸,现在他还在控制自己不要回想自己前不久的糟糕遭遇,结果温池舟开始跟自己耍嘴皮子了。

向君华恼怒道:“人都死了,标记一说又是哪里来的!你看我紧张好玩吗?!”

温池舟无辜的摊开手,“标记一说其实更多的是修士做出的推测,毕竟没有如你这样的例子出现过。以前误入神国的人根本没人知晓他们的下场如何,但是只从那些神道修士透露出的只言片语也能判断他们八成已经以各种方式变成了祭品。和仙法不同,神道有仪式,有信徒,自然也有祭品了。”

“祭品的规格越高,神投注下来的注视也就越清晰,别看神修门槛奇低,即使是个普通人都能踏上香火大道,但最终能成神的那些人,全都被禁锢在特殊的空间内。越是强大的神祇,构筑的神秘越是丰厚,对自身的限制也就越多。真正的大神将一缕目光投下,就能摧毁一方界域。他们几乎代表所有的不可名状,你说这样的存在,会让别人随便在自己家里溜达一圈,不送点纪念品吗?”

“况且,不论神国,单纯是误闯‘猎场’侥幸逃出的幸运儿。这些人都在往后的时光里被不可名状的邪恶找上门,在修真界的历史中,类似的实例多不胜数,你要想看回去我找出来给你送去……”

“……”

说、说的真有道理。

温池舟的逻辑太严谨,多方举例,附加更深一层的推论,向君华很快就相信了,相信之后就不禁毛毛的,他几次确认道:“真的没有多余的‘东西’?”

“没有。”

“真的真的没有?”

“没有,相比之下,你更该担心自己的记忆,冒然回忆起神国中的一切,对你的精神可是极大的冲击。虽然修士和神道是两个领域,但是修士也注重心境,一旦精神破碎,影响心境,少不得要境界跌落,留下暗伤。”

向君华一直乖巧的听着温池舟的嘱咐,直到温池舟闭口不谈,他才举手汇报。

“报告,我刚才发现,我好像不记得了。”

温池舟扬眉:“什么?”

向君华摇摇头,神情之中惊恐之余,迷惑反倒占据了更多分量。

“我听你的不去回想,但记忆原本就是无法特别控制的,有时会不经意的闪过一些碎片才对,但是我从刚才起就发现,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什么都不记得……”

“包括自己到底有没有进入神国这件事……”

“温池舟,我……真的和神对视过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啦,每一日的更新,啾咪!

142、晋江文学城

一百四十六

充满迷茫的话语, 随着时间的流逝疯狂蚕食本就所剩不多的记忆碎片,当向君华再次放下捧住脑袋的手,他的眼神已经和进入神国之前别无二致。

不可名状的恐惧?

怕什么怕, 起来嗨!

传说中谁入谁死的神国?

这个……有点儿难办, 还是不要去作死了。

而这统统不是正常反应。

温池舟拧眉出手,从他身上传来的强大灵力瞬间制住向君华下意识做出的反抗,一股股潜心修行出来的清澈灵力以一种温和仔细的形势进入向君华的身体, 不露过任何一处疑点, 也不造成不应有的破坏, 直至将全身检查完毕才缓缓退去。

“你身上没有影响记忆的术法。”

他肯定的说道,以温池舟的实力,他不信这世上有什么能瞒过他的眼睛拿走向君华的记忆,那么原因只有一个。

“这是你的自我保护。”

向君华再度茫然。

“啥?”

也许自己就不该进这个山,因为从刚才开始, 他就仿佛是个智障一样, 不断的在,啊, 啥, 啊……之间来回反复,次数一多,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个只会啊啊叫的复读机。

抹把脸,向君华面色愁苦的都可以入佛教当一名苦修尊者了,各种意义上的神似。

看见向君华这么难受,温池舟也不舒服, 还在嘴边的怀疑被他吞下。

算了,有关于“神秘人”的身份,下次再说来听吧。

向君华这一天下来接收的信息量已然爆炸, 温池舟的体贴还不足以让他平静下来。

如向君华这种类型的咸鱼,久违的并且急需活动活动手脚,足可以见他多么需要清清脑子,不然脑袋真的要炸开瓢了!

揉揉脸,他含糊但直接的催促道:“咱们还是先行动起来吧,也不知道先出发的高力他们怎么样了。”

温池舟看了他两眼,似乎有所顾虑的放缓了声线。

“不会好,全军覆没也不奇怪,毕竟咱们上山之前谁也没想到,伪神居然会在今天展开猎场。”

伪神毕竟不是真神,续航能力比不得真正驾驭住不可名状之神秘的真神。祂们需要经常展开猎场,但是每次展开猎场都需要消耗先前积攒下来的底蕴,在底蕴耗完之前,猎场内死亡的祭品够多,超过支出的部分,祂才算没有亏本,反之亦然。

高力这支几百人的队伍运气不好正撞上展开领域的伪神,能不能活着回去温池舟也没法保证。

“不管怎么说,先过去看看,万一能帮上忙呢?”

向君华没有乐天到忽略这一路上遇到的诡异,温池舟的话虽然冷漠无情,但他还是理解的点头赞同,不过他也提出自己的看法,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一个对生命十分重视的好人。

两人之前先被那些死于邪修手中的孩童之灵拦住,没有来得急直面伪神所带来的神秘。之后又卷入林中邪异的厮杀,间接导致向君华被伪神的一眼瞪进了神国领域。

然而奇异的是,这一连串车祸现场发生的时间并不长,就是过程非常紧促,一波连着一波,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然就凭他们两个的实力,再平一次此地山脉又有何难?

况且比起可以轻松解决的鬼神爪牙邪异,最后那个无从着手的对视,才是真正让温池舟感到棘手的杀招。

传统修真出身的大能他不怕,怕就怕已经掉进历史尘埃中的香火大道被人捡起来拍拍灰。

现在的他不是受人祭奉的神,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洞天修士,体系上的差距,直接影响他对向君华护持是否能做到密不透风。

想到这里,温池舟突然恼怒。

说到底还是这个世界太危险,当年求同存异的还不够彻底,就该将八万法门统统整合,而不是遗留几个在外,任由它们逐步发展的盘根错节,演变出连一开始的创始人都不认识的模样。

两个人赶路的速度不慢,中间向君华还发泄一身火气干掉几个侥幸没有死在厮杀当中的邪异。

这些邪异往往有着文字描述中的魑魅魍魉的外表,像是妖怪,实际却是鬼神分出一部分规则给予山林间的野兽,将它们造就出最取悦自己的模样。

真正的妖精几乎全都在妖界繁衍生息,那里洪荒异种遍地,底蕴深厚的让修真联盟那些人觊觎好多年了,不然也不会闹出凤凰主宰那出事端。

此地伪神笼络不到真正的大妖,只能捏些合格的“信徒”,既能取悦自己,也能充作祭品完成仪式。

这次铺开的猎场,偶尔有几个侥幸存活下来的,却被忙着赶路救人的向君华随手干掉,终归是天柱境界的修士,哪怕刚进阶不久就被不可名状打击的满地找头,但他实际上并没有记忆,所以动起手来连点儿犹豫都没有。

虽然更多原因是这些“玩意”长的太辣眼睛!

一阵不高兴的嫌弃声,温池舟看向甩手的向君华,刚想说怎么不走了,沉浸在思绪中的温池舟马上觉察到什么,下意识将视线投向前方的阴影……

幽暗的树影仿佛一条无形无状的粗壮巨蟒匍匐在夜幕深处,那座好似建立在几百米外的庙宇,落到他们两个人眼中,纷纷洞悉了“它”模糊掉的真实本质。

他们之间相隔的不是几百米,也不是看似远实则近的故弄玄虚,而是存在在“视野的尽头”,始终保持着神秘这个概念。

也就是说,不管看起来多远,它都在你视线的远方,你所能看见的极限。

这也就是伪神手法不够熟练,起码温池舟知道,有一个神能做到将祭坛“放置”在视野之中。

让寄宿着神性物的祭坛在现实中不具备实体,只在被选中者的视线中存在。

不过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大神,早就陨落在远古,如今提起不过再道一声,神道的不可捉摸。

“温池舟。”不久前正是和这座庙里的“神”完成一次史诗级“一见钟情”的向君华此时非常严肃,不是他对这个神有什么想法,而是在这遍地都是碎肉烂泥的猎场里,这座神庙内散发出的血腥气简直像是黑暗中的火堆,明晃晃的就差杵在你脸上告诉你这座庙不正常!

“嗯,看出来了。”温池舟没有多说,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儿。

向君华不禁有些迟疑,有那么一点点从心。

“要进去?”

“不然呢?”

“好吧,你说了算。”叹了口气,没办法,谁叫是自己把人叫来的?如果不……等等!

向君华瞪大眼睛盯着温池舟走在前面的背影。

我不是被这家伙坑来的吗?

今天信息量接收的有点儿多,前不久发生的事,现在记忆模糊的像是几年前发生的故事,向君华脑子不禁变得有点儿迷,严重怀疑那个被美色迷得晕乎乎的人是不是自己。

“向君华,还不跟上?”

银灰色的宽袍蝠纹大袖,衬得此人霞姿月韵,意态骄矜,不远处就是森罗鬼狱,却硬生生被他走出荣华万千的气势。

向君华全程没有反应,温池舟便动身递来一个回眸,仿佛古人芳兰竟体,星海入眼。

咕噜。

吞了口唾沫,向君华想:审美果然是不容反驳的身体本能之一。

“向-君-华。”

“来了!”迈着愉快的步子跟上去,其实向君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开心什么,是因为审美吗?似乎也不是。

阴沉沉的树冠狠狠压下,只有少许天光从枝叶的缝隙之间泄露出来,洒在地面,照亮了一部分恶战过后的现场。

月色像是流动的帝琼浆,又像是银色的光带,紧紧将整座山环绕,一条玉白色的巨蟒由此而生,戴上山主的冠冕,冷漠的俯视着山川中的众多生灵。

不管这些生灵最终如何,只要埋骨就会变成它成长的养分。

大蟒就这样作壁上观,一次又一次,处在受到崇拜的角位置,贪婪的吞食着“信徒”送上来的祭品。

毋庸置疑,这是一头邪神!

看见神像的瞬间,温池舟迅速做出判断,此时由村人雕刻出来的古怪佛陀已经消失不见,整座庙宇已经成功被引入神秘的界限,神像自动自发的改变了自己的形貌。

它现在是一条盘踞在山中的蛇。

不,应该说“祂”。

“虽然是邪神,但终究有一座自己的神位,不属于野兽,也不归类为人。”

温池舟自言自语的说完,就看向一边正在救人的青年。

向君华一进入大殿就无视周围诸多死相诡异的躯体,直奔名为高力的那个男人。

没错,看见高力倒在神像前的时候,向君华都惊了。

这是什么地方?

好好一个活人往这里来凑!

还活着吧?人没事吧?喂?

向君华一边在他耳边大叫,一边手动帮他睁眼,折腾的连温池舟都无法无视了,才把高力弄醒,也许是脸肿的痛苦把他折磨起来的。

难得,和向君华之前的死里逃生一样难得,高力醒了之后没有疯,也没有瞎,神智还清醒,他只喃喃的问了一件事。

“我带来的儿郎们还有几人幸存?”

这个问题就连温池舟都没办法回答他,或者说,没出山,天亮之前,他没法给出一个准确数字。

这种态度实在有些无情,仿佛看出温池舟的想法,高力悲凉的笑了一声,高大的汉子整个人颓唐下去。

向君华觉得不太好,连忙拍打他的后背,叫人振作。

“别就这么颓废了啊,人还活着就有希望,想想你们为什么来的?将军,咱们可不能就这么半途而废!”

“我知道。”高力推开他的手,从半躺的姿势坐起身,活动一下肩膀竟然还能站起来。

刚进来时,向君华就看见他一身浴血,还以为他伤得有多重,现在看来,竟然没什么大事?

温池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他可不想向君华那样考虑的不深,别有深意的朝他在的方向看了看,等高力察觉到这缕视线的时候,温池舟先一步收回目光。

高力随手从旁边的尸体上抽出一把武器,甩了个漂亮的刀花,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想去确认这把武器的原主是哪个小子,反正能跟着他进山的都是顶顶好的儿郎,可惜自己没有把他们带出去。

向君华看他还这么精神,不禁鼓掌赞叹:“高将军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高力突然诡异的笑了一下,手中的刀锋骤然闪烁寒芒,他笑声森冷,不答反道:“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温池舟。”

被点名的当事人似乎心里有数,闻声不过投过淡淡一眼。

温池舟道:“自然。”

高力:“呵,”嘴唇翕动,仿佛是心灵上的无声颤抖,“有些时候我真怀疑,你混在‘我们’中间究竟是为了什么?和至高无上的修士比起来,凡人就像是被圈养的家畜,区区凡人遇上修士,比山中的大虫下山觅食还要可怕……”

“起码老虎要的不过是一条人命,吃饱了就会走,而你们修士贪得无厌,不光是命,你们什么都要,连人死后的灵魂都不得安息,视作冶炼法器的素材。”

“……”向君华在旁边几次张嘴都找不到插嘴的时机,最后他无可奈何的闭嘴,朝温池舟投去询问的眼神。

向君华挤眉弄眼:“真有这事?”

温池舟注意到后,侧头在他耳旁说道:“确实有,邪修魔修都爱用凡人的尸骨做器,魂魄收集起来用残酷的手法迫其成鬼,鬼身上的怨气,恨意是上好的铸器材料。不过这种行为在昊天大帝规范制度后已经很少发生了。”

向君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向高力狰狞的神情,还是选择什么都没说,他不信高力没听见他们两个的交流,既然他不说话,就证明他们不管说什么对现在的高力都是无用的。

他就是想怒吼,想杀人……

显然高力这番话堵在心里几十年了,现在终于有机会说出口,就不会轻易改变想法。

向君华想:可是这不是个抱怨的时机吧?

眉心无声蹙起,他敏感的收紧手指,从刚才起,他就觉得这里有哪里不对劲。

在空气变得诡异的时候,高力还在激动的质问,手里的钢刀反射杀机,一把武器落到他这样的武将手中,顷刻间就可化身凶器,杀人夺命只在刹那。

高力变得扭曲的脸涨得通红,眼底浮现出癫狂的血丝,声音逼近嘶吼。

“温池舟,你不敬畏本该效忠的帝王,也不敬畏凡人建立起的偌大王朝,凡人在意的一切你都不在意,可你却大大方方的混入其中,可恨的就像是心知我们拿你没有办法的异类!”

“这些家伙是怪物,你在我眼里又何尝不是!”

“修士……寿命早就超过凡人的极限,容颜还能保持长久不老……你们这些修行的修的都不算是人的东西,给我滚出人间,滚回你们的天界……我们凡人……凡人……”

高力的眼睛倏地通红,他怒吼出声,一刀朝温池舟劈下去,气势万钧。

“也是有凡人的骨气的!”

砰——!

刀锋深深嵌入到神像前的地砖上,折断成两半,然后以这声清脆的断刀声为契机,时间停止了流动。

所有人宛若画上的人,一个个维持着事态发生急转时的模样。

焦躁的向君华。

冷漠的温池舟。

暴怒的高力。

门外一条细长的白带缓缓滑入进来,入门后幽绿的灯火照亮它的模样,这是一条玉白色的蟒蛇,鳞片上没有任何花纹,唯有一对血眸格外妖异邪气。

它的身段不粗,和先前逃走的那条蟒蛇妖完全不能比较,但就是这好比成年男子手臂的粗细大小,却低吟着不可名状的呓语。

它缓慢爬行着,有种进食前的闲庭信步。

神的权利是无限大的,在属于祂的领地之上。

这条被赋予了无限权利的伪神选好了其中一个目标,开始朝他靠近过去……

而被选中的人依旧维持着焦急的模样,无知无觉。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更新的太晚了,但是这是不可避免的,我现在每天睁开眼睛就在码字,少说要写八九个小时,干一些别的时候都会消耗睡眠时间,比如我昨天就去刷了刷厨房的柜子,没办法三年没清理了,全是油_(:з」∠)_,我是一个人住,家里的卫生情况全是我打理,然后话回正题,二十四小时明显不够用,所以我从昨晚十点睡醒,一直到17号晚上六点才躺床上睡觉,睡醒已经18号凌晨两点多了。

这就是我为什么更新晚了的原因,当然很有一部分是我卡文了,写的比平时慢,一章差不多三个小时,一直在疯狂查资料,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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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晋江文学城

一百四十七

时间在神座前静默, 不再如风,如水一般流动。

白蛇攀爬的速度不快,却转眼间就来到猎物身前, 细长的身躯有种纤浓有度的匀称, 若为女子应也是一位娇妍得体的“美人”。

如今这位“美人”环绕选好的猎物一圈,长长的躯体绕行出波浪的纹样,像是地毯上的一圈花纹, 猩红蛇瞳透出野兽的习性, 蛇身拱起, 蓄势待发。

“嘶……噗嗤——!”

时停的瞬息,一捧血花的出现,让向君华与温池舟两人立刻意识到不对,飞速撤后,然后才抬眼确定情况。

地面上摊着一层血雾, 怪异的黑色爪子抽出深入血雾中心的部位, 嫌弃一般的在空中抖了抖。

向君华对眼前的这一幕不禁愕然的张开了嘴。

这等诡异万状的发展,彻底的让喉咙失去了发出声音的能力, 与此同时, 向君华的脸色更是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变出好几种颜色,就连一向镇定自若的温池舟都在眼底划过一丝明显的惊诧。

那个咆哮出凡人骨气的男人,如今后背肩胛高高隆起,正有一只又一只的触角仿佛刚脱离母腹般,灵活的甩掉身上的“羊水”。

那些脱离“胎盘”不久的冷黑色环节很快变得坚硬,如同蜘蛛一样的触足上, 刚毛细密,反射兵器般的冷光。

和这些不断变粗变大的步足比起来,前方的人类躯体变得无比渺小, 就像是这些爪子才是本体,人类的躯壳只是个收纳的容器。

相信第一眼看到的人都会这么想,但是还能发出声音的高力用虚弱的力量推翻了这种印象。

“你就是神!”

尽管脸色苍白的仿佛刚才死去过一次,但周身已经笼罩起不可名状的低语的男人,仍执念不平,怨念横生。

高力恨意森然的眼眸在得到这无比的力量之后就变得邪佞暴虐,不然他刚才也不会失控的冲温池舟出手,但运气不错的是,恰好就在这个时候,伪神自己跑来觅食了。

临死之前的大敌就这么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命中注定一般的相遇,简直就像是戏剧化的发展。

时间停止的一瞬间,高力体内的什么东西就被引爆了,白蛇进食前的矜持更是给了他充足的机会拿来孕育这股力量。

当蛇身游走过他的脚旁,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动手的冲动,但恨意使他暴虐,也使他变得隐忍。

一直到那股力量彻底的脱离了“胎内”,那条张开大嘴的蛇当场“毙命”在蜘蛛的爪刃之下。

半段蛇身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空气中若隐若现的血雾久而不散。

形势刹那间的惊转,竟是给了几人目不暇接之感。

向君华哑了半天,才偷偷摸摸的叫道:“我、我去!”这什么情况?

温池舟眯起眼睛,本能抬手将向君华挡在身后。

“闭眼。”

“什么?”

嗷——!

一声穿透灵魂的嘶吼刹那间将向君华震了个风中凌乱。

血雾腾空,一动不动的半截蛇身也尽数变成血色的雾气,半空漂浮,一只血红色的蛇头睁开恶质的邪神之眼。

唰唰唰——

高力背后的蜘蛛脚移动时有种莫名的优雅,轻盈的仿佛一片羽毛飘落水面,但那些环节上颤动的黑毛令谁也不能忽略它的威力。

猝不及防的死亡令鬼神暴怒,它的怒吼在刹那笼罩整座□□,这一次猎场展开后收获的祭品显然令祂大补,不光是褪掉泥胎木塑的“壳”,还具备了更多神祇的象征。

同样一阵诡异的呓语响起,与半空中的不可名状抗衡。

白蛇的不可视,必须要闭上眼睛,将自己变成猎物才能幸免。

而蜘蛛的不可聆听之声,已经缓缓的布置出一张声波的大网。

向君华在这时敏锐的动动耳朵,直觉让他毫不犹豫的抓住温池舟的胳膊逃出殿外,正巧,温池舟也是同样的反应,两只手因为默契的行动紧紧抓住对方,然后一起冲出神庙。

顷刻间的形势转变,白蛇与蜘蛛之间迅速爆发厮杀,以这座神庙为祭坛,争夺唯一的神位。

“我去!幸好跑的快!”

匆忙之间,向君华只想到了跑,温池舟却是熟练工,反手抓住向君华的肩膀一扯,两人就站在天上。

此时脚下的庙宇完全被不可名状的诡秘隐藏,若隐若现的蛇身大的仿佛一条白龙,虎踞龙盘于此山之上,但是耳旁时不时闪烁的细碎低语一样不可忽视,如果大意不知何时就会触动蜘蛛的网,被抓入诡异的巢穴。

向君华看得眼睛发直,忍不住道:“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温池舟神色复杂,缓缓摇头。

“不用。”

向君华急躁道:“真的不用吗?”

不论因为什么才让高力有了这番机遇,但是放任对方和一头不知底细的伪神交战是不是不够妥当?

温池舟的视线自始至终没有从下方攻势不断转换的激战中移开,至于向君华冒出的疑问,他苦恼但平静的一笑。

“我想,高将军是不会愿意让我们插手他的复仇的。”

向君华:“啊?”他整个人一震,再看向那名已经面目全非的男人时,目光不知复杂了多少倍,“……值得吗?”

明明那么讨厌修士,还打从心底的认为修士是怪物,结果现在没有人比他更像是怪物了,高力心里是怎样想的?

“他认为值得就值得。”温池舟平缓的语气中有种时间堆砌出的从容,以往向君华只觉得这声音好听,现在却觉得温池舟这人其实也有无数故事。

不经意的,他就想起来这里之前,疯皇和自己在心魔网上的交流。

“论起无情,文客是我们当中最无情的那个,但我不否认,他的感情全都给了天下苍生。”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怎样理解这句话,那就怎么去理解温池舟吧。”

“我们忌惮他,讨厌他,但也敬佩他,欣赏他。这个人,从未有过自己的私心,你是第一个。”

“我们也怕啊,怕温池舟这个无情的圣人因私心行差踏错,想想看,当你顺风顺水的一生中,突然出现这么一个怪物拦路,你会怎样想?”

“绝望吧……”

“温池舟这个人,不管靠近还是远离都会令人绝望。你还太年轻……”

平心而论,疯皇的话不是没有给他带来影响,尤其是字里行间流露出的那种无可奈何与怯意,就像是一个在猛兽面前束手无策的人,只能寄希望于老虎的慈悲,连多出一丝逃生的期待都不敢拥有。

向君华也借此又认识了一个温池舟。

其实在这之前,他也已经认识了好多个“温池舟”。

各种各样,有的更是极其危险,不建议随便靠近。

介于自己并不是一个多难相处的人,只要他愿意,谁都能成为(表面)朋友,但想入自己的心,却太难太难。

或许温池舟也正是有所了解,所以唯独在对待他的这件事上,整个人都变得与众不同。

回想起温池舟对自己的纵容,爱护,以及不留余地的支持,先前感受不深,此时倒是微微触动。

温池舟一直以来的表现令向君华想起堡垒战。

怎么打开一座城堡的大门?

答案有两个。

一是从外部,二是从内部。

他现在不可否认的……有种主动开门的冲动,这恰恰证明了温池舟的老练。

唯一还能阻止这种冲动,令自己负隅顽抗的,只有温池舟本人的态度。

向君华了解自己,一个如果不矜持就很容易受到别人影响的怂货,要是就这么从了温池舟当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他其实是不抵触的,可他抗拒就抗拒在另一个人的捉摸不清上。

自己是怎样一个人,相信以温池舟的聪明很容易就摸透,但是他是怎样一个人……

向君华表示自己的智商真的不太够。

在战场上大大咧咧的思考这样的问题也是够了,他摇摇脑子,总觉得晃一晃会发出煮沸的声音。

最近接收的信息量实在太巨大了,他严重怀疑自己前二十年都白活了。

“快看。”温池舟在观察战场的同时还留了一部分用来留意向君华的反应,前不久突然昏迷人就到了神国的经历终究给他留下了阴影,现在创伤应激的盯紧向君华的反应,见他目光呆滞,细长但锐利的眉峰微微拧起,又在被人发现前松开。

他低唤一声,用最有效的手段迅速叫醒陷入自己世界的某人。

向君华呆呆看着他,几秒钟过去,发热的头脑终于冷却,面部表情紧跟着发生变化。

“我后悔答应你了。”

温池舟:“哪件事?”

“……所有。”向君华狂抓头,“我觉得我回去就要做噩梦!”

温池舟诧异又好笑的问:“你害怕这些?”他示意了下脚底下的那些碎成烂肉的尸骸白骨,谁能看出哪些“玩意”有多少曾经是个人?

“这些东西比尸体还恶心,害怕不是当然的吗?”向君华吐槽着证明自己还是正常人,“况且重点不是这个!信息量太多了,我怀疑我以后出门就会被人追杀!”

看着向君华内涵丰富的表情,温池舟好脾气的笑了笑。

“不会被追杀,你会知道只是因为我想告诉你。”

“所以说重点不是这个!”向君华暴躁的揪住一把头发,久久之后,他无力的松开手,“我很害怕,我很害怕逐渐习惯这些东西的自己,最后会不会变成一个我最厌恶的人。”

一个看到孩子被伤害都会忍不住愤怒的违背原则的年轻人,若因为过于习惯这个现实的残酷,冷却了这腔热血,那他还有什么?

最残酷的是,不管他愿不愿意,这个过程都将不可逆转。

比如他现在,望着这些惨死的人所留下的“尸骸”,他竟然说不出一句话,而是像个鸵鸟一样装成视而不见。

对。

嬉嬉笑笑,打打闹闹。

微笑的小丑背面,是控制不住想要流泪的那张脸。

后悔。

向君华几度重复,都没有得到重视,包括他本人,如今坚持不住,在听见高力愤怒的质问,在看见这漫山遍野的枉死之人后,在一切已经接近尘埃落定之后……

僵硬的假面终于崩碎掉一角,暴露出他脆弱温柔的心肠。

他深深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救下这些人。

为什么……

他不能让这个世界少些悲伤。

作者有话要说:听我说啊,我昨晚差点儿在开灯的瞬间上西天,天然气漏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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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晋江文学城

一百四十八

向君华在现代的际遇十分平凡无奇, 最初他只是个被教导的过分良善的“孩子”。

在达到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之前,他经常因为这份“良善”,遭到毫无缘由的恶意, 但幸运的是, 恶意并未转化成暴力。

也许是因为那时他就长的比旁人来得高大,亦或者是家里稍微有那么点儿权势?

总之,虽然年少时的境况远超过长辈们的臆测, 糟糕的令人忍不住在午夜梦回, 暗暗落泪, 但他依旧好好的成熟长大,变成一个随处可见的社会公民。

到了这个时期的年轻人,大多装满一腔热血,全无顾忌的在社会这个大染缸中横冲直撞,他们以为自己的勇气来自自身, 其实不然, 冷眼审视,那些有这个资本怀揣勇气, 肆意释放, 不顾及后果的年轻人,统统是受到宠爱,心中有“底”的家伙。

他们大可以张扬恣意,因为他们背后自有靠山来收拾。

他们被爱,是温室当中的花,是被精心呵护出来的珍玩。

所以他们可以满身气血, 控诉不公,随心所欲的行事,肆无忌惮的发泄不满。

而那些不被爱的, 不被呵护,心里一点儿底气都没有的人,则自然而然的被推出来收拾残局。

向君华一度以为自己是前者,但现实并不温柔的告诉他,你是后者。

过往的遭遇没有让他变成一个圆滑狡诈的人,他也接受了自己笨口拙言,经常被当做垫脚石来使用的命运。

然而就在某一天,就在他接受这种命运,如泱泱大众一般朴实无华的度过这一生的那一天。

十分平凡的,他迎来了一个对自己而言不知是好,还是坏的转折点。

那是一辆公交车,每个人都在稳稳的坐在车上,当然,向君华自己也是。

但是他无法坐的心安理得。

是因为没有掏路费吗?

当然不是,令他坐立难安的并非这辆公交车,也不是那些和自己一样坐在空位上的同路人。

让他情绪不稳,揣揣难安的,是一名老人。

破烂的布袄,蹒跚着从车门口的台阶上爬上来,真的是爬,用来捡垃圾的塑料袋子托在手里,一根有着各种用处的木棍,他就那样慢吞吞的爬上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很慢。

空气安静了。

司机没有采下油门,车辆上那些急躁的同路人也没有出声催促司机开车,所有人都在等老人爬上来。

很多年后回想起来,这沉默和不催促或许也是一种体贴,但当时置身在那沉默中的向君华感觉不到。

一种无法形容的冷意凝固了他的血液,他像个木偶一样丧失了移动身体的权利。

向君华当时坐的很近,能清楚的看见那双布满脏污的手,也能看见他那一身的衣服有多么不干净。

他在心里给自己找了无数个借口,无数种说辞,比如他现在拎了不少东西回家,而站到等到家门口他一定会很累,这个天气对行人不友好,他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宅男。

可这些说辞只是短暂的说服了他,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发惴惴不安。

怎么能说服自己无视这样一个老人做出这么卑微的姿态,明明只需要伸出手就能为他挽回一份尊严?

他比老人家年轻,他的手脚比老人家灵活,他的心因为揣测老人可能有的不幸经历而颤抖。

尽管心灵中的火山已经喷发,现实当中的他自己一动没动,和旁人一样“冷漠”。

不管脑海中无数次模拟着自己走过去,把老人扶上车,让出座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冷眼旁观的景象,现实中的他就是这样一个“冷漠”的人。

哪怕他不想这样做,他心底的那一丝自我厌弃仍冷酷的告诉他。

你和那些人一样,你就是在冷眼旁观他人的不幸。

然后,时间也没过去多久,老人爬的虽慢,但还是成功上了车,可是在这之后他做出的一个动作,让向君华对自己这个人产生了由衷的怀疑。

那个一看就为生计发愁的老人家从嘴里拿出一枚硬币,一元,正好是公交车的价钱,然后他就把这枚带着黏稠口水的硬币投进了投币箱里。

这一瞬间,向君华想了很多,那份已经被现实打磨的几乎全无棱角的良心居然在这个不合适的时机发出声音。

噗通,噗通。

疼。

他真该憎恨自己的敏锐,憎恨自己的道德,憎恨自己和周围的格格不入。

你看,所有人都在一言不发,所有人都在袖手旁观,所有手脚健全的人都坐在那里,你有什么不一样?

你只不过是选择了从众,选择了所有人的做法,你为什么要后悔,要难过,要对自己生出厌恶?

这没有道理,实在没有道理!

可道理是这样一回事吗?

如果整件事有一个正确的做法,和一个错误的。

良心告诉他,正确的做法就是在一开始就站起身,扶起老人,而不是让老人无奈的口衔硬币,用这种方式付出身为一个公民的义务。

钱人人都知道很脏,何况是衔在口中?

人从小就被教导要知耻,做出把沾满口水的硬币投放入钱箱中的老人不觉得这样做很羞耻吗?他当然知道。

但是向君华觉得可耻的是自己。

老人家那看似“可耻”的行为,其实比他,甚至比这一整个车厢里的人都要“高尚”。

虽然不太体面,但他用自己的方式成全了自己的道德素养,换句话说,他优秀的让人望而生畏。

和他比起来,这辆车上的人算什么?

向君华责问,你又算什么呢?

你甚至是这辆车上最可耻的人。

除你以外的那些人,可能只是与你同行一路,他们什么都没有思考,正如不知错,所以不会感到羞愧。

可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错误的,但你没有去做,去改,去让所有人认识到“错误”。

故而你最可耻,你是这辆车上最可耻的人!

向君华不愿将其他人卷入自我的批判,可选择了从众的他,在疯狂指责自己的同时,不禁悲恸的想要说:这里有无辜的人吗?

如果自己有罪,其他人就无罪吗?

人要知耻!

这样一个老人,都会从拮据的生活中掏出一枚硬币用做车费,那些趁着人多连一元钱的公交费都要逃的高素质成人又算什么呢?

现在和自己一般一动不动,袖手旁观的他们又算什么呢?

一时之间,他对自己的人生,自己所接受的世界产生浓浓的质疑,这质疑原本就有,只是被众多声音掩盖,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屈服,但他这时才发现,那腔已经凉透的血,其实被自己的良善保护起来。

曾几何时,他的善良让他屡屡受伤,所有人的不理解塑造出了如今这个融入大众,学会从众的他,可他的善良始终保有了他的另一面,那个有棱有角的另一个自己。

现在在这辆车上,他很疼,他的心脏很疼,尤其是下一站老人就下车了,他仍坐在座位上,所有人都坐在座位上,不知怎么他就想起了这些人的表现。

老人上车时,有人低头看着手机,有人凝视着窗外,有人和自己一样看着老人,但谁都没有说话。

那时感到的寂静,与老人上车时的行为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中,让他感受到一种割裂。

感觉到一种现代社会的冷漠……

他想到自己那时在心中闪过的借口,是否在座所有人都在心中进行过一次自我说服?

他也想到自己对老人不干净衣物的嫌弃,是否那些不曾让座的人和自己一样也生出了嫌弃?

他想到自己因不愿显得特殊而选择的“从众”,是否也有人也惧怕变成人群中扎眼的那个?

……他更想知道的是,是否有人也如自己一般对刚犯下的“罪”,生出厌弃的心?

在这辆车之后,不管他如何后悔自己的言行,哪怕后来他经常会起身让座,将位置留给更需要的人,但那个老人却是人海茫茫中的一次偶然造就的相遇,丢失的机会,已经再也无法弥补。

那时产生的心灵裂缝永远在心头保留,直至每次回想,都会流出充满嘲讽的血水。

这一次遇上,令他经历了命运的转折,浑噩度日的人最终仍是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曾经他因为不被爱,没有底气,以为自己的血已经凉了,连带着他也失去抗争的勇气,然而正是这次遭遇,那个老人让他发现自己的血未凉。

尽管不被爱,没有底气,他也还像是十几岁的少年,对这个社会,对这个自己致以苛刻的目光。

他的善良一度分明将整个人逼入绝境,时隔几年,又再次将他逼入绝境,但这一次他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随波而逐。

老人的影子笼罩着他,提醒着他,他的血是热的,不是冷的,没有及时去将老人扶起的责难,像是晴空之上的阴云,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

两种相反的力量在提醒着他。

因为“现实”饶那辆车上的人无罪。

他也在被饶恕之列!

而他现在要做的,是承认自己身上的罪,像个孤零零的反抗份子,将自己送上世人所嘲弄的愚者的绞刑架。

判罪的铁锤落下来之后,每每回想起来,他都不禁涕泪横流。

他为只能俯首的自己感到羞愧,这和当初的迟疑不同,是另一种后悔造就的羞愧。

最后他只能保护着这血管里的一点点温度逃避在家中,尽力让这刚温暖起来的热血不要冷却。

这一回,他没有如第一次那样,装成“自己”已死的样子,活成行尸走肉,这一次他选择让自己活过来,但是很快他又感受到,在这冷冰冰的世界上,做一个有温度的人太难了。

也许他更早的站起来,会有更多的余地让自己去反抗,不会再一次因为后悔错失光阴而羞愧难言,但这种如果并不存在。

无形的掣肘将他禁锢在三尺平方的家中,唯一能让他产生慰藉的就是心灵和身体不再远离,这点儿温度终究是保留了下来。

可是向君华原以为自己将会这样在批判和自我厌弃中度过一生时,他猝不及防的穿越了,来到一个现实越发冰冷的世界。

摆在他面前的有几条好消息。

穿越后的他如小说中的主角那样,获得了一看就非常了不得的金手指,也就是说,他有可能挽回曾一度失去的那些“悔恨”。

还有一个好消息是,他不用再被禁锢在“家”中,被迫变成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然后坏消息也纷至沓来。

首先是第一个,他作为凡人的最后保护层消失了。

现在的他有能力,有实力,有力量去打破以往逼得他狼狈不堪的掣肘,只要他需要,他也能变成有底气的被爱之人。

然而似他这样的人,不可能会没有顾忌的。

所以很快他生出另一个想法。

这一个想法在此时被他嘶吼出来。

从一个被害者走向加害者,说来说去他的处境仍是没有变化。

难道有了力量就能改变人性了吗?

难道有力量就有勇气在改变那辆车上发生的一切了吗?

难道有力量就能扭转这二十年来的人生塑造出的这个自己吗?

只不过是个穿越而已……就算是脱胎换骨,他也仍是那个他,如今怀抱的悔恨也将依旧怀抱下去,不会改变多少。

但是他从来没有停止过的挣扎,却全被在场的另一个人看在眼里。

不知怎么已经熄灭的那个想法,又一次冒出来。

这次不再是温池舟个人的一厢情愿,而是感受到相同的共鸣。

那是在他身上出现,却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某种东西。

他们因此而被迫“孤独”。

那种东西很平凡,曾生在每一个人身上。

但它如今非常稀少,因为人性本私。

那个东西它名为——

仁!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本人的亲身经历,经过一点点儿杜撰,但是我必须要说,当时我感受到的冷漠比主角感受的还要夸张。

那真的是所有人都静默着盯着那个老人,冷漠的双眼,还有那短短几分钟的安静,让我至今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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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晋江文学城

一百四十九

升斗小民容不下仁心, 现代社会的环境也容不下仁心,不只是现代,各朝各代都是如此。

故而才像是沙石中的金子, 淤泥中的珍珠, 稀奇且珍贵。

但是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吗?

是金子总是会发光的。

温池舟侧身过去,一把握住他的手,向君华呼吸蓦得滞住, 眼底满是挣扎, 他预感到了某种情况的发生。

“停。”他道。

向君华听话的学着他的动作, 勾住这个人的手指,细微的,腼腆的,像是兽类出巢前的试探,仿佛羽毛轻轻滑过心尖的颤动, 低垂眼帘, 有一种沉默到极致的内敛。

温池舟手指脚下,那足以让任何一个三观正常的人夜不能寐, 留下浓浓心理阴影的场景。

“你想救人?”

向君华张张嘴, 经过严重的挣扎,他向心口的那腔热量妥协了。

“……想!”

温池舟温柔的笑道,“那就去。”语气不容置疑,“你若想,那就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向君华:“可是……”嘴唇突然被一只手指抵上, 他怔愣的望着气势大变的人。

温池舟的目光淡而轻慢的扫过,仿佛涤荡了万丈红尘,无尽争持讨伐尽在那谈笑中灰飞烟灭。

“人知晓敬畏是一件好事, 这世上有太多人无知无畏,犯下大错,最后在悔恨中蹉跎半生,但是向君华……如今的小场面还不足以令你敬畏,因为有我在。”

说到这里,他掸掸衣袖,平平无奇的动作,竟带给人强烈的震撼感。

也不知在他的过去当中,又有多少次是这般轻描淡写的决定一些“人”的命运。

这个人——可能指的是万邦来朝的强盛帝国,可能是得天独厚的英豪俊杰,可能是手握一方大势的权臣将相,也可能是修为通天,屹立一方的巨头。

如果将温池舟比作一本书,那这本书的厚度显然十分惊人!

里面的内容,更是涵盖四海八方,无所不知。

所以这个人的承诺非常的可靠,轻易就能打消心底的种种不安。

向君华看着他,不知怎么的居然生出一种从未生出过的感受。

温池舟瞧着他目光怔怔,迟迟没有反应的神态,不禁伸出手,拂去他眼睫之上的人心之垢,紧绷的心弦终于像是遇上天赐的细雪一般缓和,恢复澄澈。

他反应过来的瞬间抓住温池舟的手,不管被握住手的人神情瞬间展露出的怔忪,向君华低沉笑道,语气沙哑:“我怎值得?”

温池舟定定看他,半晌后,他纠正道:“你该说,我可值得?”

一个怎,一个可,体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语境。

前者是自嘲,由衷的对自己感到不自信,后者是自持骄矜,仿佛骄傲的向世人宣告自身的价值无可斗量。

温池舟全力支持带来的触动是巨大的,仿佛一江洪水冲垮堤坝,滚滚流入到腹地深处,几个月后,花开春水,丰茂的大地上落满斜阳。

其景动人心魄,心神大破!

向君华低低的念叨了两句,温池舟没有听清,正想去问就耳闻向君华的询问之声。

“我想做什么,你当真支持?”

温池舟不假思索的道:“当然。”

向君华拧眉:“为什么?”

相似的对话不久前刚发生过一次,但不论是向君华还是温池舟都不会错误的将其混为一谈。

不一样的。

不是从细节上,而是根本没有任何一处是相同的,除了还是这两个人。

像是听懂向君华的疑惑出在何处,温池舟叹息一声,神情无可奈何,但又像是有着无限的包容耐心。

“我在你这里的信誉已经低到这般程度了吗?”

向君华笑声道:“谁知道呢?毕竟我所认识的温池舟,总有那么一两回,容易擅做主张。”

温池舟为自己叹惋,这就是有前科的坏处,他也索性敞开了说实话。

“君华上次之所以那般强硬的拒绝我,是因为我所行非你所要,我所为非你之道,可对?”

向君华沉默,然后缓缓点头。

温池舟见到他点头,总算露出一丝放松的笑容,然后就是一连串对自己毫不留情的批判。

“不论善恶,不顾正邪,逆天之公理,所视所行皆为一人,所思所想尽系一人之身,世人求之不得的珍爱,君华在当初却是如此弃之如敝屐,不惜与我翻脸……君华可否告知,你厌恶的,究竟是这一腔私心,还是这份不仁?”

仿佛雷鸣划破天际,天地为之一肃。

温池舟眼清心明,不可能故意问出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来为难向君华,那么向君华久久不答,应该正是因为他无法轻易给出一个答案。

终于,在他觉得时间过去的如此漫长的时候,他松懈下紧绷的肌肉,面上露出浅淡的笑容,好似风拂过莲叶,吹过湖畔,浅浅的一朵涟漪,盛放之姿不输国色牡丹。

向君华坦荡道:“都有,我怨恨你这一腔私心,将我逼上绝境,我也憎恶这份不仁会带来何等险恶的结果。站在高处我仿佛看见万千尸骸向我俯首,而那原本是你所承担下来的重任。如我这般不值一提的才能,永远无法如你一般恩威并施,诸事周全。”

向君华是个聪明人,温池舟布局之时也许没考虑过自己会被拒绝所以留下不少把柄,事后根据结果逆推一下过程,全局落在眼底,不是个瞎子就能大概猜到温池舟的真正目的。

向君华看到了,举一反三之后,他不为温池舟意图将他推上至尊帝位所惊,反而为这壮丽风景之下的皑皑白骨伤愁。

原本的温池舟一意孤行,自作聪明,他身为朋友,也是整套谋划的得益人实在不好过于打击,但又不能任由他自以为是下去,不得已,他化身一尾小鱼,将整个棋盘的落子都搅合了一遍,然后让大家都冷静一下。

本来认为下一次开成公布还早的很,不想,时机到达的这般猝不及防,更不曾想,自己原以为的“软弱”,实则不过一腔仁心化作肝肠,再被世事所伤。

温池舟读懂了向君华身上的伤痕,进而也读懂了他这个人,所以大方的后退一步,又退了一步……现在轮到向君华决定要不要后退了。

两人对望,彼此之间本是咫尺天涯的天堑,现在退的多了,距离一反常理的变得紧促。

不知为何,向君华想笑,想要大笑出声。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温池舟望着收起愁绪,表情却反而变得怪异的向君华缓缓说道,语气平和难免有告诫的意味,叫他不要多想,想的太多了伤身,这世上有很多情况是无法用通俗的道理解决的。

世界总喜欢和世界观开玩笑,个人价值总和价值观相看两厌,人生与人生观较起劲儿来,往往是两败俱伤。

没有任何一位哲人能给出准确答案来回报世界,也没有任何一项法律能彻底规范一个人如何行事。

人人全是圣人的理想国那是另一个地狱,道德观高尚的人又总是会变成最苦最累的那一个

这中间的种种他早就品味的比任何人都要多,所以向君华并不像是表现的那么难过,他之前就挣扎了那么多年,没看他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如竹竿一样折断,而是像蒲草一样迎风生长就已经说明了他的韧性。

他现在最想说的是,对,他想回答那个问题——

向君华低缓的放轻了语气,随之而来的是心门大开的率然无畏,一字一句,刻骨心弦。

“我怕你看不清我的本质,盲目的凭借一时喜好,任我坐上那个位置,茫茫四野入目,我又窘又怯,生怕误人误己。我怕你看我看的太清,反因我受累,一生清名只在最后落下这一笔污点,我信我自己定会又愧又悔。我怕撑不起这社稷之梁,心无余力,凭白毁人江山。我怕我兢兢业业,却于事无补,反被阴谋算计……”

“我怕我事到关头,临门一脚,做了那缩头小人……”

“我怕我堂堂正正,对面却是阴谋鬼蜮……”

“我惧怕之物多不胜数,但我扪心自问,我又畏又惧的真的是这些一腔热血就可做到纹丝不动的鬼魅吗?”

“我再怎么不堪,心头热血不凉,我就有一身浩然正气,无惧魑魅魍魉,后来我有心反思,回顾昨日种种,最后确定……”

“温池舟,我畏惧之物早已发生变化,如今,我之畏惧尽在你身。”

“我怕你看轻我。”

温池舟总说自己是他唯一的朋友,行为处事无不为他考虑,向君华为人淡淡,无欲则刚,并未流露丝毫动容,但真是如此吗?

仅是朋友二字就已经道尽了一切。

向君华虽然不曾明言,但若有机会,他定然是会连本带利的还回去的。

朋,双月作伴,友,二人为邻。

正因为看的重,在温池舟不求回报的做出决定,却从未征求过向君华本人的意见后,这个“友”字才开始变质,成了自以为是的利刃。

若非两人之间沟通良好,且关系亲近到已经不容第三者作怪,那这把匕首就是温池舟亲自刺上向君华心头的杀招。

如今事过境迁,心心相映。

坦荡的说出口留个教训,也比闭口自省来得真切。

果然温池舟在向君华说完之后,神情大动。

“我绝非……”此意。

可真是如此吗?

习惯了操子的弈棋人已然忘记手中的棋子亦是一名有血有肉的活人,事后回想,棋子才恍然察觉自己错付了真心。

短暂的沉默过后,温池舟阖眼叹息,这一声分外沉重,仿佛想要吐出心中所有郁气。

向君华淡声说道:“我是你的朋友,你却轻视我将我视作棋子,我如何能不怒,我恨不得肝肠寸断,但我怎能这样做?怎么舍得让你伤忧。”

温池舟苦笑两声,这真是他难得的失态,尤其还是在这种环境下,但——机会难得!

二人都不是亦生口舌是非的人,若非情到极致,也无法做的畅所欲言。

向君华这会儿的脑袋还是嗡嗡的疼,后遗症不小,可是激荡的情绪压制住了身体上的不适,他继续说道:“我不知我心怀仁心,”看到温池舟想要反驳的模样,他立刻改口,“但你说是就是吧……我所畏惧之物太多,多到我时常质疑自己是否成了一个怯懦无常的小人,至今不曾行差踏错全因畏惧永无止境。”

温池舟越听眉头越是蹙紧,听到这里他断然反驳。

“你之怯,人之所惧也,不足为奇!”

向君华点头,不似以往的不置可否,反而像是认真思量后的反应。

“后来我想过了,我有一个心魔。”

温池舟沉默不语,他没有说如今的修真界早就没有心魔,哪怕他见多识广,历经无数时代,是天边最闪耀的那颗星,他也没法看穿向君华脑洞当中的那个人情冷漠,但又井然有序的世界。

摇了摇头,向君华收敛思绪,平静的指向下方大地上那些枉死之人,神态泠泠的诉说道:“不是我心怀畏惧,而是我的心太大。”

重定天下纲常,让视线所及皆无心中所惧之物,立往生秩序,使我不得愁容,满面欢颜。

这愿望太大,大到过去的自己看不见前路,所以终日惶惶。

这心太高,高到一介凡人也好,现在的天级大能也罢,都触摸不到顶端。

概因,世事无常,人心难测,想让天下人都满意,做那圣人,又让天下人都不满意,老老实实当个凡人,大罗神仙在此也只能高呼不可能!

然,十年饮冰,热血难凉!

说完之后,向君华重重吐出一口浊气,道:“爽啦!”

办不到就办不到,关键是我终于说出口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把这章搞出来了!这一章真的太难写了,前文评论我看有人评价向君华这样会变成疯子,但其实不是这样,畏惧只是表现,他的恐惧很多浮于表象,真正令他畏惧不前的,是他这一腔让他自己感到恐惧的蓬勃野心。

也可以说是热血!

两天啊!总算比较精准的写出来了,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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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晋江文学城

一百五十

向君华狂言出口之后, 天空中安静的好像连风都不往这边儿来。

温池舟静默片刻,啼笑皆非的吐出二字。

“荒唐!”

但他却忍不住畅快的笑出声来,在这阴森鬼蜮中遥遥传开, 胜过丝竹尔雅, 正如朗月入怀。

当然荒唐,既要天下众生当个圣人,又让他们当个有情有欲的凡人, 再妙笔连珠的书生都写不来这种怪诞的故事, 遑论现实?

可是向君华就这么堂堂正正的把这么荒唐的事儿说出口了, 虽然看他的表现,这事荒不荒唐他比谁都清楚,但心有所愿,畅所欲言。

温池舟听完之后虽觉得谬妄乖张,但倒是由衷升起敬意。

因为这究竟有没有可能实现, 其中的利弊, 相信向君华自己就一清二楚,不然也不会惶惶不安那么多年。因为他自己都清楚, 他所想的永远不会有实现的那一日, 到人类灭亡之时都不可能。

他的难过源自看的太清,一般人只能看见银盘中的干果,抬手拿起就是,向君华却看见环绕果子竖起的根根银针,一碰就是鲜血淋漓,反而变得无从下手。

不解其意的可以参考老年人碰瓷。

全国道德水准在这事普及之后, 波动了多少?

从小接受的教育让我们看到老人摔倒要伸手把人扶起来,可若扶起的是一名心怀不轨的恶魔呢?谁不是要思量思量?思量最后,哪怕想帮忙也变得不愿意伸手了。

这种事一出来, 有多少善心被扼制,有多少恶行变得肆无忌惮?

真遇到一个老人摔倒了,你是帮还是不帮呢?

有人提倡使用录像,拍摄出前因后果,这样不就无所畏惧了吗?

但是不觉得可笑吗?

仅仅是伸出手的事情,却被世情搞的这么复杂。

要是连伸一只手都顾虑重重,那么别的还有指望吗?

笼罩在人理道德之下的隐晦绝望,压抑着向君华这样的年轻人,常年累月之下,还有人能大大方方的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人吗?

不管向君华怀揣的心愿是何等荒诞不经,经不得推敲,但受限于这扭曲观念之下的人们,何尝拥有嘲笑他的资格?

因为该沉沦的人还在沉沦,而他已然上岸,活得像个人。

“你在看?”

温池舟看着突然精神起来的人。

向君华轻轻点头,眼睛一眨不眨,脚下那原本避之不及的场景,在这刻他竟然像是在吞食美味珍馐,连一点儿一滴都不愿放过。

“我不仅要看,我还要记下来。”

永远的,不会忘记。

“为了以后,我再不会如此悔恨!”

为这世间少些伤悲。

“我要记下,自己是如何无能为力。”

为这世上多些欢颜。

“我是个俗人。”

温池舟发现他看向自己,向君华清澈的眼中有种比夜幕还是深邃的黑暗沉淀下来,却不让他觉得慌张,因为他相信这个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变成被黑暗吞噬的恶魔。

他摆出侧耳倾听的姿态,诚挚道:“洗耳恭听。”

向君华放开肃穆的容颜,连带着周围空气都鲜活起来,他笑道:“俗人也是有资格伸手幸福的,对吧?”

温池舟被他的说辞闹的一愣,从未听过的论调,新鲜之余还莫名叫他不知所措。

向君华仿佛在等待自己钟意的答案,又一次迫问道:“温池舟,你说对不对?”这一次他靠近了。

两人原本就相距不远,这会儿更是肩膀相撞,要不怎么说是迫问呢?

气息一变,向君华的强势令温池舟不适的想要后移,却被他提前察觉,一手压上肩膀,一张脸逼近到眼前,温池舟被迫直直的与那双墨色深眸对视,半晌——

他低声道:“自然。”

妍丽的眉目透着舒淡,文人风骨滋润出的钟灵毓秀越是近看,越是绝伦。

向君华眼眸一暗,没有急着做些什么,手指不经意的在他唇上滑过,向后退去。

压人的阴影离开,温池舟还面带恍然,不自然的朝对方投去视线,只觉唇上被碰到的位置热的发慌,急切的想要从向君华身上看出点儿什么,哪知那人端正眉目,又是一派正人君子的作风。

温池舟:“……”

向君华眼中闪过戏谑,故笑道:“有话想说?”

张张嘴,温池舟心中烦乱,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再追究先前那件事,遂不着痕迹的丢出另一个话题,缓解自己心上燃起的不明火焰。

“人人都说一朝突破,心结顿解。君华如今心结已截,心魔已破,不知修为可大增啊?”

含笑的语气听不出半点儿不对,但向君华这次可不会被轻易糊弄过去,他意味深长的盯着温池舟含笑的眉眼不放,像是一只圈养的奶猫,突然化身成矫健的豹子,此时正不紧不慢的将过往的饲主充作接下来的猎物。

“温池舟你可是忘了,我的修行方式不太一样。”

温池舟一顿,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人邪异的出奇的修炼方式,不由面露古怪。

“那君华你如何打算?”

好不容易心结破了,不去升下级岂不可惜?何况他的升级方式在温池舟这样的传统修士看来,简单的不能更简单。

向君华捏住下巴,看法和他大体一致,他点点头,道:“是呢,浪费了确实可惜了些。”

没了心结对他的最大影响就是顾虑全失,满脑子的骚操作急不可耐的在脑洞深处嘶吼咆哮,他也打算着什么时候把脑洞里的东西放出来祸害人间。

不过……为了防止被骚到的人来打死自己,硬实力是必不可少的。

嗯,所以果然还是要那么办啊。

确定了做法,向君华不再犹疑,特干脆的一挥手。

“回去我就【闭关】!”

这里的闭关意味深长。

像是想到什么,温池舟有些哭笑不得,但又阻止不了他,索性摇摇头,趁着向君华再次将视线投向脚下,他悄悄摸了摸耳垂。

估计向君华没有看见这里染上的那点儿红晕,他不禁松下口气,又有些心虚。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个什么劲儿,但是朋友靠近的时候自己突然脸红总感觉不是很对。

之前推拿的时候馋人家身子,可以说是气氛所致,这会儿平白无故的,自己心猿意马岂不太不肃重了?

多少猜到自己对向君华生出不单纯的念头,但并没有当回事的温池舟,这次总算重视起来。

他学着向君华几次观察自己的模样,静静的观察着对方,再扫眼山上那些死于不可名状的恐惧的生灵,心境无波。

与向君华不同,温池舟表现的再像个人,他曾也做过神,如今不再是神,他依然不会是人。

数万载光阴沉淀下来的阴影之下,帝尊之威早已超脱红尘俗世。如今这些人虽然永远的留在这里,数量却远不及他过去曾参与过的任意一场仙魔大战。连凡人掀起的战争都要死的超出这里几倍的人数,要动容他也不会留在现在,之所以有所感触,不过是因为和高力此人的“老交情”,再加上向君华在旁的影响。

何况温池舟自己也很惊讶,死在不可名状之下的“凡人”居然还能活过来,反夺伪神一半神格,这可是近千年来不曾发生的“意外”,实在由不得他不在意。

于是,高力出现的一刹那就确定他死者身份的温池舟没有直接点破他活着的假象,顺势而为表现的一无所知。

因为温池舟自打来到这里就一直怀有一个疑惑,区区几名邪修,区区一座灵气不算充沛的山脉,区区人数不算巨量的祭祀,当真有可能唤醒不可名状之神吗?

当伪神成功出现,并机缘巧合的亲自踏足到对方的神国内,连温池舟也打消质疑,开始好奇起这次事件背后的故事了,说不定有几个“老熟人”在中间插手呢?

温池舟眸色极深,因为不知想到什么,有原因不明的阴暗神色在其中影影绰绰,莫名加深了他身上的威势。

也罢,先看看吧。

他垂下眼帘,将周身稍微外泄的恐怖气息收敛的一丝不露。

“君华。”

被叫到的人应声:“嗯?”

“要不要下去看看?”

向君华抬眸,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就笑意吟吟的凑上来。

温池舟强烈推荐:“终归相识一场。”

所以就要给人收尸吗?

向君华差点儿变成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包,无奈的看他两眼,说句公道话。

“我觉得大将军是不愿意让我们插手的。”

那人怒吼出凡人的骨气,如今也定然是想一人朝这伪神复仇。

思路恰好转到这里,向君华不由感叹:“那人一身刚烈,生平仅见,你这个老对头还是别去打扰人家了。”

似温池舟这等人,恐怕生前死后,高力都不愿再看他一眼,这个时候就别去碍眼,惹人烦心了好吗?

温池舟被向君华用“你这样不太厚道”的眼神瞅过,表情有点儿微妙,但他终究没说什么,听从向君华的劝告,静等胜负决出。

雄鸡报晓,阴沉的天际被一缕光芒破开,霎时金光如雨,云翻白肚,半方世界尽数亮起。

等了一整晚的两个人齐齐落到地上,鞋底踩上恢复正常模样的碎石,一路上的杂草也不再诡异且不可名状,他们来到神庙门前。

在他们准备推门之前,大门出乎意料的自己打开了。

屹立在视线尽头的方向,一道影子飘忽不定,仿佛夜幕下最后的邪神低语。

遇到意外,向君华总是比温池舟表情多,神情也更显灵动,这会儿功夫他惊讶的睁大眼睛,有那么几分不敢置信,低呼着叫道。

“你是人是鬼?”

说不定……是神?

温池舟虽然没有说话,但心中已然有了别的计较。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里可埋了不少伏笔,大家留心呀!

147、晋江文学城

一百五十一

仙法神通虽然和神道不可同语, 但合体期的大能不管拿到哪里都不容忽视,如果状况险恶到自身难保,向君华傻了才会留在这座山上, 肯定拉着温池舟早早跑路以示尊敬。

然而当那道人影缓缓展现出身姿, 向君华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儿跑?

自视野当中缓缓显露出形貌的不可名状姿态绝非旁人,恰恰是不久前刚见过的“高力”。

但他如今还是不是“高力”, 实在有待商榷。

遇到这等莫名其妙的状况, 向君华下意识朝旁边的人求助。

“温池舟?”

这什么情况?

接收到来自小伙伴疑惑的视线, 温池舟抿紧唇线,向着“高力”的方向走去。

“!!!”向君华悚然一惊,等会儿,你就这么过去?刚才遇上那么多不知所谓的状况,你竟然还敢这么大大咧咧的接近这么一个不知是人是鬼的诡异玩意儿?

向君华也是服了!

要不是发现温池舟有所依仗, 他肯定第一时间把人拽回来, 像个宝贝一样藏在身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亦步亦趋的跟上去。

“温池舟!”

三两步追赶到他身旁, “高力”已经近在眼前,张张嘴,用视线比量一下他们和“高力”之间的距离,向君华识时务的闭上嘴巴。

眼观鼻,鼻观心,心观口。

他安静下来。

正好温池舟朝“高力”发声问询, 他询问的人所处的位置都比别处来的阴暗,好似朝阳初生的光芒照耀不到他身上,洗不去这一身的阴鸷。

“恭贺大将军脱胎换骨, 超脱俗流。”温池舟笑意吟吟,向君华露出听不懂的表情,一脸的懵逼。

“高力”冷漠的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反问:“你在讥讽我吗?”

温池舟笑道:“怎敢?”

您如今可已经是“神”了啊。

“在下区区小民,可不敢冒犯诸神。”

“高力”冷嗤一声,和以往不同的视野落到他身上,瞬息之间洞彻到的景象令他仿佛被刺到瞳孔一样迅速移开,飘忽不定的身形在三秒之内重新变得稳固,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

“我以前就觉得你这家伙特别诡异,现在看来……”

比我所以为的还要诡异的多!

能让吞噬掉白蛇,已然化身为这座山的神灵的高力面露忌惮……不管温池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向君华却是牢记下来,有心回头问询。

温池舟姿态平缓,完全不因高力尖锐的态度动容,整整不带一丝褶皱的衣袖,淡笑着道:“将军何必如此争锋相对,你我如今已经没有丝毫利益关系了不是吗?”

已经为神的高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回到代国当一个大将军,那么他显然已经与作为代国丞相的温池舟斩断掉最后一丝联系。

但是以往的龌龊还摆在哪里,想当个陌生人也是关系险恶的陌生人。

果不其然,“高力”听完之后就冷笑起来,然后笑着笑着就叹息一声。

“你说的对。”

自己也不得不承认。

从他决定亲自带兵前往此处镇压魑魅魍魉起,脚底下的泡就都是自己走的,如今的境况,温池舟或许是推手,但他自己却绝不是没有一点儿责任。

若不是与此人斗气,若不是执意质疑此人的判断,若不是长年累月下来的积怨……他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一步。

神——的身份地位或许对有些人是求之不得的高贵,可对一名敢对天地激昂怒吼的凡人,这个身份的意义远小于他所失去的那份坚持。

“高力”的叹,何尝不是作为凡人留下的最后一点儿痕迹呢?

起码在场三人都知道,自此往后,“高力”永远被留下了。

向君华忍不住张口:“高将军,你有什么话需要我们带回去吗?”

自己回不去了,但总有人在等你吧?

向君华一腔好意,以己度人,想着高力怎么说也不是无牵无挂吧

哪里知道,已经成神的高力远比他所以为的要无情的多。

“带话?”他漠然的摇摇头,“已经没有必要了。”

向君华急切道:“可是……”

“高力”偏头对温池舟道:“哈,你带在身旁的这个人和你不是同路人,也不知道被你怎样坑蒙拐骗到手里的。”

温池舟淡笑不语,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看得“高力”几欲作呕。

咦!

“高力”嫌弃的撇开头,不去看他,而是对向君华说道:“我如今已经洞悉了神的生存法则,凡人的我留下的东西终会消逝,而为神的我,和那些留下的人没有任何关系……”说到这里,他哀叹出声,“我已经被留下了。”

连带一支四百五十八人的队伍。

他将他们带上山,也将同他们一起“死去”。

“就说我死了吧,”他收拾好情绪,平缓的说道:“代国不应该供奉一名不分善恶的邪神,至于山脚下的那个村子……”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一触即收,像是完成了一番不为人知的交流。

虽然是目光交流,凭得却是多年默契,但也不是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

要说向君华发现没有?

当然是发现了,但他没法挖开这两个的脑子,看看他们到底在私聊个什么内容。

哎——!

向君华只觉得类似的情况最近频频发生,都快把他变成一个卖问号的了。

“我说……”

他想说的话再一次被打断。

“高力”摆摆手。

“你们走吧。”

主人已经下达逐客令,客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温池舟带着向君华转身离开,临出门前,回首顾盼,清风吹过那道萧索的身影,卷起庙中落叶许多,这座庙,这座山,终会变得荒凉。

大门缓缓闭合,这座神庙将永远的沉寂下去,直至化成传说中的山野古寺,也许会在多年之后被某个书生听到类似的传闻,然后信手拈来,写出一则灵狐隐踪,兰花书生的乡野轶闻。

向君华走出几步路后,实在忍不住好奇心,板着脸质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笑话?”

温池舟抬眸看向一脸不开心的向君华,笑了笑。

“不开心了?”

“当然了!你被排斥在外就会很开心吗?”

向君华瞪起眼睛。

温池舟哑然失笑,抬手理理他变得凌乱的鬓角,发觉到他没有躲闪,眼中笑意不免加深。

“我嘛……当然也是会不满意的,不过啊……”他幽幽叹道:“高力是彻底被留下了。”

从此往后,他将会和这座山,这座庙,天地同休,永恒不朽。

然而这本该历久弥长的不朽,却永远只停留在传说轶闻,口耳相传的故事当中,所居之处,唯有方寸,言行举止,只得分寸。

“睁眼天黑,闭眼天明,千千万万,直至寂灭。”

神道的最终结局,那可是比天数一到,化为灰飞的修士要惨然酷烈的多。

只不过这就不需要让向君华知道了。

听出他语带保留,向君华顿时哼了哼,眼睛不快的眯起。

温池舟见状连忙出声安抚,低声诱哄道:“说起来,我好像还有事情瞒着你?”

“……”

我生气了,结果你告诉我你还有事情隐瞒我??

向君华觉得自己也真是好脾气,换个人怕不是要被他气得拂袖而去。

“温——池——舟——!”

“好嘛好嘛,别生气啦,我说就是了。”温池舟轻笑的姿态有兰花绽放在嘴边,标志夺目,清新怡人。

向君华见此不由庆幸。

幸好晨光洒落,鬼魅顿消。

这会儿的山上,不光是天亮了,昨夜那些不堪入目的景象皆如阳光下的积雪,消融的一干二净,此时林间已经绿叶葱葱,花开繁茂。

看着那花,向君华不由想起刚刚的神庙中也是干干净净,不似之前那般无法落脚的污秽。

这时,正在庙宇神座上盘膝的高力凝视门窗之外的那一小片天空,此后他将瞩目这片天空许久许久,永无终日,心中蓦得涌上一股悲凉,不禁又发出那声叹息。

“我……被留下了。”

永远的……

刹那间,神庙被突然升起的威势笼罩,门口,走廊,墙壁,窗沿,到处都在回荡不可名状的低语。

一个又一个浑噩懵懂的灵魂自低语中出现,一个两个……直至四百五十八人,各个融入了邪神的血肉,如昨夜整座山发出的脉动,和邪神的心脏一同低语,永恒存在。

高力望向这些在生前遭到极大折磨,死后仍归自己所有的将士,挥挥手,让他们驻守这座神庙,直到他寂灭,直到他们与自己一同消亡。

神庙之中的动静一出现,山中侥幸不曾误入猎场变成祭品的生灵们顿时感知到了。

花鹿抖动耳朵,兔子停下进食的动作,鸟群一阵腾飞,山林上的放出传来阵阵破空声……温池舟与向君华两人自然也迅速察觉到了。

他们转身静默,充当起临时的记录人,将一名神祇残留此间的最后烙印留在脑海深处。

神庙缓缓隐去最后的斜影,林光倾斜,照出一片空地,神庙转移到神国之中,此处再度变得空旷荒芜,不久后就被一地落叶铺满,再无任何可以回顾之处。

将这一幕收入眼里的向君华叹气出声,神色变得略微哀愁。

“我从你这里得知了那么多和神有关的内容,又亲眼看见高将军如何成神……可我观看至今,心里却越发无法平静。”

“神到底是什么?是转瞬即逝的流星,还是亘古不变的银河,还是恍若日月,操控凡人的生死凋亡,统辖世间万物的规则?”

“神的权利无限大,却终身受限于方寸之地,所思所想,备受钳制,无有自由。”

“神啊……悲哀之物罢了。”

温池舟在向君华说起的时候,一直安静的听着,直至这时,才仿佛希冀一般的祝福道。

“愿你此生永不成神。”

向君华一愣,旋即笑开,轻快应下。

“嗯,我铭记在心。”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去医院检查身体了,意外的还不错,肾没有问题,代表我可以放心喝调养的药了,ε=(?ο`*)))唉女人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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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晋江文学城

一百五十二

向君华话锋一转, 笑意不变,就是有点儿阴森。

“刚才说什么来着?原来你费心忽悠我过来,其实另有目的啊?”

也许刚开始没反应过来, 但向君华他又不是真的蠢?

所谓——我好像有事瞒着你。

这话他要是真相信了, 温池舟回头可能要质疑他的智商。

什么好像不好像,隐瞒就是有所隐瞒。

回想先前好几次事后才发现这货一石打鸟的本事不一般,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可太明白了!

向君华眼角直抽, 好悬没指着他把自己气到心梗。

明知故犯!

“你又利用我干什么啦?”

温池舟没有在这上面推脱, 风度不凡的告知道:“这你可就误会我了, 我至多请你帮我打个掩护……”

“然后这个掩护的事我这个当事人半点儿不知情对不对?”向君华粗暴的打断道。

“……”温池舟微妙的笑着,向君华这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禁又一次指着他怒喝四字,“明知故犯!”

温池舟收起笑容,诚恳道:“我错了。”

向君华呵呵。

这时候知道叫错是不是假了点儿,也晚了点儿?

或许温池舟也清楚这种时候光叫错没用, 慢吞吞挪步到他身旁, 好看的人就算愧疚也好看的紧儿,清晨的阳光洒落他身, 就是比别人来得不同, 别致的可以当做一幅景致来欣赏。

原本就不怎么生气的向君华看了看,更是没法吐出恶言恶语,拧着眉头往旁边撤开两步。

温池舟默不作声的跟上。

向君华又躲,温池舟再跟。

磨蹭了半天,两人之间的距离不仅没有变长,反而更贴近了几分。

向君华揉着太阳穴, 十分无奈。

“我倒是不介意你拉我干什么,可你就不能事先说一声,我又不会走漏风声, 妨碍到你?你知不知道,总这样干是会伤人心的?”

“可是我又不能确定。”

“什么?”向君华神情震惊,半天没反应过来温池舟刚说了什么。

将他这副吃惊的模样收入眼底,温池走垂眸,眼睫下一双深眸淡而无波,闪过一丝无奈。

“我又非天道,可能罗定世间因果。能做的不过是事先有所准备,再亲身涉事,抽丝剥茧。旁人不明缘由,只当我能捏会算,早有预谋,实则哪里是这么一回事?”

向君华:“你的意思难不成是……?”不知不觉他的表情变得格外懵逼。

温池舟没有隐瞒的点点头,坦然道:“来这里之前我也不知会发生什么,只是有所预感,来这里之后,说什么都来不及了,无奈随波逐流。”说到这里,他提道,“如果我早知这山不简单,从一开始我就不会让你过来。”

高力被坑也就被坑了,左右此事发生在代国之内,换个人过去也没法活着回来,最后还是会落到他们这两个文武巨头手里。

但是向君华不一样,他和代国无关。

因此温池舟哪怕再不厚道,也绝不会将无关之人推入绝境。

而直面神造成的后果,恰恰是这么一个连温池舟自己都无法掌握的不安定因素,他要早知道,定然不会拉向君华入局!

所以他这么说,有八分是认真的,剩下的两分,则是连他也无法洞悉的天意。

向君华听闻之后,目露审视。

温池舟坦荡的任由自己被那双眼眸打量,不管对方看出了什么,他都自愿担下。

“行吧,我不怪你。”半晌,向君华收回视线,语气再度变得慵懒随意,“然后呢,你隐瞒我干了什么好事?”

温池舟松了口气,笑意浅浅浮现在唇畔,温婉的如一朵水莲花娇羞垂首。

“是这样的,此事还和高力有关。”

“哦?”

“我从他继承的神位上察觉到一丝北蛮众神的气息,其源头正是戈雅大神的骨粉。”温池舟张开如玉一般剔透白皙的手指,露出掌心那么一小撮面粉状的粉末。

向君华瞪大眼睛看了半天,最后徒劳无功的收回视线。

“我记得你几次给我举例的正神就有戈雅神?这些是祂的骨头粉,不可能吧?”

正神这是遭遇了什么敌人,连骨灰都给扬了?

温池舟合起手掌,防止粉末被风吹散,,闻言,眸心深处掠过凝重的神色,语气中却是收敛的滴水不漏,。

“我也怀疑,可是这东西确实有戈雅身上的气息,再加上戈雅神五千年前曾陨落过一次,或许有尸骨流落出北蛮也不一定。不过真相还需要慢慢调查,尤其是这座山常年没有变化,可却在前不久又是出现邪修,又是出现精怪,现在连神都在此处展开猎场,使我严重怀疑,正是因为此地有戈雅神的骨骼碎片,才会招致这许多事端。”

向君华两手环胸,静静的倾听着温池舟有理有据的分析。

在将此次事件拆开,重组,最后挨个举例过后,一条若隐若现的线索出现在他们眼前。

温池舟道:“此物是我从白蛇的神国之中搜集来的,刚才离开的略仓促,神庙也已经被现任神祇‘高力’拉入领域,如今神国封闭也不好再询问。”

向君华蹙起眉头,以己度人后,觉得此事变得棘手了,“那怎么办?”

温池舟倒是不担心,随意的说道:“为今之计,只有去往北蛮,找到如今受到戈雅大神庇佑的部族神使询问一二。”看到向君华张口,他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的堵回去,“此事涉及的范围广大,没办法置之不理。”

刚准备建议他撒手的向君华郁闷闭嘴,挠挠脑袋,他不怎么喜欢管闲事,尤其是这种一看就麻烦不小的闲事。

温池舟定定的看他片刻,突然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你这个样子就很好,而且你也确实帮了不少忙,应该感到高兴,而不是愁眉苦脸。”

“这样说来……好像也是?”向君华迟疑的想了想,眉梢逐渐上扬,最后用一种轻快的语气悠然问道:“我能休假了吗?”

温池舟含笑提醒:“你不是说过,回去就‘闭关’,专心提升实力吗?”

向君华:“……”

向君华恼道:“我都不记得了,你为什么要提醒我?”

“向君华,我这才是提醒,”温池舟侧过身,狭长的凤眼一派悠闲:“你其实比我弱。”

不论心底有着怎样的心思,这个不容反驳的事实还是瞬间打击到他了。

“温池舟!”

不给向君华抓狂的机会,温池舟已经率先起步,挥挥袖子,透出笑意的声音仿佛清泉一般流淌在森林之中的风内,温柔的吹拂过耳畔。

“多多努力,我等着你追赶上来。”

向君华恼羞成怒的叫道:“温池舟!你别跑!”几步跨开,眨眼就追了上去。

来的时候很慢,走的时候却很快。

半个月后,丞相府中。

得力干将张大虎在掌控了代国上下的军队,取代掉高力曾经的位置之后,恭恭敬敬的前来觐见一手推动他拿下军务大权的温池舟,温丞相。

知遇之恩,加上提携之恩。

张大虎这辈子都没可能背叛他。

也许是温池舟心有成算,被仆人告知已经改名张啸虎的张大虎前来觐见自己时没有半分吃惊,平淡的叫人进来。

跟在下人身后走入陈设精美的楼阁内的张大虎一脸肃容,穿戴较之先前华贵了不少,但在温池舟面前仍是那副谨小慎微的恭敬模样。

连名字都改成张啸虎,暗指那副由温池舟亲手送出的虎啸图,他在温池舟面前还有什么大胆的本钱?

根据以往侍奉温池舟的经验,张大虎心知,越是这种时候,越应该小心应对,决不能张狂起来,惹来丞相府的诘问。

况且张大虎的出身注定他不会是下一个“高力”!

故而,虽然是平阶,温池舟坐着,他跪着,一直到被叫起,他都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

正是这副尊敬的态度,温池舟好像满意了,淡声询问张大虎:“交给你的事情都办好了?”

张大虎不敢拖沓,一口中气沉入丹田,嗓音洪亮的回道:“是,一共三百七十八口人,一个不剩,全都处理干净了。”

温池舟颔首,没有再说什么,接过张大虎递上来的文书,一目十行的看下去,眼神没有变化。

这三百七十八口人,指的正是高力和他们曾落脚的那个村落,也指那些为山神建庙的山脚村子。

不管这些人是否受到欺骗,残酷的后果在他们把邪神召唤出来后就已经注定。

作为邪神在此世的锚点,根基,也为了隐去邪神的存在,另其无法伸出影响人世的触手,这些人都非死不可!

张大虎就是被自己派去灭口的主力,像他这样不会多话的人能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还不会生出多余的好奇心。

整件事由他和“高力”在山中时一同决定,只对另一个人默契的隐瞒。

自己隐瞒是因为向君华这样纯善的人就该干干净净的,哪怕他心结已解,能理解自己这样做的原因,温池舟也不愿意拿这些乌糟糟的事情去脏了他的耳朵。

而高力则是已经习惯了朝堂上的相处方式。

代国朝务,不论什么内容,最后都经由他们二人之手,然后传达给手底下的人。

这套流程已经刻到骨子里,所以他压根不觉得向君华有知情的必要。

此事归根究底也是代国的事情,由代国两位文武首领处置完毕,也就等同盖棺定论。

其他人的想法,高力压根不会去重视。

别看他爱兵如子,一言一行是个真正的英雄,但似他这样的人也有武人特有的通病,顽固不化,执拗偏激,再加上他血统不凡,天生高人一等,有些时候总会特别的冥顽不灵。

这方面温池舟深有体会,并且不打算继续这方面话题。

细长的手指在除村人董氏,其背生蝠翼,姿态骇人,不似寻常妖孽这一行顿了顿,又看了下去,缸中有赤瞳鬼婴,伺机食人……等骇人听闻的邪异内容接二连三的在这份文书中出现。

看完之后,温池舟呵笑了下。

“一波三折啊。”

张大虎无奈:“下官也不知一座不大的村子,为何会有这么多的邪物栖息,那些村人就感觉不到异常吗?”

温池舟看他一眼,淡淡道:“也许他们一直都知道,只不过用手堵住耳朵,又蒙住眼睛,紧闭口舌,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这么说张大虎就不解了。

“他们图什么?”

别的还好,鬼怪可是食人的,与虎同行,安不怕以身饲虎?

搞不懂那些村民在想什么的张大虎不知,这堵住耳朵的手,蒙住眼睛的布巾,紧闭的口舌很有可能就是村民们信仰的神亲手缠上去的。

现在神国封闭,最后的知情者也已经被封口,此世再不会有人知晓此地曾有一名邪神诞生,温池舟这虚空一剑,挥斥方遵,彻底斩掉神人之间的最后联系。

无人知,无人闻,那么神就会失去力量来源,即使存在也只会是存在,再也无法影响到现实世界。

自此,猎场的隐患终于是被彻底解除了。

内有高力自我扼制,外有温池舟清扫痕迹。

他把这竹简交给下仆束之高阁,再道。

温池舟:“高力,走好。”

这下才总算是告一段落。

……就说和温池舟回来当天,向君华顾不得和温池舟打个招呼,叫人把食物送到房里就挽起袖子和要跟谁战斗似的冲回屋子,徒留下一帮过来找事情的门客,惹得他们冲着向君华的背影干瞪眼。

偏偏府中主人对他颇为纵容,更是让那些寄居在此地的门客下属不满。

向君华修士的身份知晓的人不多,落在旁人眼中,那就是他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备受丞相宠信。若非这几次动摇代国根基的事件中都有出现他的影子,说不定早就被人暗地里指责为龙阳董妃之徒!

虽说温池舟的脸才是真正的好,但谁也不觉得自家主上是能照镜子过一辈子的人,以往不食美色也就算了,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一个怀疑对象,他们心情复杂之余,也难免生出几分旁观的心思。

结果、结果这么一旁观就旁观出大事!

堂堂代国丞相被卷走一事,差点儿闹的连皇宫中的代王都有听闻,各地事务差点儿停摆,若非温池舟回来的及时,他们想瞒也瞒不住。

如此大事,岂能饶过罪魁祸首?

可是这帮人刚准备把向君华拉出来打一番嘴仗,动真格的不敢,主上坐在上头盯着呢,可骂两句总没问题吧?护人也没道理护的连一句骂都听不得吧?

然而温池舟看看向君华临阵逃走的身影,整整没有任何风尘留下的银鼠毛色衣摆,淡笑着将他们拦下。

闹什么闹?

正事处理完了没?

众门客:主上!!

他们要被这偏心眼的主上气死了,可他们还是拿罪魁祸首没有办法。

之后就是一连半个月的加班,领导带着他们一起加班通宵,熬到最后谁也没力气去抓向君华的小辫子,他们现在更担心自己,有人恍惚之间已经能看见鬼门关前的台阶,两岸彼岸花开得妖冶。

不想猝死还是老老实实干活下班,别想那些用不到的。

接连持续半个月的工作狂生涯,手底下的人统统老实了之后,温池舟可算能抽空去看看向君华那边儿的进度。

不久前,他给自己送来一段灵石保存的画面,内容不多,但趣味十足,各个出场人物似曾相识,似有莫名联系牵涉其中,他这会儿过去就是要问问,这东西是什么来历,还有下文吗?

没错,向君华把剑气冲霄的一部分剧情改成剧本,然后找几个合作人弄出了修真界第一版的电影。

因为刚开始制作内容不多,顶多当成两分钟的预告片欣赏,可就算是如此,那些出场的人物,配上精美的画面与体现角色风格的妆容,仍是能让人眼前一亮,打开新的视觉享受。

这不,温池舟就迫不及待的找上门,准备充当投资商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_(:з」∠)_后悔没有学好英语了,嘤!

149、晋江文学城

一百五十三

自从向君华放下豪言说要闭关, 日子就越过越慢,最后变成了龟速,慢慢磨蹭。

若不是有心魔网续命, 当事人表示自己一个星期都坚持不下去, 更别提不打折扣的将誓言坚持下来。

“唉,熬夜修仙,法力无边, 说这话的人一定还没秃!”

抓抓这些日子总感觉秃了不少的脑壳, 向君华叼着烟杆提神, 睁不开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细的缝,手底下的剧本是改了又改。

之前发给温池舟看的预告片已经经由冯晓之手找到最热门的论坛发了上去(天知道这货的人脉究竟有多么惊人!),之后再由神通广大的投资商(温池舟)保驾护航,一夜之间整个片子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火爆修真界!

短短一个晚上,点击率上百万!比穿越前的某人口大国搞出的热搜还要震撼, 堪称一朝成名天下知!

要知道整个山海界也不过几千万的修士, 这一下子就捞到手十分之一的数据!

而且这些数据都是可以换钱的!

想想到了影片真正播出的时候,简直是梦里都要美滋滋!

随便翻翻论坛, 到处都是在讨论预告片里的演员是何物, 扮演者是谁,这剑气冲霄又是何方神圣?

说来,也是赶上好时候,修真界虽然有心魔网,但谁都没考虑过将它的价值“变现”,向君华算是头一个将心魔网往娱乐上靠拢的吃螃蟹的人, 自然成了这一系的祖师爷,标准站在风口上的待遇。

俗话说的好,风尖浪口上猪都能上天!遑论向君华这么个大活人?

再加上这些古人尽管有通天彻地的神通, 脑子里始终仍和思维活跃的现代人隔了一层。

比如,明明已经有类似群聊模式的ID会群,也有论坛贴吧用来水贴树洞,但就是没有把精彩内容搬上大荧屏的电影,电视剧,一些脍炙人口的说唱活动更是连影子都没有。

大家的放松方式还很朴实,闲暇时候弹弹琴,看看书就能打发一天的时间,修士们更是一睁眼百年,一闭眼千年靠修炼过活。

日常活动不是门派任务,就是秘境副本,日子过的简直比凡间的权贵还要无趣。

在向君华看来,白瞎了那么强大的幻术和得天独厚的美颜。

现在他想做的就是一件颠覆整个修真界历史,利用心魔网的特殊性将全天下的灵石笼络到自己口袋里的史诗事件。

如果成了,少说这天下灵石有三成尽归他手,一瞬间就能把他变成修真界最有钱的那个崽儿。

哪怕不成,他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肝的越久,他对[熬夜]的耐性就越高,修为增长的速度就越快。

前不久刚刚突破到合体境,其实深究起来是走了别的路子,正常情况下,已经到达瓶颈的他怎么说也要死去活来熬个百八十年才有今天,但是偶尔走一走捷径还是带给他不少好处的,比如他现在作为天级修士已经可以叩开[道途],也就是心魔网更高一层的论坛大门。

在论坛之中存在着辨别境界这种小规则时,只有大乘期的他虽然可以浏览大多修为要求不高的版面,但仍有一些高精端的技术群落不冲他开放。现下他仗着自己已经突破,第一时间用心魔网鉴别自己的天柱境界。原本这个功能是心魔特有用来甄别修士修为境界,方便为对方设立心魔劫考验,属于心魔本能,结果若干年后不知被那个小天才用来坚定ID使用者的修为属性,防止有人谎报境界。

还别说,在心魔网成立初期,心魔石秘法尚不完善的时期还真有人这样干过!

一次哄骗十数位正道天骄入魔,连两位见多识广的渡劫期大能都被欺瞒一时,战绩辉煌,直到在一次线下聚会露馅,众人才知道他不过是一个金丹期的小人物。

而这个小人物就是依靠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好像非常有道理的理论,以及让对方自己脑补的留白才把当初那些在现代修士看来食古不化,消息闭塞的大能天骄骗得和个二傻子似的。

也就是这个人,变相促进了修真界小说话本的流行,在所有人修士大展脑洞的年代,类似的骗术也就不再奏效。

说真的,向君华头次从流萤仙子那里听说这个人的时候,打从心底冒出高山仰止的情绪,什么是人才?这特么才是人才!

好恨没有穿到同一个年代,见见这位逼神。

虽说后来露馅了,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突然一改往日低调装逼的作风,突然想出现在人前,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位“大佬”给如今的修真界带来巨大的影响。

尤其是给初来乍到的向君华!

正是因为有小说界的繁荣,才有了他如今奋斗的方向。

《剑气冲霄》的预告片在他不眠不休的推广下,真正的,彻底的火遍心魔网!

这时就不得不赞美他的先见之明。

之前在天启境的时候,他和认识的人都加了好友,大美人流萤和他的姘头自然也在此列。

从神山上回来不久,他就打开心魔网,手指一划,把几个人拉到一个小组,挨个说明自己的想法。

听到这么有趣的事情,正好在线的流萤自然第一个举手加入,顺便帮自家男人点了个赞,直接把人拉入伙了,后来他们又断断续续的推了几个熟人进来,一个预告片的体量勉强成型。

没有人可是向君华手里的最大短板,眼下直接被补全,他当即开始爆肝!

白天修整剧本,把一些不适合在电影中表现出来的部分改成更具有冲击力的小高/潮,不适合三十岁以下修士观看的,使用春秋笔画隐晦提及,晚上和流萤这个留仙派的女人商量妆容服饰,在审美这方面,向君华真的没什么可说的,唯一要做的就是把那些过于暴露与妖艳的人设打回去重来。

日子这般忙碌,向君华也是修仙修的肝肠寸断。

每天他都觉得自己要不行了,铜镜里面的男人,黑眼圈深的吓人,一点儿看不出修士的荣光换发,肌肤如玉,他憔悴可怜的和肾虚了的男人似的。

手握枸杞茶,他猛地一口干下去,然后当工作到来,他又以出乎自己预料的韧性再次爬起来,把它们统统料理了。

这回也是意料之外,大白天,向君华本正在爆肝撰写文秀秀的人设。

电影和小说不同,小说中可以留白,电影却必须真实的可爱,尤其是作为正统女主,怎样不流于俗套,在妖兰的衬托下不变成背景板就非常考验他这个原作者编排剧本的本事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冯晓死寂多时的ID突然给他来了一个连环戳!

向君华暴躁的丢下笔点进去。

心魔网ID私聊页面。

向君华:有事说事,没事滚蛋,我忙!

冯小心:小心翼翼)不是你先找我有事的吗?

向君华:有吗?哦,我打算弄个电影,想找你饰演其中一个角色,之前不是说过了吗?难不成我忘了?

冯小心:你没忘,确实说过,但是电影是什么你没和我说?不过演戏没问题,这我最擅长!

手指往上翻了翻才看见自己当初为什么找冯晓的向君华揉揉脑袋,最近忙的总会忘记一些小事,想到这里手指如飞,压根没停顿的把自己的打算说给他听,在他的印象中,没人比冯晓更懂《演员的自我修养》的内涵了,直到他看见冯晓弱弱的问电影是什么?

向君华:“……”

哎,早有预料。

耐心的将电影和影视的概念讲给冯晓听,果不其然他非常感兴趣的样子,立时答应下来。

向君华也不含糊,直接戳了一套文件发给他。

向君华:这些是剧本,背下来,另一本是原文,给你参考用的,拉你的小群里都是和你一样的人,有问题问他们。

向君华:对了,你干什么去了,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回我?

正打算放下心魔石的他心神一动,在某种神秘力量的作用下,突然点着手指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冯晓在短短一小会儿的沉默后,看样子是在接收文件,就迅速回馈。

冯小心:接了个单子,正在忙呀!

向君华:再过几天就去山海界开拍了,你居然还得接单子,来得及吗?

冯小心:没问题,算算时间,能在开拍前搞定,等我,这么有意思又有钱拿的事情我是一定不会错过的!

向君华:好,灵石你不用担心,电影正式播放之后你只会担心花不出去,而不用担心没有灵石。

冯小心:哇!我好期待呀!!

冯晓开心的用拇指把玩着心魔石,觉得自己抱紧向君华的大腿是有生以来做下的最重要的决定。

“接下来……”

他冲着这片荒山野岭直瞪眼。

“雇主把任务目标安排在人间界也就算了,竟然还特意让人跑到这种深山老林找东西,要不是灵石给的足,我才不会接下这趟跑腿呢!”

散修也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时不时接受一些势力给出的悬赏就是他们平日里打的“零工”。

冯晓在这一行还是挺有名气的,再加上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天赋不弱,所以往往有很多棘手的单子落到他手里,不过冯晓胆大心细,还有一手逃跑绝活,装起别人来惟妙惟肖,更是在跑路的时候增加了好几重保险,故而这些年的遭遇虽然危险,但也确实为他积攒了不薄的家底。

因为名气的缘故,这次没有及时回复向君华也正是因为接到一个单子。

这单子的要求倒是不高,就是特别古怪,需要前往人间界。

众所周知,现在的凡间界就是一个没有水的罐子,修士是鱼,灵气是水,鱼能离开水一段时间,修士也能离开灵气前往凡人生存的地界,但是时间一定不能长,不然等自己体内储存的灵气耗光了,那么这个修士就会和鱼一样脱水而死。

而修士之中,只有渡劫期的大能可以自由来往于各界,不用困窘于灵气。

因为到他们那个层次,自身就代表一个洞天福地,众所周知,洞天福地里从不缺少灵气,有修为高超的大能,手下洞天有足足一个世界大小,这样的修士根本不会缺灵气,跑到哪里都可以。

冯晓这会儿超羡慕那些渡劫大能自带洞天满世界乱走的潇洒,不说别的,不得“脱灵气症”就太值得羡慕了。

他一边觉得自己嗓子发干,心知这是错觉,但还是想要吐槽,一边根据雇主发布任务时一起送来的灵珠一片片地区的搜索。

灵珠有特殊的寻物能力,靠近目标时会发出淡红色的灵光。

他走出半座山岭,可算看见灵珠亮起红芒,此时天阴沉沉的黑,冯晓走路的动作惊飞一片隐匿在树上的蝙蝠。

“呸呸!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冯晓嫌晦气的挥挥手,一层灵气腾起,将那些靠近过来的蛇虫鼠蚁逼退,最后才借着月光看见这处让灵珠亮起的空地。

在周围都是百年老树的围绕下,这块土地又空又荒简直就好像原本有一座庙堂之类的建筑物屹立在此处,所以地面才会这么平整干净,只有落叶多的扫也扫不净。

虽然才过去半个多月,但这座有神居住的山川还不曾将曾发生的一切惨剧彻底遗忘,那些不多的痕迹让人力无计可施,原本应该等着时间将之慢慢销毁,却不想,就在这个微妙时段,竟然有人特意为此而来。

“让我康康,嗯,看起来应该是在地下了。”

确定了位置,冯晓收起灵珠,挥手之间土层炸裂,大树偏移。

这里本是神庙驻扎之地,后随高力一同隐迹,这会儿被冯晓暴力开道,也不知是要寻找什么?

因为凡间灵气匮乏,修士能发挥的实力不足一成,但就是这一成用来挖东西也足够了,更别提冯晓刚升级不久,正是体力充沛的阶段。

狠狠一统挖掘,地面突然松动,冯晓猝不及防直直的跌入到土层之下的深洞当中。

“啊啊呸!”

冯晓紧紧闭上嘴,防止坠落过程中再吃掉更多土屑,等他的屁股稳稳的落到地上,他起身拍拍衣服上黏到的泥土,屁事没有的开始打量起周围。

被树根紧紧缠绕的烛台在感受到多年未至的人气后突然亮起灯火,幽蓝色的火光在闯入者的视野中连成一线,将整座被埋葬在深山地底的宫室烘托的格外阴森诡谲。

金碧辉煌的宫殿虽然沉寂多年,已然失去最初的原味,但落在识货的人眼中,谁也不能否认这座宫殿依然是一座秘宝。

尽管宝光暗淡,但若能带走加以养护,假以时日,不难再次展现曾经的富丽堂皇。

不过这不是冯晓应该干的事儿。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只一眼,他的脑中自动浮现出一个大大的指路箭头。

十有八九,雇主要求的东西就在这座宫殿里。

冯晓暗自思忖,到底是什么东西要藏的这么严实?需要不引人注意的留在人间?

从点燃着幽蓝烛火的大门走入深宫,火光照亮兽首的烛台,也倒映出墙壁上的百般暗影。

浮雕壁画,仕女游人,在灯光下若隐若现,保留着那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空旷死寂,没有声息,脚步声因此传出很远又回返到耳际,冯晓记住壁画中哪些人物之间表现出的故事,脚步不停,穿过各处主殿外的长廊,最后根据灵珠的光芒判断,拐过最后一个弯路,来到一座门扉上雕刻无数饿鬼小人的石门前方。

“百鬼地狱图。”他用手里的灵珠照亮大门旁边的文字,再看一样门上的小鬼,活灵活现的好像真的能跳出来吃掉行人一样,叫人毛骨悚然。

冯晓胆小的抖抖肩膀,拾起袖子缠上手才敢去推门。

“小心无大错!小心无大错!”

不过他也想过,如果在这里的是向君华他一定不像自己这么怂,说不定一脚踹上去,让这群小鬼见识下人族修士的强悍。

想到这里,紧绷的神经竟然舒缓了,冯晓忍俊不禁,差点儿没笑出声。

他想:我果然是缺了根大腿!

越过绘制百鬼的大门,一条笔直的长道出现在眼前,过于空旷的宫室分别被八根立柱支撑,没有飘纱垂带,只有那些熄灭多年的灯盏烛台,透出一股子陈旧古老的荒寂感。

冯晓环顾周围摆设,觉得这里的布置本该威严大气,暗沉的古调塑造出古老年代的端正肃穆,但是时光无情的破坏了这里的一切。

裂纹破坏了雕有浮华景致的墙壁,还不满足的爬满了仕女的脸,让那张原本线条柔美的脸蛋突显出一种在火光下格外森冷的狰狞。

尘封地底多年,宫殿内的空气中飘荡着腐败的尘埃气息,灯火照亮了一部分空间,却让更多地方出现阴影,视觉上逼仄难言。

整个宫殿就像是一座封桩之后的王侯大墓,虽华丽富贵,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朽败阴沉。

怎么看都觉得这里是给死人居住的阴宫,偏偏他一个活人不光是来了,还要拿走死人的东西。

嘶,想想也是蛮犯忌讳的。

冯晓不敢久留,连忙四处张望着,脚步慢慢从门口挪到长道中央,四四方方的石板拼凑出整洁平整的地面,尽管这么多年也没有人走过,它也不像是墙壁一样生出许多裂纹,所以冯晓左顾右盼之下,居然也没有失态的跌倒,两只滴溜溜的眼珠子来回转了好几圈,依然一无所获。

他不由泄气,小声嘀咕。

“这个雇主神神秘秘的,让来的地方也是神神秘秘的,带回去的东西别也是神神秘秘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吧?”

话音刚落,手中灵珠一反常态的光芒大盛,冯晓呼吸一滞,颤颤巍巍的抬起头,看向一直没敢留意的正前方。

无遮无挡,因而也特别醒目。

两具骷髅沉默的坐在那里,不着寸缕,用着致死也不愿分离的姿势紧紧纠缠到一起。

换个时间地点,冯晓一定会默念有伤风化,然后没眼去看,但是现在不行。

因为这两具骷髅身上的疑点太多。

不光是那黑的富有光泽的骨头,还有这纠缠到一起的两幅骷髅出现的时间地点,冯晓理智的判断,这亲亲密密的两个“玩意”很大可能就是雇主任务中指定的“目标物”。

再加上冯晓小心翼翼的凑过去看了又看,最终确定抱住骨头架子的那一方虽然也是个骨头架子,但是空荡荡的眼眶里隐隐有两团幽光,看得久了,他居然暗生恐惧。

要知道他虽然不是什么出名的大佬,但好歹也是前不久刚进入地境的大乘期修士,看个骨头架子看久了把自己吓着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冯晓隐约意识到这东西不简单,遂不敢再看,只是按照雇主的吩咐把两具骨架装到一个乾坤袋里,确定有无遗漏,便立刻离开。

五天之后。

向君华在山海界的拍摄现场见到行色匆匆的冯晓。

大家都是成年人,知情识趣,他不去问冯晓的个人生活如何丰富,他只要求冯晓把分配给他的角色演活了。

半个时辰后,向君华拿起喇叭破口大骂。

“你!对,说的就是你,你是魔魅众生的妖女,扭扭捏捏的,你是哪里来的大家闺秀?再来一遍,所有人就位!”

被骂的一脸呆滞的“妖兰”擦了把妆底下浮出来的热汗,细白的手指染上胭脂色。

这位乍看起来绝色倾城的大美人在半个时辰之前还是个顶天立地,气宇轩昂的大好男儿。

落到向君华手里不过一个时辰,他就要表现的比女人还要女人,要做女人中魅惑众生的红颜祸水。

当然,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觉得冯晓反串妖兰是个特别不对劲儿的事,只有冯晓自己晓得这不太对。

冯晓目光呆滞,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任务过程顿时在无数次“卡”声中忘了个精光,满眼都是向君华那张暴躁的快要扭曲的脸。

嘶!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六千!之前两天没更新,今天补上,么么哒!

然后求评论啊,我一个人写的好无聊啊!

月末了,营养液要不要嘿嘿嘿,浇浇本文这棵小树苗呀?

感谢在2020-07-25 22:36:36~2020-07-28 11:16: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暮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50、晋江文学城

一百五十四

“咕噜噜……”

一大碗灵泉水被喝个干净, 做出如此豪迈举动的“女子”,微微一笑,媚态横生, 一点儿胭脂红点缀眼尾, 端的是入艳三分,美不胜收。

而“她”身旁的女子,也是一名粉面含俏, 明眸皓齿的绝色佳人。

那一身的端庄气质, 在女子修士当中极为难得。

再看她肩若削成, 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如云般的黑发松散的垂在眼尾,露出一枚胭红色的小痣。

黛眉开娇横远岫, 绿鬓淳浓染春烟。

有幸得见这等任一一个都是得天造化的娇美女娥已是难得, 更别说两位齐聚,尽展美色蹁跹。

一不留神就有人看呆, 然后被导演一巴掌打到脑震荡。

修真界实际上是没有“导演”这个职位的, 更别说制片人,编辑,投资商等等。

但向君华说有,它就有了。

很有意思吧?

自从向君华暗示自己有大动作之后,温池舟难免分心关注一二,逐渐也弄明白了对方在干什么。

平心而论, 给那些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的闲散人士找找事情做,温池舟是绝不反对的, 若能借此消弭掉一些没必要的争端那就更好了。

毕竟在温池舟看来,打打杀杀不如追星,阴谋诡计不如看剧。

若向君华真能把往后几百年的修士内斗摆平了,他不介意躺平任由向君华胡作非为。

这也就是向君华不懂读心术,要是他懂……咳,这文早完结了!

话说回来。

上面出现的两位绝色女子自不用说,正是《剑气冲霄》两位人气极高的女主角。

原本妖兰这名蛇蝎心肠的女子在最初的设定是女二号,但碍于发文之后逐步逆天的人气,作者嘴上不说什么,身体很老实的把妖兰的咖位提成了女一,与同样人气排行榜的大佬文秀秀并列。

这么一番操作自不用说,两家真爱粉就差结下死仇。

幸好还有作者这个共同敌人,不然指不定哪天就要小树林见,然后发现对面是自家挚友什么的……喜闻乐见的惨剧发生。

作为地位稳固,没有任何怀疑的女主角,文秀秀近来也是热门人物,尤其是预告片发出来之后,大约八成粉丝都被影像之中那名温婉柔情的女子俘获,并不约而同的干出两界粉丝都会干的事情。

跑到论坛发帖求演出人员的内幕!

妖兰出现后,上述行为也发生在妖兰的官方论坛之中。

可惜演员的身份统统保密,知情人多选择闭口不言,这帮被预告片撩的心痒痒的大佬们,只能一边扼腕,一边做好偶像出场后疯狂打CALL的觉悟和准备。

外界为此折腾的可谓热火朝天,剧场内部却首先出了问题。

第一个问题就是饰演妖兰的演员身上。

导演向君华叼着烟杆,就差狠狠敲烂冯晓的头,修仙多日的人脾气已经成了一团浆糊,完全控制不住暴走的火气,他咆哮了,不顾形象的在现场大声咆哮。

“妖兰一身媚功,罗刹无情。初遇主角时,正准备杀人的她表现出的不是那种含而不露的妩媚,而是危险的仿佛冷刀过喉的妖异气质,然而就是这么危险的女人,却给了已经失去一切的主角一片崭新的天地,拨云见日,以至于让还是凡人的主角深深的记下,并在成仙多年后仍然无法忘怀……不能特别露,妖兰没那么下贱,碰到个人就上媚功,妖艳只是她自然而然散发出的气质,是修行多年后的产物,仅是一丝就已撩人心弦,动人心魄!”

剧本被向君华拿在手里捏的啪啪作响。

“文秀秀”在旁边安慰快被骂傻的“妖兰”。

“用不用姐姐教你?”

“妖兰”哀怨的说道:“为什么不是你来演?妖兰那种类型,你们留仙派女子不就是本色出演吗?”

“文秀秀”闻言无赖的摊手,笑眯眯的说道:“我想试试看良家女子的感觉,而且这部戏播出去后,能很好的洗刷我留仙派女修的名声。”

谁不知道留仙派改名前就是合欢宗啊?

洗刷名声之前,您先把你们家大师姐留下的合欢十八式从成人网上撤下来,这名声才有好转的可能吧?

“妖兰”特别想对着她的脸吐槽,但是不敢。

唉……

“别这样唉声叹气的嘛,笑一个啊,这么漂亮的脸蛋,不笑笑太可惜了。”扮演“文秀秀”的流萤仙子故意这么调戏道。

“妖兰”无力的扯动嘴角,出口的声线虽说较为活跃,但怎么听怎么是男人的声音。

懒得用拟声的冯晓好想撕掉头顶热乎乎的假发,他快崩溃了,演员的自我修养都扛不住了。

“姐,你是我亲姐,饶了我吧,这些天来,我快要对‘笑’这个字眼产生生理性排斥,我要吐了。”

自从饰演妖兰,冯晓做的最多的表情就是笑,各种笑,因为妖兰是个无论在何等处境之下都能笑出来的妖艳女子,所以他不仅要笑,还要笑的诱人,笑出风情。

向君华的龟毛全都体现在细节上。

冯晓被骂的五迷三道,听从他的吩咐,一场戏有三个场景要笑,他要笑出三个带给人不同观感的妖娆笑意。

同样是妖妖的笑出来,这个要让人觉得漫不经心,那个要无情狠厉,这个要情意绵绵,最是无情且动人……

几场戏下来,冯晓揉着脸,面无表情。

在演戏以外的时间,亲切爱笑的冯晓就这样面瘫了。

他对“文秀秀”说听见笑这个字生理性反胃不是说笑的,而是真的想吐。

“文秀秀”瞧着冯晓这副惨样,打从心底的为他感到同情,可她马上就没功夫同情他,因为自己也更值得同情。

剧场第二个难点,如何让文秀秀端庄温婉,清秀可人。

平心而论,流萤仙子的长相本就偏仙儿,气质只要稳重下来就多少有那么些大家闺秀的气质,再加上首饰服装,还有配饰妆容的搭配,要想表现出文秀秀的神态并不困难。

本来向君华也是这样觉得的,直到一身匪气的“文秀秀”上场。

“你这是大家闺秀吗?你这是大鹅闺秀吧?谁家闺秀走路是外八字,你属螃蟹的吗?大地都满足不了你的八条腿了是吧?你气势汹汹的是要屠了主角满门吗?别介,你可放过他吧,比起你来,他可太弱小可怜又无助了。”

流萤仙子被冷嘲热讽的一脸灰,灰溜溜的在向君华喊休息之后退场来到呆滞的冯晓身边,同样接了一大碗灵泉水狠狠灌下胃。

实话说,这么多年她就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水,也没挨过这么气人的骂。

流萤仙子噘嘴:“真特么想撂挑子不干。”

听见这话,冯晓的眼神出现一丝灵动,转过头来看她。

流萤仙子顿了顿,撇嘴:“别想了,我不敢,就是说说而已。这部剧整个留仙派都看着呢,我敢撒手,她们就敢一哄而上,把我打成猪头,那群三八等这个能洗刷门派声誉的机会等了不知多少年,才不管我在这里有多么受苦受难……况且,我其实也想试试看,有机会挑战自我,历练心境,哪个修士能放过?”

修真界没有聪明人吗?怎么可能!

自打向君华发出预告片,又提及会有《剑气冲霄》电影版播放,弄懂这些字眼组合起来都是什么意思的门派全都揣着袖子等着。

个别有所求的山门更是想方设法的找门路和向君华联系上。

留仙派聪明的在大势中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家伙,她们借流萤仙子的交情和向君华搭上线,不光送上一个白白胖胖的流萤,还趁机塞几个门中性格灵活的弟子进剧组。

不为别的,就为让如今的修真界见识一下,留仙派女子能文能武,早就不能过去的老黄历看待了。

流萤饰演的女一文秀秀更是被寄予厚望!

片子播出之后,谁能想到忠贞肃正,温婉动情,像是一株经霜更艳,遇雪尤清的白芷树坚韧的支撑着男主的求仙之路的女主角,其实是留仙派的姑娘扮演的?

专门为文秀秀这个角色建起的论坛之中,有一名大佬写过这样一段话来形容这位女子的一生。

“她秀外慧中,每每识破奸人的陷害,她果决大胆,敢在家族大义之前力保男主无忧,她天赋极佳,不过双十年华就有超脱凡人的心境修为。

毋庸置疑,剑气冲霄中,文秀秀就是那名仿佛完美之人一般的奇女子,是阅读者心中的梦中神女,无处不好,无处不美。

我们喜爱她的冰清玉洁,也喜爱她的温柔美貌,如同那月里的嫦娥,素容黛眉,一笑温暖了时光。

主角得遇文秀秀这般美好的女子,何其有幸,我们与文秀秀近在咫尺,却又咫尺天涯,何其憾哉!”

不提大佬的评价戳中多少秀秀粉的心脏,就说这个角色能给留仙派带来多少正面好处,流萤仙子无法想象,但她觉得自家门派里那些老不死的肯定清楚!

既不想任务失败,被那群三八嘲笑,又不想挨骂,两全其美的事儿流萤仙子想的可美了,她也知道自己就只能想想。

没一会儿,两人再度受到召唤。

他们对视一眼,有种今天过后,大家都是姐妹的默契和忧伤。

结伴走向镜头前面,没过去多久,导演的咆哮声再度响彻。

“你们两个是情敌!不是一见钟情,再见携手的闺蜜!妖兰你满眼哀愁是给你情敌看呢吗?主角呢?看看他可以吗?流萤你一腔深情尽数交给了主角没错,但你和妖兰相视一笑什么,不打不相识吗?剧本里没写百合花开的剧情吧?你给我好好想想,你这个时候应该干什么?对,用你那核桃大的脑子好好想想!”

暴走的向君华一度成了剧组中人见人怕,闻风丧胆的大魔王。

演员们是挨喷最多的靶子,火力源偶尔也会溢散到其他打杂人员身上。

为什么这些人遭到这么多不公待遇还没有炒掉老板走人呢?

原因有三。

其一,发工资的时候,一枚枚中品灵石闪瞎了这帮散修的眼。

向君华曾在修士建起的城市中混过,知道那些无门无派无门路的散修平日开销有多么紧凑,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吃些苦就能攒下平时够用一年的灵石份额的机会,他们傻了才会退出不干!

哪怕这个工作需要发天道誓言,保密的东西贼多也不妨碍他们把这门兼职当长期工作来爱戴。

最重要的是,今天他们不干,下一刻就有人进组,僧多肉少,让所有人绷紧神经,不敢大意,防止被人抓住错处,直接踢出组去,还要看后来的人朝自己炫耀。

其二,剧组之中的美女多。

一群没权没势没钱的单身弱狗什么时候能这么近距离欣赏过美色?

不知道修真界的铁律之一就是:美人只配强者拥有?

就算是时隔多年,修真界第一美人偶然出场,消息传播的沸沸扬扬。

他们这些路人之中的甲乙丙丁千里迢迢赶过去了,也就顶多能远远的瞧见第一美人的影子,更多的就是去现场感受下氛围,狗鼻子的修士说不定还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香氛……咳咳,后面这种属于变态,属于个例!!

故而像现在这样可以亲眼目睹美人娇俏容颜的机会,留住八成单身狗的内心。

何况,这帮穷屌丝们有一个梦想。

剧组里留仙派的师姐多,指不定哪天狗屎运爆发就有机会和师姐们共赴巫山,同享敦伦。

换言之,这些家伙贼心不死,有一说一,都是色胚!

全打着摸小姐姐手,亲小姐姐嘴,和小姐姐们共“参”大道的不良心思。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儿。

导演他姘头过来的时候,天地大同了。

大家在此人攻城略地的盛世美颜中虽不至于丧失自我意识,但是大脑瞬间空白,回过神来,赶在向导暴怒之前,迅速擦掉嘴角,还别说,果然湿漉漉的。

然后等这些心虚的人朝向导的方向看去,人家向导根本没心思理会,径自奔着姘头去了!

平时气呼呼,脸色阴沉,外号更有剧组大魔王之称的可怕导演仅限于姘头出场的那段时间,会变得特别好脾气,对方离开后也有那么几小时处于被顺毛舒坦的阶段。

会发火,但不会喷吐毒死人不偿命的毒液。

今天恰好是姘头过来的日子,再看看那边脸色阴郁的滴水的导演。

众人无不翘首以盼,所以当温池舟踱步过来,瞬间成为众多视线的焦点也就不奇怪了。

“啊!”

真好看!

在场的人无不在心里发出感叹,同时也把第三点补充上了。

因为导演姘头的颜值太高了,我们舍不得走。

PS:这才是坚持不辞职的主要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我开始浪起来了!

呜呜呜——求上榜啊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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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晋江文学城

一百五十五

尽管温池舟早就习惯了万众瞩目, 但被这么多人用舔狗的眼神注视,还是不免感到不适。

脚步不由自主的一顿,本来对演员拍戏略感兴趣, 结果迈向现场的脚步直接一转, 改为朝导演的方向走去。

多日修仙已经让向君华维持不住板板正正的坐姿,柔软的椅子令他整个人都缩在里面,一顶形状奇特的帽子, 和一副意义不明的黑色镜片挡住双眼。

手里拿着让剧组内众人闻风丧胆的剧本, 整个人散发出浓浓的不健康味道。

很少有修士会出现这样一面, 大多人在修炼有成后,气血就已经融会贯通,对他们而言,不健康的时期只有被打成重伤或者气血逆流的时候,想自然而然的把自己熬出一副过劳死的模样……那只可能是修行的功法有异。

显然, 向君华就是这么一个特例。

温池舟走到身旁, 他还脑子迟钝的没有反应到,直到帽子被一只修长的手揭开, 他两眼茫然的上移, 正对上那张美颜,顿时来了个美色暴击,好悬没昏过去。

向君华这下可精神过来,一把抢过帽子戴上,挡住窘迫的眼睛,神色不自然的道:“你怎么过来了?”

温池舟仿佛没发现向君华的别扭, 两手背负身后好整以暇的道:“来看看进程。”

哦,忘了这位正是这部剧的投资商。

头疼的摘下帽子揉揉脑袋,他犹豫着朝剧组内支棱着耳朵偷听的人怒吼一声。

“投什么懒, 干活去!妖兰,文秀秀先休息一盏茶的时间,回来我们拍大雨决战那场戏!都给我做好准备!”

猛然爆发出的霸气将在场众人镇住,向君华这才警告的瞥他们一样,回过头来朝温池舟低咳一声,嗫嚅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温池舟微笑,就是不知怎么嘴角扬起的弧度有些僵。

来到四下无人的地方,剧组选择的拍戏地点兼具了保密性和人极罕见,脚下百里之外就有海浪拍岸侵略黄土,而他们这里又有苍郁古树屹立不倒。

有山,有水,景色壮丽之余透出恰到好处的灵秀,正适合谈——情——说——爱。

“剧中男女主角都选择这种地方聊聊天,谈谈情,你说咱们两个为什么不行?”

一到了避开人眼的地方,向君华故态萌发,一把把人壁咚到树下,表情有那么几分不满意。

温池舟被他堵在这么块小地方,好脾气的没有反对,等到距离近的连吐息都是在对方的喉结上,这要说不是撩拨,温池舟自己都不带相信的。

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他不由的在脑海中回想起那一天。

其实就是那么平常的一天,不平凡的是,趁着夜色大美,银河倒悬,向君华选择告白。

对。

心结解开的向君华行动力强大的吓人。

明明前不久还优柔寡断,性情绵软的叫人恨不得踮起脚尖狠踹两下,但当他想通之后,第一个受害者就是帮助他解开心结的解语花,温池舟。

温池舟一时都不知说什么是好。

难道要说,我帮你不是为了让你有胆子泡我?

别这样,他对向君华也不是没有一点儿意思的。

都是成年人,大胆一点儿。

他答应了←_←

鬼都搞不懂这俩人的逻辑怎么从一开始那么慢,到一下子进展的这样快。

可若是换成他们本人来理解,其实不难。

因为向君华不论是怎样一个人,谁能说他在温池舟心里不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以往温池舟所处的位置太超然,挨得近的不是没有,但那些人不会考虑去和他发生点儿什么。

害怕←

至于那些挨得远的,一句话:可远观不可亵玩。

当然温池舟自始至终都不曾放下身段,给人一个机会也是原因所在。

这也就导致,这么多年来,只有向君华一个将心怀不轨付诸实践了。

恰好温池舟本人对他也有那么一些好感,这感情可以说是友情,也可以说是爱情,总之那绝对是十分特殊的一份珍视之情。

既然没打算拒绝,答应又有何妨?

修行有成之人最不缺的是时间,岁月烂漫,水滴石穿,今日想不通,或许百年后的这一日就想通了。

重要的人不抓在手里,跟在身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有了。

所以答应!必须答应!

和之前那些时候一样,这一次他在答应时也怀抱一种自己也说不清楚的纵容之情,平静的答应下来,只是没有直言内心之中的那么一小份无措与开怀。

而向君华呢?

温池舟盘靓条顺,有家有业,性格好,能力出众,放在现代他就算把自己卖掉说不定都摸不到人家的一根小手指。

跑车中的独家定制,别墅中的威尼斯皇宫,豪族中的豪族,人家应承下来怎么想便宜的都是自己!

如今近水楼台,为何不去做那捞月之事呢?

哪怕水中捞月,可悲又可笑。

可他既然生出这么一丁点儿见不得人的心思,怀揣刚生出不久的勇气博了这么一把,那么以后哪怕遭人嘲笑也不算歪种!

此前种种变化,使他一向顽固的心弦松动,心态明快,连呼吸都变得恣意,仿佛久行之人抛去负重,抬步之后,走的已经是一个新得方向。

向君华曰:人之一生,可悲就可悲在想做的不敢去做,年老之后,回过头来望着空洞洞一生,找不到一点儿可用来骄傲的地方。

所以痴心妄想也好,盲目作态也罢,想做的事去做了,就算办不成,你也比那些循规蹈矩,浑噩生活的行尸走肉要强。

他曾经居住的那个社会的教育理念是扭曲的,父母家长,学校老师,他们用最笨的方法,想把每一个学生调/教的不会犯下任何一个错误,而对犯下错误的人,他们又不懂如何教导他们从错误中吸取教训。

教师的门槛太低,那些教导他人人生开端的人,自己都不见得在人生的大染缸中领会到什么,何况还要那些对人生一无所知的孩子从他们身上学习到打开精彩未来的钥匙?

这样的社会,曾将向君华教导的一无所知,直到很多年后才化茧成蝶。

也因此他领悟到,学会面对错误,比学会如何成功更加重要,后者能带给你一时的满足,前者则能让你坦率的面对整个世界。

那时向君华不光是自己不懂怎样面对错误,身旁的人也不懂怎样面对他人的错误。

他们只会把那些不小心的错处拿出来翻来覆去的嘲笑,用力大声的呵斥,仿佛不这样做就无法表现出自己的正确。

而他们的正确是那样大,从未考虑过是否压垮过一个孩子,是否让一个人不再敢前进,只能原地踏步。

至于那些制造起这种悲剧的人,美名其曰,年轻人就是不懂得适应社会。

社会是什么?

你们的恶意里面吗?

再加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人们观念中的善恶也跟着模糊了起来。

有的人犯了罪,有的人受了伤,周围立刻就会出现很多奇怪的声音。

他们不为受害者控诉不公,反而为犯罪者宣扬种种的不得已,他们不为犯罪者寻求法律的制裁,反而对平白无故的受害者人身攻击。

那些声音存在在网络上,电视上,新闻中,人人的口齿里面。

真相在无数言语之中被模糊,被忽略,人们开始探讨人性,开始诉说情有可原,开始为犯罪者寻求公道寻求正义,却忽略近在咫尺的一桩罪孽。

有人寻求法律,有人寻求民主意志,有人看不顺眼法庭的软弱,有人言辞辱骂,污言秽语……

众生百相,能将任何一个聪明人逼得装聋作哑,迷失在这思潮的洪流当中。

直到向君华靠了岸,上了岸,破天荒的从孤独的铠甲中伸出手,借助另一个人的力量摆脱藩篱,也让握住的这只手变得格外有力,格外富有存在感。

要让一个视孤独为绝症,自己从未患病的人承认这份存在感有多么困难?

困难到因此动了真心也毫不意外。

何况他这么多年来,终于挣脱了蛹,怀抱勇气展翅高飞,没道理就不敢把自己的心情说出口吧?

水中捞月,捞起的月亮也许不等消散就会自己跳到怀里来呢?

虽然在开口的那一瞬间,疯狂给自己加油鼓气的向君华还是小小的磕巴了一下,紧张了!

但当温池舟答应的时候,他就像是亲眼看着月亮掉到自己怀里的凡人,高兴的就差手舞足蹈。

不过失态也只有那么一次,之后他成长的速度堪称恐怖,有些时候,温池舟都感到对方一天一个样儿,简直像是要把多年积累下来的底蕴全都变成花朵绽放时的精彩绚烂。

国色牡丹,一朝开放,名动京城!

本来没想饲养这盆花的,但当它就在自己掌心开出绚丽张扬的姿态,温池舟又不可避免的沉溺到这如同蜕变一般的感动当中。

他从向君华身上感到一种精彩,一种令他忍不住驻足许久,回过神来已经月上树梢,模糊掉岁月的痕迹,突显出时间流逝的自我进化。

忍不住凑上去轻轻亲了一下向君华的下巴,温池舟眯眼笑了出来。

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的第一次亲密接触,眼眸暗沉的向君华呼吸停滞,喉结滑动后的两秒钟,他俯下身,唇齿相碰,就好像大人之间的恋爱,承认之后,什么都变得顺理成章。

小孩子才磨磨蹭蹭,大人们一言不合就开车。

一辆前往幼儿园的车快速奔过。

向君华从软玉温香中勉强抬头,又被那双揽住后脑的手按回去,唇齿交融,缠绵的能将彼此的气息永久的留在身上。

“唔……”

温池舟低喘出声,咬咬嘴里面横冲直撞的舌头,眼波之中情愫如水绵长,撩人心魄。

向君华用尽十二万分的力气才又一次抽身,并非常有先见之明的抓住温池舟的双手。

“不行,一盏茶的时间要到了。”

拍戏!情缘不能阻止我拍戏!

温池舟抿抿被允吸的红艳的嘴唇,似笑非笑的抛给他一道眼神,凤眼含春,笑意温软,翻滚绵绵情愫。

“还不错。”

“……”向君华装作没有听懂的样子。

温池舟帮他整整刚刚弄乱的衣襟,然后搂住他的脖子,不容他逃避的缓缓说道:“等你‘闭关’结束,咱们还有很多话要说,你先做好准备,别到时候逃了。”

“……”

这吧……

这个意思……呃……

向君华倏然大惊。

平时温文尔雅的人,怎么能将约/炮说的如此清新脱俗,这、这车轮子都碾到脸上来了,咱们两个到底谁是正经文人啊?这不对劲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自古以来,正经文人从来不正经←_←

向君华舔舔被咬破的嘴唇,深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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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晋江文学城

一百五十六

以前吧, 向君华总觉得古人是含蓄的,哪怕修真界女修经常黄/暴他一脸,可温池舟总是斯文内敛的那一个……吧?

然而因为滤镜太深导致一叶障目的事情, 还是发生在了他身上。

他忘了。

读书人搞黄/色, 车总是比文盲来的快。

抹掉一脸冷汗,向君华心神恍惚,神思不属, 回去的时候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来。

温池舟也就是定点来一趟查班, 重点是来一诉相思之情。

看完人, 事务繁忙并没有多少空闲用来挥霍的温丞相就匆匆离去。

向君华蹲在椅子旁边,没法否认自己被撩的心猿意马。

同样是没开过荤的人,怎温池舟就这般熟练?

他有些挫败。

到了晚上,将一整天的工作完成,整个人都累瘫掉的冯晓捶着肩膀慢吞吞往旅宿走去, 那地方是用法术新建起来的, 功能齐全,没有好挑剔的地方, 所以他现在就想赶快去床上一会周公。

然后他走着走着, 视线错过那些收拾场地的杂工,不经意的落到朝远方眺望的人影身上。

向君华凝望远处水墨泼就过的青黛,火烧云盛开云端,他神思不属,久久不发一言,接着不知怎么, 冯晓看这幅画面久了,突然想皮一下。

远处青山分明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似女子被一捧薄纱藏起的腰弯, 天色幕晚,金乌落日烧遍残霞。

向君华凝望着这景色直至金乌西坠,一道人声突然在他身后响起,惊得他向旁边一退。

“冯晓?”他惊魂未定的眨眨眼睛,然后有些恼火的叫出此人名姓。

冯晓掏掏耳朵,妆容未卸,还是戏中那副媚态横生的妖娆模样,他虚虚白了发怒的向君华一眼,穿着将他衬托的弱不胜衣的飞纱华服,不给向君华生气的机会,慢吞吞的说道:“你知道自己这样站了多久了吗?”

向君华一愣。

冯晓冷笑出声:“两个时辰,”他比划出两根涂上红色丹蔻的手指,幽幽的递过去一道鄙视的眼神,“我站在你背后足足两个时辰你都没发现我。”

这警惕心,被狗吃掉了吧?

向君华被责问的哑然,确实,他刚刚虽然什么都没想,只是在发呆,但因此变得疏忽大意就是自己的错。

清清嗓子,他蹙起眉头:“那你来是想和我讨论下自己的演技问题吗?”

别太嘚瑟了,我!可是掌握着剧组里头的生杀大权的!

刚翘起尾巴的冯晓接收到威胁顿时就萎靡了。

他低迷的扁扁嘴,压低声线,两只被眼影勾勒出细长形状的眼珠闪烁起八卦的光彩,向君华听见这货悄咪咪的问:“你魂不守舍的样子虽然很狼狈,但你一往情深的样子真的很靓仔……兄嘚,你这是红鸾星动,桃花盛开了?”

向君华:“……”

向君华不好意思的转过身,含混着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冯晓咯咯乐着追着他问:“什么时候的事情?这你可别瞒着我,快和我说说,是不是从秘境回来之后搞出来的奸情?”

冯晓这一问还真有几分杀人不见血的优秀。

向君华下意识回顾当年“苟且”,然后斜眼一点儿也不去隐瞒好奇心的冯晓,那张浓妆艳抹的脸被他迅速抓在手里——拧!

“疼!疼!疼!”

向君华满意的在呼疼声中,适当的放松力道,问:“这么想知道?”

冯晓鼓起脸颊挣开他的手指,捧住被摧残的掉粉的脸蛋委屈巴巴的道:“肯定是会奇怪的吧?毕竟你先前明摆着一副‘我不想和你扯上关系’‘莫挨老子’‘滚远点儿,懂?’大写的孤僻,就差直接叫人滚蛋。到底是怎样的勇士能采下你这朵高岭之花,方便的话透透底呗?”

“你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卧槽,真的吗?”

冯晓瞪大眼睛,连刻意画上去的细长眼型都装不住黑白分明的瞳孔,他整个人看起来都要激动的着火了,像只贪食小老鼠一样围着向君华打转。

“我以为那些都是传言!”

向君华颔首,含蓄的确认道:“是真的。”

“咕噜。”冯晓吞了口唾沫,手指在他和另一个不在这里的人之间转来转去。

向君华感觉到猫腻,立刻不快的哼了声。

“怎么有意见吗?”

敏感的嗅到语气当中的危险,冯晓激灵一下慌忙摇头。

“没有没有,您两位都是大佬,我怎么可能有意见?”

向君华:“真的?”

冯晓连忙点头:“真的!真的!”

向君华用了然的眼神看他。

“我不信。”

头点的这样快,一看就假。

不得不说向君华看穿了冯晓这人的性格,果然在一阵窒息般的沉默后,冯晓又一次悄咪咪的凑上来。

“其实是这样的,方便透露一下您两位是怎样成的吗?不是说我有什么想法,怎么说呢,就是,就是那个……你看,覃越泽不是有流萤仙子倒贴吗?”

向君华隐约好像感觉到他想说什么了,不过还不确定,便耐着性子应付道:“对,我记得他还是你弟弟?”

“是是!你看我弟那样的人都有对象,我还是只单身狗,现在大佬你也好像想通了,带着情缘来秀……”冯晓连连点头,然后难为情的对起手指,偷眼瞄他,小心翼翼,“是这样的,大佬您心情不错,而我恰好有一事相求。我弟他呢……之所以叛出八宝菩提门,是因为心境有缺,我和当年被他打伤的几位长老交流过,他们一致认为这孩子还有救,只不过心结难解,所以……”

他偷偷瞅眼向君华,见他没什么反应,干脆闭着眼睛吼出声。

“我以前也见过不少大人物,当初第一次和你见面,我就察觉到你有心魔在身。这些年修真界几时听说过这玩意儿?像覃越泽那般因心境有缺,弃门而走的都是大大的失态,我和他那些师傅,师叔也一直想助他破开迷障,所以在见到你之后,我就不禁留意起来。”

“这会儿我发现你应该是心魔已解,境界通明的状态,我估计心魔肯定比心结麻烦,所以想从你这里取取经,有没有办法帮他一把?”

冯晓可怜巴巴的双手合十求帮助,还自爆当初接近向君华是别有所图,这一串操作也是溜得厉害。

“看在我还是个单身狗的面子上,就算是二手货我也能当传家宝供起来,只求大佬帮帮忙!”

向君华似笑非笑,嘲讽的道:“你单身狗和你所求的这件事有关系吗?”

“有。”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你就帮我找个情缘,要贼好的那种!”

向君华被气笑了,感情这就是两件事之间的联系?

不答应帮你弟,就要帮你找对象?

冯晓啊冯晓,你想的倒美!

冯晓可怜巴巴的眨眨淡紫色眼影下的一双美目,语气幽幽。

“我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他哥没指望,找不到情缘传宗接代,继承香火,这弟弟虽说那那都是个麻烦,却有妹子倒贴,这不是没有办法吗?”

因为今晚没有夜场要拍,大家都决定尽量早点回去休息,不是修士不能熬,他们的体质可比现代那些亚健康群体健壮多了,但是导演扛不住啊?遂保持着正常的工作力度,只偶尔加班。

这会儿功夫下来,他们所在的地方已经没人,空荡荡的一片野地,夜风吹过,竟是有几声阴森兽吼远远传来。

冯晓不自觉的打个冷颤,拢拢身上压根没个保暖功效的纱衣,还在试图卖惨打动对方冷硬的心肠。

“你怎么会觉得我有办法?”说实话,听冯晓说完,向君华的第一反应就是好笑,第二反应就是,他竟然能看出自己其实有心魔?

要知道自从心魔网成立之后,心魔就在修士当中绝迹,能认出心魔来的人无不是上古存活下来的大佬。

说白了,这就是个濒危物种,能认识的人不是偏门学的太多就是别有所图!

冯晓是那个别有所图的人吗?

回顾此人往昔暴露出的逗比性格,向君华在心底将这个猜测大大打了个叉。

不像。

更别说此人脑子里一堆骚操作,正常人也不会去学旁门左道,可换成冯晓还真有可能故意去学,目的只是觉得好玩!

这样说来,冯晓求到自己这里,果然还是为了他那个弟弟吧?

覃越泽。

佛门佛子,身带佛门三宝,叛门时修为只到元婴境,过去这么些年也不知进步了多少。

依照上一次碰面时暴露出的实力,很有可能跟自己一样是天级修士。

……

这个人比起冯晓可就神秘多了。

向君华在脑子里回忆着和冯晓弟弟有关的信息,完事后若有所思的想道。

冯晓不知他的想法,只以为这是向君华在推脱,漂亮的脸蛋一下子垮塌,苦巴巴的道:“别这样啊,大佬,我可是只能指望你了!”

向君华伸出手,制止道:“别介,你先和我聊聊你弟弟是怎么回事?不过心结而已,时机到了自然想开,可我看你的样子,此事好像没那么简单?”

冯晓闻言,捶胸顿足,愤愤说道:“这我当然知道,心结又不是心魔,心魔能诱人入魔,害人道途,轻则入生死轮回,重则魂飞魄散。如果那小子是心魔发作,我肯定管都不管,生死有命,我一个当哥也没法事事包揽不是吗?可是那小子是心结,区区心结而已!”

说到这里,他潸然泪下,哭得是梨花带雨。

“本来嘛,佛修一直讲究心境开阔,只要能想开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架不住那小子想不开,还偏偏修行了对心境要求最难搞的伽罗念经。”

“一念生万法,神通广大,连菩提门的祖师都不敢说自己能在《伽罗念经》的洗涤下保持心神空明的琉璃体,可那小子不信邪,非要试一试,然后这一试……心境就彻底崩掉了。”

冯晓越说越是悲情,情不自禁的抹把脸,露出愁容来。

“不瞒你说,我前不久刚晋升大乘期,寿命少说还有千万载。可我那不省心的弟弟要是因为心境的问题修为倒退,到时不过几百年就人毁道消,我这个当哥的实在看不下去。”

“自打从娘胎里出来,我们就在一起,后面虽然没相处多久就分开了,但我这里时不时的总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向君华看眼他按着的胸口,心脏在他掌下砰砰跳动,冯晓郑重道:“既然一世为兄弟,我这个当哥的没有他的天赋好,也没有他有本事,可过去不知多少个日月,我都是靠着这心脏之中若有若无的跳动坚持到现在,没道理在他需要的时候我就抛下他不管。”

“人要讲良心,何况亲兄弟!”

冯晓目光冷峻,咬了咬牙:“我听说,佛修有一法名为涅槃劫,只要修炼的人人情达练,心境宽广,就可浴火重生,重修古佛大道。如果实在不行,我想请你和他说说,看看能不能把他的心结解开。那小子我知道,这只不过是一时的牛角尖,想开之后,他肯定能修涅槃功去!”

在冯晓或怒或哀的诉说中,向君华一直闷不吭声的当一个倾听者,这会儿见冯晓终于表明态度,他沉默片刻,出声问道:“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你想帮你弟弟预约我的话聊?”

冯晓攥拳,当着向君华的面儿弹出两根大拇指。

正是如此!

向君华果断:“恕我拒绝!”

冯晓哇的哭出声。

“不要嘛!大佬!QAQ实在不行我把他拉来当你的男主角,你不是一直愁男一号的演员吗?我看他就可以!”

向君华走人的脚步一顿,回过身,充满赞赏的拍拍他的肩膀。

“很有觉悟,明天我正好有时间,把人叫来吧。”

冯晓:“……”

作者有话要说:向君华老神在在:钓鱼,就要先丢出鱼饵,等鱼儿上钩了,先撒力再用力,中途搅个三两回,等鱼儿的力气用光了,它就只能乖乖的被拎在手里。

冯晓:…………

153、晋江文学城

一百五十七

剧组这些日子看起来发展良好, 但实际上一直忙的是两位女主角之间的戏份,再有就是一些配角的内容。

可是光是这样,并不能撑起一部剧的大梁, 毕竟这又不是百合电影。

所以一个演技成熟且能压制住两位“女主”的男主角就相当重要了。

原本向君华一直没有想出合适的人选, 《剑气冲霄》中,他并未让主角多么脱离群众,而是普普通通从一个土里刨食的凡人开始修行。

而且这个修行也不是一开始就决定踏上长生之路, 反而有许多的不得已。

最初的不得已是主角居住的存在被天上飞下来的邪修毁了。

之后的不得已是一起长大的朋友, 视作亲人的村民全都被邪修用残酷的手段炼成魔器。

而他侥幸被当时追杀邪修的妖兰救下, 也成了推动他前往修士世界的过程之一。

这个不走寻常路的女人,临走前,漫不经心的在他心头点上一把名为野心的熊熊大火。

若干年后,主角可能变得市侩,变得冷酷, 变得谋算人心, 心狠手辣。

可是如今刚刚经历过人生大变的他,只是一名复仇者, 一名将自己燃烧到极限, 不顾一切也要为自己的“家人”讨回公道,为此不惜一切代价的可悲之人。

在这之后,他趁着一个偶然的机会混入文家车队,跟随送当家大小姐回门派的队伍,首次目睹了修士世界的光怪陆离。

踩着细细飞剑在天空中恣意翱翔的俊美男修,模样美丽非凡, 戴冠戴纱的清丽仙子,还有各种各样可以将苍穹视作领地的法宝花船……

这一日,他看尽了凡人永远看不见的繁华盛景。

而本只是个凡人, 从未被修士看在眼里的他居然有一身超凡根骨,直接被门中老祖选中收入麾下,在这之后机缘巧合的见到了文家大小姐,也就是之前路上帮自己一马的车队的主人文秀秀。

女主和男主的初次见面,向君华毫不吝啬笔墨,用出比妖兰救下男主时还要多出一大段的描写,来表现出这两个人是如何天差地别。

这时还穿着麻布衣裳,脸蛋朴素的男主若非意外,无论如何也不会引起大家闺秀出身,一身温婉气质仿若三月春花一般动人的女主的注意。

事实上,文秀秀确实也没有记住他,但是惊鸿一瞥带来的美丽,却被男主深深的记在心上,憧憬了许多许多年。

妖兰,文秀秀这两个女人都在他平凡的人生中留下深刻的痕迹,而在他真正开始自己的逆天之路后,再没有哪个女人可以再如这两个人一般打动他的心扉。

整本书中的内容可以说既是围绕复仇,也是围绕这三个人之间的感情展开的主线,但出乎意料,秀秀党和妖兰党虽然时常出现摩擦,水战成一团,但却没人吐槽男主配不上她们两个。

偶尔有几个吐槽男主是个花心大萝卜的,也会被更成熟的读者辩驳回去。

原因没有那么难以理解,其实很简单。

对修士而言,冥冥之中的缘是很重要的。

而妖兰与文秀秀恰恰在男主道心初成的时候在他身上留下那么深刻的痕迹,这因果早早就已经结下,稍微神神道道一些,那就是这三人之间合该剪不断,理还乱。

姻缘天赐,孽缘丛生!

如果男主没办法从这两段缘分当中超脱,那这就是害人害己的孽缘。

如果男主能挥剑断情,也总会有人心伤,但又说不定有其他结果?

如果男主能择定一人,坚守一生,破掉心中的另一个魔障,那未必不会恩爱到老,情定三生。

这本《剑气冲霄》从一开始就没说是后宫文,只是两位女主都太有魅力,让某些人忍不住冒出全收了的野望。

至于最后结局如何,作者还没完结,所以大可以放开了去想象。

论坛上放出预告片之后,就有不少粉丝推测电影走的是哪条路线,大家都对这三个人的爱情故事究竟归于何方特别好奇。

见识到这股热潮,向君华挑选男主时的手不由更加慎重。

本来他都在考虑要不要自己亲自上场,旋即被流萤提醒,这不是还有一个“闲人”吗?

不过这个闲人恐怕没那么好招揽,正瞌睡着呢,冯晓居然阴差阳错的送上枕头。

向君华表示满意,不就是话聊吗?难是不难,但是人你要交出来。

他就不信,女朋友和亲哥同时出马会摆不平覃越泽这个人!

见他答应下来,冯晓不由摸摸鼻梁,心塞的意识到自己怕不是掉进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全套,人向君华早就等在这里呢!

想到这里,他不由忿忿道:“向君华,你学坏了!”

向君华这会儿心情不错,愿意和他打岔。

“有吗?”

“有,你以前从来不会趁机暗算我,你都是特大方的那种……”

闻言,向君华竟然特意分析起自己在冯晓眼中是怎样一个形象,不过进行到半途就放弃了,这举动太无聊还没有意义。

“听说过夫妻相吗?”

“听过,你想说你是和你情缘学的?”

冯晓怀疑的看过去,并不相信,“如此风光月霁,淡如秋水映光流,寒月骄眉梢的一个人,你说你这些乌七八糟的手段是和他学的,你怕不是在逗我,推卸责任也不是这么来的?”

他挥着手大力抗议,之前因为弟弟在向君华面前吭都不敢吭一声的人,这会儿居然为美色雄起了!

稍微了解一下温池舟在这些人眼里的印象,大致就能得出他这腔熊心豹胆从而来。

首先,温池舟来见向君华不会特意矫饰华服重冠,而是一身常服,故——

水墨绘成的青竹玉骨,外笼翠烟般的薄纱,褪掉平日里雍容贵重的华服,他常服加身,施施然的出现,踏着风,踏着月,皎洁而唯美,像一副幽静夜景于此时此地缓缓展开,遍体清凉。

那张脸拥有令人一见钟情的魔力,尽管没有披上最合适的战服出场,却依然叫人见之忘俗,留恋不去。

这么一个清风朗月般的美人,怎忍心拿那些乌糟糟的破事往他身上靠?他合该岁月静好,与风温柔!

冯晓板起脸,不信不信我就是不信!

对此,不懂读心术的向君华难以想象每次只露面那么几秒的温池舟,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手底下这帮人的好感条刷的那么长的?

他特别好奇,但有有一股别扭的心态叫他不去主动了解。

但是冯晓却必须有话说。

“那么好看一人,配你白瞎了。”

这么漂亮的一个人不放在手心里呵护,居然还推锅给人家,向君华,男人不是你这个样儿的!

“……”向君华额角跳起一处青筋,他冤啊!自己肚子里这点儿货,哪有温池舟半分黑汤?忍不住冲着冯晓磨牙,差点儿咬人!

他道:“凭什么!”

我还想说温池舟占我便宜呢,我今年才二十三!

冯晓像是在看特别不自量力之徒那样,丢给他一道自己品的眼神。

“这人太好看了,好看到不真实,谁能将月亮拢在手里,拿回家中?”

我可以!

向君华这么想,也这么吼出声。

冯晓啧啧摇头,似笑非笑的嫉妒道。

“这样啊,那还真是要恭喜你们。”

向君华不悦瞪他。

冯晓摸摸鼻子,“好吧,我就是怕你以后被甩伤心,提醒你一下。”

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向君华快被气死了,这货会不会说人话?

“等等!”冯晓不知又想起什么,突然错愕的盯着他,“你说你这个情缘是秘境回去后找的,而你恰好在这段时期通过心魔劫,难不成……”

哼哼!

向君华这下可骄傲了。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两个可时天作之合,没有谁配不上谁的说法!

冯晓看着他的视线渐渐温和下来。

“这样啊,那还真的是要恭喜你。缘分天定,道心坚守,你之道心因他而来,情谊自然永劫不变。这可是我辈中人求而不得的天定道侣,有机会双修大典办一下,别让人家没名没分的跟着。”

比起向君华这个新手小白,冯晓一个散修混迹多年还没凉透,显然懂的更多。

之前向君华自己没办法说明的情况,冯晓不光是一眼看出来了,身上还跟有雷达似的,连他什么时候解决心魔都能估算出个最近日期。

这会儿他不经意的泄露出那么一点儿消息,冯晓就借此窥破全局,大方出声恭喜。

当事人不明所以,但这个老油条却不是半懂不懂。

修士最忌讳的就是牵连因果,最怕的就是业力加身。

前者让你身陷困顿,求救无门,后者让你化身劫火,魂落九渊。

全都是遇上就要九死一生的劫难。

在当年小魔劫不曾被剑神向华南炼化之前,修士修行首当其冲的情劫就是三个小魔劫之一。

情劫一出,不论你如何奇才天纵,道骨剑心,全都逃不过这冥冥之中的情字。

由此可见“情”对修士道心的影响有多么巨大,举例就依照就近原则,看看《剑气冲霄》里面的三位主角间的爱恨纠葛便可见一斑。

冯晓虽然没经历过那个上古时候,但多少可以想象三魔劫的威力,因此发现向君华居然怀揣心魔,以为他要凉了,结果他竟然还能顺利渡过劫数,不免生出玄妙又佩服的心思。

他之所以认定向君华和他现在的这个情缘是天公作美,佳偶天成,有大半原因和冥冥之中的天道有关。

修士道心本是最不容易动摇的铁壁,但心魔不在此列。

害污道心明澈,因而无缺有漏。

此句道尽天下修士逢魔之时。

在心魔缠身,道心染瑕之际,有人助你堪破劫数,重拾□□心境,这心也可以说是为对方而塑。

连心都是人家的了,这情缘可不就命定了吗?最难得的还是此情因缘而起,正因两人互通心意,才有佳缘从天而来。

此中种种,向君华一无所知,还没有冯晓这么一个旁观者看的明白。

低声感叹两句,冯晓嘀咕:世上竟然还真有这么戏剧化的发展。

向君华不明所以,但自己为谁心动却是一清二楚,排除种种外在因素。

温池舟这人确实值得人心生爱慕。

向君华自看开后对自己的感情一向坦荡,冯晓既然有心聊聊这方面的内容,他当然也不介意秀狗一脸。

两人一边往休憩用的旅社走去,一边时不时的聊上两句。

今天实在是个好日子啊,头疼已久的男主角有了,还能和人聊聊感情话题。

平时表现一向挺独的人神色不变,但是心情却是春风化雨,美的很。~

然而他期待已久的“男主角”却好似不是太好。

心结不解,伽罗念经。

重重魔影,妖音梵唱。

白袍僧衣若隐若现,眉心一点琉璃印引来雷蛇划破天际。

轰隆一声巨响。

莲花石台上,紧闭双眼的人冷汗流满全身。

天空中妖异的雷光闪过,照亮他俊美绝伦的外表。

此人正是——覃越泽!

作者有话要说:差不多要开始搞温池舟那边儿了,相信大家对他的过去也很好奇。

154、晋江文学城

一百五十八

青岩石上爬满错综凌乱的杂草藤蔓, 叶片青翠欲滴,灵气充盈,更有半月形的浅潭中倒映无穷繁星。

整座洞府仿佛神话故事中的仙家福地, 有莲花台若干, 有镂空半斜的天顶遮挡风雨。

闲时有傍山生长的巨大花树落英缤纷可赏,风来,小雨如酥, 雨滴积蓄在岩壁之上的高台, 顺着凹凸不平的石壁流入潭水, 托起一蓬蓬石雕莲蓬。

洞穴回荡寂寞空音,像是隐藏在俗世之外的世外桃源,能寻得这样一处地方养伤,流萤仙子绝对是花了心思的,可是这一夜注定无法平静。

“轰隆——轰隆——”

一阵阵雷声穿透石壁在洞穴之中回荡, 半开的天顶能听见风雨交加的呼啸, 仿佛有邪魔远道而来,敲门打鼓。

那一朵朵燃放中的灯火模糊掉莲台上的人影, 隐约能将一道挺拔身形在石壁上投射出千万道诡异形状。

莲台上的人一动不动, 以往布满星辰的潭水被一点墨色迅速染黑,莲花纯白清静,不染浊恶,却在这股邪崇的力量前摇摇欲坠。

石壁上的影子轻轻摇晃,扰乱人心的馋音幽幽回响。

覃越泽一动不动,洁白的僧衣裹住半边身体, 露出强健壮实的右侧臂膀,轮廓精实的胸部上残留着些许冷汗,灯光下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一层细腻的光晕。

这时一阵冷风吹开灯盏中心的火花, 火光飞溅,勾勒出佛子肃然持重的身体形状。

一颗颗乌木的佛珠被打磨光滑,紧紧缠绕在结实有力的手臂上,照亮他披散肩下的粗直黑发,英美俊气的眉眼正气凌然,百邪不侵。

身体虽然暴露在邪魔的视野之中,气势却依旧禁欲的让人把持不住,直想看看这位得道高僧破戒纵情时的欢喜身姿。

那些鬼鬼祟祟的妖魔化出百般姿态惑他放情纵欲,也不知是不是平时被留仙派的大师姐诱惑多了,他心如静水,毫不为这妖魔使出的百般花样动容。

尽管身材矫健,一看就资本雄厚,他合起的眼似莲花,神情清净宛若佛前,让那些邪魔鬼影只在墙壁上幻形无数,无从下手。

“大和尚,你还在坚持什么?”

眼看美色起不到作用,娇笑声立刻伴随靡靡之音回荡洞中。

似男似女的笑声像是将佛门清净之地瞬息拉入红尘万丈,一时间,乱花渐欲迷人眼,到处都是曼妙女体,千姿百态。

她们或攀,或倚,或坐,歪缠在莲花座旁,身若无骨,形貌娇媚。

浅浅呼声笑语,正是娇娥婉转清啼,道不尽的风流缱绻。

夜风一吹,娇声嗔怪。

“不是大和尚你放纵我们出现的吗?”

“是呀是呀,那个‘魔’不正是由你手诞生的吗?”

“和尚不老实……”

“和尚不老实呐。~”

一时间满耳都是银铃般的笑声。

单纯的美色勾引对覃岳泽已经不起作用,但是提起秘境当中的那名“佛子”。

覃岳泽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冷汗从额头滚滚直下,结实的手臂上被一双素手攀住时立时紧绷。

女子檀口在他结实的肌肉小臂上轻啄到肩头,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清秀佳人吐气如兰,于他耳旁嬉闹。

“和尚不老实,不老实的和尚,你纵他,放他,助他脱离攀篱,为的岂不就是这一夕欢愉?”

覃越泽猛然睁眼,女子霍然飞离莲座,像是一滩水般融入到墙壁之中的影子中间,那似男似女的笑声再度出现。

“你心里有魔。”

“和尚,你心里有魔。~”

“哈哈哈……”

洞穴之中到处都是邪魔放肆的嘲笑声,不绝于耳。

就在这时,覃越泽冷冷的睨视这些只敢在自己虚弱时冒出来的魑魅魍魉,讥笑着开口:“只靠你们这些玩意儿也想破我佛心?让心魔出来!”

他厉喝出声,手捏卍字诀,惶惶佛力朝四方伸展,佛法浩瀚无边,一声佛音广为传颂。

“吽!”

只一声六字真言,邪恶烦闷的氛围立时清空,潭水重归寂静。

这时的覃越泽看起来和秘境当中法相庄严的佛子相似了十成十,丝毫不见邪佛之态。

待震慑住这洞中妖异,覃越泽没有重新阖起双眼,神态冰冷无情,仿佛古佛惩治妖魔无上,开辟大清净世界时挥出去的渡魔一掌。

既是大无情,也是大慈悲,渡生妖邪。

被他一声打散的邪魔过去一段时间后才缓缓聚拢,得不到人心欲望,它们只能像是影子一般烙印在墙壁上,几次三番找这个和尚的麻烦。

结果这个和尚总能用各种方式欺负到它们哭爹喊娘,实在可气!

“和尚!”那亦男亦女的声音再次出现,无形无质的邪魔不会受伤,但却会拿猎物束手无策,它对如今被动的处境格外着恼,忍不住恨声道:“不知你是什么毛病,居然想见心魔!不知此世已无心魔劫了吗?”

这话说完就见覃越泽的眼底多出一丝讥诮。

邪魔恼怒不已,又拿他没有办法。

等它气的不行后,覃越泽才缓声说道:“你说心魔已经不存于世,可我偏不信,尔等鬼魅藏于人心,可见人心险恶久久不变。上古之时众同道有心魔炼心,天劫炼骨,如今我欲求无上佛法,岂能少了心魔扰心一劫?”

邪魔被诘问的哑口无言,几次恼羞成怒,却仍被抓住不放,最终尖利的叫道:“你是疯了吗?上古心魔劫,陨落者无数,你居然自讨苦吃,求魔得道!”

“求魔得道?”覃越泽重复道,轻笑出声,坦荡应下,“没想到你小小一邪灵居然正正好说中我的心思。对,我这可不就是求魔得道吗?再多说一点儿吧,我想听。”

“你真是个疯子!”壁影中的妖邪一度崩溃了形态又重新变化出来。

妖邪本是恶念聚集后的产物,后经过种种巧合机遇拥有潜入人心的特异。

覃越泽将这些妖异收拢,置于麾下,莲花宝座张开一日,妖邪恶念一日不绝。

覃越泽有意靠这等方法历练佛心,但效果不佳,渐渐他把主意打到修真界消失已久的心魔头上。

此番潜入秘境要说他最大的收获是何物?

无他。

正是“佛子”神秀!

覃越泽望向仿佛一块月形黑曜石镶嵌在地表的漆黑潭水,语气之中充满了期待。

“听说古时心魔有幻化成人,扰乱佛心的本事,这神秀应是天地间最了解我的人,他若能成魔,定然会是我的天敌,心魔!”

要不怎么连邪异都骂他是疯子呢?

这世上有谁会为了寻道而专门给自己造出一只心魔来!

不过,当世有人因不用渡三魔劫而欢喜,自然也有人追求魔劫炼心而不顾一切。

只不过覃越泽比以往那些“前辈”都更有行动力,他在离开天启境时,当真将那个“神秀”带出来,并把他送去最该去的地方。

在果实成熟之前覃越泽无所事事,干脆又把邪魔掏出来聊胜于无的修炼起来,然而这次他没有在雷声滚滚中坚持多久,那枚被他不知放在哪里的石头发出恼人的震动。

对着邪灵骚扰尚没有反应的覃越泽,偏偏在这震动声中撅起眉头。

手一招,心魔石飞到他掌心,注入灵力确认身份,再之后,他看见勤勤恳恳打扰自己修行的人正是那个令他无力的家伙。

冯晓私聊他弟的时候从不隐瞒ID,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覃越泽瞪着冯晓那两个硕大的字眼,半晌,深深叹了口气,他屈服了,拇指滑动点开。

正躺在旅社床上把玩着石头的冯晓浑身一震,登时来了精神。

聊天页面上,飞速弹出一行字。

冯晓:弟弟弟弟!!我亲爱的弟弟!看我给你带什么好消息来了!

覃越泽:有话快说。

冯晓:QAQ你凶我!

覃越泽:=皿=#我还能更凶。

冯晓:擦掉眼泪)行叭,谁让你是我弟,我宠你。(吸鼻子)

覃越泽:……

冯晓:弟啊,哥我知道你有点儿心结,特意为你找来一位大师,这位大师可不得了,有一身的好本事,自个更是在最近过了修真界早已灭绝的心魔劫,有一说一,我建议你来看看,不要放弃治疗。

覃越泽拨弄佛珠的手停了下来,视线久久的停留在心魔劫这三个字上。

片刻的沉默让冯晓不停发消息询问,生怕冷血无情的臭弟弟把自己拉黑了。

幸好,覃越泽还没冷酷到那个份儿上,不如说,冯晓透露出的东西恰好捏准他的七寸,他不假思索的给出回复。

覃越泽:是谁?

冯晓:这个……那个……人家有条件。(怂)

覃越泽:说!

冯晓:哽咽)人家要你拍戏……

后面的废话覃越泽看都不看,提起拍戏他就想起流萤提过的那个人。

平心而论,向君华在秘境当中游刃有余的表现,给他留下不浅的印象,尽管正以凡朽之姿炼心,不禁也好奇起山海界何时出现这么一位俊才?

现在冯晓告诉自己此人过了心魔劫。

这……是真是假?有可能吗?想了想,还是认为冯晓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一念至此,手指转换页面,覃越泽去翻流萤不久前私发给自己的内容。

不得不承认,心魔石的聊天功能节省了大笔传讯用的灵力,随传随到,方便好用,比个人琢磨的法诀和法器要保险多了。

要知道在现在的这个修真界,低级修士传送出去的简讯很容易被境界高的人故意捕获,到时会发生何等喜闻乐见的事,基本只剩下听天由命。

而心魔石,权威制造,不说有没有人能破解其中法门,就说敢不敢才是个问题。

再加上心魔石每十年推陈出新,物美价廉,大家都不差换个灵器的钱,所以直接杜绝了可能存在的灰色产业链的诞生,间接维护了修真界的治安情况。

覃越泽拿起心魔石,一行一行看着流萤转述的有关“剧本”“剧组”和“导演”的解释,言谈之间不乏对演技生出不少感慨的样子。

莲花眼微眯,视线落到其中一行上面。

流萤好似没多想就将这几日下来的体悟发给覃越泽参考,因此才显得格外真实。

她道:我好像感到心境变得圆滑了,不知演戏是否有红尘炼心的作用。

“红尘炼心……”覃越泽放慢动作将吸进去的一口浊气缓缓吐出,这么一会儿功夫正好他做下决定。

正在改剧本的向君华忽有所感,一见是心魔石正在震动,两眼顿时无神的被召唤过去,揉着皮子发紧的脑门打开一看。

私聊页面上,覃越泽三个字抖动的发亮。

他目无表情的点开,想看看这人说啥,心里嘀咕:冯晓动作这么快的吗?明明看起来是个不好相处的类型,原来是容易说服的小天使吗?

结果——“亲,听说您需要男主角?”

向君华含在嘴里提神的灵茶一口喷了出去,这语气骚的不对劲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评论评论评论……重要事不止说三遍!

155、晋江文学城

一百五十九

“咳咳咳——”

向君华捂住嘴, 满眼的惊愕。

什么情况?怎么回事?这人是谁?

一头的问号闪闪发亮,严重怀疑心魔石的对面是某个妖魔鬼怪,总之绝对不是覃越泽!

页面上静止了一阵, 覃越泽没有催, 一直等到对方回复过来一行字。

向君华:你是……谁?

覃越泽无声的勾起嘴角,动动手指,一排字转送上去。

神念虽然速度更快, 但大家似乎更喜欢活动活动手指, 只有骂架的时候才百般手段齐出, 一时间满眼全是字。

修士脑力好,记忆力也好,几乎人人都是过目不忘的天才,审题的时候一目十行,回答的时候语言组织的飞快。

甭管对面骂了什么, 紧跟着就有人接下, 然后犀利回击。

所以修士们的网络经常出现这么一种情况。

明明刚刚还平静无波,眨眼就掀起滔天海浪, 就好像几百个天才在吵架, 言之有物有,粗俗冷僻有,让不明真相众恨不得大呼精彩!

不过平时嘛,大家都讲究修身养性,所以动动手指就行了,没人会故意用神念挑事情, 甚至有些论坛默认的版规就是不许随便动用神念,有什么想法老老实实上手,别仗着自己修为高, 神念快欺负人。你敢以身犯贱,就有更贱的大佬出头找你麻烦。

心魔网成立的时间虽然不算特别长久,但因为内部发展之快已然成了修真界的著名风标,所以对某些方面的要求堪称龟毛!

这里面的水很深,大多人接触的都是上面的浅浅一层,不过这里面的水再深也和向君华无关,再加上修士们严格遵守的这套规则对他还十分有利,习惯键盘手机的他早就练就了运笔如飞的本事,单纯靠脑子想象反而比不上他直接动手的速度快。

向君华也知自己这情况纯属特例,没法复制,但架不住心魔网上的不明群众误以为自己性子沉稳。

毕竟,似文丘长老这样的大佬们憋不住了都会用神念大杀四方,向君华他却每逢骂战都能不紧不慢,字字珠玑,始终维持手打的速度,堪称喧闹的神念战场上,一股遗世独立,不与旁人为伍的清流!

他不知道自己的习惯被旁人冠以何等误解,但他看着对方的回复,手指有那么微微的颤抖,思维混乱。

因为他的质疑,对方态度良好的送上一行字,就三个字眼。

曰:覃越泽。

“嘶——!”

心惊肉跳的抽了口冷气入喉,向君华捂嘴深思,脑筋激烈转动起来。

这不对啊!

自己印象中的覃越泽绝不是这么“浪”的类型,不如说他沉默的仿佛一道剪影,若不是自己在秘境里多放了几分心思在他身上,恐怕也不会认为此人心思深沉,不是凡人。

可是这会儿功夫,短短几句话里透露出来的内容,却是叫他不寒而栗。

简单解释,那就是覃越泽似乎好像也许应该……是在讨好自己。

但是为什么?

向君华想不通,从自己使出手段“请”冯晓出动与流萤仙子联合起来挖人,有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有求于人的其实是自己。

可偏偏……

不正常!

覃越泽的反应不正常!

各种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两圈,向君华深吸一口气,捂着额头苦笑,自己终究没有温池舟那颗七巧玲珑心,干脆依照自己的习惯直接挑明算了。

拿着心魔石等待回复的覃越泽不意外向君华会发现自己的异常,不如说他反倒很高兴。

聊天页面上,两个ID替换着交流。

向君华:你不太对劲,应该不是我的错觉?

覃越泽:有求于人,合该如此。

向君华暗道果然,遂继续回复。

向君华:说说,正好我也有意请你做我的戏中主角,如果能商量,可以互了因果。

向君华把话敞开了办事,正好也是覃越泽想要的。

省略佛子神秀那一段,覃越泽提出自己有意借此地红尘炼心,向君华没有反对,当即拍板答应下来,再之后,不过两天的功夫,《剑气冲霄》的男主角总算于万众瞩目下入场了。

人来了,向君华却一脸愕然的看着这个“美和尚”,脑子有那么两三秒的转不动。

“你、你是覃越泽?”他不禁再次问了同一个问题。

简洁干净的黑袍僧衣衬得他手指修长,面庞白净,英俊的面容有种宝相庄严的美丽,眉心一点琉璃印透彻明萃,胜过万千珍宝的华美。

鸽子蛋大小的红木佛珠被他缠在结实干练的手臂上,表情淡淡,丝毫不见伪装时的麻木孤僻。

最重要的是……他有头发!

一头浓密黑发随心披散,修饰了棱角上的冷峻,化为梵莲般的幽静。

如此俊俏郎君一出场,剧组中打杂的留仙派弟子首先忍不住看过去,眼神如岩浆滚过覃越泽细瘦的腰条,宽阔的肩膀,挺翘的屁股,狼一样的觊觎起这位禁欲的大师。

幸好场面即将暴动的时候,流萤仙子站了出来,她用警告的视线环顾周围,大师姐的身份打消了这群小骚蹄子的念头,心里冷哼:真是铁做的笼子也关不住这群水做的鸡!等郎君进来,我定要跟紧了,看哪个小贱人忍不住!

看着气质大变的覃越泽,已经女装上的冯晓不觉意外,论起变化,兄弟两个共同认为还是女装的冯晓变化更大。

覃越泽来前没有了解冯晓在剧组的身份,他只以为这位哥哥又接了活儿在打零工,谁知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冯晓已经连性别都改了。

他虽然不歧视女装大佬,但他嫌弃自己之后要和这货搂搂抱抱,卿卿我我。

然后覃越泽扭头就去找向君华抗议。

“不行不行,你是来红尘炼心的,挑挑拣拣还历练个什么?”改剧本改的烧脑的向君华习惯了这帮演员的龟毛,如今应付他们已经相当熟练。

更别说覃越泽入剧组是正儿八经的交易,不是友情客串,向君华一句话就把他堵住,让他郁闷的去面对那对自己而言不下于修罗鬼蜮的片场。

“想开点儿,我也不想和你这么黏糊。”

画好妆的冯晓看不出半分与覃越泽的相似,等覃越泽装扮好了之后,双方相对而立,竟是一丝双胞胎的痕迹也瞧不出来。

冯晓瞅着对面长身玉立的弟弟,表情之中有那么几分感慨。

梳洗打扮,捏了个法诀把头发整理出来,再换上剧中的衣服,冯晓啪啪鼓掌。

“加油,努力,我看好你!”

覃越泽毫无反应,直到上戏。

本来他的功法就需要体悟千万人生,得此大自在,所以平时他封闭五感,将自己伪装的仿佛一块木雕的泥塑,平平无奇,神念则直接沉入到伽罗念经的苦海当中,感悟众生喜怒。

演戏对他来说不过是又一次体悟,只不过不需要再强迫自己消除五感,减弱自己对世俗的依赖。

于是他沉入心灵海洋之中后,千万众生的剪影就在他眼前,如同过客一般离去。

覃越泽凝视其中一道影子,然后伸出了手……

向君华抱臂站在拍摄范围以外,目光没有离开正在演戏中的覃越泽。

镜头中,这个人从超脱世俗的佛家弟子,一点一点佝偻起了后背,俊美的容颜朴实无华,眼神黯淡但仍怀有希望。

不用怀疑,这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凡人。

代替摄影机出现在这里的是一种用来留影用的法器,如今被他修改了几个功能,充分替代了全景摄像头。

覃越泽的表现被法器记录下来,再经过后期剪辑就是再完美不过的影片。

不过真正让向君华感到惊讶的,是覃越泽演技中展现出的那一丝灵气,明明从未听说过覃越泽有过如凡人一般的经历,但他就是能将一个从未出过村子,终日混迹在黄土与麦苗中的角色表现的很好。

妖兰是在下一场出现,所以冯晓就等在向君华身旁,此时看着覃越泽爆发出来的演技,他的眼神中闪过震惊。

正好,向君华有话和他说:“你们兄弟两个,一脉相承的戏精啊。”

冯晓指指自己,又比划一下镜头下的“男主角”,脸色有些微妙。

向君华:“干的不错,回头可以和他谈谈了。”说完活动活动颈骨,向自己临时搭建起来的写作台走去。

这人忙起来,真是一刻不得闲。

“等等!”

冯晓不敢高声打断覃越泽的状态,但仍快步追上,带着几分紧张的抓住向君华的胳膊把人拦下。

向君华朝拦下自己的冯晓挑眉,好似在问拦我做什么?

冯晓不禁苦笑着挠挠脸,低声下气的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弟他……不正常。”

向君华睁大眼睛:“有病?”

冯晓做贼一样布下防范偷听的结界,然后才懊恼的道:“搞不懂他是怎样想的,好好的修行不要,非要去渡心魔劫,如今这年代哪里还有心魔?但是他不认,当年打伤自己师傅离开菩提门,执念一日深过一日,再这样下去,没心魔也要闹出大乱子,我不想他多年修行就这么毁于一旦,不得已只能求助阁下。”

向君华一听他连敬语都冒出来了,眼里多出几分恍然大悟的讥诮。

“说什么担心弟弟,其实就是利用我吧?你把我渡过心魔劫的事情告诉他了,他也是为此而来的对不对?”

怪不得他之前就觉得覃越泽殷勤的不正常,搞了半天原来是这哥俩联手了啊!

向君华目露恍然,但是冯晓却不想被误会,他急急忙忙的补充道:“没有,我怎么敢……但是我弟他对心魔已经成执念了,没人说的通!我遇上你的时候基本放弃治疗他的希望,打算随遇而安了,可这不是遇上你了吗?”

话音落地,他偷偷瞧了向君华两眼,见他没有表现出反感,才郁闷的继续说下去。

“为了这个糟心弟弟我不知打听过多少与心魔有关的古老秘闻,身缠心魔的人是何等模样我亦有所知,所以一见到你我就确定,心魔丛生而不自知,这个人正是我需要的!”

“然后……”

向君华缓缓接口:“然后你就和牛皮糖一样缠上来了?”

冯晓干巴巴的道:“一开始没想缠,因为心魔像你这么严重的人都活不长,咱们去的又是出了名险恶的天启境,之后更是遇上百年遇不上一次的大混乱。我那时觉得你活不下来,就想靠近看看,期待瞧出点儿什么,没想到……你不光活下来了,还带着我们一起活下来了,有这个本事的人,我想法发生改变也不奇怪。”

向君华道:“难道我还要感谢你的赏识吗?”

冯晓狂流冷汗,从向君华身上散发出的威压已经让他动也不敢动,当真是……

“不敢!”

不敢动!不敢动!

作者有话要说:给自己打气,继续求评论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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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晋江文学城

一百六十

名品熏香, 象牙席子,珊瑚摆台,白玉做阶, 铰丝金碗, 银花食箸……

来来往往的娇俏女婢就像是一颗颗光华内敛的圆润珍珠,矫饰这天香阁内的万般奢侈。

这里的随处一景都是外界百姓想破脑子也想象不出来的奢靡奇景,任何一物都是贵人千金难求的奇珍异宝。

要不高力怎么会将温池舟这人评价为奢侈呢?

端看这座天香阁, 奢靡两个字就稳稳冠在他头上, 谁来也只能无言以对。

然而偌大丞相府还不只一座天香阁, 更多的“天香阁”各有各自的珍奇之处。

今日不过是温池舟生出品香的心思,故而才莅临于此,沉寂多年的楼阁内才有这般婢女如云往来的盛况。

往日这阁楼虽说巧夺天工,极尽人间工艺的精巧夺目,但若无人欣赏, 也不过是摆在台子上的死物, 毫无受人追捧的价值。

而温池舟的到来恰恰赋予了它们最需要的价值。

没有人欣赏的珍玩只能落得宝物蒙灰的命运,哪里比得上此刻的高光时刻?

千百种昂贵到连碰一下都需要小心翼翼的宝物就放在那里随意取玩, 可是没有任何一个婢女敢逾矩, 一件件死物摆放随意,却比这些人的命都重要!

唯一的例外,应该就是这些珍玩的主人。

一挂帘的东珠圆润可爱,各个分量十足,足有拇指肚那般大小,但作用也不过是挡住相府主人风华绝代的容颜。

任意奇珍到来此处, 不论如何矫饰艳美,光彩夺目,可当那个人来到此地, 它们的光华美丽全都成了王冠顶上的饰品,而他风度翩翩,随意的将冠冕放在头顶,江山万里就已经向他臣服。

相府的主人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天香阁里最为奢侈无度的一切,但是宝珠丢在脚边,没有特意拿起装饰王冠的意思,他如同一名闲散的王孙公子,一身气度,却只是用来享受,而那些来来往往的婢女,也确实为他献上最好的服侍。

某种意义上,这些仆人和这些珍贵的玩物一样没有区别,同样是温池舟衣摆上的矫饰,有的摆放的位置高一些,有些则镶嵌在角落。

而那些“高”的,自然要定期打理,然后为他办更多的事儿。

幽幽青烟从燃烧的香炉中飘散,一只素白的手拿起银簪拨弄着炉膛内的香木。

满室清雅淡香,诱的振翅蝴蝶在他手心翩翩欲飞,拨弄香木的手顿了顿,食指大小的银攒牡丹就适时颤了颤。

温池舟把这支牡丹绞银彩蝶飞的拨香簪放下,取一块纯白的锦帕细细的擦拭起手指上不经意间碰到的香灰,动作文雅细致,当他把手帕放在桌案上时,修长洗白的手指上有种隐晦的暗香浮动。

焚香的过程中,他始终不紧不慢,优雅倦懒,面目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细微变化,让刚从北蛮焦急回返的部下心神不稳,只差那么几秒就能流下畏惧的汗水。

“你说,戈雅族的神使不愿见你们?”终于,片刻的沉寂过去,温池舟没有继续专注的调香,而且不紧不慢的问询起过程,语气缓慢没有丝毫责备意味的询问起他们这队人遭遇的始末。

此事还要从发现戈雅神的骨灰出现在邪神神国说起,这事说简单不简单,说麻烦也不算麻烦,就是涉及的范围极广,一不小心可能变成神灾的导/火索,所以不得不慎重。

别看温池舟当时没有多大反应,但他回来之后就立即派人前往戈雅族寻找线索,一时一刻都没有耽搁。

而那些属下也不笨,论起最了解戈雅神亡故后的神体情况的,不用说,当然只有侍奉大神的部族以及祂的神使啦?

所以被温池舟派出去的人几乎是直奔戈雅部族的居住地,原本想着,有代国的国威震慑,见个塞外部落的神使还不是轻而易举?可是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在这压根没当成一回事的阶段,惨遭滑铁卢。

被赶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懵了,根本不知道怎么汇报才好。

不得已,素有威望的首领被推出来面见丞相,不出意外的,他进入天香阁被各种珍玩奇宝环绕,却连抬起头欣赏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温池舟在他眼里始终表现的气定神闲,但是空气却随着他的诉说渐渐凝滞,最后发展成沉无形的压力,迫得此人心如擂鼓,呼吸困难。

手帕擦拭那根根漂亮的修长手指时,此人更是有种自己可能要血溅三尺的错觉!

那只焚香玉色的手好似顷刻间就能夺走自己的性命,迫人的危险就在转瞬刹那,突然而至。

这名首领快要被天香阁内的沉凝气氛逼疯了,一个个从他身边鱼贯而入的婢女逐渐化成模糊的剪影。

本来丞相府内的服务就不下于皇宫后院,行走起来裙摆不乱,落足无声更是基本操作。

但是此时此刻的这份安静统统转换成压力,最后变成汗水一滴一滴从他额头滴落。

直至温池舟开口,他才感觉束缚自己的力量一松,心脏砰砰直跳,有种重获新生的实感。

首领珍惜这得来不易的轻快,不敢大意的将此行遇上的任何一件小事都讲述的惟妙惟肖,又没有擅自添加多余的内容,只在说道神使拒绝见面时多加了几句个人思考后得出的判断。

“属下认为,戈雅族的神使好似在防着我们。”

温池舟眯起眼睛,狭长凤眼没有滑到他身上,而是落在不远处架子上的那只琉璃金碗,一旁静立的侍女见状静悄悄的上前取下,素手芊芊捧着滚金边的琉璃彩碗煞是好看,举到温池舟眼前欣赏时,更是没有比这更绝美的享受了。

只不过温池舟没有这种兴致,自己接过拿在手里捧玩,琉璃碗的细腻比得上女子软嫩的皮肤,触手光滑微凉,但和温池舟这只暗香浮动的手比来仍是有那么几分不足。

捧在侍女手中还不觉得,但被他拿在手里,瑕疵就很明显的突显出来,由此可见温池舟的手究竟有多么美,多么好看。

不过毕竟是稀罕物,他又看了看,才放到沉香楠木的桌案上,叫侍女把收在匣子里的那对珐琅双福高颈瓶拿来。

如今的珐琅工艺还不算成熟,但这对手瓶工艺顶尖哪怕拿在现代也是罕有的佳品。

高约一掌,宽不过女子掌心半寸,细颈方肚,两只弯月耳,色彩绚丽多姿,没法拿来正常使用,但这等美物却经常被文人骚客捧在手中细细赏玩,啧啧品鉴,挥毫泼墨出一首不逊月光杯的绝世名句。

论价值,这珐琅双福高颈瓶较之滚金琉璃碗更为昂贵,可这东西纵有千般华彩,落到那双手里仍迅速黯然失辉。

于是温池舟又把它放下了,并拿起旁边的香茶喝了一口。

“有趣。”

他漫不经心的吐出两个字,惊得首领震了一震。

“他防备你们,恰恰因为他有不能被你们察觉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正好有可能是我要追查的东西。”

首领抬首,询问道:“是否让属下再带些人过去?人手足够的话,属下有信心把神使从戈雅族‘请’回来面见丞相!”

“呵,请你恐怕是请不回来,”手指一下一下轻点着桌面,温池舟神色不明,东珠挂帘挡住他大半张脸,模糊掉他的身影。

在座各位顶多能从他的语气判断出他此时的心情如何,却无法直接得知他的想法,几分钟的思索过去,再出现的声线微妙的上扬,似是证明他先前吐出的有趣二字绝对真心实意。

他确实觉得戈雅族的神使躲躲藏藏的态度很有趣,并非常有兴趣去把他的秘密挖出来,放在大太阳底下曝光。

不为人知的恶劣化成笑意浮现在嘴角,温池舟收敛一下雀跃的心情,放缓声调,有种压抑下去的玩味冷漠。

“不要做多余的事,保持监视就可以了,代国还不到与北蛮为敌的时候。”

首领顿了顿,旋即反应迅速的应声:“是!”

温池舟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退下吧。”

得了这声令,首领如蒙大赦,桌案前的地毯很快变得空荡,他急匆匆离去,不敢回头多看一眼。

那人走出天香阁,心有余悸的连路上碰到人都不敢多看一眼,脚步保持不会引起府邸主人不悦的匀速,匆匆忙忙的跨出丞相府的大门。

这次是他们办事不利,如果不是这样,自己也不至于如此慌张。

犯错的情况下,单独去面见丞相对自己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首领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把头上的冷汗尽数擦去,走出丞相府大门后,他抬头看看头顶硕大的太阳,眼中终于有了活过来的实感。

天香阁在他离去后就变得格外安静,香炉中的香料焚烧成烟线,幽幽上升,不多时就烧尽残灰,空气中残留着淡雅的香气,余味无穷。

温池舟一动没有动,任由这缕清香逐渐消散干净。

莳花焚香,挽袖作画,鼓瑟吹笙,泼墨挥毫,醉卧花间,赏雪寻梅,采萸酿酒,登高望远。

一个个在现代人眼中十分强调修养与品位的爱好,正是温池舟平日里的日常。

尽管他做派素来和作风奢靡的败家子差不多,但他多才多艺,养出一身清冽的文人风骨。

风花雪月在旁人做来是浪荡子的玩物,由他操使那就是可以入画的兰台风景。

哪怕刚刚的场面并不怎么柔和,也无损他给众人带来的视觉观感。

好看,太好看了,生气起来都好看的不像话……

等等!

生气?

视线上移,落到温池舟脸上,没看错的话,他确实是在生气。

虽说笑容依旧,但周身流动起来的气息却不是那么平稳。

他像是在为神使的拒绝而不悦,又像是为手下的办事不利而阴沉,但他真正感到棘手的——

还是向君华的记忆问题。

不论什么时候,“记忆”始终是一件不容忽略的大事!

前不久向君华的记忆消失了,这对当时来说是一件好事,可一直找不出原因,就会渐渐发展成一桩隐忧。

无缘无故的,人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能明说,温池舟是不是怕了,但他能担保自己就算发现向君华忘了他,他也能态度不改,待向君华依旧如珠如宝,可是……

向君华忘了他,忘记自己,他又会如何想呢?

他们之间才刚刚开始,温池舟不愿也不想感情用事,但理智考量,这事不能就这么过去。

总要找到办法的。

既然人是在神国中出事,神国内又有戈雅神的骨灰,那么去问问戈雅神,就成了第一考量。

只是温池舟没想到,刚做出决定就行动受阻。

“北蛮……戈雅神……”

手指轻轻划过淡色的唇线,眼中神色暗沉,似九幽域外的渊河暗海,光芒暗弱,他想:是不是要由自己亲去一趟才算慎重?

作者有话要说:哇哦,这一章掏空我的文学功底,不废话,求评论,求打赏,求收藏!

么么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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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晋江文学城

一百六十一

心魔网, GM论坛。

自从温池舟开始频繁套马甲出现,以往沉寂多年的帖子开始暴增。

一会儿一个。

《瞧瞧文客和他家的宝藏男孩》

《不得了,有朝一日我们居然能看文客的笑话!》

《天啊, 我们之中终于有人脱单了吗?》

《↑屁!老子不是吗?》

……

五花八门的帖子名把好好一个商量天下大势的论坛搞得格外不正经。

不过当竹林文客这一股清流出现时, 版内群魔乱舞的画风总会定格,然后被几个人默不作声的拖下去,接着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 仿佛只要这么做, 他们就不是个逗比。

有时温池舟都替他们心累, 想对他们说别装了,好像平时你们就很正经一样。

但似乎看见文客就逃的和兔子一样快,是他们这些人心照不宣的乐趣,隐隐在温池舟没注意到的地方演变成一种常态,一个游戏, 一个大家挤眉弄眼的乐子。

今天温池舟为神道邪神出世以及戈雅神神体遗失一事在论坛时事版发帖讨论, 进入论坛之后,不意外的发现所有人都在八卦版内灌水。

几个艾特把人叫过来, 帖子内人员齐备。

竹林文客言简意赅的将神山上的经过讲述出来, 和邪神有关的那些情报已经被整理好发送在主楼,有意者直接就可以去看,然后回来提供自己的看法。

发帖之后不过十分钟,有些人就回来了。

疯皇:不管多少次,我都觉得你身边的那个小家伙有点儿神奇。神道落魄多少年了?好死不死居然正好在他出门之后撞上。这在我们修士眼里就一个意思,此人是个事逼儿, 天道眷顾啊!

竹林文客:你知道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

疯皇:摊手)好吧,说说正事,我帮你@豪侠, 提起和北蛮有些关系的,应该就是豪侠了吧?喂,豪侠快出来!

小落客:总算看完了,辣么————长的篇幅,看吐。

小落客:豪侠暂时出不来,他不是在黑暗树海当“清洁工”吗?

疯皇:???还没打扫完?效率有点儿低啊?!

小落客:水莲呢?水莲还没完事吗?

水莲:来了来了,稍稍整理一下中心思想,心情有点儿压抑。

小落客:(?。?)

水莲:多少年了?戈雅陨落后,足有五千年没再听说过神道的消息,文客,你说那尊邪神的神国里有戈雅的骨灰,这事儿里头的水很深,说不定还要破坏仙道如今形成的大势。

竹林文客:道长魔消,神陨仙来。没有谁能万古如一,永恒不变。

水莲:你看的透,我看不透,这事就交给我吧,不要麻烦豪侠了。

豪侠:什么?我好不容易上来,眨眼间就没我什么事啦??

疯皇:大声嘲笑.jpg!对,你来的太晚了!哈哈哈哈!!

豪侠:

豪侠:老委屈了!

小落客:摸摸头,豪侠别在意,水莲这个万年混子总算主动一回,咱们还不快点儿压榨他!

疯皇:对!压榨压榨!

豪侠:←_←

水莲:你们……哎,行吧,就让你们这群小傻逼开心开心,我滚去准备了,文客,北蛮再会。

说完就潜水,徒留这群被叫傻逼的家伙掀桌。

放下心魔石,温池舟神色没有变化,手指在深红色的桌面上轻轻画出几个图案,稀奇的是,明明没有灵力波动,却在一瞬闪烁后突然出现接触不良的白点。

几秒钟后,图案就在桌面上四分五裂。

温池舟用手画出的图,当然没有伤到桌面,可是异状之后,仅仅是图案分裂而桌面不伤及分毫,这就很能看出水准。

“还没醒,是我多心了啊。”

刚才他信手涂鸦出的是上古时期与某位神灵交好的几位大神的标志,代表他们在信众中间的“神体”。

几十万年前,神道仍繁荣的时期,这种类型的传教符号十分常见。不如说泥胎木塑是最近几万年开始流行起来的东西,最开始凡人,还是仙人,亦或者走兽,他们崇拜敬畏的对象是“图腾”,亦是代表天地万物的自然。

大神的标志流落民间后各有各的特点,他刚刚绘制出的是确认已经消失了接近两个纪元的符号。

神和符号之间的联系无比紧密,如果这些神还活着,这些图案的反应绝对不会是自我毁灭。

因为神道复苏就在他眼前发生,温池舟有心试探一些旧日的古神是否跟着苏醒,不过刚才图案上发生的变化打消掉他的念头。

不管怎么说也过去这么多年了,岂能说苏醒就苏醒?

如今的世界可容纳不下这么多“庞然大物”。

白净的手指把玩着手里的玉币,不用说这又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珍物,夹在指间翻转腾空,落在掌心再被抛到天上,一串动作行云流水,自有一番吸引人的味道。

“这会儿的天界只能有五根‘擎天柱’,再多一个也不行。有些人藏着也就藏着,最好一辈子也别被我抓出来。”

温池舟手中无意识的抛接没有阻碍他的思考,半盏茶后,玉币被他信手放置于桌面,杯子里的茶水微温,他整整衣摆,起身出门而去。

玄红色的背影投掷在屏风之上,和那诗文旁的清冷背影宛若日月争辉。

他走后,玉币被之后进来的婢女们放入添满绸布与麦秆的匣子里收拾好,红木桌面被擦拭的反射玉石般的温润光芒,敲之坚硬更胜金铁,质地极佳。

回到丞相府就像是入了人间富贵窝,出了丞相府不管住哪里都显得差强人意。

向君华倒也不是抱怨,只不过修士随手搭建出来的小窝,真真是比不上温丞相基建癖好发挥多年后弄出来的大成之作。

平心而论,金银玉石,奇珍异宝是个秘境都不会缺,但这是地境往上的修士才有的本事,向君华本人倒是做得到,但他如今肝的快吐魂了,哪里有这个美国时间?

除他以外,对休息待遇特别执着的应该就是冯晓了。

可是他刚入大乘期,地境神通他连个皮毛还没摸索出来,也就别说用来改善生活处境。

至于覃越泽……他行是行,问题是,人家愿不愿意?

冯晓和流萤曾为此特地跑去堵门,但一点儿用没有。

或者说,覃越泽满足过他们的要求一次后,这俩人就一脸清心寡欲的从他房间里退出来,俨然被榨干了的惨烈模样。

这些人起不到用处,其他人就更是别想了。

留仙派的师姐看似是被宗门里派出来讨好向君华,但她们长的好,性情好,为人处世谁来都挑不出错,一等一的清秀佳人,就是修为不算高。

由此可见,讨好什么的,并不是这回事,看在流萤的面子派几个人过来观望一下才是真。

不过人家挺厚道的,这几位留仙派的女修如今在剧组内至关重要,所说的每一句话分量都不轻。

放在现代,每个人都有当企业高管,年薪百万的本事。

向君华在找人做事方面也挺依赖她们的,左右剧本在自己手里,往后电影放出去自己也是导演,所获的收益自己肯定是大头,剩下的肉和骨头,汤汤水水的分下去,肯定所有人都满意。

至于被人夺权,私底下搞小动作之类的顾虑?

他还真不担心!

别看向君华如今忙的对某些人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别忘记他忙是为了什么?

一个不需要闭关,不需要灵物,甚至不需要顿悟,追求传说中的生死极限的修士,放在修真界那就是一个超级BUG!

谁若知道他如今的修为已经到了何种地步,肯定不会想不开跑来得罪他!

等他突破到洞天修士的级别,就算顶着一对熊猫眼,当他出声,则万籁无声。

这就是真正能将诸界镇压的修真界顶尖大佬,金字塔顶端的那一批人!

他年纪轻轻就有这个实力,他栖身的剧组也就成了毋庸置疑的一言堂,到了那个时候,不管谁有些小想法都要憋回去,不光是憋回去,还要点头哈腰的讨好他。

向君华倒不是贪那点儿吹捧谄媚,而是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有捷径走他干嘛要耽误功夫绕远路?

照如今的进度继续下去,最多再有两年自己就能称霸修真界,有为一点儿“小事”斤斤计较的心思,以后大权在握岂不更美?

把剧组里面那点儿人际关系的猫腻安排的清清楚楚,留仙派的美人们他拿来用起也毫不怜惜。

有他带头在前,所有人都被逼成了加班狗,工作狂。

修士嘛,身体倍棒,吃嘛嘛香,有修为傍身,还不怕掉头发,可不是一等一的优秀人才?

不过是忙点儿累点儿苦点儿,996,007,安排上,你们是修士又不是普通人?委屈个什么!

日复一日,心灵在无限的拍戏,演戏,加班中渐渐憔悴,最后大家再看看这座随手捏来休息的“旅社”。

掀桌!

不干了啦!

修真界历史上第一次员工抗议事件就发生在向君华门口,他躲在屋子里后背靠住门板揉太阳穴。

思来想去,这些平日里娇生惯养的修士们最近也确实受了不少委屈。

略作考量,他缩在屋子里准备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早,那些同样挂着深深黑眼圈的修士扛不住先回去睡了,剩下一些比较能硬抗的体修缩在门外走廊硬是坚持了一晚,用行动表明,不改善待遇,他们能在门前驻扎到死的决心!

然后不知那个人打开窗户,一声惊呼直接将旅社里的所有人叫了出来。

他们连拉带拽的叫上所有人来到旅社门口,向君华一脸菜色的站在那里,光用眼睛看都能确定他虚的不行,仿佛干了一晚上的坏事。

不过大家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给了他一个怨念的眼神,就仰起头看着天空上悬浮的建筑物。

整体色调是干净的纯白与梦幻的粉紫,像是童话故事中的城堡一样用水晶和宝石打造台阶和基座。

漂浮在空中的土地上生长着大片开满粉色花蕾的树木,梦一样的景象伴随彩虹从天际散落下来,就像是那些随风零落到他们手心的花瓣,触动疲惫心灵中最柔软的那一处。

这座不知有什么用途的“行宫”虽然让他们迷惑,但有聪明人已经暗暗生出期待。

女修们更是想乘坐那些环绕城堡飞行的天马,近距离的抚摸这些纯白灵兽的翅膀,乘坐着它们在城堡的天空中翱翔。

向君华一瞬间被无数双眼睛注视,那些亮晶晶的眼睛汇聚起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动着他张口,说出这些人想听的内容。

在心里恶劣一笑,向君华攥起拳头放在嘴边低咳,众目睽睽之下,他表现的像是一名合格的老板,分外靠谱的宣布道:“你们在想什么我知道,我也清楚最近辛苦大家了,所以我思来想去,动用无上智慧,为大家打造了这座专门用来‘休憩’的城堡。”

“大家以后工作就按照轮班制,下班的人可以乘坐这些名为天马的灵兽去城堡内休息。”

“为了确保大家都能保持精神,努力工作,我在城堡内部准备了不少用来放松的‘好东西’……”

说道这里,向君华眼中一片暗沉,笑容灿烂。

“希望大家到时候能·玩·的·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后知后觉发现我又在章节名上偷懒了,但没办法,起名废_(:з」∠)_

噫呜呜噫,我的评论呢?被你们吃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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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晋江文学城

一百六十二

玩味注视这些人是怎样安排排班, 又是任何积极争取最先进入城堡放松的向君华耳旁仿佛还回荡着,消息宣布时,这些人充满喜悦的大吼。

慢吞吞的踩着楼梯回到自己房间, 把门关上, 接一杯水来到桌子前坐下,身前摆着修改到一半的剧本。

两分钟过后——

他捂住嘴笑得蜷缩在椅子上,手指差点儿把写满剧情的纸抓破。

想休息?

城堡又大又漂亮?

急着下班之后就去享受?

向君华表示:你们在做梦!

他都没有休息, 一直苦熬, 凭什么还要为你们这帮混蛋的掀桌负责啊?要他负责, 他只会弄出一个更大的坑,然后把所有人都埋了!

自打心结解开之后,向君华这个人就变得有些黑心,作风也更越发强势,总结起来就是会不经意的恶趣味一下。

在这个创作者愉快偷笑的时候, 第一批入住梦幻城堡内休憩的人已经“厮杀”出来, 一共五个人,有三个是留仙派的女修。

也不奇怪, 这些女修在剧组内掌握话语权, 再带上两个网上应聘来的散修,一行五人乘坐天马进入到城堡之中。

地面上,那些撕逼没赢的修士眼巴巴的目送天马的影子进入到彩虹笼罩的范围失去踪影,满心的羡慕几乎变成眼泪流出来。

在心里嘤了声,原本造反的社畜又重新回到工作岗位,开始用心办事, 期待休息轮到自己的时候也能乘坐天马,去梦幻的城堡中感受安逸。

与此同时,最先踏上城堡大门前的五个人已经在仰望天空, 表情受周围环境影响变得极为舒适,感觉自己的心境在这梦一般的情景中得到升华。

只不过此时的她们还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她们是何等无知和幸福,跨过这扇大门,她们就知道后悔药为什么那么多人想买。

“哇,好漂亮啊,就好像梦中的景致,两位姐姐,你们有见过类似的地方吗?”

留仙派三位女子中,说话的姑娘模样最为甜美可爱,整体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放大版的人偶。

同门的师姐妹也是满眼惊艳,望着这美不胜收的一幕,不住的发声感叹。

“鸢妹没见过,我也没见过,乐菱师姐可见过?”

被唤做乐菱的美人,模样清秀,并不算三位女修当中最出色的,但眼尾上方天生的一抹孔雀绿影,却使那只是中上的普通相姿容多出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眼型被眉妆勾勒的细长,孔雀影一笔点睛,五官顿时变得诱惑迷人起来。双眼之中仿佛有种独特的魔力,不能看久,看的久了,心脏就忍不住从胸膛里扑出来,跳到人家手里。

因为这对异眸乐菱小时候没少吃苦,进入留仙派后苦尽甘来,现在在师长们的庇护下,把这对眸子的力量化为己用,成了剧组里面所有留仙派女修的小头领,地位仅在流萤仙子之下。

正因为她实力,地位都分外拔尖,所以这第一批休息的人员中才有她一个,而旁边的沁鸢,卢雪两位师妹,一个用自己甜美可人的外表贿赂了当时在场的所有男修和一部分女修,人美声甜,几乎所有人都让着她,后者靠自己爆肝加班的硬实力,比谁都厚的黑眼圈,毋庸置疑的以社畜第一名的排位毕业。

虽然修士没人会猝死,但她拼起来的程度让大家不由的都这么想。

她会不会死在任上??

哪怕是为了让自己身边不要出现一个活活累死的同僚,大家有志一同的在她表示出需要休息的时候,默契的放弃了这个名额。

不能争,争不起,这货拼起来的模样太吓人,还是找个软点儿的欺负吧,没错,就你……!

经过一通不顾形象的撕逼,最后两个胜出者一个叫古若尘,一个叫风启,全是散修,外貌也是正常范围内的帅气。

平心而论,他们两个被推出来的时候,三位留仙派的女修愣是没发现他们能和自己同行的理由。

容貌不算认识的人里最出色的,修为……元婴后期,配上那个岁数只能算一般,性格……沉默寡言,目前就没张过嘴,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难道是——

很会撕逼?

挥挥手,扫掉脑子里出现的不靠谱猜想,沁鸢不禁好奇的偷偷瞥距离自己最近的男修风启。

沁鸢因为长相特殊,不算是主流审美中的美人,可就算不是偏好她这种长相的人,也不会讨厌一个超级可爱的妹子来找自己搭讪,这也就导致她的性子被养的有了那么一点点儿不着调。

因为总是被身旁的人宠爱,时间长了,包括围绕在沁鸢身边的人,都不觉得有人会故意怠慢她。

然而今天就偏偏碰上一个例外。

风启这个男人,黑色的衣服把整个人衬得冷冰冰的像是一座不化的冻川山脉,剑眉星目,嘴唇刻薄的薄,重要的是,沁鸢偷看他这么久了,这狗男人分明察觉到了却硬是装作没发现的样子。

这种有意的忽视,就算沁鸢不是个公主病都要炸,何况她还是个特别受欢迎的女孩子,是那种被捧在手心呵护的焦糖萌妹!

萌妹圆溜溜的大眼滚动两圈,瞳孔在三秒之内变形成愤怒的符号,然后赶在被人发现之前恢复原本的椭圆。

“那个……”

正寻找僻静的地方用来休息的风启突然听见自己肩膀左下角传来一道故意搭话的声音,他想了想,在回复和单独行动的两个选项中,自由的忽略了第三个,忽略。

“风启!”

搭话却被冷待的沁鸢跺脚,一米五的矮个子在女修中间也是特别稀奇的那种小萝卜头,对上一米九多的大高个风启,真是跳起来才能打到膝盖。

萌妹子被气的炸毛,风启这才施舍般的投下一道眼神。

“你明明知道我的名字却还明知故问,我怀疑你居心不良……那么,有何贵干?”

沁鸢被这不给面子的说法气得脸颊鼓起,但还是压抑着脾气,软绵绵的道:“陪我进城堡看看,好不好?”

风启:呵呵呵呵……不想。

“呵!”

狗男人!

仿佛听见风启的心声,沁鸢眼睛一瞪,瞳孔在三秒钟内变幻数十种形态,然后风启浑身僵硬不动,被沁鸢抓住手臂拖向正在缓缓打开的城堡大门。

全程微笑着注视风启怎么把自己坑了的古若尘,在发觉身旁多出一道气息之后,嗅着空气中多出的冷香微微在心底一叹,然后笑着转身邀请道:“乐菱仙子可愿和在下同进城堡一行?”

发丝松松挽起,只有两三缕青丝被造型别致的银扣系住,垂落眼尾随着动作摇晃,古若尘视觉中的女子弯起一对魔性的美眸,孔雀影若隐若现,巧笑情兮的应声。

“妾正有此意,还请公子先行。”

最后剩下的卢雪眼睁睁的目送她们两两离去,心里说不出的悲凉。

“我、我就被这么剩下了?”

“过分了吧!”

“还是不是好姐妹了!”

“呜!”

在城堡大门关闭之前,穿着翠衫的女子急急忙忙的跑进去,即使已经被剩下了,也不愿做被独自留下的那个。

此时的她还不知,这其实是种幸运。

当最后一个“参观者”跨入城堡之中后,大门就在卢雪身后合起,原本能感觉到的些微风声,现在是彻底不能察觉。

“这里……有些奇怪?”

她站在一个好像是用来待客的地方,但是除了桌椅板凳,正对面的墙上却有四副画像,画像中的女人特别真实,就好像割掉一个活人的头放到画里,那双阴沉沉的眼睛从她进来之后就一直死死的盯着她不放。

卢雪不放心的检查一下,没有发现什么怨气,也没有感觉到这里的家具上面有什么邪异的术法,怎么看就是一个比较诡异的大厅。

“错觉吧?”搓搓胳膊,她慢吞吞往隔壁房间走。

误以为这是自己被单独留下所以生出错觉的卢雪开始时不时停步,好奇的在大厅里翻翻找找,手指在花纹繁复的墙壁上划出一条直线。

但是背过身去的卢雪不知道,那四副被检查过没有任何问题的画像,正一起用恶毒的眼神盯着她不放。

三组人中,卢雪是最后一个进来的,最先进来的那两个,他们没有看见什么待客用的大厅,他们也没有遇上什么大厅,而是一进门就有一栋特殊的楼梯等在前头有意引导他们走上去。

走楼梯嘛?有什么难的?

虽然修士总是高来高去,好像脚下不踩着点儿什么飘,那就没有修士的派头,但实际上,正经修士谁没有经过锻体的过程?

现在的修真界锻体最有心得的是体修,像沁鸢这样的女修很少有走锻体一道的勇士,可偏偏沁鸢是个例外,而她拉过身旁人踏上楼梯的手法就用了那么点儿体修的手段。

一进入城堡被无明的力量束缚住的风启感到身体恢复自由,当场就想甩袖子走人,沁鸢恰恰在这时候伸过一只手,捉住那只袖子。

就是这一只萌妹子的芊芊素手,被拉住的胳膊上就仿佛多出万钧之力。

他是甩也甩不掉,埋怨也埋怨不出口,修士强者为尊,沁鸢比他强,他又大意之下受制于人,那么沁鸢哪怕在这里上了他都行。

沁鸢开开心心的拉着他小跑了半天都没听见他吭一声,心情不由变得有些糟糕。

“你就这么讨厌我?”

风启看眼自己被抓住的袖子,从心的摇摇头。

“没有。”

沁鸢眨眨大大的眼睛,唇角勾起一道甜美的笑容。

“那就是喜欢我喽!”

风启诚恳道:“也没有。”

沁鸢的脸因为他的诚实一下子垮塌,愤愤的跺跺脚。

“不可能,不喜欢我那你为什么不甩开我的手?”

风启无力道:“我甩不开,姐姐。”

“谁是你姐姐啊!”沁鸢小腿高速跺地,恼怒的呸他,但旋即她又笑起来,意味深长的勾了勾他的腰带,舌尖舔了舔粉色的唇,“你说我要是对你做什么……”

贞操遭到威胁,风启冷硬的面容不由多出一分释然,仿佛在说终于来了。

“悉听尊便。”

沁鸢:“……”

这货什么情况?

等等!

沁鸢眼底漫出笑意的水色,波光潋滟。

“我是听说过有这么一类死脑筋的剑修,认为对手如果比自己强,那对方对自己做什么都行……没想到啊,你看起来不是这么榆木脑袋啊?”

风启懒得应付她的调侃,干脆张开手,一副“要上就上,别废话”的态度。

沁鸢一下子就不知如何是好了,脸蛋羞红的松开手,为表清白还挪的离他远了一些,嘴巴里小小声的嘀咕:“不要脸……”

她才不会和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办事呢!

风启不懂女儿家婉约细腻的心思,骤然获得自由,他第一反应就是走人,然而还没等他迈开步子,他像是想到什么,多嘴问了沁鸢一句。

“你为什么一定要进城堡里来?”

这个问题问的沁鸢摸不着头脑,她疑惑的眨眨眼,语气奇怪:“不可以吗?导演不是说在城堡里留了不少惊喜给我们放松,既然有机会上来,当然要去碰碰运气,你不这样想吗?”

“我不……”比起沁鸢正常逻辑下的思考,风启显然有另一套脑回路,因为他生硬果断的拒绝了沁鸢的常识性思考,神情凝重的提出另一个思路,“你不觉得导演本人会觉得有意思的惊喜,对我们这些亲身参与的人绝对不会是友好体验吗?”

沁鸢脑子不笨,只不过正常情况下谁能想到公司给员工准备的旅游福利,会是前往杀人狂森林的列车啊?

沁鸢只是正常人了一点儿,明显同行的风启并不是个正常人!

在一阵可疑的沉默之后,沁鸢僵硬的道:“不至于这么没人性吧?”

风启嘲讽的勾勾嘴角。

“你说……”

“啊!”

没有给风启说完嘲讽的机会,整栋楼梯突然有自我意识一样移动起来,本来就觉得空旷的吓人的屋子,墙壁忽然开始无限后退,同时那些被增加出来的空间凭空多出一架又一架木质楼梯。

楼梯上的台阶滚动,台阶上的人惊恐不宁。

整个场景仿佛一个怪诞的默剧,风启和沁鸢拉住彼此的手,愕然的看着那些楼梯上,一脸诧异的“自己”,脑筋有那么几秒钟转不过弯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风启/沁鸢?

……

旅舍内。

向君华刚好把明天的剧本修改完毕,此时正端着茶站在窗口,望着外头的艳阳高照,心情有那么亿点儿愉悦。

“这个时候,剧组里面推举出来的五人应该已经进入城堡了吧?”

“希望他们玩的开心点儿,呵。”

……

“啊啊啊啊啊啊——!!!!”

青天白日的,梦幻城堡上空,仿佛有一声又一声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惨叫不断回响,为这个美好的日子增加一点儿不和谐的插曲。

作者有话要说:我屮艸芔茻,做梦没想到今天出去游个泳居然……居然会差点儿出人命!!

159、晋江文学城

一百六十三

提示:城堡内的空间是不受限制, 也就是无限变动的。

两个人奔跑过的走廊墙上突然浮现出这么一句话,然后随着他们逃远像水晕了一样渐渐消失。

“快快快……快跑!!!”

沁鸢两眼含泪的跑在前头,此时长长的裙摆变得特别碍事, 平时喜爱的鸾鸟飞花图案, 也在不顾形象的奔跑中被蹂躏成一团,发出狼狈的悲鸣。

“往这边儿!”风启眼尖的在古典华丽的走廊中找到一扇不起眼的门扉,来不及思考门后有什么, 一把揽过沁鸢推开大门躲了进去。

两人蜷缩起来顾不得观察环境, 手臂抵着门板, 紧张的放缓了呼吸声,小心翼翼的倾听着门外经过的脚步声,直到追逐的声音全部消失,他们才放松下来。

这一放松,沁鸢脚软的摔到风启怀中, 也许是刚刚的夺命狂奔耗光了他的不解风情, 这会儿软玉温香在怀,他的第一反应也不是把人推开, 而是当自己是根木桩, 老老实实的充当着支撑。

掏出手帕擦去脸上的汗水,顾不得去在意早起特意弄好的妆容有没有被弄花,沁鸢惊魂未定的抓住手边的衣袖,张口就是弱弱的哭腔。

“太吓人了!”

风启:“……”

“吓死我了!”

风启:“……”

沁鸢:“有这样吓人的吗?齐刷刷一排眼睛看过来,还都长着我的脸……呜……人家哪里有这么丑?”

等会儿!

这会儿一直装木头人的风启可算反应过来,一脸的错愕, 用力从身上把这块“牛皮糖”撕下来,严肃着脸质问道:“你不害怕你跑什么呀?”

“谁说我不害怕?”

沁鸢吸吸鼻子,对这人粗暴扯开自己的动作分外不满意, 香帕在手挥挥,擦着他的鼻下过去,刚擦拭过汗水的手巾散发着少女清甜的体香,刺激的老处男剑修后退出老远。

风启不自在的偏开头,避嫌似的拉开距离,半点儿没有刚才一起逃命时的亲密样儿。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沁鸢无声翻个白眼,复言道:“妾可是怕的不行,那一个个可都是用的妾的脸?妾平日最注重形象,何时这般丑过?”

很……丑吗?

“没有啊……”

风启回忆起刚刚发生的一切。

既然都是“沁鸢”,那自然丑不到哪里去……不过是眼神渗人了些,皮肤白的阴冷,不似人而像是鬼物……

当时的他们被滚动的楼梯带往未知的终点,城堡内的空间随着时间分秒的前进不断变大,越来越多的楼梯出现在视野当中,然后就是那成双成对的“组合”。

他们眼睁睁看着楼梯上的“自己”不断增殖,然后在某一时刻,突然收起活人的表情,齐刷刷的看向他们两个。

风启几乎从那一张张肉眼难辨真假的脸上看出层层叠加的死气!

那时的他光顾着带这个女人从追杀的‘人群’中逃命了,压根没去在意美丑的问题,可事后回想……美丑也不应该是重点儿啊!

这就是女人吗?

风启在心中翻个嫌弃的白眼。

想到一路上尖叫声不断的“弱女子”,到了安全的地方,第一反应居然是对方丑到我了?

这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吗?

不应该吧!

不过……

沁鸢既然这么嫌弃,难不成真的很……难看?

想到刚刚追丢他们的人群里有半数是“自己”,风启的神色一时风云变幻,让看到他表情变了的沁鸢用手帕挡唇,遮住嘴角勾出的一抹无声弧度,极其愉快。~

……

在沁鸢和风启遇“险”后不久,另一组也在不知不觉间遭了灵异。

可怜孤身一人走入这座“恐怖”城堡之中的卢雪,妹子腿脚发软的瘫坐在黑漆漆的走廊之中,彼此间隔的窗户在地面上投射出四四方方的光亮,紧贴墙体打造出来的窗扇在二度加工后,就变成几组整齐的立方体组合。

也不知督造这座城堡的人是怎样想的。

这些整整齐齐的窗扇被阳光穿透后,落在地上的影子会自然而然的多出一个阴影。

这个影子或大或小,总之就总会在你不经意低头的时候突然冒出来。

胆子小的一下子就会被吓得腿软。

卢雪是个大胆的姑娘,她没有两位师姐那么开放,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胆量,可她现在跪坐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两眼隐含泪水,并非爱的深沉,而是被隐藏在窗影中的东西包围了。

还记得她刚进城堡时看见的画像吗?

它们不是假的,是活的!

它们不是死的,是会动的!

当卢雪发现那些画像可以移动时,整个城堡的画风都变了。

从小清新的游乐观光,变成城堡洋房里发生的大逃杀。

太可怕了!

这些玩意儿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根本打不死!

卢雪尝试了灵力,咒法,用剑砍,用雷劈,用火烧……千百种手段都尝试了一遍……它们竟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一直追着自己不放!

试问,一个杀不死的玩意顽固的追在你身后,还发出疯狂的笑声它会想干什么?

它怕不是什么都想干!

一时间,过去或听说或见过的各种凄惨死相开始疯狂洗脑卢雪,本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修这会儿腿都吓软了。

杀不死的东西谁不怕?

她被想象中存在的悲惨景象吓的丧失了反抗能力,以至于画像们包围她的时候,她软倒在地,面目呆滞,仿佛魂儿从嘴里飞出去了。

……

有了以上两组的参照,最后一组应该也不怎么乐观才对……

才对?

古若尘捏着手里哀哀惨叫的布娃娃,笑意在眼底加深,他身旁有一对孔雀影双眸的女人温婉的笑出声,纤纤玉指点在娃娃的小脑袋瓜上,无视它狰狞阴冷的外貌,柔柔的道:“挺可爱的,就是不知道追着我们做什么?”

“也许是一个人太孤单了吧?”古若尘好脾气的把布娃娃放在地上。

这只从他们进入城堡就一直鬼鬼祟祟跟在身后的布娃娃阴郁的瞪了他们两眼,然后噗叽倒地,再没有刚才的生动森冷。

将布娃娃身上发生的前后变化收入眼底的两个人,默契的对视一眼,然后齐齐弯起眸子。

古若尘:“导演确实给我们这些‘休憩’的员工在城堡里留下大礼。”

乐菱:“公子如何想,妾奉陪便是。”

古若尘微笑着转头,定定的看着她。

乐菱笑意不改,温婉的回视。

古若尘终于笑不下去了,他尴尬的搓搓手,弱弱的道:“乐菱仙子,要不咱们出去?”

乐菱微笑着,温柔美好,仿佛曾经某个瞬间所注意到的那一抹笑靥,不经意间明媚了时光,温暖了岁月,打动了心扉。

她说:“我不。”

古若尘的笑脸终于垮塌成了废墟。

艹!

这女人还是这么难搞!

……

房间里的水晶连通城堡内的背景。

向君华奋笔疾书累了,就端着茶杯凑到水镜旁边看戏。

不用说,这五个人的表现如实转播出来,任谁看了都要大跌眼镜。

长相明明是冷男风格,自身还是个剑修,全身上下高贵冷艳的萌点一抓一大把,结果偏偏是个直男憨憨的散修风启。

丛林法则用在为人处世上,向君华有心想问:人家姑娘真要上你,你难不成就原地躺平了?

而除此以外的两组中,直接被孤立出来的卢雪妹子也很是神奇。

那个思路是怎么回事?

因为打不死所以太可怕了,我跪地投降,求温柔待我?

你指望几张画像怎么温柔待你?

摸摸你的头,然后用手吗?

纯洁一点儿好吗?

留仙派就没有纯洁的女人了吗?

最有槽点的还是乐菱与古若尘的双神组合。

你们两个还能更塑料情谊一点儿吗?

放你们进城堡之前我可是特意打听过了。

剧组里头的人都说你们两个关系不错,是标配的金童玉女,若有奸情,也必是佳偶天成的那种。

古若尘虽是散修,可气质清淡如水,容貌俊雅如玉,妥妥的如云公子的人设,女孩子背地里偷偷当成梦中情人YY的对象,说的就是这个男人!

乐菱呢?

剧组女神,长相虽然一般,但是一双美眸妙目,善惑人心,气质不俗,身材翩然,加上留仙派出身,缺点也能变成优点,总觉得是会出现在午夜梦回里的女人……

向君华大胆猜测,剧组里有相当一部分男性会在凌晨三点“泪”湿枕巾,第二天一早擦着嘴巴醒来。

这个罪恶的女人,和这个盗走芳心的男人。

现在这两个人已经统统置于自己掌下,出于各种各样的心理……向君华决定,提高难度。

整座城堡在他的控制下幽幽醒来,本来已经不堪重负的惊悚之旅,因为向君华的恶趣味,变成了恐惧大冒险。

途中遇到的惊吓多了,剧组女神也维持不住淡定的笑容,有时受到“突袭”还控制不住的用一双魔眼试图诱惑不时出现的诡异身影。可惜那些东西全是向君华亲手制造,参考香火体系弄出来的造物,属性上就和这些修士相克。

乐菱的媚眼能对任何一个男性起到作用,但对这些亦男亦女,没有性别的造物却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对堪称装模作样之最的男女终于开始失态。

古若尘一把拂尘帅出七节鞭的动静,温润如玉的面庞再也保持不住微笑,冰冷的戒备着周围。

在他身旁,乐菱一对袖刀握在掌中,腰肢弯弯,刀刃的弧度也是弯弯。

刀弯一闪而过,一道鬼影四分五裂。

尝试过灵力对这些东西起不到用处之后,只有这两人尝试掏出法器,以自身参悟出的规则来应付一路上时不时冒出来的“惊喜”。

至于其他人……

向君华在看到沁鸢把瞳孔吓得掉出来时,一口茶水毫无顾忌的喷了满桌。

擦掉嘴巴上的水渍,他由衷的发出感叹。

修真界的奇行种还真多,这是什么品种的玳瑁?

作者有话要说:咋说呢,昨天真是出事了。

我们一家去海边游泳放松,因为我起来就去坐车所以没吃东西就叫了披萨带过去吃,到海边时,我爸去车里给游泳圈打气没在海滩上,我妈拿着打好的圈先入水了,我则是拿着吃的在海滩补早饭和午饭。

我妈不会游泳,这是前提。

我也不会,这是后文。

我吃着披萨吃饱了之后,抬头发现海上找不到我妈了,当时我就懵逼给我爸打电话,先头两个他没接,因为电话一直响到自然挂断,我就以为他们两个都下水了,就放心了,可等了一会儿还是不放心就又打了一个,第三个接了,这时我知道这俩没都在海里,我马上告诉他我妈没了,他说她就在海上我看着呢,我说你人都没在这里,你怎么看见?

我爸挺不以为然的,当时我气的够呛挂断电话后就找,可就是找不着,沙滩上还有东西我又没法走,就这么提心吊胆的等。

等到我爸拿着两个游泳圈过来,我问他你看见我妈在哪里了吗?他指了指桥下面,海滩到大桥那里可以有相当一段距离,根本看不清,只能看见粉色泳帽。

我不放心就拿过游泳圈下海,游过去确认,我是近视下海没法戴眼镜,扑腾到跟前才确定不是本人,当时我就慌了,赶忙往岸上游,一通折腾,到岸上和我爸确认不是。他也有点慌,让我留下看东西,他沿着海岸线转了一大圈,两边都看了,没找到。

我说不行,你把东西拿车里,我也找,然后我就抱着游泳圈开始沿着沙滩找,一直过了大桥,快要走到……沙滩这边就当是南吧,一直走到西北那边的海岸线,已经完全没有人游泳的荒凉地方,海上都是礁石林立,这么大老远还没找到人。

吓得我心颤,走过退潮的地方时还摔了一跤,满鞋的血,之后一瘸一拐的又走了一会儿,终于看见人了。

当时我第一眼就看见她身旁没有游泳圈,好不容易找到人,从她那里知道,她飘到礁石丛那里,礁石把游泳圈扎漏了,幸好碰见有人游泳,把她救上来不然就完了。

整件事到底有多少让我气吐血的因素先不说,反正我是真的·气!

两个成年人心咋就这么大呢?一个都飘到没人的地方不知道提前喊人帮忙,提起来还一副你们能看见我,我不怕的态度,直到可以说是已经找不到人了,她才知道害怕,一个就把人放水里,压根没担心她一个不会游泳只会飘的人会不会被海水冲走,打电话也不接接了还不当一回事。

我!一肚子的火想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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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晋江文学城

一百六十四

玳瑁, 海上来的奇种,食玻璃,水母, 珊瑚, 海葵,经过修士特别培养出来的玳瑁能生啃灵石,吞各种宝石当零嘴, 最后长出一身品貌瑰丽的特殊背甲。

向君华在这里的感叹, 有那么几分戏谑的意思。

别觉得他促狭, 实在是沁鸢那边儿的场面越发“不堪入目”了。

名为梦幻城堡,实为精心制作的大型鬼屋。

见多识广的修士们进去,一时也吓得腿软走不动路的那种。

按理说修真界什么奇葩类型的鬼见不着,他们为什么还被吓到呢?

用现代的一本《人性》解释那就再简单不过。

恐惧是不会因为人的阅历有太多增长的。

打个比方,一个能赤手杀人的人, 碰到他害怕的东西该怂的蹦起来还是会蹦起来。

杀人只是一时的麻木, 恐惧是经久不衰的梦魇。

没人规定八尺大汉就不会害怕小小一只蟑螂,也没人能百分百保证, 一名抬手间翻云覆雨的修士不会在鬼屋里被吓得钗横鬓乱, 梨花带雨。

尤其是制作鬼屋的人显然非常有经验,也可以说特别“坏”。

他就那么恰到好处的把恐惧压在崩溃前的那一点儿,先让她们疑心,然后疑心生暗鬼,有时她们自己都能把自己吓一跳,更别说身旁人的反应还那么奇葩。

对!

这个奇葩说的就是风启那一组。

从沁鸢瞳孔活生生被吓掉出来, 风启眼睁睁看到这一幕,这一对之间的气氛就整个都不好了。

连向君华这个思想超前的现代人都被吓了一大跳,遑论风启这个古板的剑修。

剑修不一定古板, 但风启却是真正的古板。

他古板到没见过沁鸢这个品种的修士,有那么几分钟差点儿把她当哪里来的小怪物砍了,幸好他打不过她,不然冷不丁的一下偷袭,沁鸢就没了。

这多糟心啊?

死哪里不好,死在鬼屋里头。

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小两口想不开来百鬼中间找存在感,正好死了一个个变成鬼,还能继续同归于尽。

阻止风启没有如此不明智的行动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沁鸢比他强。

这真是非常打击大男人自尊心的事实,回去他就发奋努力!

二是……也是主要原因。

沁鸢的瞳孔长回来了。

是的,当着他的面,眼睁睁的从淡粉色的眼白里长出一个圆形的瞳孔,瞧起来又大又萌。

就是风启整个人都被吓得贴墙上去了。

他觉得自己手持三尺青峰,斩尽世间魑魅魍魉,也对付不了这“玩意儿”。

事到如今,风启不敢说话,不敢动弹,一度连呼吸都十分克制。

这之后他又见识了一下,什么头发吓成水湾,张嘴喷出海鲜,腿软的时候裙子湿了等高尺度画面,在本文被404前,风启小哥终于爆发了!

“你算是怎么回事!”

正把抠出来的眼睛又按回去,就为看个时间的沁鸢露出迷茫的表情。

别说,可可爱了!

可惜风启欣赏不来,他真的欣赏不来!

这妹子抠自己眼睛又装回去的一幕还在他脑中回放,任何一个正常人处在他的位置都要崩!

沁鸢疑惑的歪头,风启有那么一秒觉得自己逼问这么可爱的妹子实在是太冷血了,但他心志坚定,坚决不受魅惑!

“你到底是什么物种?!”

MD,他做梦没想到出来打个工还能从自己同事身上大开眼界!

真TM打开“眼”界!

沁鸢转着眼珠想了想……艹,风启现在不受控制的让自己的视线落到她的眼睛上,总觉得没看住就会变得特别惊悚。

“我很普通啊,你干嘛反应这么大?”妹子娇嗔了。

风启冷着脸,手里的剑防卫性的摆在身前,明明白白的,你再靠近我就砍了!

沁鸢:“……”

沁鸢受不了了,她摇头晃脑的呵斥:“做男人就不能有点儿风度吗?”

“风度?”

踩在剑上还不够疯吗?

风启继承剑修一脉相承的思路,脑壳十分之铁,萌妹子再度被噎到气结!

沁鸢炸毛:“风启,你这样是要和我分道扬镳?”

风启诚实道:“如果可以的话……”

“你想得美!”沁鸢睁大眼睛,大的好像立刻就从眼眶里面滚出来,瞧得风启心惊肉跳,这场面他不想再看第二次!

一句话被沁鸢说的掷地有声,看样子风启的惊悚之路还要继续被同伴吓。

平心而论,向君华旁观了这么久,深深觉得风启的恐惧有八成是被萌妹子吓出来的,而且他倒也不像是特别害怕,更像是控制自己不砍同伴一剑的暴躁。

只不过人遇到不能接受的恐惧时,第一反应也是暴怒,所以放在风启身上两者表现的差不多?

笑了笑,向君华的目光开始转向下一组。

还别说,这热闹看到不亏,看看留仙派这都送来了什么奇行种?

最有意思的是,这些妹子平时真的不显山不漏水,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有人还混成了剧组女神!

后世有人评价,女神的一生是拒绝吃喝拉撒的一生,不吃花瓣喝露水,都不算是小仙女!

这套标准在现代可能妹子饿死自己都做不到,但在修真界却还是蛮常见的。

修真修行到大成基本餐风饮露,日月同辉,哪怕刚进入修行一道也有辟谷丸之类的灵物可供选择,摆脱凡人食五谷,排污秽的苦。

而一些素食的灵兽化形则更简单,树叶子,花瓣本来就是人家主食,喝露水算不上稀奇,顶多有点儿龟毛,毕竟比起早上的露水,很多灵泉水更可口,还方便。

显然人修是没法和灵修比食谱的,但她们修行有成后,无不是一身气血顺畅的健康肤色。

有白如冬雪,嫩如皎玉,有欺霜赛雪,色若冷梅,有吹弹可破,冰肌玉骨,有肤若凝脂,晶莹剔透……

修真界的美人有多少,那皮肤就有多少种型号。

初初因为好奇了解过之后,向君华这个土鳖才恍然大悟,感情现代有整容,修士有捏脸,人家的美全是独家定制的啊!

长见识了,长见识了。

元婴期往上的修士几乎都有办法改变自己的骨骼面貌,使用一些特殊的灵物之后,美得由内往外,自然焕发,所以修真界多是绝色佳人,风华绝代不是说假的。

大多妹子爱美,甚至一些功法都是特意为了美貌加成搞出来的。

在这方面留仙派无疑是专业的!

而且她们作为修真界众多男修梦中女神,行走坐卧,仪态气质都有不少的要求,像流萤仙子初见之时也是一位女神,至于后来怎么变得不讲究的……呃,可能是一起拼命过后,女神变成女汉子,异性变成哥们的差距吧。

总之,流萤偶然提起过,留仙派想出师不看修为,端看形貌,你形貌不够神,不够仙,不够美,不够有特色和门派里先一步出师的师姐妹重合,那你就没法出门,只能憋在门派里头继续苦修!

每年都有好大一群妹子被“饿”得如狼似虎,实在太惨了,所以隔壁精气旺盛的和尚才那么畅销。

当然,大师们品貌端正,长得好也是原因所在。

后面的虎狼之词向君华实在听不下去,但现在坐在幕后拿出来比对一下还是可以的。

身为“梦幻城堡”最大的幕后黑手,一杯枸杞茶在手,笑看大家伙娱乐自己。

剧组女神乐菱初初还能维持自己的形象,但当城堡内的“惊喜”达到高潮之后,她就崩了!

两柄袖刀挥舞的虎虎生风,细弯如女子芊芊腰肢的刀锋凌空分尸,刀法又柔又漂亮,款步轻移,莲花自脚下盛放,血花飚飞了一路,莲花盛放了满廊……

刀锋最后一下劈开厚实的墙壁,轰隆一声巨响。

“啪啪啪——”

古若尘开始鼓掌。

“真乃汉……呃!”

喉咙前方不到一毫米的位置,一把剔透如琉璃的赤刀停在那里,大有你把那个词儿说下去,你这颗脑袋就可以不用要了的意味。

古若尘寻思自己这是被威胁了?

古若尘又想自己要不要被威胁呢?

古若尘最后决定——

“大佬!我错了!”

他诚实且怂的举起了手。

乐菱狠狠白他一眼,然后收回了刀,刀锋在空中划过红光然后尽数消失在她的水袖当中,看的古若尘啧啧称奇,他道:“仙子好一手刀法,如今修真界多数人以法饰剑,少有纯粹的刀客,仙子这一手红/袖刀,已有宗师雏形,将来必是一方英豪!”

乐菱……乐菱微笑的看着他,目光幽幽,神色哀婉,看的古若尘坚持不住的低下脑袋,这位女大佬才满意的拍拍他的头,语重心长。

“不会说话,舌头可以让给有需要的人。”

古若尘:“……”

乐菱懒得理会他的沉默,轻移莲步,姿态曼妙的踱步到刚刚劈开的墙壁内,入眼既是被自己弄出来的一片狼藉。

小心避开地面上的物件残骸,像别的组合还会担心随意破坏家具会不会惹来导演的不悦,乐菱这一组的人却压根不需要担心。

一些家具而已,就算把整座城堡拆了她又不是赔不起?

家里有矿的大佬丝毫不慌,反而游刃有余的挪步到干净的位置,举目四顾,一间风格在修真界从未出现过的房间落入眼里。

屋子内的摆设处处奢靡,却不是珍珠宝石的那种奢华,而是有一种古怪的浓艳。

墙壁和地毯都是观感肃重的金红色,壁纸上的花纹瑰丽繁复,看得久了甚至会有一种难捱的窒息感,或许是屋子主人的性格太肃重了,桌面上的摆件陈设大多是金银制品,特殊的造型惹来她好奇的一瞥,然后就是帷帐厚重的大床。

这是一间卧室。

卧室内有床并不奇怪。

不过这张床的款式很特别,特别到乐菱从未见过,让她忍不住伸出手压了压,掌心下传来的力度令她吃惊,仿佛有一股力量在向她反抗似的,叫她不禁玩味的勾起嘴角。

“看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

古若尘在外面没有听见别的声音,乐菱又在里面呆的太久了,这会儿不由好奇的走进来,恰好看见乐菱唇角上扬勾勒出的玩味笑容。

像极了要开始猎食的母狼!

作者有话要说:昂!求评论!

161、晋江文学城

一百六十五

“你瞧这床……是不是特别适合用来干什么?”

短短一句话, 分明没有什么,但就是说不出的黄/暴。

也就这时才能看出,这位端庄女神实则出身留仙派, 而留仙派往上数个几百年还叫合欢宗。

古若尘的脸僵了一僵, 整个人都不好了,下半/身隐隐作痛。

首先,那事需要一个男, 一个女。

其次, 他们还需要有张床, 不然露天席地的多尴尬?

最后,这里有一个男,一个女,加一张床。

求,由以上内容可以得出一男一女一床会发生什么?

冷汗当场就停不住了!

有生以来的七百八十六年, 他再一次感到贞操危机, 恐惧自己性别为男,多长了一个那啥!

乐菱见他吓得一个劲儿后退, 忍不住噗嗤一声, 眼波流转,孔雀影华彩生辉。

“古道友未免过于开不起玩笑了。”

这是玩笑吗?

这是吗?

古若尘顿时露出要死了的表情,乐菱再次被逗的忍俊不禁。

向君华看到这里,不禁感慨道:“留仙派的女修说什么笑话都可以笑,就是开黄/色笑话特别吓人。”

关于古若尘的惊恐,不少男修感同身受。

留仙派的仙子们美则美, 活也是特别好,但和她们共赴敦伦,最后总有一个哭唧唧。

大多哭得直喘, 颤抖得哼哼的男修事后难免留下深深的心理阴影,瞧古若尘这个样子,难不成也有一个受害者的过去?

向君华深思,向君华玩味,向君华决定再看看。

好好一出戏,有头有尾才有乐子可言。

剧组里面没有等到休息的人时不时抬头羡慕的看着头顶上那一大片阴影,城堡的外在风格造的太新奇独特,稳稳戳中女修心中的那个点儿。

谁不想到城堡里做一个小公主?

光凭这一点儿就能稳住那些女修,并拉出她们的好奇心和期待之情。

至于男修本来是不吃这粉粉的一套的,但是架不住干活太累,加班伤肝,回过神来,这梦一样的风格特别满足他们的睡眠需求,看得久了还有放松心神的效果。

所以双管齐下,在不知道城堡内部设计的究竟多么惨绝人寰之前,这些人打从心眼里的想要去体会一下修真界迪士尼城堡的快乐。

不过后来他们就知道了。

快乐是快乐,但不是一般的“快乐”_(:з」∠)_。

向君华是个厚道人。

贼厚道的做法就是设计的真材实料不加半点儿水分。

在把城堡里的五个人情绪压迫到极致后,厚重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为他们留出一条求生之路。

这个时候,卢雪一边儿飙泪一边儿和背后追着自己的蜡像赛跑。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跑到城堡里唯一一间蜡像馆去的,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招这些“艺术品”的喜欢。

先是油画,后是蜡像,她被那些惨白的裸/体追的上蹿下跳,几次想放出法器,大砸特砸,这个时候她已经顾不得要赔钱了,却都被突然出现的袭击吓得手抖,然后法器理所当然的没有释放出来。

灵力在指尖冒出一个小小的火花,冷不丁的熄灭了,突然出现的惊吓却还在继续。

逃脱路上,那些精美奢华的浮雕会突然搭话,静立沉默的铠甲会突然挥下一刀,墙壁上的花鸟虫蛇会追着她穿过一道又一道长廊,最后逼得她在看见那扇大门后的光亮时已经泪光点点,神态凄然。

“啊啊啊啊啊哦哦哦哦哦哦!!!放我出去啊!!”

卢雪一路绝尘,丢掉女修的全部气质,她不管了,她不在乎,她现在就想到外面去感受一下阳光的温暖,这破城堡爱谁呆谁呆!

我爱加班,加班使我快乐!!

崩溃的女修披散着凌乱的头发冲出门去,圆满的给自己这一行画上一个句号。

卢雪冲出去后不久,乐菱拉住古若尘,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中途遇上的惊吓点全被她一刀劈开,因此还算从容。

就是和她同路的古若尘比较惨。

一般遇上比较有意思的环节,乐菱都会把他推出去挡灾。

一把拂尘轻云蔽月,仙姿缥缈,古若尘挂着观之可亲的微笑,使最暴力的手段不让乐菱的恶趣得逞。

不就是钱吗?

当谁兜里灵石少了似的!

没错,古若尘也是出身大家,虽不至于家里有矿的程度,但看他年纪轻轻就有大派弟子才有的修为,足见此人背景底蕴有多么深厚。

他平时作风简朴不过是不爱奢靡,不是没办法砸钱。

像是这会儿,不就是砸钱吗?

来啊!

谁怕谁!

笑容里冒黑气的和乐菱比起打砸抢的速度,两个人飞快在城堡中突进,幸亏向君华早有预料的把城堡内的空间都分隔开,不然就这俩人造成的动静,啥乐子也看不上!

人一准都给吸引过去了,根本没法好好看热闹。

拜这两个人疯狂打砸所赐,向君华这边儿的脸有些黑,想了想,决定给他们下猛药。

十分钟后。

两道影子飞一般的冲下楼梯,还没有完全打开的城堡大门被他们两个一人一边,暴力踹开,飞一般的绝尘而去。

向君华呵呵冷笑,当谁不会违规操作似的。

说话间,动动手指,城堡内部扭曲成牙齿,口腔,肠胃等部位的走廊,大门,家具挨个恢复原状。

这也就是乐菱他们跑的快,再晚一点儿就要被当成米田共在整个城堡里循环一圈之后被“嗯嗯”出去。

这种待遇绝对不是两个好脸面的人能够忍受的!

由此可见这两个人趋利避害的本能实在厉害,逃的也够迅速,直觉敏锐的没有真变成那什么转一圈,但差点儿变成那样也是够恶心的。

所以两个人出了城堡后下定决心。

加班!必须加班!只有加班才不会落入导演的魔爪!

又一对社畜成功改造成功,向君华很欣慰,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最后一对身上。

这一对是带给他乐子最多的一对组合,同时也是同行人比鬼屋吓人的真实范例。

看的久了,向君华本人都觉得这瞳孔掉了之后还能长的操作挺带感的。

沁鸢就像是一捧水花,全身上下都是水做的,包括眼球上的瞳孔,脸颊上的汗毛,行走坐卧,说出水就出水,最后连风启都被搞的湿淋淋的。

两人从城堡里爬出去的时候,像是刚掉进水里,互相搀扶着,脚下全是湿漉漉的水渍。

而能从上帝视角看到他们遇上了什么的向君华表情微妙。

论破坏力,可能前面的两组都比不上这一对。

只见大门合起时的缝隙中隐约可见浪花滚滚。

城堡内部灌满了海水,一些水生的动植物愉快的在银瓶水壶里撒欢,水层中上下漂浮的桌椅板凳,浸没在水草中的古董家具……

沁鸢等人鬼屋之旅的最后成果就是差些把整座城堡拖入海底,成为另一个人类传说中出现过的海上城市亚特兰蒂斯。

向君华查看一下损失,笑了笑,动手把这处空间分离,觉得这也可以作为往后的惊吓场景之一,完全沉没在水中的古堡,相信会给后来的参观者带来不错的体验。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伸手,却摸了个空,眉梢挑起,目光不由的落到这个不速之客身上。

就是这人,拿走了自己的枸杞茶!

而且这人拿走了自己的茶喝还不满意,呸的一口吐出红红的枸杞子。

疯魔不高兴嚷嚷道:“年纪轻轻的你都喝得什么玩意?这不是老头子喝的东西吗?!”

向君华呵呵两声,面无表情的道:“给老头子喝的东西你来喝不是正好?”

因为有过一面之缘,两人说话也不客套,向君华指着疯魔的鼻子吐槽他老。

黑发红衣,肩铠束身,整截腰腹被黑红腰封束成精瘦的一段,马尾披散在身后,金冠拢起剩余的碎发,眉心神纹大大咧咧的坦露,五官张狂又恣意。

这么一张年轻傲慢的脸说他老?

疯魔不以为然的吧嗒吧嗒嘴,嘿嘿一乐。

“你小子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而来吗?”

“总不至于是渡我出家,”向君华明显是在用疯魔之前想收他为徒的那件事堵他。

疯魔闻言不太开心的敲敲桌:“朕一诺千金,你若是当我徒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不比你呆在温池舟身边儿默默无闻要好?”

“名气那么大有什么用?”向君华看的特开,不然早就被温池舟推出去继承他的遗产了,哪里还用等疯魔冒出来?

疯魔眯着眼睛,不知向君华和温池舟二人曾发生的龌龊,理所当然的道:“用处可就大了,不管去往那里,你的名字就是系在他们脖子上的缰绳,你让他们往东他们不敢往西,你让他们跪着他们绝对不敢站着。你的名声再大一点儿,自有凡间国主举全国之力供奉于你,你的修为再高一些,此界自有大势力邀你同盟。等你的名声实力到我这个份上……”

呵呵一笑,傲慢且自负。

疯魔道:“这天地都会为你变色!”

如此待遇,当然是好的不能再好。

可是向君华不需要这些。

“非我所求之道。”

疯魔所说的那些虽好,但那是为了满足个人私欲,只是个人的满足,普罗大众的需求。

而向君华这个人想要的呢?

比较不同寻常。

可以说,凡人所有的私欲,修士所求的道途,他也想要,但只是平平常的想要,完全到不了得不到就一天睡不着,抓心挠肝,恨不得使出万般手段的……那种程度。

至于他真正想要的。

为此煎熬了数十年,在修士看来短暂的转瞬即逝的时光,却是他蹒跚走来的一生。

为了这个“想要”他遍体鳞伤,为了这个“想要”他绞尽脑汁,为了这个“想要”他小心翼翼……

最终才在温池舟的支持下破开心结,珍而重之的说出口。

“我要的,你给不了。”

向君华语气淡但内容的含义十分沉重,以至于疯魔用一副看疯子的古怪眼神看着他。

因为他道:“我想为天地立心,为生灵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而这——绝不是疯魔能给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吐魂)我开始卡文了,难受。

求支持,求评论!噫呜呜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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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晋江文学城

一百六十六

他想要的是存在在假想当中的“理想国”, 现实中绝不存在的完美世界。

仅凭这一点儿,他就完全有资格拒绝疯魔的招揽。

疯魔心情复杂的搓搓下巴,没有继续纠缠下去。

身为一名大佬, 他也是有脾气的, 接二连三的被拒绝,不论原因为何,这个话题都不适合再继续下去。

细长的桃花眼转向旁边, 像是看到感兴趣的东西, 唇边笑意真实三分, 曲指指着水镜的方向。

疯魔:“你这个有点儿意思,怎么想到的?”

把一群人关城堡里看他们被吓得瑟瑟发抖,还别说,修真界从来没有过这玩意儿!

尽管有类似的,危险程度也比这高多了, 不适合拿来观赏。

疯魔挥散脑子里浮现出来的那一个都玄秘境, 打从心里的冲那些上古时期的“老头子们”竖起中指。

留遗产就留遗产呗?

非要弄的死个千八百人才开心!

那段黑暗时期在修真界建立起秩序后被统一叫做神魔黑暗丛林,代表修士的历史中最黑暗, 最无道, 最残酷的一段光景。

那段时期哪怕是正道仙人,也是乐于玩弄弱者的渣滓。

他们以试炼为名,美名其曰的道:求道路上遍尸骨。

以此为名,玩弄后来者的心性,看的顺眼就赏赐几件法宝,看不顺眼随手碾碎成灰灰实属常态。

类似的恶事做多了, 那段时期的修士几乎没有修炼到渡劫期的,三大魔境加身,无不在渡劫时体内涌出业火, 活活被“烧”死。

疯魔算是GM论坛里活跃比较早期的天地主角,故而他见证过许多天地大变的节点。

一是昊天帝尊划分时代。

二是更早以前,向华南破心魔界,从此世间再无炼心劫。

不过要疯魔自己来说,这举动实在没必要,不炼心的修士算什么修士?变相削弱劫数的威力,也是在变相削短修士的未来。

只不过从如今这个时代放眼全局,向华南的做法难说不是一件有益全天下的好事。

修士的未来变短,实力变差,消耗的灵气自然变少。

向华南斩心魔界一刀,取此界灵气反哺修真界,两两相加,末法年代前的这段时期被延长了好些年,距离真正的天地不存,超凡陨落的末日,此间修士有了更多的时间去苟延残喘。

疯魔倒不是怕死,而是觉得活着才有希望,才有未来,就这么拖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出现转机了呢?

如果那个时候自己死了,岂不是轮回之后也不得安宁?

因此疯魔这个看起来非常洒脱的人,唯独在这件事上选择支持了温池舟,而不是和与他关系不错的豪侠看法一致。

当年决定天地秩序的时候,他们五人分别提出不同的看法,最后温池舟以三比二获胜,在当时温池舟拉拢了水莲,大鱼中立,疯魔出人意表的没有站在豪侠这边儿,而是选择了温池舟。

五王决议的结果不容质疑,最后由金乌一族的当代纪录者洛天晴写入天地规则当中。

这是很多年前留在记忆一角的画面,要不是最近事情太多,疯魔自己都想不起来。

话说回来,这许多事情好像……似乎……也许……应该……差不多……都跟这小子有关?

疯魔眯起眼睛,没有解释自己不请自来的原因,而且还十分失礼的用眼神上上下下打量起向君华。

当事人自然察觉到这股诡异的视线,心情复杂之余,又不是特别想理他。

撇撇嘴,随意的敷衍一句:“就那么想到的。”向君华开始专心工作,本来熬夜这么久,他的脾气就已经不是太好,这时候还故意撩拨他,那就是老寿星上吊,找死!

疯魔明显没有这个觉悟,反而故作玩味的托着下巴,啧啧有声的感叹。

“我和你聊过那么多次,你却一次也没和我说过你是怎样看待温池舟的……”

眉梢微动,察觉到这句话里的“恶意”,向君华不耐烦的反驳道。

“我怎么看他干嘛要告诉你?”

疯魔戏谑道:“因为我好奇,也因为你打不过我。”

真实!

暴力带来的强权格外真实,向君华叹了口气,放下笔,再次认真的看向他。

疯魔一时被他看的挑起了眉,痞气的小动作叫他做来有种奇特的英气。

“嗯哼?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向君华瞬间死目,对这个臭不要脸的家伙道:“你会来是因为温池舟不在吧?他上哪里去了?”

“……”疯魔的笑意淡了两分,随意的甩甩袖子,不着痕迹的道:“嗯?这又和温池舟有什么关系?”

向君华不客气的道:“别装了,温池舟如果还在人间,你是绝对不敢凑到我这儿来的。”

“……”

这话说的……

眨眨眼,疯魔抚摸自己俊美无铸的容颜,一脸的怅然。

“真有这么明显?”

向君华一副想吐槽又必须忍住的模样,当然他没坚持多久就放弃了,狠狠的怼了个够本。

“太明显了!温池舟在你们眼里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疯魔笑了笑,莞尔道:“如果我说他在修行者眼中等同于‘道’,会不会很难理解……算了,说了你也听不懂。”

瞧见向君华一脸“你在说什么飞机”的茫然表情,疯魔顿时白眼一翻,长腿大咧咧的翘起,下巴轻佻的上扬。

“光凭我的反应就断定温池舟近日离开了人间界,小家伙,做人太敏锐了可不好。要不是相信温池舟不会把重要的计划随便乱说,就凭你刚才那句话,我就要专门去找他聊聊。”

向君华波澜不惊的看他一眼,无声扯开嘴角。

疯魔看得拧眉,“不信?”

“信。”向君华倒是没有故意说些让他们两个谁听来都假的不行的反驳,而是大大方方的给出自己的看法:“上次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和温池舟很熟,还叫他文客,想来私底下没少联系。”

疯魔满意的轻哼出声。

“也不是那么多,只不过最近沟通确实频繁了点儿,不用看了,就是因为你小子!”

说到这里,疯魔捏着下巴,身体前倾到膝盖上方,表情诡异的盯紧向君华不放。

“在你出现之前修真界平稳了两百万年,你出现之后,各路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小家伙,你要不要为温池舟负责?要知道,你勾引出来的那些大麻烦,最后可都要温池舟来操心。话说回来,我来的时候听到剧组里流传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传闻,主角对象就是你和文客两个,如果我眼睛没瞎,耳朵没聋,你们两个这是真的……”

两只食指对到一起,疯魔眼神意味深长。

向君华大大方方的点头。

“是这样没错。”

发现疯魔的眼睛亮了,他不禁又凉凉的打击道:“做人不要这么八卦。”

“哼哼,”疯魔愉悦的翘起二郎腿,身体靠向宽直的椅背,悠闲自在十二万分的欠揍。

“日子过的无聊,全靠八卦续命,你也要理解一下我。”

向君华没好气道:“啰嗦半天不说正事,谁来理解一下我?”

疯魔瞪眼:“我不就是来找你闲聊的吗?”

向君华语气讥诮:“这话你信吗?”

“哈哈哈……”疯魔边笑边道:“聪明,敏锐,而且应该不是错觉,你比上次少了八分迷茫,多了三分霸气,强硬了不少,整个人锋芒毕露,不错。”

说完这些,他正起神色,眸色深沉了不少。

疯魔:“既然叫你看穿了,那我就干脆违背文客的嘱托,告诉你一部分实情吧。你猜的没错,温池舟现在不在人间,准确说,他去和我们中间的一个同伴碰面,然后打算结伴去北蛮。”

北蛮?

“神灾!”向君华反应极快的看过去,见疯魔点头,他的眉心不由变成一个川字。

疯魔哈哈笑着摆手:“别紧张,神灾的事,是真是假还不一定呢,如今不过是些许猜测,文客去那边儿主要是为了追查一位老朋友遗落在外的尸骨,危险没有那么大。”

向君华不置可否,眉心不仅一点儿没有松开,看神色还有现在出发追上去的意思。

疯魔顿时在心里道了句不好,紧张的盯着他道:“你可别擅自行动啊,我会过来就是因为被文客私底下委托要看住你,他回来了,你没了,那我这面子可就丢大了!”

“一个面子而已。”

“这是个面子的事情吗!?”疯魔气愤的拍桌,“人争一张脸,树争一层皮。没了皮你看树能不能活?没了脸,你看有人能昂首挺胸,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吗?总而言之,不许胡闹!”

他一巴掌拍在向君华身前的桌面上,五指狠狠压上那些撰满了文字的纸张。

疯魔:“你看看这些,看看外头那些人,你好意思丢下他们不管?做事半途而废,就是你的风格?”

要不怎么说疯魔善于把控人心呢?

向君华这种对旁人戒心极重的家伙,居然都被他三言两语挑拨的迟疑了。

丢下所有人不管,半途而废,确实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可要让他就这样什么都不做,他也不甘心!

疯魔好像看出他的纠结,慢条斯理的在旁边解释道:“你也别心急,把手里的这个什么‘电影?’搞出来,到时候温池舟也该回来了,之后你们小两口蒙上被子干什么都行,就是别耽误了工作。”

向君华心情不好,没有注意疯魔说这句话时不怀好意的眼神,等反应过来,他顿时鄙视的看着他。

疯魔不愉快的嚷嚷:“干什么!干什么!眼神这么下流是要怎么样啊!”

向君华强调:“这不是下流,这是鄙夷,你这家伙要不要这么黄油?”

“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聊的,你呀,太拘束了,果然还是小家伙,年轻……!”

疯魔颇为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小臂支着侧脸,慵懒随意的笑道。

向君华眼神飘忽,耳根隐隐发红,然后果断的在疯魔嘲笑他之前把剧本丢到他身上。

“得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一睹为快才特意跑来我房间蹭更新的。”

保护?

躲起来不为人知的保护也是保护,大大方方冒出来贴身保护也是保护。

疯魔这家伙不选前者,专挑后者,明显别有居心!

没记错的话,这家伙ID疯皇,正是给自己砸灵石矿脉的土豪之一。

这种事翻开《剑气冲霄》就能在首页榜单上确认,向君华还不至于专门把心魔石当着他的面摸出来,但是此人走后门走的这么坦荡,他不禁打从心眼里看他不爽。

想了半天,向君华决定了报复手段,那就是——剧透!

后面的剧情我都给你透个干净,我看你还看什么!

还别说,这一手真正戳中疯魔死穴。

疯魔现在手里拿着剧本,神色挣扎在看和不看之间,一时间都顾及不到向君华那里。

看他这么难受,心肝儿变黑不少的向君华顿时爽啦。

作者有话要说:日子过的忙碌,天天肝到胃吐,大家也理解一下我,给点儿打赏和评论吧!再再求收藏,求推荐,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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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晋江文学城

一百六十七

疯魔一来就透了这么多消息出来, 偏偏还不准自己掺和,向君华私底下恨的咬牙,但又没有办法, 不得已, 只能把全副精力用来搞创作。

一本本剧本递出门去,拍摄的频率不仅没有降低,反而变高了不少。

之前还是996, 现在恨不得全天待机, 人人到位!

心里有抱怨的人不是没有, 但是辣么大一个“城堡”还在头顶上挂着呢,谁也不想惹怒了向君华,然后被迫“放假”。

如果说一开始进去的人,还抱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念头,将里头的猫腻藏得严严实实, 那么在经过好几轮的排班后, “梦幻城堡”的真相差不多全剧组的人都知道了。

这种受惊又刺激的调休,有理智的人都表示敬谢不敏, 宁愿选择加班。

就在这股连导演带演员, 再加上工作人员全体热火朝天的气氛下,《剑气冲霄》电影终于被推上心魔网。

这方面向君华搞了个骚操作。

付费看片,会员VIP。

一些现代的营销手段,更是一早就大撒特撒,搞的现在修真界就没有不知道“电影”这个新玩意的人!

那些个大派弟子在剧组紧张的筹备过程中,赶时髦似的, 碰到个人就会聊聊“剑气冲霄”的话题。

最初还只是试探性的交流一番,然后在发现朋友圈子里,“剑气冲霄”这文的读者密度有些大之后就不约而同的放飞了自我。

具体表现为, 碰到个人就安利!

除了一些常年闭关,不韵世事的长老们,这些弟子本身就是电影播出后的给力支持者。

只是他们不清楚的是,那些谣传正在闭关的“长老们”,其实比他们更早的就开始翘首以盼。

以至于当向君华的营销开始后,心魔网上可是比平时热闹太多了。

现实中的人们见个面还有别的话聊,网络上,大家纷纷放飞自我,张口闭口就是——电影播出了吗?

可以说《剑气冲霄》紧张拍摄了这么久,早就把众人的一腔好奇勾引到点把火就烧着的地步。

那些制作精美的定妆彩照,实力美貌并存的留仙派女修……可以说处处都是话题。

若非修真界没有媒体记者,娱乐圈狗仔,相信这把火会燃烧的更旺盛,热度也会变成统治级的存在。

《剑气冲霄》大电影就在这股浪潮攀升到顶点后,在各个论坛发送出来。

一经播出,毫无疑问,每个论坛的坛主脑子只要没毁就会选择置顶,加精,推送,一条龙服务。

向君华搞出来的VIP免费看片,充灵石服务,更是在这之后为剧组赚来庞大的收益。

工作人员中有几个在万法小静居打过工的,初初从向君华那里得知了电影播放后一天收入的灵石时,当场心态崩了,直呼这不可能!

万法小静居和天侠宗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界内人人皆知的聚宝盆,销金窟。

说它是聚宝盆,因为这代的两位居士和宗主有点石成金的手段,修真界八成修士手里的八成灵石全数被这两家拿走,大多数人还只能痛并快乐的说好。

说它是销金窟,也因为这两家一个是法器大家,一个贸易广泛,两两联手,直接导致修真界内的生意门铺哪怕不是背靠这两家,就是这俩家的门外管事们开的。

小静居的法器灵宝,不仅标价合理,还物美价廉,比自己动手做的好出一万倍!

如今这个时代,修士手里的法宝,不打个小静二字,用的是自己亲手炼制的法器,拿出去都会受人嘲笑。

你说说,又好又便宜还适合拿出去耍帅变美的法宝就在店铺里放着,谁还乐意用自己炼制出来,又丑又难看,美学修养不够,一把剑都能变成铁锤的糟心玩意儿?

能修炼出一定火候成为修真界一份子的各门弟子都不是笨人,明智并有志一同的用脚投票。

我选择万法小静居的法器。

小静居就在这股浪潮下站在时代的风尖浪口,然后到了如今,使用小静居的法器已经成了一种常态,一种习惯。

而与万法小静居的掌事人有八辈之交的天侠宗宗主,在这方面比小静居士还要灵活一些。

具体表现就是,人家在修真界开发出了快递业务,邮政业务,外加网络办事处。

不说别的,就那人手一个的心魔石,就已经是可以比美现代智能机普及后的热潮。

在现代,谁手里能没有一台手机?谁的手机不能上网?谁不用手机玩网络游戏,登网络QQ?

天侠宗宗主这也就是没认识向君华,不然这两人凑一起,修真界才是真要“变天”了!

不过当“电影”带来的庞大收益第一次展露在人前,某种意义上,天色也跟着变了。

一般门派,世家,有一两座灵石山就够猖狂的了,能有灵石矿脉的,无一不是修真界的庞然大物。

然而这电影一出,不过短短一天的功夫。

一座小型灵石矿脉居然就已经出来了。

这赚钱的速度简直骇人听闻!

这些眼睁睁看着灵石数目增长的人,下意识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喃喃自语:“这还是第一天……”

再过几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座媲美积累数千年底蕴的修真大派的灵石数量是不是就出来了?

“……要是导演再把缴费的灵石定的高一点儿……”

原本向君华只想定价一块中品灵石的,但是剧组里几个有资格说话的人都不同意。

他们谁也没见识过电影这种新玩意,万一放出去反响不好,没人看……或者说,向君华要用这东西收费的想法,在他们看来完全就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没人相信会有人花一块中品灵石的价格去看一部对修行没什么意义的电影,亲身排演出这部电影的修士们倒是不觉得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苦功不值这一块灵石,而是不认为有人会花这个“冤枉钱”。

一块灵石买什么不好?

买瓶回元丹也是不错的,看个电影又于修行无益处,还浪费宝贵的时间,谁会那么傻?

因此在向君华主张必须收费以后,他们皱着眉头左思右想,强压着他把这个价格压低成一块下品灵石。

中品灵石毕竟数额大了点儿,上当的傻子不多,但下品灵石……也许有人好奇点进来了呢?

可以说,剧组里的人统统不看好向君华的这个安排,但还是给他个面子,试试广撒网捞傻鱼的法子,心魔网里的修士那么多,总有那么一两个傻鱼撞进来让导演开心开心的吧?

结果当现实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不光脸肿,还傻眼了。

这些人搁在凡人里头也是极精明的人物,可这会儿他们不约而同的冒出同一个念头。

这年头的傻鱼有这么多吗?

当灵石翻倍,翻倍,翻倍……不断翻倍的场景在眼前出现。

“咕噜!”

他们吞了口唾沫,望向向君华的眼神一下子变成了看财神。

乖乖!有些人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灵石啊!

况且这算什么?

这妥妥的无本买卖啊!

他们这些人这些天就花了个时间,顶多再消耗了些力气,做人烦闷了点儿,除此以外,他们可是什么都没干!

修为没消耗,身体没受重伤,储物戒里的灵物半点儿没少,不如说反而还多了不少灵石,这是这些天以来加班的工钱。

本来认为这待遇不错的人,看见这些灵石眼眶都红了。

寻龙点穴,从草蛇灰线里勘定矿脉也没有这会儿来钱容易啊!

万法小静居赚钱还出个材料费和人力呢,拍个电影需要啥?花费了啥?

————不该阻止导演把价格定成中品灵石的!

他们懊恼的声音仿佛先一步从脑子里发出来,唇舌在此时失去了作用。

有脑筋儿灵活,也可以说贪心的,眼珠一转,悔恨的跺脚。

“定什么下品灵石啊,上品不好吗?就看这些人傻乎乎送钱的态度,上品灵石我们赚得更多!”

一块上品灵石可是能赚一百块中品灵石,一块中品灵石等同一千块下品灵石。

由此可见,这些人之前压低了多少价格,现在又是多么懊丧。

有被幻想中的场景勾引的耐不住的找到能做决定的人试探道:“导演,我们要不把价格调高一下?”

其他人的眼睛不禁亮起来,齐齐望向剧组里做主的那个。

向君华扯动嘴角,斩钉截铁道:“不行。”

他拒绝的太快太肯定,透着一股子不容反驳的味道,众人不由吐出一口丧气,特别不甘心。

向君华挨个看过那些写满复杂的脸,翻个大大的白眼,然后正色:“做人要有诚信,当初是你们要把价格定在这个数儿上,现在也就别提什么涨价,况且,你们这一个个不就是看赚的钱多,心动了,控制不住贪欲了吗?还和我商量,商量个屁!”

剧组里头的工作人员被喷了个狗血淋头,从向君华房间里出来时的模样分外狼狈。

目睹这一幕的几人互相对视,不禁觉得庆幸。

明智的没有从众的几个,分别是留仙派的几位女修,和几名比较出色的散修。

女修之中,流萤仙子,乐菱仙子,沁鸢三人算是隐形的老大,老二,小三的排位。

流萤在,乐菱和沁鸢相对来说,更听她的话,这次也是流萤把她们两个拦下,同时也阻止住了门派里的其他人。

看着那个灵石增长的数字,旁人看到的是钱财,乐菱看到的是一个门派的底蕴!

当灵石的数字大到可以媲美留仙派千年下来的积累,乐菱也开始控制不住自己,差点儿和刚才那些被赶出门的人一样去导演那里找没脸。

幸好流萤的脑子很正常,和其他几个控制住心中贪欲与他们一起站在远处观察的散修一起目睹了这些人的狼狈,不由纷纷庆幸。

“师姐你说对了,向导是不会容许有人借机牟利的!”乐菱心有余悸的感叹。

流萤仙子面纱遮脸,姿容神秘又高贵,闻言却翻了个不怎么优雅的白眼。

“这还不算牟利?瞧瞧那个数字,没有人比他向君华更懂谋财牟利的本事了!”

沁鸢闻言连忙道:“那师姐我们不能就这么看着他赚灵石吧?那些灵石一个个好可爱的,师妹我想要!~”

流萤仙子没好气道:“灵石这么可爱,你师姐我也想要,而且不光是你师姐,你信不信这些修士背后的人知道这个数字,差不多都会下场?”

乐菱:“我们应该回禀师门,请师门派更多的人来。”

“乐菱说的没错,”流萤仙子握起拳头,眼中精芒一闪而过,“这是一块大蛋糕,我们留仙派机缘巧合的占了个好位子,决不能因此大意。乐菱,等下你就带卢雪回返师门,我去和向君华谈谈。我们的要求不高,就请这位大导演拍一部《留仙派》的电影,收益七三,我们三,他七!”

沁鸢听到前面的内容还没有反应,这个七三分成一出,她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师姐,您这也太大方了?他虽然是美男子,但还不至于让我们留仙派女子倾家荡产当舔狗的程度吧!”

“呸!”

流萤仙子骂骂咧咧的拍她脑袋一巴掌:“让我听听这脑袋里是不是空的?你师姐我是那么色令智昏的人吗?”

沁鸢捂住脑袋瓜,哀哀叫道:“我错了师姐……难道师姐不是这种人吗?”

为了个男人在外辗转百年不回门派,说你色令智昏都是陈述好吗?

流萤仙子再次抬起手掌,沁鸢瞪大一双可爱的眼球,忙不迭的跑到乐菱身后避难。

流萤仙子气恼的指指她,但还是收回手,严肃的对乐菱说道:“别忘了这个蛋糕是谁做的,向君华有本事弄出这么大一笔灵石还不怕被修真联盟那些老不死的觊觎,足见此人背景不简单。一个有手段,有实力,有背景的人会守不住这个盘子吗?乐菱,记好了,以后我们说不定还要在他的盘子上吃饱饭!”

流萤仙子掏心掏肺的就差指着向君华对乐菱说,这是咱们以后的大腿,早抱早美,晚了就没位置了!

几成的灵石份额,留仙派虽然肉疼但不是花不起,但能收获向君华的“友谊”,往后有好事都少不了留仙派!

乐菱听过之后就牢牢记下,严肃的朝流萤仙子保证,一定会将她的这席话说给门派里的长老听。

其实不用流萤仙子特意派人回去一趟,《剑气冲霄》大电影的热度有目共睹。

这些修行的耳聪目明,过目不忘的修士们,有心捏指一算,出来的数字就和剧组背后的统计相差不离。

然后整个修真界都轰动了!

与此同时,向君华房间里的桌子也被“轰”了一下。

疯魔正在狂暴捶桌,嘴里骂骂咧咧。

“你和文客两口子的脑子都是怎么长的?便宜一点儿卖给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_(:з」∠)_我也想大赚特赚,1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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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晋江文学城

一百六十八

“千金之物, 无价之宝……边儿去,挡我拿东西了。”

一只手从疯魔脸侧伸出来,挑走桌上一张写满了人设的稿纸, 见疯魔看过来, 向君华还不吝啬的赏了他一记白眼。

疯魔顿时怨念更深了,不依不饶的追着他到屋子的另一头。

可怜这间小小的卧室,堆满了废稿不说, 一张床加张桌就把空间占了个七七八八, 现在又多两个大男人, 又因为疯魔的挑剔,向君华被迫给他在窗边加了张桌子用来捶,这下子左右张望,感觉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了。

向君华被这逼仄的空间惹得直皱眉,好想把这个还在自己耳旁絮絮叨叨的人扔出去。

偏疯魔这个七巧玲珑心的人装作看不见的样子, 兀自念叨不休。

“我算看明白了, 别人聪明那叫多长个脑子,你也好, 温池舟也好, 比别人多长两个脑子是用来羞辱别人只有一颗脑子的。嘿,你说你这是怎么想到的?”

疯魔手里头拿着心魔石,冲着充钱之后正不断播放的“电影”啧啧称奇。

这东西没出来之前,大家都习惯了看戏听曲,偶尔欣赏一下舞蹈。

贫瘠的精神世界导致他们在电影爆发的狂潮下毫无抵抗力,明明是一些普普通通的片段, 他们愣是能拿出琢磨“道”的毅力,拿来咀嚼几百遍。

修士这个可怕的群体又几乎各个都是“修仙党”,不看灵石增长的速度, 单从播放量的大数据判断,每个修士差不多都有选择重复观看。

打底十次起步,一些年纪大的修士,耐心也比“年轻”的后辈要好,这些大佬是奔着上千遍去打发时间的。

左右这些人往后的岁月千年起步,万年才刚过青春期,精神形态已经无法用“人”来约束,把他们视作接近生理结构全变的“神仙”“半神”更为恰当。

作为人将一件事重复几十遍会变得暴躁,几百遍那是犯罪,几千遍……相信大多数人都会在强大的精神压力下选择告辞。

这就是人在百年寿命下形成的精神状态,而修士自从跨入元婴期之后,可以说是异变,也可以说是重新发育,显然,两方的精神结构已经不可一概而论。区区几千次的重复观影,对那些精神体形态已经就差仙人化的大能而言,不比他们每日闲观落叶,冥想听风来的有难度。

不如说,对这些已经厌倦了几万年听风吹雪的日子,习惯用冥想打发时间的大佬们,电影这种新鲜的事物颇有百看不腻的架势!

疯魔也是属于厌倦的那一批,故而他的反应最能表现出这个层次的真实模样。

所以向君华觉得他越来越烦,烦得吓人。

更难过的是,即使自己再烦,也没法把人赶走。

为什么?

因为这人是温池舟派来保护自己的。

如果是之前向君华还没有领会他这样做的意思,现在看到后台爆满的灵石,他终于恍然大悟。

在温池舟离去后,向君华闹出的动静一旦太大,他就会变得鞭长莫及,无法如平时一般使出手段隐藏向君华的存在,同时消除本人不想要的这股影响力。

那么怎么能在自己离开后,仍然能维持现状不变呢?

很简单。

找个接锅的人就好了。

疯魔就在温池舟的这套思路下雀屏中选。

本来此人来之前还觉得温池舟太小心了,对人家宝贝的不行,就以为别人都盯着你家的宝贝,真是铁树开花,老夫少妻……结果等向君华闹出动静。

他茫然的挠挠头,然后捏捏大腿,些微的痛感让他的眼睛一点一点变大,几分钟过后,桌面遭到暴击。

“#%……&¥#%……&*%…………温池舟你果然不怀好意!”

MMP!

疯魔这下终于弄清楚了温池舟的用意。

感情不是什么太小心,太宝贝,而是这人比谁都清楚,自己一不在,家里的这个铁定不会“老实”啊!

他也总算意识到,自己过来这趟真的就是履行义务,帮温池舟背锅的。

MMP!这下可真的开心不起来了。

疯魔是奔着看温池舟笑话来的,结果现在笑话没看见,反而被温池舟他情缘搞出来的大麻烦糊了一脸。

看着这全网翻腾,根本消不下去的热度,他愁得直掉头发。

想在这股浪潮下保住向君华这个人——不难。

但势必要放弃许多利益。

但想也知道,这个浪潮只是开端,回头各家弄清了这部“电影”的幕后收益,海浪直接变海啸,到时候有他坐镇顶多保证向君华本人的生命安全,可要护住这诺大的产业……_(:з」∠)_MD,办不到啊。

GM论坛,五位管理员。

各司其职,共同治理偌大修真界。

其中,包揽全部“杂事”的那个人叫温池舟,论坛内ID:竹林文客。

而战斗方面的天才……叫疯皇。

疯魔看着自己的拳头,他砸不烂心魔界,又没法禁网,更没有温池舟的脑子左右制衡,平风止浪,所以他选择死亡。

一选择死亡基本等于在温池舟面前束起双手双脚,等人一回来,不管怎样的锥心之语疯魔都要受着,而且还是那种不反驳,不抱怨,低着脑袋,乖乖挨训的老实。

能让从来桀骜不驯,狂妄霸道的疯魔被迫露出那种情态,也怨不得这会儿的疯魔一副怨妇的样子了。

说到底,要不是向君华冷不丁给他来了发核弹洗地,疯魔也不至于会在温池舟那里公开处刑。

这么讨厌的事情,他不找罪魁祸首麻烦才怪!

然而他倒是有今天没明日,爽了自己烦了向君华,却不想想,向君华本人乐不乐意。

几次想捂住耳朵挡住此人的怨念,可是卵用没有,倒是更气了。

向君华烦躁的拍桌:“差不多就行了?又不是我让你来的!”

疯魔:“呵呵呵——可你必须要承认,回头找我麻烦的那个绝不会手下留情。”

向君华瞪直眼睛:“那你想怎么办?”

“……”疯魔凉凉的看着他,然后朝他伸出手,比划了个灵石的手势,“温池舟观一叶而知秋,怕不是早在看见你鼓捣的这些玩意后就预测到往后风波。你自己有本事,满脑子奇思妙想,不愁钱赚。我没你俩的本事,所以只能蹭个灵石花花……拿钱!”

向君华差点团起桌面上的稿纸砸他脸上,有这么臭不要脸的吗?

“你干什么就要钱?”

疯魔冷哼一声,抱着手臂衬得身姿越发高挑修长,马尾细腰,盘靓条顺的像是一杆顶天立地,说一不二的神兵利器。

一把古老的神兵主动选择尘封自己,原因自不用说,那定然是为了出鞘时的惊天动地!

“这么说你小子是不想给?”‘凶器’不客气的挑起向君华的下巴,棱角英气的俊美脸庞带着强大的气势向下压去,浓黑的眼中隐隐沉淀着恶鬼修罗避之不及的猩红血煞,“你确定在那些人来之前不交个保护费?”

“……”

向君华目无表情的看着那张堵到自己跟前的脸蛋,不客气的抬手推开,起身拍拍手掌,不以为然道:“他们能强抢吗?”

在被碰到之前先一步退开的疯魔环起手臂,懒洋洋道:“说不准呢。”

向君华呵呵,硬气的表示:“那等他们来再说!”

疯魔:“哟呵!你小子就不怕我临场涨价?”他搓搓手指,一副市侩的奸商样子,变相给出那些人一定会来的信号。

谁知向君华丢了他一记眼刀,底气十足的说道:“我有钱!”

“……”

疯魔看看这会儿功夫又翻倍了的电影收入,吞了口口水。

这、这还真没法反驳。

后来向君华好奇的问:“你要灵石干嘛?到你们这个境界不是就差叩响仙门的临门一脚了吗?灵石对你们应该没有意义了?”

然后疯魔是这样做的。

他先是冷笑三声。

后是跳到椅子上指天大骂。

最后才对向君华揭露只有洞天后期的修士才晓得的真相。

疯魔:“你见过没有灵气的洞天福地吗?”

向君华:“呃……没见过。”

疯魔:“没见过就对了,”他大咧咧的坐在向君华休息用的床上,一条腿曲起,一条腿大咧咧的伸长,露出衣摆下墨色衬裤,十分之不拘小节,“没灵气的地方你也看见了,如今的人间就是这么回事。灵气如水,修士如鱼,没有修士乐意往凡间跑就是因为鱼不能没有水。”

“灵气充足的地方,修士自然可以调动天地灵气,而没有灵气的地方,修士只能依靠自己本身的紫府内丹保证修为境界不跌落。”

“堂堂洞天修士一旦把自己的洞天福地修炼成了凡土,那么这个修士也就废了。”

这些话温池舟也对自己说过,只不过那时的向君华没有当回事,这会儿结合修行至今领悟到的[地境][天柱]两样神通,一个大恐怖渐渐在他脑海中变得完整。

疯魔瞧见向君华逐渐变得惊恐的眼神,讥讽一笑。

“我们这样的修士怎么能不缺灵石呢?那可太缺灵石了!”

修士自元婴入门,大乘开始创世,渡劫之后,修士所修之神通[地境][天柱][洞天]直指神仙本源。

成,则为一方洞天世界的主人。

失,则沦为修士最瞧不起的凡人。

所以洞天修士非常缺灵气。

一旦修行到了洞天后期,洞天福地就是一个完整的小世界,一方世界需要多少灵气?

一个渡劫后期的修士岂能提供的起!

也就是现在的修真界很少有修士突破渡劫期,多数在合体境界打转,如今的洞天尊者大多是上几个万年遗留下来的老怪物,所以这个真相才逐渐变得不为人知。

修士讲究超凡脱俗,所以渐渐有一股特殊的论调出现在年轻修士中间,听起来会让疯魔笑死,但却被这些人深信不疑。

他们坚信到了洞天境界的大能们早就超脱外物,他们坚信这些修士早就看遍繁华,不为灵丹妙药,神物灵器所动。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他们确实对灵丹妙药,神器灵物没什么想法。

因为他们的世界都产,有的大能还能调控时间线,分分钟几万年的灵草灵药出炉,但那又怎么样?

这些东西能拿出来吗?

不能,拿出来就会挤压市场,然后被所有老不死的爆锤。

所以这些人看起来八风不动,一个比一个清心寡欲的,其实特别缺灵石。

因为这个世界只有灵石这种天然矿石可以储备灵气,把大量灵石挪到自己的洞天福地中,经年累月下来,灵石会自动催生出灵石矿,有灵石矿就代表这个世界可以自己产生灵气,而不需要修士单方面补给。

到了这一步,洞天境界的修士们才能松口气,不用担心自己的福地随时沦为凡土,而自己也不会被一方世界的吸纳力抽干灵基,变成废人。

这些时刻与陨落并肩而行的修士,无不具有坚强的心智,少数人更是身怀出众的敛财手段。

可是世间灵石就那么多,想合法的屯集大量灵石,哪里有这么简单?

到了他们那个境界,灵石不光代表自身实力的强弱,还昭示着一方世界的未来,意义已经不拘泥于“金钱”这等普世概念,而是通俗直接的打起山海界灵气的主意。

但是所有人不管不顾的狂揽一通,最后的结果也只会变成同归于尽,故而所有人尽量在竭泽而渔的底线上,努力避免挖断修士的根基,还要保证自己的世界能够健康的发展起来。

说实话,太难了,难到疯魔都要放下面子,为了“钱”找上向君华。

因为他知道,一旦这件可以合法赚取大量灵石的好事出现在那些老不死的家伙眼中,他们不一个个都疯,他就跟温池舟姓温!

其次,疯魔也看出向君华身上的潜力,观念从一个有意思的小辈,发展成——快看!财神!

人类对财神没有抵抗力,修士也一样,何况疯魔本身岁数不知多少,早就年老成精,脸皮极厚。

留仙派的小丫头们都知道抱财神大腿,没道理他会是例外。

因此,现在卖个好,未来旱涝保收,疯魔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小心思从未掩饰过。

果然,向君华听他说完之后,眼里有了一种明悟。

“照这样说来,我拍得这部电影还是惹到某些人的眼儿了?”

疯魔连忙附和:“对对!”

所以快来求求本大爷,本大爷大腿伸出来等着你抱呢!

然而向君华拍拍手,轻描淡写的道:“那就让他们来!”

疯魔:“……啥?”

作者有话要说:好困_(:з」∠)_,今天休息一天,发存稿,呜呜,给弟弟买了部手机,小钱钱木得了~~

165、晋江文学城

一百六十九

修士到了后期, 所谓的[洞天]境界,不论是书籍,还是口耳相传的内容, 全是以陆地神仙, 战力天花板,全属性狂人为模板,总之, 各个牛逼的不像话。

抬手就是用世界打招呼, 用对方的脸硬接自己的牛逼, 可以说一直以来的蜕变终于完成了实质化的改变,层次上就已经做不到同日而语!

不过向君华也能理解,氪佬总是游戏中最靓的崽儿。

微氪和白嫖哪里比得上氪金出来的豪华大橙武,炫酷黄金铠甲,六翼天使之剑?

经过疯魔的爆料, 向君华差不多已经弄清楚所谓的[洞天福地]打架, 其实就是灵石砸人,谁砸灵石砸的狠, 谁的世界最牛逼!

这个变种的[我的世界]对白嫖党实在不够友好。

当初也是白嫖不氪金玩了很久游戏的向君华由衷的鄙视了一下运营方, 然后发自内心的同情这些修士。

玩家对疯狂劝氪的运营还能大骂狗逼,但这个世界的修士能吗?

最大运营方顶着天道两个字,张口骂了,自己是爽了,回头不会被穿小鞋吗?

一个修士被天道穿了小鞋,那个下场……咦惹!~~~

惨!

介于向君华冲自己表达了由衷的同情, 疯魔皮笑肉不笑的按着他表示:大家都一样,你以为你能跑得掉?

向君华同情的看他一眼,然后指了指后台正疯狂跳动的数字。

疯魔当场就心脏不好了。

这小破孩真特么跟温池舟天生一对, 还记得当年初次和温池舟碰面的时候,一身女装的“小丫头”就是这副噎死人不偿命的性子。

挥挥手,他没好气的道:“既然你这么有信心,我就不跟你废话了,有这个时间我宁愿拿去刷剧!”而不是被你们两口子合起伙来气!

向君华听见他说刷剧,表情顿时一言难尽起来。

“还刷啊……这都多少遍啦?你不烦我都烦。”

“滚滚滚,知道一直刷会变烦还不拿新片子出来?”疯魔不满的拍拍桌,性子相当不拘小节,“剑气冲霄电影版你不是已经拍完了吗?现在在忙什么?这几天我就见你笔耕不断,这都是……”拿过桌面上散乱的纸张,疯魔扫了一眼,这一眼,恍然不觉时间流逝,白驹过隙,清醒过来的时候,天外已经金乌西落,汤谷橙黄。

“向君华!”

他一把拉住正走向门口,准备出去吃饭的人。

向君华袖子被扯,丢给他一记烦躁的眼刀,不高兴道:“你干嘛啊?放手!”

疯魔不管不顾,径直目光灼灼的盯紧他。

“这个‘东西’,有点儿意思!”

向君华眉梢扬起,听出他的潜台词,嘴角弧度顿时多了三分揶揄。

“怎么?想掺一脚?”

疯魔没什么扭捏的,当即点头。

“对!带不带我一把?”

“可以,”向君华先是大方的表示同意,反正投资商嘛,不缺但也不嫌多,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疯魔的表情顿时难过起来。

向君华看他这样子,一下子想到什么,哭笑不得的摆摆手。

“放心,我不会让你放我去追温池舟的。”

听到他这么说,疯魔立时松了口气,然后兴致勃勃的拽过他,热情洋溢的和他探讨这个“电视剧”是怎样一个天才的主意。

“我怎么没想到将一部电影的剧情细化之后分成好几集,一集一集的播放呢?”

电影虽然是暴利,但是电视剧的收益在向君华那个世界也是影视圈的收益大头,最重要的是,电视剧能制造观看者粘性。

君不见多少明星就是被电视剧捧红,变得耳熟能详呢?

在这个娱乐圈萌芽刚刚生出的时代,向君华还不到担心潜规则,投资方塞人的地步。

况且自己手底下的“明星们”谁吃谁还不一定呢,各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霸王花,他只担心这个概念来不及发展,未经呵护就先被风雨摧残了。

幸好,从疯魔的反应来看,自己的想法应该不错。

山海界毕竟和信息大爆发的现代不一样,所以他这次拿出来的电视剧策划是经过修改,尽力贴合这个世界的常识框架。

之前那一统操作猛如虎的电影营销打底,疯魔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向君华是个宝儿。

不禁再次感叹为什么不能拐来当自己徒弟呢?

向君华闭耳塞听,无视他的长吁短叹,专心剪辑好片段。

几日几夜的熬过去,改名《剑雨风云》的《剑气冲霄》以电视剧的模式开始大范围播放。

同样是收费模式,还有VIP消费八折待遇,这次订的价格比上次还低,但是只一集收益就比得上《剑气冲霄》带来的初期效益。

向君华心知这是之前电影带来的黏性,以及电视剧这个概念对“观众”而言还很新鲜。如果后面自己拿不出真材实料的剧情,收入还是会慢慢降低下去,况且就算剧情好,收益一样会减少。

电视剧和电影的燃点不一样,电影掠的是快钱,短短两个时辰,全剧都是精华和燃点,高/潮迭起,令观者的情绪不断起伏,或喜或哀。

而电视剧呢?

它打的是一场持久仗,有的好的电视剧甚至可以每年固定时间播放都有人看,赚的钱不是同一拨。

要形容的话,电影就是强盗,一下子抢走你乾坤袋里的小钱钱,电视剧就是一个你相亲时的女人,一开始平平无奇,有点儿新鲜感,但熟悉久了之后,开始谈婚论嫁,那手表,手机,包包,衣服,车子,房子,彩礼之类的花销就少不了了,最后哪怕变成自己的老婆,那也要用心爱护,逢年过节还要主动交公粮。

向君华就想要打造这样一部电视剧,让那些修士在每年固定的时间里拿出自己积攒已久的小钱钱。

不过他的想法有些跨时代,疯魔有听没有懂,但是听不懂没关系,只要有灵石赚,他就能开心的抱住向君华亲两口。

对此,向君华在他第一次蹦高之后就掏出了剪刀威胁。

别想太多,他没有割人JJ的爱好,他只是警告疯魔再控制不住寄几,他就帮他剪掉那条引发骚乱的舌头。

再之后……疯魔就老实了。

好凶残!

他在心里想道。

同时他偷偷琢磨的场景中,温池舟和向君华之间的体位稍稍变了一变。

这也就是向君华不知情,要是让他知道——

别说了,为疯魔默哀吧。

他可能真的下手剁JJ!

向君华是一个非常看重个人隐私的成年人,甭管疯魔的脑补有没有恶意,但脑洞太大就是欠治疗,他不介意把人送去医院占个床位。

再之后,时间就在忙碌中不断过去。

不知不觉,向君华已经从夏天熬到了冬天,几个月的时间就这样弹指间流逝,雪花覆盖了窗外的梅树,野地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

这座随手建起的旅馆因为居住人的增加,开始被工作人员有意识的完善修整。

一些原本用着不太舒服的布置在被注意到后很快进行改装,等下次再有人来,已经舒坦舒服好评如潮。

向君华如果抽出注意力很容易会发现现在的旅馆已经和自己曾居住过的高级酒店一个样儿,连“服务生”小姐都是娇俏可爱的金丹期女修。

早上提供分餐制,喜欢的就去大堂准备的长桌上拿菜,自助模式的进食方式十分潮流,还很方便,一些人不管什么时候过来,在全体人员开始工作前都有口腹之欲可以享受。

哪怕元婴期修士已经不用食五谷杂粮,但是架不住有巧手的小姐姐把剑气冲霄一文中出现的各色美食还原出来。

一开始是出于好奇和朝圣的心态品尝,后来是被这“原汁原味”的美味征服,再之后吃东西已经变成剧组人员的一项标志。

比起这时代常见的白水煮肉,各色灵果,纯粹靠食材本身的滋味支撑味蕾,向君华根据华夏五千年饮食经验搞出来的菜谱当然会让这些本地人特殊惊艳。

倒不是灵果,和那些野兽的肉不够好吃,主要人活到一定岁数就会下意识追求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也可以说是上等人的矫情。

修士是这个世界名副其实的上等人,比他们地位更高的只有传说中的仙人,不过他们都在仙界,具体度过怎样的生活这些修士也不知道,所以当一样能衬托个人品味与地位的新鲜东西出现时,那样“东西”就会以恐怖的速度疯狂席卷整个修真界。

如同之前的电影,和现在的美食,变成众人口中的流行。

而电视剧就是向君华带来的第三样“新事物”。

那些本来就怀抱兴趣翻来覆去观看的修士,在极短的时间里被电视剧征服了。

人的本质除了复读机,鸽子精,真相怪,柠檬精,还有一样就是强迫症。

是人都有强迫症不是说假的!

第一集出现时,他们急忙忙点进来,看完还觉得意犹未尽,只不过觉得欠点火候,没有电影那么感官充沛。

怀抱如此想法,第二集出现时,他们又点进去观看。

这一次,稍稍有点儿不满足。

再之后,第三集,第四集,第五集……

越来越多的人被逼成了强迫症!

“为什么!断在这里了啊!!!”

原本以为小说有断章狗这天诛地灭的狗子就够天怒人怨了,结果向君华给他们打开了电视剧追更的大门。

艹!

比想象的还暴躁!

电视剧更新的时间比小说长多了,长到许多没看过原著的已经去翻原著解馋,找原著改编出来的电影找乐子,变相增加了两边收益。

疯魔这个时候已经被向君华的骚操作征服了,他现在每天就守在心魔石旁边看着账户里的灵石增长,渐渐笑得合不拢嘴,一张俊脸越发往哈士奇方向发展。

不光看不出初次见面时诡异的虚幻感,那马尾红衣仿佛长枪一般的傲然英姿也逐渐隐匿。

现在的他和向君华记忆中的宅男差不多,每天除了吃就是看剧,除了看剧就是刷更新,要不是向君华没鼓捣出肥宅快乐水和爆米花,他可能会怠惰的越发不忍直视。

同一间屋子里有一个悠闲的让人忍不住拳头硬了的家伙,快把自己熬傻了的向君华终于忍不住决定和他谈谈。

“你最近是不是太悠闲了?疯魔。”

被叫到的人无辜的眨眨眼睛,嘴里还含着刚咬下去的酥脆小点心。

四四方方的白色芸豆泥塑形,内里是甜甜糯糯的红豆馅,外表是用梅花花瓣染出来的一种胭脂的红色,搭配另一样烤制出来的咸口酥脆小圆饼,吃的是疯魔欲罢不能,活到这等年头他才发现自己喜欢甜食!

先是吞掉嘴里的食物,疯魔随意的用大拇指抹掉嘴角的点心屑,努力装出正经的样子,挺胸收腹,被玄黑色腰封勾勒出来的细窄腰条总算没被这几个月的懈怠糟践没。

向君华无语的看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道:“还记得觊觎我们产业的那些家伙吗?”

还想醉生梦死吗?亲?

经向君华这么一提醒,疯魔才反应过来,不紧不慢的擦擦手依靠在窗旁,屋内的他发黑眼黑眉心金纹,屋外的景儿雪白花白梅清姿妍。

他俊秀的仿佛雪地之上一捧红花落,又像是一腔热血滚落雪幕,慢慢失去温度。

不可否认这一刻的疯魔有一种透彻心扉的骨清神俊,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霸道充斥在字里行间。

“修真联盟吗?你得了消息,他们要来了?”

向君华有些讶异他的神情变化,但还不至于吃惊到丧失说话能力的地步,随意的点头,不提自己的消息来源,相信疯魔也不会为这点儿小事专门追根究底。

果然,正如他所想的。

整个人仿佛用不羁的笔墨勾勒出的英姿勃发,充斥过往霸绝天下留下的虚影,让疯魔根本没在意这个消息从何而来,底气充足的很。

向君华就见他笑了笑,然后随意的冲窗外招招手,捻起一片不知什么时候吹拂到他手旁的梅花瓣,这一静一动间展现出的威慑力看得向君华目光一凝。

他轻哼出声,笑嘻嘻的调侃道:“难不成是害怕了?”

向君华瞪眼,仿佛在说“你说是什么鬼话”?

然而一直表现的不太靠谱的人,在他的瞪视中爽朗的大笑出声,胸腔震动,似有一股冲天霸气绝世而起。

疯魔的笑,曾统御过一个时代,一杆赤晶缠龙百战枪顶天立地,象征永远不败的传说。

“那就好,小子,你不用怕,因为你的背后有我啊,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失眠,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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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晋江文学城

一百七十

尽管他对这名年轻的过分的“小辈”面前口出狂言, 但他其实很清楚,自己说的是实话。

可是落到不知他真正身份的当事人眼里,总会让事情变得复杂和微妙。

虽然一时被震住了, 但向君华也不是吃素的, 快速回神,张口就是犀利到直击灵魂的吐槽。

“照这么说,我背后的人分明是温池舟, 你算个什么东西?”

大笑声霎时一滞, 疯魔缓过那口气, 当场就是一声——

“呸!”

后来疯魔不禁难过的感叹。

“好好一个小伙子,可惜长了张嘴啊。”

论起不讨人喜欢,他见过比向君华本事还高的那个姓温,叫池舟,论坛ID竹林文客, 这位同僚曾靠一手无人能超越的辛言辣语独步天下。

如今可好了, 两个嘴巴不讨喜的家伙凑一对,不知这俩人亲嘴的时候会不会辣红对方的舌头。

长风猎猎, 疯魔孤身一人等在山坳中, 想等的人没到,难免无聊的发散思维。

望着远方青山黛色一笔勾画出的云雾轮廓,煦煦上升的紫烟蒙住草蛇灰线的头尾,只露出肥硕的半边身段彰显山岭奇秀。

疯魔不知怎么就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真的是很久了,久到连时代都像是少女的衣裳, 换了一件新装。

彼时疯魔已经领悟到冥冥之中的天道法则,心知气运有涨有落,不因个人的意志所偏移, 故而他平静的接受自己的王朝已经过去,现在是下一个天命主角展露头角的时代。

看到这里以为这个主角就是温池舟的人完全搞错了,这个时代的主角有着比小说主角更苏爽的人生。

疯魔活到水莲统治的时代,那个花心的家伙,人生传奇就像是YY话本的大成之作,原本的身世平平无奇,只有一张姿容不俗的脸,然后不知从那天开始突然美女不断。

这些女人有带着功法异宝而来,因缘际会恋上水莲将功法与奇宝当做定情信物交托,也有自身背景深厚,资源丰富,大包大揽的想要“包养”好看的小白脸,也有容貌绝色,长袖善舞,周旋在各方势力之间的奇女子,水莲一度被垂青就是惹敌无数,还有天赋奇高,巾帼不让须眉的绝世娇娥,折腰下嫁……

种种可以想象,又难以想象的“奇遇”和这些女人一起降临到资质凡凡的水莲身上,并用极短的时间将他推向一个时代的顶峰!

这个时候任谁看来,水莲这个备受天道青睐的小子应该春风得意,张狂的没边儿,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这个水莲不仅没有大收后宫,开辟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王朝,他一反常态的选择隐居,并和所有女人断了联系。

如此突兀的行为在把所有人弄的摸不着头脑之际,唯有疯魔却在抚掌大笑。

此时此刻,那个让全修真界的人懵逼的水莲正在何处?

欢喜王朝的缔造者,粉红胭脂海的海主,年纪轻轻就身负诸多传奇与艳遇,把名字刻在红鸾星上的男人此时正在见一个“女人”!

其实像水莲这样的男人见任何女人都不奇怪,奇怪就奇怪在他刚和之前所有女人断绝关系,在大势的洪流前宣布退隐,最后却来见一个不知真面目为何物的女人。

让人不禁好奇,风华正茂,并且已经一手缔造出盛世王朝的水莲突然隐退会不会和这个女人有关?

亦或者说,他其实是为了这个女人才甘心放弃手中的一切荣华权势,归于普普通通的平凡之中。

然而一旦暴露此时的所在地,与那个女人,注定会引起千万人惴惴的水莲,依旧心甘情愿的追随在她身旁,无视任何流言蜚语,一门心思的掉到情网里。

这副模样的水莲活脱脱坠入爱河,不能自己的模样,着实令人唏嘘。

使人不禁想要感叹,浪子终有一日是收了心,风流霸主愿为一人放下手中强权。

虞姬与霸王的传说能流传千古不是没有道理的。

然而事实真是如此吗?

起码疯魔可以拍着大腿保证,此世见过这个女人的人不过两指之数。

一是自己。

二是上一个时代,古老蛮荒土地的主宰,一身侠气凌然,日月昭昭的天地主角。

水莲显然是这第三个人。

而他们三个人有一个相通的共性。

本已经对各自身上的共同点心知肚明,但在看到水莲亦步亦趋的跟在那个“女人”身旁时,疯魔还是不禁唏嘘起来。

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能当天地主角。

当然,这句话没有褒贬的意思,只是平平常常的一句陈述,带点儿过来人的感慨叹惋。

想当年他初次见到这个女人,是不是也这般生嫩?

自打属于自己的时代过去,这位曾□□立马镇压那个昏聩不明,混沌野蛮的天地大国的主宰就好似快速衰老下去,办事有气无力,还多出个偷窥“后辈”的癖好。

显然刚开始自己主角一生的水莲还没有发现这双暗搓搓观察自己的眼睛,等他年纪再大点儿,阅历再丰富些,就可以追在疯魔屁股后头打,但他现在明显还做不到。

一如他像个热恋的青年一样,被这个满身道意的女人迷得死去活来。

修士一生的执念不外乎道,而现在有个实体的“道”摆在眼前,谁能控制住自己?

在女色方面特别放纵,却一眼被这个女人勾了魂儿的水莲毅然决然放弃一切,选择跟随在她身旁,准备死缠烂打的也要将这位美人带回家中珍藏起来。

为此,这个名字刻在红鸾星上时不时动一下的男人,甚至打算万千弱水我只取一瓢。

这牺牲可就太大了!

却不知自己这副一厢情愿的初哥傻样完全落在“前辈”的眼中,成了本人这辈子抹不去的一个黑历史。

而这个迷得尚还稚嫩的水莲要死要活的“女人”,出自何处无人所知,就连疯魔也只是隐隐揣测过她的来历,但却从未追根究底。

不是不去做,而是不能做,稍稍动一下念头,就好像被天地威压震慑在原地,自身的存在一点一点被这个曾纵容自己意气奋发的天地宇宙寸寸消磨。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疯魔洞悉到这个女人的身份比想象中的还要不简单,不是他们可以窥测的神秘。

值得一提的是,他这个念头刚升起,威压就于顷刻间消失,仿佛刚才的压力与震撼全是他做的一场白日梦,又像是摆出这么大的排场只为了警告他一回。

疯魔事后回顾起来,一时竟是不知自己是笑是丧好,有生之年,他意气凌霄,傲狂霸世,修为境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从未怂过,惧过,怕过。

可这回他“怕”了。

他怕对方杀“鸡”用“牛”刀!

即使刚被警告过,疯魔也不想打从心底认为自己是杀鸡给猴看的那只鸡,纵使自己在那股天地之力的压迫下,仿佛寸寸成灰,修炼至今的心境也在刹那崩塌,唯余铮铮铁骨,不愿低头。

但他在几乎无法反抗的力量下,突然明悟一个道理。

人还是傲气点儿好,最起码,在发觉自己要跪的时候,这身傲骨能让你站的笔直。

直至今日,女人的正体也在重重迷雾下依旧不明,而疯魔却已然没有曾经的那份好奇心,比起追根究底,他更乐意看傻兮兮的后辈被玩弄的样子。

不用说,水莲的追求最后是失败的。

这个神秘的女人与他同路,与他共度过一段难得平静的时光,随侍在她身旁因过于顺遂的一生变得浮躁起来的心境重归平稳,让他隐隐对她产生依恋,不禁想要与她共度一生,追求漫长而永久的大道。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提出分别。

水莲震惊之余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感伤。

和这个女人同行的这段日子,对他是珍贵难忘的经历。

可是对这个女人而言,恐怕他们只是同行,从未相交。

她自始至终不曾摘下神秘的面纱,那双隐隐流动着道意的美眸,可以看向天,可以看向地,也可以看向他,却没有一丝区别。

从来被偏爱,这时却隐隐意识到自己正在被“一视同仁”的水莲,苦笑之余也想弄清她的身份。

如同疯魔曾经做过的,在她身上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怖压力,这一刻起,水莲才意识到他自以为是抛下的“一切”什么都不算。

这个女人从始至终就站在他所不能及的高度,所谓的同行其实从未并肩,她所见的风景众山矮小,天地低昂。

山下人群滚滚,红尘万丈,他看见的只是她一角衣袂就错觉以为是全部。

毋庸置疑,这是水莲人生中唯一一次的“恋”。

亦是唯一一次的“失恋”。

干脆利落的被甩掉了。

疯魔看的怜惜之情大起,主动与酩酊大醉的水莲干了一架,才把这一时期颓废的不行的天地主角挽救回来。

之后把心态放平的水莲细算过后,感叹自己终究从她那里收获不少东西,却并未回报给她多少。

在见识过她那似乎如同天地本身的力量之后,过去他送出手的簪子,玉佩,东珠,法宝统统黯然失色,拿不出手去。

对方收下的时候本就看不出多少喜色,平淡无奇的神情那时自己还以为是宠辱不惊的绝色,却不想,人家是不缺,也可能是看不上眼。

越是沉下心来,越能发觉到当初一叶障目,水莲苦笑之余,却也打算好好做个人。

不为其他,起码要不差心爱的“女人”太多。

复出之后水莲虽不似以往处处留情,但亦是恢复浪子风流的做派。

只不过这次你情我愿,各生欢喜,倒是比过去所有女人都要霸占,将美色视为衣服的浪荡模样好多了,也越发吸引人,多了许多桃花债。

疯魔因为此事和他有了交集,双方时不时凑到一起喝酒,交流一些隐晦的旧事,讨论最多的还是那个女人的身份。

只是这个时候的他们想不到,下一次与那个神秘的“女人”见面,他们的下巴直接掉到了地上。

……

一身青衣莲纹的青年气质古拙清绝,仿佛枯松古树般沉凝的双眼在此时划过一丝波动,白净细长的手指流连在心魔石ID上的竹林二字。

短暂的迟疑过后,常年弄箫鼓瑟的手指轻轻敲动,透出一股子不紧不慢的意味。骨节线条优雅修长,皮肤有别于常人的白皙细腻,仿佛一块上好的冷玉,望之生寒,触之则温,捧在掌中,胜过各色珍玩把件。

该说不愧是修士吗?

就算还是神仙预备役,皮肤骨骼,肌肉形态也已然往“完美”的方向蜕变。

此时光凭这一只手,就胜过凡间大多有名的绝色美女。

她们微微一笑,倾国倾城。

他却不需要做什么,仅仅被人看到,就如神女入梦……众生皆忙做襄王。

GM五人组,作为修士最顶端的五位不可言说的存在,他们的长相自然是优化到极致,自成一副风景的俊逸绝伦,但是其中能在自然的美态上自认登峰造极的,水莲说一不会有人说二。

宜嗔宜喜,皆是山河枫景,水莲摇曳,道不尽的四季风流。

这说的就是一位文豪见过水莲之后,信笔之下挥毫而就的一段赞美。

不雅致,不得体,反而因此凸显出文豪本人高昂到难以自控的激荡情绪。

观之如赏风花雪月,得他如抱万里江汉。

因这相貌过于引人掠夺,遭人觊觎,在属于他的“世纪末”到来后,水莲做出和“前人”一样的决定,找了一处山明水秀的好地方隐居,渐渐习惯被世人遗忘的日子。

心魔网论坛,私聊页面。

心魔石突然一阵震动,弹出一条消息打断水莲的回忆。

竹林文客:还有多远?

用手指摩挲心魔石圆润的边角的人看到这一句,准确说是这个ID时心情复杂,那张过于出众的脸上浮现几分难堪的神色。

你本如斯俊美,引以为傲,然而有个人,愣是能全方位压制你的美,而你们之间还有不少过去的黑历史夹在中间,你曾发誓以后有多远离他多远。

试问这样复杂的关系下,你不得不万里迢迢,在组织的安排下和对方面基,你此时的心理阴影有多大?

答:无限大,想抱头痛哭……

犹豫也不能犹豫太久,水莲也不好告诉对方,我反悔了,要不我就打道回府,你自己一个人干吧!

————他并没有这个脸,谢谢。

无奈之下,心魔石还是弹出了一条对他而言绝对十分不利的内容。

比起放温池舟鸽子之后社会性死亡,他选择主动面对阴影,接受处刑,嘤。

水莲:已经到了。

竹林文客:没看见人?

水莲:突然不想见你,藏起来了。

竹林文客:?

水莲:想起多年前你对我的欺骗,忽然觉得你这个人特别坑。

竹林文客:……

水莲:谁能想到昔日经霜更艳,遇雪尤清的美人,再会时会变成长手长脚的男子汉?我当年萌动的春心,就这样碎了一地。

之后三方再会的时候,正是神秘女子一手建立心魔网,为往后的山海界带来铺天盖地的庞大变化。

彼时他们这些人尚未遇见到那一幕,仅仅是被此人一手聚集起来,不可否认,他的心中也曾闪过万千想法,但终究还是没有拒绝的了。

能怎么办呢?

初恋总是忘不掉的!

结果后面发生的事鬼都想不到。

抹了把脸,水莲当时失态的都傻了,看到喜欢的女子一身男装,气质卓绝,最重要的——看起来比自己帅多了!

温池舟那时已经隐隐有了未来追究高端审美的风范,衣着打扮必定低调之中尽显高贵不凡,用材用料极尽考究奢侈,但也因为太挑剔,讲究,导致在开销方面的花费远非常人想象,可是在成品出来后,那也是真的帅!足以盖过这点点儿不足!

然后他就这么以让他们恨不得戳瞎狗眼的形象出现,心冷手黑(盛世美颜)差点儿没把他们所有人的心态都崩掉,但就算如此也是是个人都要爆炸的样子,场面一度凄惨到失去控制,最后被所有人丢到脑后遗忘万年!

当事人水莲,疯魔两个若干年后,回想起来还想找个地方死一死。

想到自己当初心心念念的神秘女子是温池舟这个坑货,他们就忍不住戳瞎年轻时自己的眼睛。

这是要瞎成什么样儿,才能把这么个黑心肝的坑逼当成梦中女神?

最让他们在知道真相后无法接受的,是他们之前经常会在小酌时嘀咕两句: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

这特么是神女吗?

这特么绝对是自己眼瞎了!

为了此事,水莲多年不曾和温池舟一同行动过了,今儿这次算是破了惯例,结果眼瞅着就要找到人了,心理阴影又反馈上来。

水莲想静静,别问静静是谁,他现在谁都想见,就是不想见黑历史,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爆种了,好困,脑子已经死掉了,不行了不行了,最后求个评论,我睡了_(:з」∠)_

167、晋江文学城

一百七十一

温池舟手指顿了顿, 水莲表露出的隐晦抱怨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不过……

那又怎么样?

心魔石震动,缩起来不想见人的水莲之君只见聊天页面飞快弹出一行清隽文俊的松瘦体。

竹林文客:找到你了。

水莲:……

MD, 你瞧是不是特别坑?

不过是做心理准备的这么一会儿功夫, 这人居然就直接找上门来,压根不去思考自己是多少人的心理阴影,多么讨人厌!

水莲哼哼两声, 眼看着温池舟停步在自己身前十米开外, 他干脆自己抬手撤去这一方屏障。

发黑且浓, 以青竹玉骨挽发,眉青且翠,有寒江冷月之风华。

早就想到以温池舟的脾气定然是打扮好才来,但甫一照面,水莲还是不由感叹两声。

这等奇男子, 一身的骨清神秀, 怪不得亦男亦女皆可以。

稍微对过往自己的“眼瞎”有点释然,他朝温池舟的方向疾步走去。

撤下结界时的小小动静引来温池舟冷淡的视线, 在除向君华以外的人面前, 他的做派从不温和也不耐性。

冰冷,无情,狠辣,黑色的眸子似无时无刻不在谋划阴沉诡计,这个对天地有着最温情仁心之人,却像头猛虎般与周遭“同类”格格不入。

人们视他为神, 敬他,惧他,将他随手给予的一切充作神迹, 诚惶诚恐,然而越是接近他,越不会有人将他当神,而是如魔一般畏怖,忐忑难安的臣服在他脚下。

真正能靠近他十步以内的,不外乎那几位天地主角,但就算如此,也没有丝毫差别。

温言软语中隐藏着警惕,看似真心中惯多几许凉薄,不是不亲近,而是到了他们那个境界早就历经风雨,纵使亲朋挚友,也仍不能安心依赖。

何况温池舟展现在他们面前的向来是辣手定风波,一身心机翻云覆雨的深沉模样。

不是有这么一种说法吗?

单纯的力量会使人敬畏,不会令人惊疑,可若心计高深到一定程度,则人人自危。

比起猛虎,温池舟就像是草丛中的蛇,深潭中的蛟。

以往没人愿意与蛇共寝,担心自己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毒蛇谋害了,而现在没人愿意和温池舟深交,同样是担心自己什么时候会被无声无息的算计——是个人都不喜欢被利用的感觉!

偏偏展露在这些时代霸主眼中的温池舟就是这么一个心思深沉的男人。

愿意和他没心没肺的皮,不过是平时的大家相处起来彼此隔着一层,互相都有分寸,再加上到了他们这个位置,温池舟也不会随便朝他们动手。

毕竟他要求的是天下太平,而他们这几个人那一个出事,修真界都会出现不小的动荡。

但是不会随便动手,不是不会动手,平时一些顺手而为的“事迹”,早就让他们了解到这个男人是多么无所顾忌,唯有敬而远之,方能继续相处下去。

然后再看看温池舟此人。

明明尽心竭力为天地谋,为众生劳,一腔热血仁心,最后却落得孤家寡人的地步。

凡人敬畏他,如蝼蚁畏怖庞然巨物,修士惧怕他,如数低头臣服,同伴忌惮戒备他,如与蛇共舞。

自始至终,温池舟身旁人来来往往,看似热闹,实则不过是另一种孤立。

这种时候,向君华的出现无异于如同拨云见日,揽开天外浮云,得见新鲜世界!

此世居然真有人一身高深的修为,却难得一颗红尘俗心。

这颗挂念着俗世的心肠令他动容,惊叹,怜惜。

既像是凡人,又超脱于凡人,对他不是敬畏,不是惧怕,不是戒备,连忌惮都不曾有过,仅仅是淡淡的困惑和气急败坏……温池舟不是个有良心的人,但却觉得这副样子的向君华很可爱。

那一腔温度热情起来会让他不知所措,但幸运的是,他不讨厌这种感觉。

温池舟不由想起那个男人告白时的样子。

很认真。

那是自己从未在他脸上看过的认真。

很庄重。

尽管选择的地点不太正式,但他没有装作不经意一样,故意话引话的将自己的想法诉说出口,这就很是值得温池舟欣慰了。

因为他清楚,向君华这个人有时过度不拘小节,还是个胆小的家伙,而自己在这方面还是更希望有些仪式感的。

比如说选一个景致极好,春花烂漫,或者夏荷绽放的夜晚,再不济小雨润如酥,敲打青石台,两人撑伞执手相望……种种可以在回忆中不断美化,最后演变成提起就会笑容温柔的美丽风景。

温丞相是个文人,文人骚起来一般没旁人什么事,他在想象的时候真的做出不少准备,介于他办什么事儿都习惯提早做好准备,所以向君华告白的时候他没慌没乱,怔怔了好几秒,恍然意识到,不管周遭的风景如何,对面的这个人就是自己心上最棒的风景。

多年以后回想起来,他风华正当,而自己倾心不已。

当向君华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他那点儿兴致全数变成了震动,他开始不知所措。

其实可以理解,温池舟这不知多少辈子沉淀下来的潭水,什么没有遇见过?但被向君华告白却还真是头一遭!

重点不是告白这种举动,他长的好,过去倾慕他的人多了去了,不管过去还是现在亦或者未来,他都不缺追求者,重点是向君华。

归根究底,向君华是特殊的。

从未有这刻这般清晰的感受到心口的悸动,急促匆忙的像是在迫使他立刻答应下来,直面本心。

温池舟悄悄红了耳根,本就冷白皮的人这一红可不得了,看傻了对面那个姓向的小伙子。

谁能想到,堂堂两个修为高深的大能,谈起恋爱来比高中生都不如?

起码高中生放开一点儿,毕业就领结婚证了,这俩却还停留在牵手,对视,脸红,偶尔一个么么哒上。

半点儿看不出没交往前,放言要把对方拿下的黄/暴!

啧,说的就是你,向君华!

温池舟倒是没埋怨向君华一改主动的退缩,他自己其实也挺不好意思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不对,不是这句!!

这样一说岂不是搞得像他在迫不及待更进一步一样吗?

收收心,比起印象中属于向君华的模样,现实里再看向跨步走来的此行同伴,温池舟的眼神不禁阴沉下去。

果然还是想换人!

水莲就看到自己走一步,他退一步,怔了征,又走一步,温池舟又退了。

这回没错了,他这是被嫌弃了。

……

你凭什么嫌弃我!你这个坑货!

水莲气得吹胡子瞪眼,好悬没被他气死。

眼见人已经垮下脸色,温池舟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

“既然到了,那就走吧。”

“慢着!”水莲挥手,“来之前你不是说去山海界见一个人吗?见到没有,对此行有什么影响吗?”

温池舟不置可否:“见了,影响不大。”

这么一来,水莲心里有数了,他无言的道:“你又布局了?再过几个月九龙皇城就要开了,你别乱来。”

温池舟责备他一眼。

“我是那种人吗?”

你摸着心口对我说,你不是吗?

堂堂水莲之君差点儿大翻白眼,有失高人形象。

今天来见温池舟,出于某种不知名心思,他特意打扮了一番。

青色的衣摆仿佛中秋高空上皎白无瑕的月光,色调有种轻薄的蓝,彰显静谧之美的莲花在衣摆,袖口幽幽绽放,纯白的花瓣尖端不知被怎样巧手的绣娘缝制出一点一点加深渐变的蓝色,格外衬出此人清逸绝伦的风骨。

眸似夜暗,眼似寒星,笑如风起,神有莲伴。

水莲一动,空气中就有异香涌动,细细分辨会品出一丝莲花的清甜舌淡。

温池舟不由的想离他远点儿。

一句话不说,但神态特别嫌弃。

水莲见状没好气的掏出自己的宝莲台捧在掌心轻嗅,奶白色的香气从莲台花心处的四个空洞飘成蜿蜒曲折的一线。

香气扑鼻,他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收起莲台,正色道:“我就不问你想趁着皇城开启阶段折腾什么了,你我都知,此时神灾才是头等大事。”

温池舟闻言,倒是没有再做远离的姿态,略作沉吟,好似不经意的透露了两句自己调查的结果。

“最近修真界内有人不安分了。”

“有人选了吗?”

“牡丹王花扬。”

提起别人还好,提起牡丹王花扬,水莲嗤笑出声:“这家伙不一直不安分吗?说实话,我一直怀疑植物成精的妖怪是不是因为脑子是原本没有,后来新长的,所以想法特别神奇。”说起这个妖,他一下来了兴致,就差挽起袖子高谈论阔。

“当年妖界差点儿被此妖捅个对穿之后,我们还嘲笑过妖族家门不幸,不过也多亏有他,不然底蕴深厚的妖界可不会与实力低微的凡间,还有人修汇聚的山海界结盟共进退。”

温池舟淡淡点头:“嗯,说起此事,我们倒是欠他一个人情,所以这些年我从未主动找过他。”

要是温池舟出动,人早就找到了吧?

不过……

他会这样好心?

心知自家这位同伴在涉及自己的目的时有多么不择手段,水莲隐隐在心底泛起怀疑,觉得温池舟放过那朵花精是不是另有深意。

温池舟一瞥,看出他的想法后直接出声反驳。

“别多想,我就是觉得他翻不起大风浪。”

“呵,如果是别的人说这话我会相信,你的话……你是谁啊?你可是未雨绸缪的典范,难道我看起来傻傻的很好哄骗,觉得用这副说辞就能误导我?”

原本水莲只有三分疑虑,现下温池舟特意解释,倒是一下子增长到了八分!

温池舟不明意义的笑了下,没有再说,倒是惹得水莲抓心挠肝,结果不管怎么引诱,温池舟都不再多谈,心知恐怕是问不出什么来,水莲不由蔫吧的跟在温池舟后头。

他们两个决定好的集合地点就是北蛮戈雅族疆土的外围。

在北蛮,一个部落就有一个郡国大小,这里的五大部落组合起来等同一个国家!

在天空路过时,看见脚下生活中的蛮族男人,各个身强体健是战争的好手,温池舟就不禁回想高力仍在朝的时候。

那时他和他难得放下成见,一同支持边疆防备,几次打消代王异想天开的裁军举动,不提他裁军只是为了让皇宫美人多些花销的想法有多么可笑,就说在北蛮是否有攻伐中原的野心这个问题,他和高力是一致的。

他们一致认为北蛮定有图谋中原的野心!

而代国在众多诸侯国中地理位置不算好,国境直接接壤北方黑土,一旦蛮族五大部落整合统一,这头凶虎出笼的那刻,定会择人而噬,就在旁边的代国定会是他们首要攻打的目标!

这种时候代王居然想要裁军?

他的昏聩连愚忠的高力都没看下去,坚定的持反对意见!

由此才保住了代国边防。

现下,瞧见这些在黑土上生活的蛮人的身影,温池舟确定,这恰恰代表北域蛮族已经有了攻伐代国的实力。

“文客。”

出门在外,水莲没有唤温池舟的真名,当然他自己也是一样,以水莲,文客等论坛ID代指,谁也不会认错谁。

水莲的声音成功使温池舟从代国权臣模式转为修真界幕后操纵者,抬头一眼就看见戈雅族中心,香火缭绕的狼神神庙。

在狼神旁边,更大更巍峨肃重的戈雅神庙堂一反常态的冷清,不见半个信者,反倒重兵把守。

这一眼,温池舟就确定神庙里定然发生了什么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抱头痛哭,我开始卡文了,码字一点手感都没有,太难受了!!

168、晋江文学城

一百七十二

戈雅神的祭祀们穿着古朴的麻衣, 灰褐色的长袍只在边缘角落绣上一些代表身份的特殊符号。

之前温池舟有提到过最古老的神灵是用符号代表自己在人间的神体,显然,这一传统在许多年后融入到了侍奉神灵的群体当中, 以至于, 如今的神有了新的神体,服侍的仆人反倒也跟着有了属于自己的符号。

而神灵最虔诚的仆人,则会以符号为名, 广为人知。

在这座重兵把守的神庙深处, 一群祭祀惴惴不安的围绕着一名金发异眸的年轻人。

如果向君华在这里, 恐怕会鼓掌大叫,这不是当初代王贺寿的时候出现过的戈雅族王子,阿尔哥泰吗?!

那身心机装至今仍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时隔多日不见,这位小麦色皮肤的男人似乎更黑了点儿, 肤色直接趋于古铜, 总体形象越发野性难驯,张狂桀骜。

像一头雄心勃勃的金钱豹, 体魄矫健, 意图狩猎比自己大出十几倍的猎物!

温池舟他们找到地方时,阿尔哥泰正像是一头金毛狮子散发着狂怒的威势,两人几乎是立刻隐藏起身形,旁观这异常的一幕。

神子在神庙中有特殊的地位权利,可这不是所有祭祀围着神子不放的理由。

看这些祭祀们执拗的作风,好像是在拿棘手的事情要求神子, 不然阿尔哥泰的脸色不会这么糟糕。

似乎和温池舟生出同样的想法,彼此对视一眼,水莲与温池舟同时缄默不语, 不去打断这场嘈杂的闹剧。

以往安静的落针可闻的神殿因为祭祀们的失态,喧闹的可比菜场,如此糟糕的一幕,令阿尔哥泰王子黑着脸,终于忍不住粗鲁的打断这些部落中的老人们,不允许他们继续在神前无礼。

没错。

祭祀在蛮人中的地位极高,在神庙内,他们是神灵的仆人,出了神庙,他们就是万千蛮人的主人。

只有流有神血的王室才不会受他们指派欺凌,而且作为神子转世的阿尔哥泰,更该是这群祭祀们的主人才对,但是从小被送到神庙里长大,意图吞并神权的阿尔哥泰并没有成功,原因就是戈雅神的信仰不容动摇。

虽然阿尔哥泰自己也不清楚这种想法从何而来,但是他确实没有完成自己父王的嘱咐,因此让神庙在神子光辉的加持下越发睥睨王权。

由于此事,导致自己和王庭内的父王母后关系不好,阿尔哥泰自己也认了,可是他不能容忍这群老不死的爬到自己头上来。

感受到主人烦躁的心情,足有三四个人大小的金虎像在代王庆典上那时,凶猛的大吼出来。

“嗷——!”

气势庞然的虎啸一下子镇住这群干瘦矮小的老头子。

见他们统统闭上了嘴,阿尔哥泰才有心情应承道:“兽王秘境那是什么地方?三千年起就没有人涉足过。过去五千年间,失去戈雅大神的庇护,多少天资不凡的儿郎满怀希望的进入秘境当中,结果一去不回,他们的家人连尸骨都找不到,只能暗自落泪,这些教训,别告诉我你们这些人都忘了!”

阿尔哥泰正处蛮人生命力最旺盛的时期,一声怒吼中气十足,震得这些神庙之中的元老面露惧色。

“此言差矣,神子殿下,身为大神的仆人,以进入兽王洞,在秘境当中获得兽王传承为荣耀,这是流淌在血脉之中不容遗忘的事实。当年之所以终止这项传统,完全是因为狼神冕下的神意。如今三千年又过去了,这一代的儿郎正处于身强力壮的时期,如今的我们已经不需要冕下的怜悯,那么重拾过往荣耀就成了必要之事。”

短暂的沉默过后,一名穿着灰扑扑长袍,脖子上悬挂兽牙的老人低声诉求道,他的衣角上绣有回字形符号,看起来是个刻板端正的人。

但是阿尔哥泰清楚,这些贪婪无度,对整个北蛮敲骨吸髓的祭祀中,独以这个貌不惊人的老人为尊。

别看他瘦骨伶仃就以为他是普通的老人,在神道上,他比自己走的还要长远,阿尔哥泰不敢保证,战斗起来,自己是不是会败在此人手下。

不过就算如此,阿尔哥泰也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妥协。

他咬着牙道:“单纯的贪婪无度已经满足不了你们了吗?”

老人听见阿尔哥泰这么说,神色不变,连一丝一毫的愧疚都没有,明明他身旁的那些同伴已经神情微变,不自然的撇开头。

他平稳道:“殿下,这是神的旨意。”

“神的旨意是禁制再有人进入兽王洞!你们明知道没有戈雅神的庇护,戈雅的孩子进去之后,一个人都不会回来!”

阿尔哥泰暴怒之下,气势攀升,不比他强的那些人纷纷后退,老人以干瘦的好像随时会折断的模样顶在最前方,却硬是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

像是攀附陡峭悬崖而生的古松,任凭风吹雨打,依旧根深叶茂,经年不朽。

祭祀老者缓缓开口,目光平静。

“追逐戈雅大神的呼唤,唤醒古老年代的荣耀,正是这一代年轻人领受的大神法旨,您不能阻拦他们追逐神的光辉。”

言外之意,您如果不愿意,我们就自己去公布,相信那些愚民会很乐意答应,然后把自己的命丢在兽王秘境。

阿尔哥泰不笨,听出祭祀老者语气中隐晦的威胁,他呵了一声。

兽王秘境在这帮人口中已经成了不值一提的兽王洞。

也对,对这些人而言,恐怕兽王秘境的存在就是一个埋尸的洞窟。

用力抹了把脸,阿尔哥泰妥协了,气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颓丧下来。

他不像这群人,能放任族中的大好儿郎去探那个有死无生的秘境。

周围的老人们见状,眼中都闪过兴奋的神采。

阿尔哥泰不想去看那一张张贪婪无度的面孔,冷冷的问人群中领头的那个老人。

“你们想要我做什么,我答应了,但是,不能把这么荒唐的神谕告知给族人,一个人都不行!”

祭祀老者见目的达成,平和的露出笑容,乍看起来竟是有几分慈祥的观感。

“神子殿下,愿意以身救世,不愧是继承大神血脉的神子。那么,之后的事情就麻烦神子殿下,兽王洞一行,我们会为您打点好行装的。”

阿尔哥泰朝他们怒目相视,直到这群人志得意满的离去,他才像打了败仗一样垮塌下肩膀,面露苦涩。

“还是让他们得逞了……”

空旷的大殿中,传来他幽幽的叹息。

阿尔哥泰自言自语:“单纯的供奉已经满足不了这些恶鬼的贪婪,他们想要长生久视,可有些人受限于才能已经无法在神道上更进一步,所以他们推动北蛮和中原的战争,一方面大面积的散播恐惧,增加自己在人群中的影响力,积累神道底蕴,另一方面,开始贪图秘境之中的神仙灵物。”

“中原是修士的地盘,那些修行仙道的修士,多的是动则千万年的寿命,手里宝贝无数,而且不知为什么,特别在意那些不能修行的凡人,还专门派人对他们进行保护,如果把整个中原打下来,以无数凡人生死威胁,肯定会有慈悲的大能赏赐下来足以让他们这些老家伙得以长生的灵宝。”

“呵,一群骨头渣子都要烂掉的老东西还真敢想啊!”

但——

也不是所有人都这般不智,起码统领所有祭祀的那个老人就不简单。

老人的名字叫“回”。

神庙以外的人唤他回长老。

回长老今年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对年轻的需求越发渴望,而且因为他在神道上建树颇丰,所以所有人都渴求着漫长的寿命,唯有他想得到永世的青春。

神道不是不能帮人驻颜,但那需要修行到正神果位才能重返盛年。

显然,回长老受够了自己皮肤底下散发出的腐烂气息,受够了这副老迈随时可能入土的模样,也受够了雄心壮志不在,只剩风烛残年的光景,所以他鼓动整个祭祀团队。

什么追逐戈雅神的荣誉,那不过是个威胁,威胁阿尔哥泰让他入兽王秘境,把自己想要的东西取回来,同时也用信仰做缰索,挂在全体族人的脖子上,逼迫阿尔哥泰不会在拿到东西后背叛自己。

这个回长老人老成精,知道怎样用别人最重视的东西胁迫他们为自己所用。

阿尔哥泰虽然是神子,也有傲人的天资,但在目前这个阶段确实拿他毫无办法。

因为回长老是神庙中最年长的祭祀,自己出生的时候还是回长老洗礼命名,在神庙中的时候也是回长老教导他成长。

不得不承认,平日里的回长老就是个慈祥温和的老人,族中各位长者无不尊敬他,父母那一代更是受他指点颇多,经常教诲年轻人的话就是多和回长老交流,学习他为人处世的智慧,而孩子们更是喜欢这位会给他们带来好吃的的老爷爷。

谁能想到,这样一位备受爱戴的老人,为了自己的目的行事会如此癫狂狠辣?

阿尔哥泰发现神庙祭祀团的真相时也曾不敢置信,甚至下意识将回长老和这些贪婪腐败的蛀虫们割离。

但是今天看见回长老亲自出现在自己眼前,他知道自己无法再自欺欺人。

回长老不仅是腐烂的最严重的那个,还是所有恶臭的源头,这么多年,他积攒了多少人心的力量,就腐蚀了多少还年轻的神官。

现在他已经变成神庙内的无冕之王君临整个戈雅族,单只是个神子的他无法在人性方面和他抗衡。

怎么抗衡?

同一声号令,全族人对他是十成十的响应,年轻一辈甚至愿意为他赴死,这是阿尔哥泰的人格魅力,他是威势傲人的领袖。

但是换成回长老,他只需要一声叹息,老中少三辈人愿意为他屠戮任何一方势力,即使死亡,他们也能面带微笑。

原因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

回长老作为这些年来,距离神灵最近的人,族人相信他会在他们死后将灵魂送往神的国度。

那个有美食,美酒,佳人的天堂,和过往去世的亲人,先祖一同在广阔的土地上畅饮。

那美妙的景象能打消任何人对死亡的恐惧。

即使阿尔哥泰心知肚明这是欺骗,神早就不在了,戈雅神于五千年陨落,狼神虽代替大神庇佑他们,却不会朝他们开放自己的国土。

真相被那代神官众隐瞒的死死的,后世的祭祀们有知情的,也有不知情的,他们靠欺骗维持自己至高无上的统治权。

回长老作为金字塔的顶端,包揽了大部分的信仰,他的实力因此急速膨胀,说不定已经可以取代神的存在!

这个人如果用全族的生命威胁阿尔哥泰,那他一定是认真的,他也有办法让全员殉死,以神的名义。

信仰是锁链,是剧毒,是绞刑架上的绳套,他能让人获得无可匹敌的强大力量,也能轻易操纵一群善良朴实的平民百姓。

阿尔哥泰既然是戈雅族的王子,就有保护他们的义务,所以回长老用族人威胁,阿尔哥泰恼怒不已,却仍无可奈何。

兽王秘境……

阿尔哥泰回想族内留下的零星记载,狠狠吐出腹中浊气,无力感充斥脑海。

为今之计,只能如他们所愿。

起码……即使是死,也只是死去自己一人。

“戈雅神啊,您还注视着这世间吗?”

被誉为大神之子的王子发出年轻的叹息,因为哪怕他再老一些,再成熟一些就会接受神已不在的事实。

孩子终究是要蹒跚着离开摇篮的……

目送那道步履沉重的身影渐渐消失,温池舟与水莲显露出身形,互相对视,接着有志一同的走向祭坛中心。

神殿内的陈设十分简单,浮雕壁画,各种形状的组合图形,四方立柱,再有就是这座修建的格外整齐的天地祭坛。

祭天之上用黄金与充满灵力的血绘制出神秘的纹路,乍看起来仿佛无数图形组合出来的法阵。

但是温池舟不看这些,他知道这些只是神秘力量造成的结果,基本上没什么用处,祭坛真正重要的是陈列神明的躯体,神体接受祭祀,展开领域。

当初那座山岭上的白蛇之神,就是以神庙做祭坛,展开杀戮的猎场。

戈雅神如果还在世,能轻易凭这方祭坛,建立起将方圆千里笼罩在内的生命领域。

如果祭祀用的是上好的[祭品],那么这个范围再扩大个上万里绰绰有余。

不过这也就是作为正神的戈雅才有这种底气,换成别的神,展开个几十里地的猎场或者领域已经顶天了,再扩大会把自己熬干。

水莲自觉动手检查一下祭坛之内隐藏起来的空间,一脸凝重的直起身,冲旁边静立的温池舟摇摇头。

“果然戈雅的遗骸失踪了。”

温池舟目不转睛的看他,水莲没发现,兀自思索道:“本来有戈雅神的遗骸在此,戈雅一族还能受余荫庇护,族内也会少出些狼心狗肺的人。”

正神神体用处广泛,说是包治百病的万灵药也不为过,什么庇护子孙成材,什么让这一方水土人杰地灵,什么保佑孩子不长歪,什么……等等等等。

但是这玩意儿看似好,却有一个缺点。

那是正则正,邪则邪。

说白了,端看使用者目的。

像是白蛇之神之所以暴走的那般厉害,就是因为祂本身就是个邪神,戈雅神的骨粉助长了它的神力,扩大了它祸害众生的范围。

水莲的感叹,一听就是在吐槽刚才那批贪心不足的祭祀们,甚至他还大胆推测。

“戈雅的遗骸不见了,不会是被这些不肖子孙把骨灰都扬了吧?”

“有可能。”

“我开玩笑的!”

水莲一脸懵逼的张大嘴,险些风度不保,幸好他快速反应过来,托着下巴,满脸错愕。

“这帮家伙……欺师灭祖啊!”

戈雅是什么人?

往小了说,是这些人的祖宗,往大了说,这些人的祖宗都是因为戈雅神才能在北蛮这个穷山恶水的地方活下来的。

富饶的中原腹地每年都有那么多人死,遑论这片与妖兽为邻的偏僻恶土?

结果听温池舟的意思,居然还真有人忘恩负义到把戈雅神的骨灰扬了?

闻言,温池舟淡看他一眼,想起那捧骨粉,他笃定道:“不光是扬了,人家还卖了个好价钱。”

“……”

水莲嘴唇颤抖,复杂的心情一时竟是无言表述。

作者有话要说:小时候总觉得卖和买两个字难以区分,现在会分了,但总能看到不少人把这两个字搞错,感觉特别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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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69、晋江文学城

一百七十三

向君华那张嘴虽然非常不讨人喜欢, 但是他手里头的灵石还是很可爱的。

疯魔迎风而立,山巅之高,风流滚滚灌入衣袍, 甩得衣摆猎猎作响, 通身傲骨心高,有驾云而来之人远远一看,就被此人头顶覆盖着的血云赤龙霞景震慑, 不等靠近就立刻避开。

有他在前, 不少打算前往向君华处套好处的势力避让许多, 也有一些地位不低,自持在他这里能有些面子的,或撑华盖,或掌葫芦,或驾云, 或乘舟, 三三两两,在距离疯魔所立之山的不远处停步, 齐齐作辑。

领头人习惯了高来高去, 平常都是被当做老祖伺候,这还是头一次在外人面前把姿态放的这般低,隔得遥遥就出声喊道:“不知魔罗赤天境之主为何阻我等去路?”

山巅上,怀抱龙枪作态慵懒的人阖着眼睛,不高兴的丢出一言。

“滚!”

嘿!

来人之中,有心气高的人忍不住睁大眼睛, 仿佛没想到自己等人姿态摆的这么低,这么卑微,居然还会被人一个滚字摔在脸上。

当即有人忍不住翻脸, 愤愤道:“摩罗子,安可辱我!”

和他一同的人,应是他的师弟,脾气也是一脉相承。

师兄忿忿不平,师弟亦是怨念冷笑。

“不过一魔道余孽,此时早不是魔皇盛世,尔等区区魔修,竟然还敢堂而皇之,羞辱我等天道修士,可见还是昊天大帝对尔等余孽太过宽容。要我说来,当初何必搞什么正魔并立。魔就是魔,理当替天罚之!”

“哦?”疯魔挑眉。

激情发作之后,这两个不知哪个门派出身的修士还没发现,自己已经被其他人隐隐孤立。

领头的那名修士更是在他们开口之后暗叫不好,心里嘀咕这是哪里来的没见识的,居然在魔罗赤天境之主面前提魔皇盛世……这两个棒槌不知道摩罗子就是魔皇本人吗?

这真是跑到正主面前喷粪,满嘴屎尿屁。

大家一副避瘟神的姿态,远远避开,独留这两人直面魔皇怒火。

魔皇之怒,他们没有亲眼见过,但素有耳闻,因各门各派中,怎么说都有些老祖宗留下的珍贵典藏。

魔皇盛世,又名天罗诡道皇朝。

皇朝主人摩罗子,正是天道主角,行的是说一不二的王者霸道。

当年有一域外境界偶然与山海界境界相连,外来者披带神奇甲胃,人人都有奇异能力,似天生符修,器修,借助器具运转天地灵气。

有造物如船,穿梭宇宙寰宇,他们乘船而来,入侵皇朝地界。

魔皇举兵,以山海之力伐之!

那一战,魔皇领兵,闯入异境,举世为敌,天罚加身。

可你们以为如何?

文献上白纸黑字的写着。

天罗诡道皇朝,圣魔十一年。

魔皇领兵入异境,屠平民七十六亿,杀贵族三十八万,斩异境之王七十六人。

那一战告捷,尸山血海。

打得是山河破碎,天地哀吟。

连能操控异境天道的小天界之主都被魔皇斩下首级,一身奇葩骨质被收为战利品,直至异境随时间流逝,自然而然从山海界剥离,这所异境的平民百姓才不再做山海之民的奴隶。

而那些没有跟随异境离去的奴仆,在很久之前有这么一段介绍。

山海有奴,自昆仑北而来,生有异貌,名昆仑奴。

……

一座泰山,一座昆仑,分别贯穿三界,在这三界不论哪个地点都能看见两座雄峰顶天并峻的景象。

凡间界北蛮大地上生存的那些蛮人,血脉多来自异境昆仑奴。

活得久的人都清楚他们来历,但是水莲等人没想到的是,原本就有修行精神异法资质的异境后代,如果修行了神道,竟是比常人腐化堕落的更快!

眼看戈雅神的骨灰都被后代扬了,他们两个再操蛋也没法置之不理。

水莲这边儿头疼的厉害,从温池舟那里得来的骨粉摊在手掌心,费尽心机的想用这点儿粉末拼出一个辣么大的神灵来。

正绞尽脑汁,搞得自己火烧火燎,不想抬头就看到同伴在不务正业。

水莲眯眼:“喂!”

拿着心魔石不知在干什么的人凉凉斜他一眼,然后……然后就不理他了!

水莲又怒又恼,只有这个时候才讨厌天侠宗那么早把隐私系统加入干什么?弄得自己这会儿想偷看都看不到!

手掌攥拳松开,再攥再松,来来回回几次,这骨头粉摊在手掌,看起来更细腻可口,可做一餐了。

水莲:“……”

呸!

我才不吃老朋友的骨头粉呢!

挥挥手,干脆把最后这点儿骨灰也扬了,负手而立,他就想看看温池舟什么时候才能想起自己这个大活人。

还别说,水莲的指责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个关卡温池舟确实有点儿不务正业。

上班时间谈情说爱,这换谁来也洗不白对不对?

只见私聊的页面上,两个ID一人一句,已经刷了好几页的聊天记录。

头像是只猫爪的ID在撒娇打滚,向君华这人也就离得远了才闹起性子,挨得近了,这个人天天学着当工作狂。

想到这里,温池舟平静的回复了一句,隐含揶揄。

竹林文客:既然互相都如此想念,那我回去之后,此事大可提前。

向君华:……

向君华思考。

向君华摸不着头脑。

向君华开始冒冷汗。

向君华开始百思不得其解。

我……我TM到底是什么时候开车的?

手指上滑,努力品,细品,愣是没从那些平平常常的交流中读出那么一丝丝引申到“床”的暧昧。

脉脉温情,滚滚思念。

向君华很正直的表达自己对这段时间都没法看到情缘的不舍。

可情缘不愧是情缘,张嘴开车,闭嘴油门,心情复杂。

想了想,向君华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败了,没真刀实枪的上呢,凭什么自己就被治得死死的?

上下还没确定呢,咋就这么快就妻管严了?

向君华决定奋起!

温池舟等了几秒钟,哪怕不知对面的小对象刚经历一场思维风暴,但就瞧瞧这一字一字敲出来的句子,他就忍不住哑然失笑。

向君华:我只是觉得我们没道理进度这么快。

竹林文客:你我心心相映,情到浓时,身体发肤有感,定是加倍想念,此次外出,本是迫不得已,若劳你挂念,定是我的不是。还请向公子给在下一个补偿的机会,以偿思念之情。

这个思念怕不是要打个问号!

向君华麻了。

论调戏人的功力,自己还是比不上这个书山学海里熏陶出的“正人君子”。

几分钟过去,温池舟看见页面上浮出一行字。

向君华:你赢了。

温池舟莞尔。

拇指不由自主的摩挲心魔石平滑的表面,眼里笑意深深。

温池舟觉得自己的情人年纪小小可太可爱了,以前怎么没觉得,反而一门心思往朋友方向考虑呢?

朋友能看见这么可爱的样子吗?

不能。

ε=(ο`*)))唉,以前的自己亏了啊!

有些人远望是好的,但距离足够近才发现他能比远远看着时更好,更可心。

向君华就是这样一个人。

等温池舟心满意足的放下心魔石,水莲那张俊脸都快要耷拉到地面上了。

他拉长了脸,狠狠道:“聊完了吗?”

“……”温池舟不理会的整整纹丝不乱的衣襟,对形象的在意已经刻到骨子里,确保自己无一处不得体,才不急不缓的道:“你急什么?”

还我急什么?!!

水莲瞪大眼睛,一张冷俏莲花容遇霜变雪,冷峻莫名。

“温池舟!谈个恋爱而已,脑子不要丢了。”

他觉得自己警告的很到位,甚至自喜自己终于有一日能批评温池舟不长脑子,结果——

温池走看眼他撒掉的骨粉,淡淡道:“走吧,这些年下来,神庙里的这些祭祀不知卖出多少份神体,以至于戈雅那般庞大的正神之体都被消耗的干干净净,继续留下来毫无意义。”

涉及正事,温池舟总是又快又有效率,俊容板起,流风回雪一般的气质突变严峻。

水莲迟了一步才跟上思路,连忙几步上前追至落后一步。

“这么说,你是有其他线索?”

温池舟看也没看他,见他跟上就放缓脚步,水莲的语气有些急。

“你别不说话啊!这个时候何必吊人胃口,故作神秘?”

温池舟脚步停下,“我没装。”

水莲:“呃……我就是说说。”然后就被温池舟看白痴的眼神凌迟了。

水莲恼羞成怒。

“你有事说事好吗?”

人身攻击做什么?!QAQ!欺负人呀!

温池舟无奈叹了口气,水莲顿时觉得自己的智商被羞辱了。

“幕后之人既然有本钱将戈雅神体交给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小邪修,说明手里戈雅神的神体绝对不止这一份。祭祀团既然长年累月往外售卖骨粉,那么定与那些买家有所联系,照着这条路线追查不难查出线索来。”

水莲听到这里若有所思,但马上反应过来。

“不对!既然你有意强调这条线索,可你并未顺藤摸瓜,趁机动手,反倒按兵不动……你一定还有别的发现没说!”

温池舟再看他一眼,眼神没有变化,却就是让水莲尴尬的摇起扇子。

“有事说事!有事说事!”

温池舟放弃看他,转过头,脚步不停,语气淡泊。

“神官团的人贪婪成性,想来售卖神体已经不是一日两日。幕后人若有心,不如直接以长生灵物控制这群人,远比被对方捏着货源坐地起价要强的多。可是端看刚刚神官团的表现,证明这些人只是常年累月往外销售,从未有人与其直至接触,大量取货,由此可见,幕后之人若非极有耐心,一日一日从他人手中收购而不染指货源,留下把柄。要不此人积累不厚,不过最近几百年才开始生出邪念,所以没有底蕴控制货源。”

“原来如此……两种可能……”水莲听到这里,蹙眉思索起来,“以目前的情况,你认为哪种可能性最大?”

温池舟:“第一种。”

水莲问:“为什么?”

温池舟沉声道:“因为幕后之人筹谋至今方露出马脚,还有本事叫我们判断不出底细,这种底蕴绝不是最近几百年崛起的新势力。”

水莲听得不禁点头。

“确实不可能,那么是‘老对手’?”

水莲等人崛起之路上并非没有敌人,一个时代的天骄不该只有一个,只不过这些敌人在他们成功崛起后尽数被镇压。

许多年下来,五位无冕之王的积威越深,敌人的数量也就越多。

明面上他们不敢做什么,但背地里捣鬼,却是强项。

这些人不见得是想祸乱天下,很多只是想给他们五人找找麻烦,坐看他们四处奔波,然后大声嘲笑。

不过这些年来,嘲笑声不断,五位无冕之王却谁都没有在意过。

因为什么?

败犬自嚎,行人莫理。

区区丧家之犬,真当一回事处置反倒给他们面子。

水莲刚提出这个猜想,随即就被自己否定了。

“他们一个个人老成精,全是只差一步就能登天的老妖怪,没理由这等时候还要招惹我们,白白被打得魂飞魄散,千万年苦修毁于一旦。”“可要不是他们,那又解释不通。”

什么势力能在他们五人的眼皮子底下成长至今,以至于变成庞然大物难以追查?

此事不管怎么想来,水莲都觉得心惊肉跳,无法平复心湖上起伏的波澜。

温池舟:“不用急,对方显然所图极大,既然有所图谋就终会露出狐狸尾巴。”他丢给水莲一道眼神,叫他自己领会。

水莲被他这么一看,出奇的没有生气,再想了想,似乎确实如他说的一样,只是——

“线索就这样断了。”

“谁说断了?”

哎?

水莲疑惑的朝他看去。

温池舟淡淡一笑,卓尔不群,清风朗月。

“过完新年,九龙皇朝自会重现世间,到时此等魑魅魍魉,岂会不探之究竟?”

水莲神色微变,久久的看着他,不发一言。

作者有话要说:温池舟是开车的好手!

170、晋江文学城

一百七十四

疯魔所在的这座山是距离雪山最近的一座冷峰, 山中虽翠郁,却多是抗寒的古松,此时松海观涛, 心境辽阔, 所以海上的两只膈应人的小虫也就格外惹眼。

向君华曾笃定疯魔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却不知他还小心眼。

不拘小节又小心眼。

伸手指指那两个口出狂言的修士,疯魔似笑非笑朝他们问道。

“你们……一伙的?”

“不敢不敢!!”

“不是不是!”

“还请魔罗赤天境之主勿要怪错人!”

“我等岂敢有不敬之心?此二人口出污言恶语, 陷害我等一同得罪陛下, 望陛下明察秋毫, 还我等一身清白!”

三三两两在天空白云间扎堆,凡人看了都要高呼一声仙人然后就地跪拜的修士,此时不要脸起来,看得疯魔是叹为观止。

而被他指着的那两个更是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身旁骤然多出的一大圈空地, 以及这些同修的无情推脱之言。

两人之中的那个师兄, 言简意赅,吐出一个“啊”字, 就灵气逆涌, 喷出一口逆血,小的那个师弟更是悲愤欲绝,抱住师兄摇摇晃晃的身体,神情狂乱而愤慨,望向他们的眼神仿佛在看何等无情无义,冷血残酷之辈。

“陈兄, 前不久我们刚还把酒同游!”

最重要的是一起商量过怎么敲诈那个手握大笔灵矿的散修!

不想,被他唤做陈兄的人掩面而走,到疯魔面前略一拱手, 头也不回的远离此地。

师弟眼睁睁目送他离开,视线不禁转移到其他人身上。

“李兄……”

这个李兄啥也没说,掉头就走。

“何弟……”

何弟愤恨的瞪了他们一眼,也走了。

接二连三的无情针对,让师兄弟两人的表情越来越不好,他们倒不是气这些人无情寡信,换做别的处境下,他们说不定还有可能会愤愤不平,扬言小树林里见,但所有人都这样,那就只表明了一件事。

他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只有这种情况下,才会有那么多人迫不及待的和他们割袍断义,因为一名能令整个山海界变色的角色绝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眼瞅着师兄弟二人的脸色开始发白,暗中观望的一干人等也被吓走大半。

疯魔不笑了,冷着脸道:“演完了?”

其他还没有动的人无声吞了口唾沫。

疯魔冷脸拄枪,看都懒得看那两兄弟一眼,没好气的道:“我说话不管用啦?叫你们滚没听见?”

“魔罗赤天境之主,我等并无恶意……”

“那也滚。”

疯魔不留一丝余地,压根没打算和他们再废话,除了先走一步的人,他长枪挥起,就有搅动天地风云之势,血色漫空,赤龙如影随形。

就在这惊天动地的一式搅碎苍穹之际,一直藏起身形暗中观察的人终于按耐不下去,连声叫停,大步出场。

“停停停!!!摩罗子,几多年不见,怎还这般脾气暴躁!!”

一白胡子老头玩世不恭的接下龙枪虚影,压住赤龙的脑袋气喘吁吁的把人拦下。

老头子吹胡子瞪眼睛的呵斥身旁这些都能算作后辈的修士。

“摩罗子都叫你们走了,还傻在这里做什么?找打吗?”

“袁老!”

那两个师兄弟惊叫出声,打断老头子的训诫,难以置信的惊恐充斥眼底,显然他们虽然无知,但还不至于对摆在眼前的事实视而不见。

因为若看不见,那就是蠢死了都没人在乎。

须发皆白的老头博带峨冠,打扮的就像是一位老先生,十分有教育的好心肠。

这会儿看着两个冥顽不灵的棒槌还在大呼小叫,打断老人家的教育欲望,他非常不开心的冲他们挥了一巴掌。

“叫什么叫?滚回家里去叫,叫得再大声也没人听!”

这一巴掌落到两个修士身上倏然刮起大风,狂风迷眼,几个呼吸的功夫,人就真被老头送回老家。

老头子瞪瞪眼睛,再斥道:“摩罗子改名成疯魔就没人认识了?不认识疯魔还能不知道疯皇吗?想当年一个疯子统领的盛世王朝把正道打压的喘不过来气,如今仗着昊天大帝腰杆挺起来了,就敢看不起前辈啦?谁给你们的脸?谁给你们的胆?谁给你们的勇气?告诉老头子我好不好?我倒要看看,谁在老头子不出世的这些年这么诲人不倦!”

“袁老莫气,我等这就离开。”

一番破口大骂,终于有人扛不住站出来拱拱手,带着周围的人踏云离去。

有第一波就有第二波。

天际渐渐被清空,最后只剩下疯魔和老头子两人。

隔壁雪山吹来的风透出一股子沁人心脾的清爽凉意,似有雪花夹杂在其中,叫人神清气爽,尽享山高海阔。

疯魔弯眸一笑,痞里痞气,手掌却是忍不住磨蹭一下枪身,慢悠悠的道:“老头,现在只剩你了。”

一来就强势镇住众人,还挡下疯魔一枪的老头子顿住,缓缓转过头,纳闷的道:“老头子我也不行?”

疯魔煞有介事的摇头,啧啧有声的否定。

“不行。”

“分一点儿也不行?”

“不行。”

“太贪了吧!”老头子不高兴了,翘着胡子捏腰,“做人要敬老,老头子我可是帮你赶走这么多秃鹫,没道理分文不收!”

疯魔闻言失笑,他抱紧双臂端着范儿,似笑非笑的道:“那些家伙我自己也能解决。”

仙风道骨的老头眯起眼睛,听不出喜怒的语气。

“摩罗子,要知道在你成名之前,我已经是你长辈。”

疯魔顺着他的语气,不咸不淡的道:“所以我没叫你滚。”

“……”

一时间,天地安静了。

双方气势节节攀升,无声展开的较量是最直白的实力强弱。

云海震荡,松涛滚滚。

一声轻笑,绝顶峰巅剧烈震动,强势的气劲,推动云海成浪翻滚倒退,气势恢宏。

转瞬之间,老人身旁的云浪消散半边,整个天空呈现一种暴晒过后的苍蓝。

疯魔身旁的古松在双方比拼实力的挤压中寸寸成灰,整座山仿佛被暴力蹂/躏过一遍,遍布狼藉残骸。

老头子这时似乎恍然大悟,莫名的道:“感情你小子挡在这里不是为了拦别人,而是为了专门拦下老道我!”

疯魔闻声失笑,站姿笔直,但就是给人一种不正经的观感。

“您老德高望重,但山海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天侠宗袁长老穷了半生,往后还要继续穷下去。这是天命,连天机笔都无可更改。可偏就您老不信邪,非要哪里有钱往哪里凑,最后惹得天怒人怨,还连累不少人跟您一起穷。”

“要我说您就是一条穷命,顶着破财光环,可就别继续祸害人了。”

刚才那些人真是摄于疯皇之威,和袁长老的威严才走的吗?

不见得吧。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向君华此时手掌的财物连疯魔都心动,其他人比他见识的少,没道理大方的起来!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一个人。

穷神袁长老!

比起一般的正道修士,疯魔比旁人知晓的多了一些,可就是这么一些,已经足够他站在此处,做一屏障为向君华遮风挡雨。

如今的修真界看似繁荣鼎盛,实则在他们这些人眼中一直危如累卵。

归根究底还是天地间的灵气都是有数的,近些年已经很少再孕育出天然灵矿,市面上流通的不是各大门派,世家放出的灵石,就是一些侥幸开采出来的小型矿洞。

最大不过一口井深,高度不足十丈,杂质极多,按理都不该当做灵石使用,可哪有什么办法?

近千年来修士很少再起争端,多是自然死亡,可一名修士踏入元婴期就千年起步的寿命,想要自然死亡何其艰难?

更别提各大境界出产的延寿至宝。

可以说,修士一旦过了门槛,那是想活容易,想死难。

如今看起来尚还繁华,可再过些年,所有人都要陷入灵气拮据的窘迫。

故而有杂质的灵石也是灵石,能用就是宝贝!

何况,疯魔怀疑,也许在自己眼里只是极短的时间,整个修真界就要变得和凡间一样。

古老的传说中就曾有过这样一段记载,凡人生活的人间就是失去灵气从仙界脱落下来的大地,凡人曾也是仙界住民。

旁人不知真相,误将上古发生的变故当传言记载,后又变成神话故事久久流传。

可疯魔这个地位的人自然知道这是真的,他还知道连修真界都是过去仙界的一部分,只不过被大能重开天地,划分三界。

等时间到了,仙界和凡间终会彻底分隔,修真界原本作为缓冲带的用处也就没有了,也会落到大地上,和凡人共存。

所以在落到那个地步之前,疯魔可是想攒下好多灵石以备不时之需,但又不想欠人人情,欠了人情到时候肯定是要在灵气稀薄时要还的,而他不想还,所以干脆不欠!

不然以他的地位何必那般谄媚?

只要亮出名号,自有大把灵石被人奉上。

也就是他自己不显山不漏水,让向君华误以为他很穷。

有些事其实越想越唏嘘,疯魔动动嘴角,似乎想咒骂两句老天爷,但最后还是决定回到正题。

看向前方这名老人,腰杆笔直的男人目露忧桑。

皇者威严比不过一介穷神,这群蝗虫一样的修士现实的让疯魔长吁短叹。

可是话说回来,袁老教书育人,有大把的人奉上高官俸禄请他坐镇,然后他就克死了皇室三代,让好好一个泱泱大国成了短命王朝。

后来袁老修仙教徒,当了某个大派的客卿,养是养出了一群好弟子,结果这些弟子回头把山门拆了。

因为他们资质太好,门派供应不上灵石修行,不得不变卖家财,各奔前程。

如果只是如此还不够震撼,那么细数袁老的一生。

战绩辉煌如三个大型门派破产,弟子各奔东西。

十八个中型山门隐世,偶然出山的弟子衣服上都打布丁,一个有靠山的修士能穷到这等地步也是奇了。

战果最出色的,果然还是那一百零八个不信邪决定组团供奉袁老当靠山的山门,然后故事陡然凄风苦雨。

三年后,一百零八个门派在修真联盟那里销号。

最后的最后,袁老桃李满天下,不至于人人喊打,可却是谁也不敢再沾手的烫手山芋。

无可奈何,也可以说是太穷了,他投奔了天侠宗,想着反正天侠宗家大业大,据说有貔貅驻守,招财纳福,应该能抗住自己吧?再不济,财神爷的门派总能经得住败吧?

得亏袁老本人修为高深,还有教育出诸多优秀弟子的成就,有才有能就是穷了点儿,不然天侠宗掌门人也不会把山海界穷神收入门下。

收下袁老之后,天侠宗也没破产,可能真有貔貅神兽镇守财运,所以让不少看好戏的人失望。

宗门里的人该吃吃该喝喝,要说有什么变化,就是穿金戴玉的土豪之间,突然多出一道白麻布衣的身影。

可以说,袁老的生存环境就是,所有人都富得流油,只有自己穷的餐风饮露。

想想,袁老也一把年纪了,穷的喝露水未免太可怜了,掌教人出于同情心理和门派风气,每年都给他送上新衣裳,还有各项补贴,如此才有了峨冠博带的老先生。

不然袁老出场就是一身洗得发白的麻衣,气势直接低疯魔一头!

好像其他人也深知袁老穷神光环,知道旁人那点儿家底不像天侠宗经得住败,所以一见他有插手的意思,立马告辞,犹豫都不带犹豫,生怕自己也被牵连进破财光环笼罩的范围以内。

疯魔语气虽然辛辣不留情面,可对袁老这种人其实就是事实,顶多就是嘴毒欠打了点儿。

事实胜于雄辩,老爷子直接哽住,好悬没被他气吐血。

有这么戳人肺管子的吗?

有吗?

有吗?!!

作者有话要说:袁老先生真是我写过的最悲催的角色。

然后求评论求打赏!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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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晋江文学城

一百七十五

袁老脸色清清白白, 对面持枪而立的男人英姿飒爽,这对比出来的异样喜感,终究没有维持太久。

老人家嘛, 都是好面子的。

疯魔这么不算不顾, 说戳破就戳破,这谁扛得住?

袁老本来还算好脾气的一人,结果愣是没遭住, 指着他, 脸色发青, 嘴唇都在颤抖。

“你、你、你……”

疯魔抱臂环胸,故意重复:“我?我?我?”

噗!

袁老只差那么一点儿就要脑淤血!

“竖子!”他指着他怒吼。

疯魔慢悠悠的接下批评,熟练的还回去一句。

“比不得您为老不尊。”

“……”袁老瞪大眼睛,气血上头,眼底泛起血丝, 但多年养气功夫不是盖的, 深呼吸了好几下,他突然笑了, 捻着胡子, 悠哉悠哉,“你小子把老夫留在这里,就不想想没了你,那个小家伙无人庇护,可不是要受人欺负?”

疯魔神色不变,目光转动, 落到这白胡子老头身上。

“怎么?不打算来强的?”

袁老没好气道:“我什么时候说和你来强的?”

疯魔呵呵两声,再多反应没有。

袁老厚着脸皮自顾自说下去。

“我怀抱诚意而来,怎么也不能让你吃亏是不是?只是带我一份而已, 像今天这情况,你难道不感到独木难支?”

疯魔换个姿势站着,漫不经心的道:“您老就直说吧,还有谁来了?”

“……”袁老顿了顿,苍老的眼睛眯起深邃的弧度,“疯魔,别说我没给你面子,除我以外,直接找上你留下的那些人的可是修真联盟的正规势力,别为了一点儿钱财的小事,破了规矩。”

“哦?”

疯魔好笑的品品这意有所指的话,发出意味深长的鼻音。

袁老板起脸:“当初修真联盟可就是你们几个建来约束天下山门规范的势力,如今人家拿规章制度办事,疯魔你可不能带头坏了规矩!”

这话原来还真没说假,修真联盟本就是他们五个商量后一同定下的制度,由小落客记录成天道法则,若因为疯魔自个让这条规矩作废,不用天下人声讨,他们内部就要肃清一番。

无规矩不成方圆,大家都点头了,当初你也点头了,这会儿不同意?哪有这样办事的!

地位越高,越明白自己一言一行会给下面的人带来怎样的影响,不然水莲,温池舟,豪侠他们几个也不会各个深居简出,世间有大灾大难,出头的也是温池舟。

原因不是因为温池舟是五人之中隐形的大魔王,而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天地主角就是他!

谁是主角,谁理事,这就和自己家自己打扫同个道理。

像是魔皇时代残留下来的魔道修士要是犯事了,那么带头处置的人一般都是疯魔。

为什么不是温池舟?

这就涉及到一个面子问题。

温池舟虽然也能管理,但松松手把人丢给疯皇那叫清理门户,可若他连告知疯魔一声都不屑做,直接动手事后还没个解释,那就是打脸,不把疯皇放在眼里!

这样一来,什么交情受得住这么轻视?

所以,为了不弄出芥蒂来,温池舟一颗七巧玲珑心的聪明人,当然会睁眼闭眼,把人交给疯皇。

疯魔本就是魔道的皇,如今修真界魔修最多的境界就是他的魔罗赤天境,众魔之首,无冕之王!

家大业大之余,也养了一大家子的人。

疯魔说自个缺钱,那是真缺,毕竟魔修耗天地灵气,一个顶三个仙法修士,他能供应日渐增长的魔修这么多年,已经很有实力了!

天地之道,在于争!

以前是争灵丹妙药,争灵器法宝,现在是争灵气,争命!

向君华有一手凭空造灵矿的本事,那就多的是大能盯上他,疯魔绝对不是其中之一,但却绝对是最有影响力的五人之一!

然而他就是因为太有影响力,才很容易被拿捏住。

修真联盟是谁?

是你们几个联手弄出来的制度,人家上门办事你拦是拦下了,但是规矩也破坏了!

到时权威受损,责任还是要你来承担。

袁老的意思理解起来并不困难,疯魔心电急转,忽而冷笑了下。

这还是目前为止疯魔头一次冷笑,他向来懒洋洋像是捕食前的猎豹,透着漫不经心的深邃危险。

“老头子,你以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那么大一笔财富只有我一个人守着?哈哈哈哈哈——你可是要笑掉我的下巴!”

袁老脸色变了变,忍下嘲讽,凝重的问道:“难道这么短的时间,你居然还能安排其他后手?”

“不是我。”疯魔笑够了,揉揉下巴,英俊的脸上浮现一丝看好戏的意味,“不如说你们来之前也不好好打听打听,一个能接触到我的萌新,手里头可能会没点儿东西吗?”

然后他就看着袁老脸色忽然惨白,接着发青,显然发现一个包括他在内,今日所有人都忽略掉的漏洞。

是了!

疯魔此人是不拘小节,善做出人意料之事,可这人常年居住在海上,与神兽鲲鹏作伴,那个传闻中有点石成金本事的修士不过才入修真界几年而已,还比不上他们这些前辈闭关的零头,怎么就能那么好运的搭上魔皇的线,还能引他为自己出头?

隐约察觉到自己恐怕忽略了什么至关重要的部分,袁老纠结的咬住拇指指甲,凝神思考下去。

疯魔没有说谎,那就代表有个经常在外行走的人既和他有关,还和那个刚出现几年的修士有关联。

这个人……这个人的身份可能是谁……?

袁老脑子里有一页名单,挨个数下去,神情越发沉重。

疯魔看的有趣,意有所指的提点了一番。

“我的身价很贵,不是一般人请得起的。”

哗——!

仿佛冷水浇头,整个人被丢到冰天雪地里滚了三滚,袁老铁青着脸拂袖就要走人,却被疯魔持枪勾住了衣袖。

他没好气转头,恶狠狠的瞪他一眼。

袁老道:“你们这些心肝都黑掉的人,这么耍老道我,良心就不会疼吗?”

疯魔无辜的撇撇嘴,“又不是我叫您老来占便宜的?”

还不是您老贪心不足?

闻言,袁老的脸色更阴沉了,他深深的盯着魔皇。

“摩罗子小儿,你们可知引出那位会给这方世界带来怎样的风波?”

疯魔笑笑,不以为然,枪尖抖落挂上去的袖子,慢悠悠道:“不贪心岂会横遭此劫?”

袁老差点儿破口大骂,人话吗?这是!还不是你们钓鱼执法!

“老道不管,老头子就是不讲理,你们耍人可太过分了!”

疯魔这会儿像是突然好脾气起来,连连应声,就是不搭腔。

袁老一见没辙了,都是看同一本聊斋的狐狸精,套路早就不稀奇了。

疯魔等他安静下来,才愉快的说道:“您老也别急,他现在不在。”

袁老闻言瞪圆眼睛,嘴巴一张,是真准备骂人了。

“你小子在耍老道我!”

疯魔:“没啊。”

袁老开始撸袖子,教书育人多年,老先生可没少揍熊孩子屁股,别看疯皇身份不一般,但他也敢下手!

“那你刚才那算是怎么回事?”

“事情不复杂,不过是——人没在,但心留在这儿了。你们要是伤到他的小心肝,你说他会不会干点儿什么,以慰己心?”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漂橹。

袁老牌翻译机翻译过后眯起眼睛,斜眼睨他。

“你小子打得什么主意?难不成想忽悠老道帮你去镇场子?”

疯魔笑而不语。

您品!您细品!

还别说,袁老的软肋是被疯魔抓的真真儿的,要说谁不想看到昊天大帝重新临朝,他们这些岁数不小的老年人是要举起双手双脚的。

嘴巴里含混的嘀咕几句,像是在骂人,袁老一甩拂尘,冷冷道:“走吧。”

前不久龙宫封印失效,妖龙出世,竟然引来昊天大帝降妖除魔的结果就够惊人的了,幸好之后大帝身影再度于红尘万丈消散,并未临朝称制,叫人虚惊一场。

这会儿不管疯魔说的是真是假,要是真一个不小心把人惹出来,他和一帮老伙计怕不是要炸锅!

不行,哪怕是随了他的意,自己也必须去看看!

但尽管如此,袁老冷峭着面容,仍旧不打算给疯魔好脸色看。

疯魔也不在意,硬是憋到袁老忍不住。

小老头嘴唇频繁翕动,终是在疯魔扯着嗓子拉起花腔唱戏的时候烦躁叫停。

“我们边走边说,你先跟我说说,那个‘心’是怎么回事?”

老爷子一身学识通天,博闻广记,但此时一叶障目,愣是没领会出其中内涵,兀自以为这个‘心’难不成是真的心脏,或者是什么东西的代指?

一边思考,他还一边嘀咕:“这要是有人不小心伤到昊天大帝可如何是好……要去看看,最好还要管管……”

疯魔听了个全程,强行忍笑,在他嘀咕的差不多的时候,才悄咪咪爆了个大料。

“你说的那个昊天大帝啊,他——红鸾星动啦!”

轰隆——

晴天霹雳,好好一个人被雷了个七荤八素,感觉自己张嘴能吐出黑烟,烤了个外焦里嫩。

袁老一脸人老了,耳朵聋了的懵逼,下意识掏掏耳朵眼,连声发问。

“什么?你说什么?”

老头子没听清,一定是没有听清楚的错!才没有听见那么爆炸性的新闻!

昊天大帝找对象了?

这怎么可能?!!

那可是据说最古的存在!

单身了不知多少个元会,阅遍美色,看遍花开。

这样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绝色能将之降伏,使其连‘心’都交了出去?

袁老先生眉头一皱,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自己等下要见的,难不成是一代修炼有成的妖妃?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我写的特别欢乐,笑出嘎嘎!

172、晋江文学城

一百七十六

有疯魔有意无意的引导, 向君华很无辜的在袁老这里被扣上了红颜祸水的帽子。

他无辜啊!

很无辜啊!

然而袁老才不管他无不无辜,他更为在意的是向君华有没有祸乱天下的能力!

向君华:“……”

敢情在您眼里我就是那妖妃妲己,灭国褒姒, 砍人jiojio, 亡了周朝?

这也就是当事人不在,当事人如果在,疯魔……疯魔他……疯魔他能笑厥过去!

小老头实在是太好玩了, 果然把人带过去是正确的选择。

而且赶路途中十分无聊, 疯魔也多多少少透露出一些和向君华有关的信息, 有九成是为待会儿的见面打底,剩下的一成则是为了打发时间。

要是真让老爷子怀着剑斩妖邪的云中子心态冲过去,碰上最近脾气越发暴躁的向君华,两人差不多能直接打到太平间去。

虽然向君华修行的速度在他眼里也属奇迹那等级别了,可底蕴上终是不足连自己也要礼敬三分的袁老先生。

到时这一老一少, 一个犟起来不留情, 一个火起来不管不顾,自己总不能真把两人从太平间里揪出来吧?

那场面太糟心了, 回头自己怕不是要挨打!

以防万一, 疯魔还是特主动的和袁老介绍了一下他们等下要去见的对象。

红颜……祸水这个印象可以保留。

妖妃就算了。

就他从第三方角度观望以来,温池舟对向君华是好的不能再好,脾气秉性俨然和他们相处时是两副性子。

能让温池舟做到这等程度,向君华说是他的‘心’也不为过。

毕竟原本的温池舟压根没“心”,那就是个以仁为目的,不择手段的冷血怪物。

向君华既然能让他那万里冰川一样的心里冒出些许温度, 光从这一点儿出发,他就功德无量。

而且感情上,谁主谁负, 谁又说的准儿呢?

疯魔搓着下巴,津津有味的想着,指不定有一日还能看见文客为妃的景象呢!

由此可见,看热闹不嫌事大,果然是GM论坛管理层的通病,疯魔尤其有瘾!

这一路同行下来,袁老从疯魔那里打听到不少有的没的,各种说法挑挑拣拣,多少意识到那个姓向的狐妃是个有才的。

也是,没才自己也不必专门跑这一趟。

到了这个时候,袁老已经为自己的贪心悔断肝肠。

偏偏这个时候,耳旁还总有“噪音”撩拨自己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火气。

疯魔此人别的不好,偏好一口戏腔,闲来无事跑去听听曲,喝喝茶,再游走于戏舫梨园之间,不知不觉自己也能唱的一口好花腔。

心情愉快的时候,他就特别爱哼哼两句。

不难听,可架不住有火上浇油的嫌疑。

听了没一会儿,袁老就开始在法宝上入定,由着疯魔领路。

两人都是一方渡劫修士,自身境界早就修炼的无比圆满,此时赶路真就是疯魔不急,他要是急了点儿,神行千里,不过吐息一瞬。

袁老其实挺不明白这人是怎样想的。

按理说,这会儿应该着急的人是他吧?怎么变成自己催着赶路了呢?

不知哪里暴露出自己的想法,疯魔戏谑的弯起眼角。

“袁老,你也不要太小看温池舟看上的人,那小子……”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剩下的话未曾说尽,一点儿留白,不难使人生出无尽畅想。

袁老不信邪的睨他一眼,好似打算在亲眼见到人之前不信疯魔嘴里的半句鬼话。

疯魔无可奈何的摊摊手,你瞧,说了实话也不信,活该自己找罪受。

当两人到达现场的时,恰恰好,也可以说捏好了时间,正好看见联盟派来的人和剧组的小导演翻脸。

疯魔瞧见这幕眼睛一亮,一把拦下想去调停的袁老。

“先看看。”

袁老恨声道:“再等就打起来了!”

疯魔不以为意,径自抬着手不让人过去。

“看看看看,先看看!”

袁老无奈,只能和他躲在角落,悄悄打量这个夺走帝尊之心的“妖妃”。

平心而论,向君华长的真的不妖,反而气宇轩昂,眉目清正之余别有一番世事凝练出来的通达。

这要不是有疯魔从中作梗,第一印象袁老就觉得不错,是个值得指点的后辈。

相比起卖相正好的向君华,修真联盟派出的这几个就稍稍有点儿不够看了。

一言一行,气度神态。

袁老眯起眼睛,格外挑剔的审视了他们一番,然后嗤笑出声。

按理说,修真联盟派出的是两位天级修士,和一干地境打手,这阵容怎么都不至于让小老头这么看不上眼。

况且说是打手,其实也是各门各派的优秀弟子。

袁老这般嫌弃,其实也是事出有因,且看我一一道来。

联盟出身的各位,怎么说也是有组织的人,到场之后,人家不无理取闹,也不没事找事,就是按照规章制度办事,不过在要“税”的时候,无形中的底线被抬高了辣么————多。

向君华何许人也?

这些家伙耍的花样他一眼就能看出个子丑寅卯,玩税收玩到他身上?

当他五年的金融白学的?

曾经也是个优秀学子的向君华当然不干,而且他还真不觉得修真联盟有资格管自己要税。

这么说吧,山海界门派林立,联盟有管他们收税吗?

没有。

他们收税的主要对象是那些无门无派却自己开了商铺的散修,而且这些散修还是在联盟旗下的势力范围内讨生活的。

无缘无故的找到个人就收税,联盟盟主也不怕被人联手弄死,换个新人上去!

向君华心知自己之前闹出的手笔恐怕会招来不少打秋风的豺狼,只不过豺狼没见到,先有两只狈跑来试探。

他想了想,当然是在对方以势压人时选择一巴掌抽回去。

自己也不是好脾气的!

向君华的强势,让这一干顺风顺水惯了的人物很是不适,他们面面相觑,纷纷看见彼此眼中透出的火气。

有意思哎?

不过是一无权无势的小人物,拿了这么多钱财,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不怕这些灵石回头压住棺材板,睡一觉醒来就发现死不瞑目了?

话糙理不糙,向君华手握大笔财富,自身实力又还没有出类拔萃到无人敢惹的程度,自然会变成别人攻讦,索取的对象。

以前向君华是没想过,温池舟帮他想了,后来是向君华没走温池舟铺好的路,他打算当个米虫,吃温池舟的软饭。

当初做的决定,现在也没打算后悔。

别的不行,向君华心气方面特别高,特别倔。

你不和我说人话?

行,让我看看什么情况下你才能好好说话!

要说到了这方世界向君华最满意哪里?

他最满意自己能在看见不顺眼的人时,撸起袖子,啪啪两巴掌打的对方鼻血横流。

看到那张眉清目秀的脸露出懵逼的神色,他就特期待对方会不会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他不怕自己被老的镇压,因为他想看看温池舟出现时这帮人会不会一瞬间变成另一副狗样子。

自从识破温池舟的身份,向君华就特期待这一天!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机会,面对两个天级修士隐含恶意的眼神他也无惧的紧儿。

剧组里的人们缩在旅店里,外面被他们之中修为最高的人施加术法防护,他们才得以旁观到底。

然而这一看,可不得了。

两名天级修士在向君华不屑的表情中脸蛋胀红,竟是不管不顾开始二打一。

虽说真正交起手来,双方谁也没有展开天柱,决一死战,可光凭几位合体境大能对战时掀起的气浪,附近山林地脉就开始层层倒塌,崩毁。

岛屿上密集的林木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推平,高入云霄的苍岩三两下被打断一个“角”。

“轰隆隆——”

半截山顶滚落深谷,将一处处幽深地穴填的满满当当。

不少生活在林中的野兽焦急奔走,无形气势扫过,山峰崩落,河水倒流,逆天的雷雨交加披散,雷蛇乱舞,狂风猎猎。

战斗刚开始,天象,地貌就已经遭到不小的破坏,继续下去的话,直接将这一方岛屿战至粉碎也不奇怪。

袁老眉头从他们交手开始就拧得紧紧的。

疯魔见状,调侃道:“您老不出去阻止?”

袁老丢他一记眼刀。

“有必要吗?”

袁老人老,还穷,但精明劲儿特足,一眼看出疯魔语气中的调笑,冷哼出声,随意评点道。

“终归是要做过一场,打吧,打服了,往后也就没有类似的闹剧发生了。”

向君华如果真能以一敌二,做到同阶无敌,那么等他的靠山昊天大帝暴露,他也就能一跃而起,在山海界拥有响当当的名声。

到时地位变高,不再是孤家寡人的向君华即使手握大笔财富,也不会有人冒着得罪一名后起之秀,和昊天大帝的风险贪那些钱财。

尽管攥在他手里的灵石并不是个小数目,但能在修真界屹立成千上万年不倒的各方掌教,没一个眼皮子浅的。

灵石嘛,家大业大的不差这点儿进项,没钱没势的,凑合着过不想招惹更多敌人。

这趟盯上向君华的,多是不上不下,和贪心不足的。

向君华自己有本事把这些人打发了,管保他往后能清净数百年,直到他发掘出一笔比这更大的财富,引来数量更多的豺狼鬣狗,不然他就算每天砸灵石听响都没人理他。

但是凡事具有两面性。

昊天大帝是昊天大帝。

要向君华自己就只有个赚钱的本事,没那个守财的实力,等上位者的宠爱不在,那他的这一身才华,早晚会变成别人眼中的肥肉。

说到底,袁老还是没怎么将向君华放在眼里,顶多不再挂上以色侍人的标签。

若向君华得知这老头的想法,可能直接就翻个白眼,拂袖而去。

夏虫不可语冰。

和这样的人说再多,他们所看的也是酒色财权,认准的也是自己那一方小世界里的规则,真正的大天地就该像疯魔那样。

喜欢谁?

不喜欢谁?

关你蛋事,又关我蛋事?

嘻嘻哈哈看热闹得了,权衡利弊,苦心孤诣,不讨好,还招人烦。

何况温池舟是什么人?

他做的决定有你们插手的份儿?

这话忒不客气,可讲得就是这么个道理。

为何?

因为威权凌霸整个山海界的昊天大帝就是这么目空四海,不可一世。

有人敢当面质疑向君华的合法性,他就敢淡淡一笑,道——

我护的人,这就是他的底气。

全然没给任何人批判的机会。

其实不光是温池舟,他们这些人那个没有谁碰谁死的逆鳞?

只不过温池舟的逆鳞恰好写作向君华,还偏偏娇惯的紧儿,谁都碰不得,碰了他心疼。

回顾这些天,向君华心魔石不离手,有空就和那边儿发消息的矫情样儿。

疯魔翻个大大的白眼,他想:真当我不知道这小崽子和谁聊呢?大鱼,你说这两个人是不是都在把我当瞎子秀?

一面鄙视向君华两人的黏黏糊糊,一面毫不犹豫的私聊大鱼鲲鹏,不用怀疑这些日子疯魔都是这么过来的。

小小一家旅馆,可谓“双面秀!”

这会儿袁老爱搭不理,以前辈看待品德有缺的后辈的态度指指点点,往后温池舟回来就有你哭的时候。

疯魔分明什么都知道,但他偏不说。

说什么说?有什么好说的!

说了不就没戏看了吗?

世界之外的小傻子们,还不发评,跟我一起看戏!

作者有话要说:哎嘿←v←!!!

求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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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晋江文学城

一百七十八

纯白色灵光自远处破海而来, 似水龙搅风弄云,于近前刹那间破成八道。

水流无形,八道水光却锐不可挡。

修真联盟出身的修士, 没有一个是滥竽充数的货色, 既是天级修士自是有这等指水成龙的本事。

向君华停云做跟脚,一动不动,任由自己被八方长流环绕, 等它急冲冲靠过来时, 那沉重的力量拍打的空气震荡, 水雾腾盛,这一块天空的云气眼瞅着越变越多,形势却在眨眼间发生转换。

操水的修士一脸错愕,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造出的水龙竟是被向君华把玩在执掌。

“八龙戏珠……还是回龙绕珠好看。”

“什么!”那天级修士一声惊呼,就见向君华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颗珠子, 巴掌大小, 蓝光滢滢,朝着天空一掷, 水龙八条尽数追珠而去, 并在途中一点儿一点儿融化,最后变成蟒身鹿角的硕大海龙。

海龙盘珠饶海一周,然后乖巧的来到向君华身侧,被他探手一点儿龙角,喘息中就重新变成水流,回归汪洋之中。

做完这一切后, 向君华袖手负立,淡淡道:“道友下次出手还请小心,不然八龙侵扰岛中, 可会将这一片沃土变成千里泽国。”

隐约觉得自己被讥讽的修士目光一冷,脸色阴暗道:“好,既然你这般在意这山间野地,不如一直背着它!”说罢回袖一点,神通之下,小岛升空变得无限大,而向君华仰头看它,居然变成乌龟一般,必须驮着它飘荡在天际。

“道友,器量狭小了点儿。”

向君华淡淡说道,拂袖而出,细看其实是神通精操,将对天柱下一方天地的掌控力置于这座岛上。

岛有无限大,掌能纳天梁。

回过神来,岛屿半浮在他掌心,被向君华轻描淡写的放归海面,宛如将一片落叶重归流水。

全程不沾烟火气,却是有招破招,完全将对方置于掌中。

“道兄,他似是未将你我放在眼里!忒气人,且看我来!”另一位合体境修士不再袖手旁观,含怒出手,云气挥舞万千法相,百般妙音隐隐出现一名披帛女子。

其女容貌出色,似仙妃彩云而至,身旁仙音阵阵,宝器华光。

向君华一不小心就被“迷”了眼。

女子这时突然挥出一掌,这一掌直击海面,掀起万里怒涛,威势逼人,竟然不是神仙妃子,而是大罗女仙。

之前出手的天级修士大惊。

“不想道友居然有这般手段!”说罢鼓掌言胜,“想来那小子定是不及道友的。”

“道兄别急。”刚还面露怒色的人不慌不忙的抬手,意有所指道:“那小子不简单,不然也会随便挑衅你我。”

听见“师弟”这般说,这位天级修士立马收起得色,正色道:“道友说的是,为兄确实不该大意。”

说话间,美貌女仙半空漂浮,彩绫飘飘,满目霞光暖色。

向君华从海中看去,一直没有找出这“女子”身上的破绽。

“单纯的造物居然有这么强大的力量,看来我也不能小看这天下英雄。”

想到这里,他再次朝袖子伸手。

斗法斗到这等层次,如非必要,大家都不会展开天柱,因为那是最蛮横,最野蛮的较量方式,一出必是不死不休!

故而,水龙也好,女仙也罢,都是各自掌控的天地法则。

像之前的拖掌岛中,岛有无限大,就是操控神通规则的一种。

地境是造物,天柱就是为这些造物附加法则,天柱笼罩范围内,都可同化成修士所控天地的一部分,也就是暂时将这个山海界的一部分变成自己修炼出来的洞天福地。

只不过合体期毕竟不是渡劫后期,大成之士,天地灵气受控范围有限,个别学艺不精的,天柱展开不过半尺,徒增笑柄罢了。

而那些天赋异禀的,自然可以将天柱内部的法则随意设计,并且附加到自己的造物身上。

水龙,女仙,就是这两位天级修士创造出来的东西,并加上天柱级别的法则领悟。

水龙被向君华所擒,原因就是向君华的天柱神通领悟比对方要深,法则与法则相抗衡,弱的立时败北。

故而,言出法随,天柱神通之下,八龙戏珠立转盘龙绕珠之象。

头顶这尊大罗女仙法力高深,修为浑厚,正是这名天级修士的底牌之一,

向君华猝不及防对上这名用了不知多少年月雕琢出的“完美造物”,一时不察被打个正着。坠落海中之时,他索性放开身体迎接海中起伏。

波浪滚滚,他漂于深水,目光所视的景象色彩斑斓,光影乱晕,以前从来没有看过。

他倒是安心享受这片刻清宁,却不知久久没有出现的他倒是叫天上的那两位开始疑神疑鬼。

被唤做道兄的那位惊疑不定,情不自禁的朝女仙的造主问道:“你是不是出手太重了?”

本来有些信赖对方的此人开始神思不属,很担心他是不是把人打死了。

刚升起的警惕心,就被这突发情况震落回原位。

不说他,就连造出女仙这等惊人造物的修士也感到惊讶。

大罗女仙具体有多强,他可是一清二楚,足足八百年的光阴,自打入驻合体境内,成为一名天级修士,天柱之中的万物法则全被他成全这名“完美无缺的女性”。

对他而言,这女子有朝一日会如神灵一般开辟世界,如万物之母的女娲一般,生有灵智,养育众生。

如今仿佛泥胎木塑一般,是自己境界不足导致的“缺陷”,等自己在精研下去,突破合体境瓶颈,步入仙人级,到时开辟出的洞府就是这女子的栖身之地,创世之国。

国中女□□分一定,相信到时大罗女仙也会拥有灵智。

为了成就这一份妄念,此人不知耗尽多少心血,所以同伴推测他是不是打死人了,他还真有些摸不准,因为这也是他第一次放大罗女仙在外界亮相,平日都是他自己一人闷在天柱里与它作伴。

“也……也说不定。”他尴尬的挠挠头。

听到这话,道兄暗道不好,不禁没好气的白了这看似憨厚的男人一眼,身形飞落到海上。

两人一前一后的下海,海中沉浮的向君华倏地睁开眼睛。

顷刻间,海水倒悬,天空如幕,纷纷涌涌的海潮像是另一方世界,大口张开,嗷呜一声就将落到海面上的两名修士吞下。

远远看见这一幕的两人不禁动容。

袁老击掌而叹。

“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小子有点儿本事。”

疯魔闻言丢过去一道邪肆的眼神。

“您老口气不小,这种本事居然还只是有点儿?”

袁老掀起眼皮,没好气的道:“很厉害成了吧?”说完,忍不住批判起现在的修真界,“这些修士不知怎样想的,法则无性无质,本就不该给它定性,可瞧瞧他们?水龙?女仙?这都是什么玩意!”

开腔之后,袁老干脆满足自己的教育癖好,隔着一方海岸朝着远处对战的几人指指点点。

“千万法理,诸般模样,是成空,成象,都不该拘泥于实体。一方新天地,森罗万象,有法就有理顺势而生,万法加身,这才是天级的真正姿态。不好好去修法,反而去琢磨造物,这路走的……歪了!歪了!”

女仙很厉害是吧?

很牛逼是吧?

袁老大巴掌挥过去,厉害个屁!

这种程度的造物他一巴掌能打飞一群!

外物哪里比得上自身逍遥?

比拼造物的精细,那是地境修士该干的事,合体修士不好好锤炼法则,修补自身,天柱给了也是浪费!

□□健,一身如柱立天,顶天,撑天。

效仿古时女娲大神造四柱补天壮举,才将天级神通唤做天柱,意思就是这个境界的修士都是未来支撑世界的天柱栋梁,万望不要忽略自身。

提点早就隐藏在境界里,结果还是有不少人走歪路。

“气啊!老道我是气得不行!”呼吸颤抖,袁老恼恨的直跺脚,“都是一个境界的,怎么人家就知道沟通天地,将法则融入天地之间,而这几个就只会耍些小花招?”

人向君华不拘泥水,云,外物,他是直接和海洋这个概念沟通,以海成一方世界,困这两个同阶毫不费力。

这不是夸张,有悟性的人在法则方面可以说是一法通万法,到了合体境,万法加身,修行一日千里根本不夸张!

而没有悟性的人,说是乌龟爬都是夸他们,更多的是放着坦途不走,把大把的时间浪费来走歪路。

说的就是这两个修真联盟出身的“精英”。

袁老不禁讽刺道:“老道只听说过以法驭万物,这几个也不知是谁家弟子,好好的神通全用来做‘游戏’了!”

“袁老可不要口吐暴言,形象形象!”疯魔口中叫袁老注意形象,他自己其实更不在意,笑呵呵的道:“可不是青山派,和云仙踪的吗?”

袁老教导弟子无数,这些弟子如今散布整个山海界,可以说论起消息灵通程度,整天憋在赤天境的疯魔都不见得能比得过他。

老爷子脑筋一转很快找到这两家的消息,然后忍不住吐槽道:“就是那第一个开辟天柱法相的‘能人’?”

疯魔笑着点头。

袁老深吸一口气,怒声咆哮。

“误人子弟!”

法相TM是合体境的修士该考虑的吗?是吗?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太累了,明天再修这章,有发现错字的,请在评论区提醒,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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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晋江文学城

一百七十九

法相顾名思义……

得了, 大白话吧!

天级修士玩法相等同新手司机上路直接去挑战魔鬼弯道,山间漂移,当谁都是开86的豆腐店主儿子?

袁老怒吼一声误人子弟完全是在情理之中。

法相金身不光是道修有, 名气更大的应该是佛修, 可就算是佛修也没有弟子在修出十二颗佛骨舍利前就去修行罗汉金身的。

他们是做不到吗?

他们是都懂!

正经的金身之前,必须要有万法加身这一步骤,不然修行出来的法相别人一戳就破, 白费功夫, 还凭白耗费无数心血。

云仙踪老祖搞什么天级法相的名声来招揽弟子, 一句话:你TM误人误己,误人子弟啊!

袁老久在山中隐居,最初听闻这件事时不过皱皱眉头,这会儿看见真有傻子将之奉为圭臬,小老头的火气顿时就憋不住了。

捶胸顿足之余, 就差破口大骂, 形象大失。

疯魔看他这么激动,也怕老头子一下子就这么厥过去, 叫人看见了还以为他欺负老头呢。

终归是老前辈, 这年头还有资格让他称一声前辈的,本就不多。

哪怕是看在这个“老”字上,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山海界年纪最大的那个,疯魔很重视老爷子的愤怒,并给出十二万分的支持。

“回头我就和您灭门去!”

“呸!”袁老唾他一脸。

疯魔无辜的摊开手,表示这就是您老的不对了, 咋还能呸人呢?

袁老没好气的擦擦头上激动时冒出来的汗,凉凉道:“忽悠老头子出头还不算,还要忽悠老头子卖身吗?”

疯魔莞尔一笑。

他看起来再不拘小节, 热血侠气,本身也是一名魔修,还是上古蛮荒时代厮杀出来的魔修。

这等人好心帮老爷子撒气?

呵。

袁老宁愿相信疯魔他是个太监,都不带信的!

所以才有这忽悠一说。

袁老捏捏胡子,看疯魔的眼神还不如看太监呢,起码人家是个人,疯魔他特别狗!

“想让老头子我去修真联盟坐镇,不怕我让你们这联盟亏的连裤子都挡掉?”

此话一出,证明袁老对自己多少还是有正确认知的。

疯魔显然也没这个打算,他呵呵一笑,淡定道:“哪敢劳动您老去管那一帮小兔崽子,不过是有家书院想请您接手,省得有人沽名钓誉,祸害好苗子,还没人出头反驳。”

袁老闻言好似想到了什么,眉梢轻扬,语气愉快,跃跃欲试的道:“难道是晨曦书苑?”

晨曦书苑,实名辰旭书院。

辰旭书院的前身就是晨曦书苑,不过这家书苑开在疯魔那个年代。

老爷子活的久,见的多,很多现代的物什一眼就能品出原型。

疯魔这么一说,袁老就想起当年人流如织,车马花船络绎往来的情景。

那是文道盛事,也是魔道盛事。

“唉……”幽幽叹了口气,袁老道:“还是算了。”

疯魔眉头动动,有心出言劝慰,而这时海线方向突然传来的异响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海水如织布般网束两名天级修士,他们在海中难以脱身,尽管拼尽全力呼唤造物,天空上的女仙仍呆滞木讷,华光万千,彩带飘飘,也无法掩盖它本质是件死物,和法宝无异的事实。

向君华落脚在海面上,水面出现一圈一圈涟漪,然后出现两个愤怒惊恐的身影。

他道:“两位安好?”

“向君华!”水中之人愤慨的红了眼圈,恶狠狠的咒骂,“卑鄙小人!”

向君华不以为意道:“兵不厌诈,前辈比我年长许多,居然看不透战场如商场,非狡诈如狐之辈不好生存吗?”

此人怒不可遏,却受限于海洋之重,双手双脚不能自控,身躯仿佛大山压上,能有力气说话全靠的是一腔怒火。

向君华见状拍拍手,水花飞溅,哗啦一声,两个天级修士被当做垃圾一样吐出。

“咳咳!咳!”

两个人刚接触到空气就飞快超出法器跌坐上去,有过这一遭他们是再也不想进海里转悠一圈了。

二人中显得沉默寡言的那个挥挥手,天上女仙飞落云霄,在触及到他的手掌时变成巴掌大小,然后被他放入袖中。

这副姿态几乎等同认输。

而他旁边的人还想和向君华理论一番,可他怒气冲冲的刚打算摆事实讲道理,让向君华认识到自己的行为何等不够高风亮节,却不想,这一眼望去,整个人惊震非常。

只见整片大海在他脚下滚滚流动,他屹立海上,头顶云霞,身姿高大仿佛海洋之神,动则怒涛跃浪,喜则水泛涟漪,静时波浪滚滚,哀则变海吞天。

这一股压力他如实的感受到了,俨然是和自己不在一个层次上的法则操纵力,让他不由自主惨白了脸色。

向君华全程微笑着没有开口,模样不知怎么居然和温池舟有那么二三分的相似,尤其是微笑时斜睨的眼神,有种冷酷的不耐烦。

对方见了,更是浑身巨震,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低下了头。

他——服软了。

没有这最后一眼,他应是不服气的,可有了这一眼,清楚的见识到两人间的差距,说是识时务也好,说是不想得罪未来大能也好,他都不打算继续较真下去。

况且两人同阶都被打的湿身了,要是打出火气,纷纷展开天柱,他岂不是要葬身此地?

要知道天柱之时,规则的强弱最是明显,到时谁强谁弱,一碰便知。

当真沦落到那个地步,他估计自己绝对在向君华手里走不过一招!

真的是跟不上时代了……他在青山派本也是年纪轻轻,天赋极佳的青年俊才,可在对上比自己小了几百岁,天赋却远超自己的向君华时,一股暮气蒙上眉头,他肉眼可见的苍老了许多。

不到天命,修士容颜不改,此人的样貌当然没有变化,让人感觉他垂垂老矣的是他周身笼罩的腐朽之气。

他想道:“自己也是一千多岁的人了。”

这一瞬间,他想到自己也曾是个凡人,他想到凡人只有那么几十年的寿命,他想到自己早就活的太久太久……

一下子,本还年轻英俊的男人,迅速的“衰老”下去。

“他完了。”收起大罗女仙手办的修士惋惜道:“原本这位道兄也是一名实力不错的修士,有望突破天劫,把自己在联盟里的排位向上调上一调,不想与阁下一场斗法,居然连道心都失守,没了那股心气,以后他也就只是个老人,修行上再无建树。”

原本没什么表情的向君华闻言挑眉,疑问道:“我该愧疚吗?”

此人看向他神色不明,片刻后摇摇头。

“物伤其类罢了,阁下不要多想。”

向君华感兴趣的勾起嘴角。

“你对我似乎客气了不少?”

在这方面此人表现坦荡。

“所学之技皆不如人,自然要表态恭谦,才不会妄自树敌。”

向君华意有所指:“你到是个明白人。”

因为对此人生出兴趣,向君华不由问起对方姓名。

此人淡淡一笑,眉目清淡,黑色的瞳眸在阳光下一瞬反射出冰川色的蓝。

他道:“泷霜,目前在联盟任职。”

向君华点点头,忽然道:“我有部女主剧,觉得你挺适合当男主的,要不要考虑下?”

泷霜神色微变,眼露迷茫,装作不懂的样子。

向君华所说的剧,在如今电影的概念已经被彻底植入的修真界基本等同于财神的敲门砖。

他一个刚和对方打生打死的人,转眼就被金砖砸中,他第一反应不是喜气洋洋的接下,而是毕恭毕敬的还回去。

事实证明能在联盟混的开的人,无一不是人精。

向君华失望的收回橄榄枝,为没有拉拢到一名联盟人才而扼腕。

他其实想埋个卧底来着,可惜人家不上套。

“泷霜道友!千枝道友!”

海上的风浪平息,他们的同伴也找了上来。

三位合体境大能斗法的阵仗太大,他们这些地境级别的同伴压根无法靠近,只能远远的观望着。

其实也不奇怪,千枝能把一座岛屿当玩具,可大可小,那水龙腾飞的时候,海平面跟着下降了一层,足见这些造物的体型有多么巨大,说是没法靠近绝不是推脱,而是事实。

只不过当他们感到现场,所有人仿佛被敲了一闷棍,全懵了。

最初看见千枝指海,引来八方神龙时,他们觉得这波稳了。

后来看见女仙垂首,一掌覆海藐苍云时,他们也觉得这波稳了。

结果真相是,船翻了,没有一个立flag的人是无辜的。

泷霜也不奇怪他们来的这么晚,只是看他们围着垂垂老矣的千枝打转,一脸惨兮兮时,平静的挥手。

“以后这就是向道友了,各位知道怎么办了吧?”

这伙人互相看了看,齐齐朝向君华拱手。

“见过道友!”

向君华笑笑,好脾气的让他们起来,再看向泷霜时,笑道:“阵仗是不是大了点儿?”

泷霜正色道:“修真界强者为尊,达者为先,这是我们应该做到的。”

见他张口就把自己也划归到这些人里面,向君华不禁叹惋,这机灵劲儿不输冯晓,可惜没有招揽到自己手里。

一行人,飘飘欲仙的踏波而归。

旅店中的人都见到刚才那惊天斗法,此时争相抢着迎接魔鬼向导。

由此可见,修真界果然是强者为尊,你强你就是万人迷,连你平时的苛刻言行都能被忘在脑后。

向君华刚落脚,立时就被围了起来,四周全是平日里那些躲自己都来不及的小妮子们,她们七嘴八舌的说些什么。

不论是盘踞天空大海的神龙掌珠,还是后来的岛屿之斗,过程可谓精彩纷呈。

小妮子们纷纷表示爱了爱了,碰到向君华就和碰见偶像大大似的,一个比一个如狼似虎。

向君华为保清白,振袖一挥,刚猛的气劲直接将围着自己的这圈人逼退,空气再度流动起来。

乐菱从人群中站出来,尊敬的拱拱手。

“恭迎向导大胜归来。”

后面的人紧跟着出声。

“恭迎向导大胜归来。”

向君华觉得有点儿意思啊?随意的挥挥手,心情不免愉悦,表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他一轻松,其他人也跟着放松。

修真联盟的人萎靡在角落当鹌鹑,不想被人发现自己这落败后的狼狈样子。

幸好这个时候也没人理他们,全围向君华去了。

他们都特想知道,最后那一招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么居然能把两名天级修士当做蝼蚁一般随意把玩!

望着一双双渴望指点的眼睛,向君华微微一笑,起了好为人师的心思,略作沉吟打好腹稿开始了第一回讲道。

“我说……”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在忙着隔壁那本咕哒收尾,两百万字了,我必须完结了它!

所以——这边儿有点儿放下,有发现错字的就放在评论区吧,我回头会一章章修出来,~(@^_^@)~么么哒,谢谢大家帮忙减轻工作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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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晋江文学城

一百八十

向君华的讲道通俗易懂, 深入浅出,既没有故作玄虚考验这些人的悟性,也没有区别对待, 给某些根性特好的人释放信号, 回头给他们开小灶。

要说这个人就地取材,弄出来的讲道现场除简陋以外还有什么值得说道的,那恐怕就只有四个字。

一视同仁。

不论出身, 不论修行, 就这样普普通通, 平平淡淡,把每个人视作学子,耐心的将天柱这个境界掰开了,揉碎了,一点儿一点儿喂给他们吃。

可谓是保姆级别的教学!

人群中不知何时多出一名白胡子老头。

很难说这个老头具体有多少岁了, 毕竟修真界打眼一看全是俊男美女, 少有人放着青春年少的外表不要,跑去顶着一张橘子皮老脸到处卖弄的。

而这个老人就这样大大方方的使用着一张和真实年纪十分相衬的外表, 然后如四周这些“泱泱学子”席地而坐, 不讲究的弄脏了这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衣服。

如老师一般被围在正中央的向君华仿佛没有察觉人群中突然多出一个人,他耐心的把千枝等人所陷入的误区,也是如今修士最容易走岔的歪路拿出来提点众人。

他说:“天级修士归根究底其实就和体修一样,臻于打磨,打磨身体,打磨意志, 打磨神念,打磨心性,凡能打磨的皆不可放过, 以此寻求超脱大道。”

他又说:“旁人错误的以为天柱其实也是造世的一个过程,故而对天柱境内所涉及的造物要求极高,其实不然,看看我们脚下的大地,有土石,有杂草,有昆虫蚂蚁,这些生物有多么强大吗?非也,它们正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部分,是连凡人都能随意践踏的弱小生灵,但是它们组成了山海,构成了大地,完善了森罗万象。”

……

老头边听边点头,忍不住捻着胡子碎碎念道:“是啊,有弱才有强,一味追求强大的造物毫无意义,森罗万象,囊括宇宙全部,若只是追求于一物之强,精雕细琢,反而舍本逐末,落于下乘。”

……

向君华正好又道:“但是造物重要吗?非也,天柱境界最重要的是打磨自身,这里就涉及到大成的领域,所谓‘万法加身’。地境造物,领会物质化的法则,天境逐法,追求法成天地,一法通万法。何为万法加身?就是将天柱境内你所有能领悟的,理解的法则加注到自己身上,日夜精炼,不断打磨,最后成就的‘不灭之体’,才是真正的‘天柱’。”

何为天柱?

身成天柱。

这些人一直以为天柱就是自己展开的领域,实在大错特错。

……

老头子听的频频点头,恨不得高声开口叫好,但他自己也是一名夫子,知道夫子讲道的时候越是安静越能表现出尊重。

不过原本对他怀有偏见的老人再次望向人群中间的年轻人时,已经毫不掩饰眼里的欣赏。

为他一次讲道吗?

对!

但又不光是这么简单。

师徒传承最是严谨,敝扫自珍屡有发生,这是常态,已成惯例,他没什么好办法改变现状。

当年昊天大帝敢冒天下大不违,搜罗经书万卷于辰旭书院,在那时他就心甘情愿的承认大帝乃他一生明主,誓死相随,可就算是大帝,也是只能对魔道一方动手,正道这些林立的山门他是无论如何不能再下手了。

不然就是一人成魔,举世皆敌的窘境。

老爷子心知这也是无可奈何,可这么多年来,心底难免留有淡淡的遗憾。

这些年来,他一直没有停下教书育人的脚步,但就算是他,也没法把各个境界的玄妙用简朴的语言教授给学生,他也是人,有私心,重要的是他也怕……怕若有一日,自己开坛授课道尽天下学问,却惹来天下所有门派的敌视。

到时他生死如灯灭,早已看透,可他的学问,他的弟子,恐怕会被自己拖累,最后同自己一起付之一炬。

那般光景,他不敢去试探,甚至连教育弟子也是小心翼翼。

而向君华此时却道出了天柱境神通的真相,做了自己不敢做的事,仅凭这一点儿,他都佩服他!

尤其是向君华还年轻,年轻人有热血,有未来,如果他能继续保持这份慷慨大方的品质那么将来登高望远,天下满山桃李。

袁老眯起眼睛,虚虚的视线中仿佛看见那般壮丽的景色浮现眼前,不禁为之着迷般的摇头晃脑。

……

向君华说道身成天柱,那么和渡劫期有关的内容就必须不能少,他有些犹豫,但想了想,他还是把自己对洞天境界的领悟说了出来。

“所谓洞天,顾名思义,当自身如天柱一般撑天而起,脚踩大地,那么你所行之路就是你所能掌控的一片‘洞天’。”

原本还听的津津有味的众人,突然耳闻向君华大胆谈及渡劫修士的机密,不由大惊失色。

袁老更是紧张的捏断了胡子。

幸好人群中还有一个同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无视周围或狂喜,或震惊的众人,覃越泽举手发问。

“这似乎和以往传闻中的‘洞天福地’不符,可否详细解释一番?”

向君华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

“常识中的‘洞天’,大家多理解成‘洞天福地’,何为洞天福地?一方福祉,一处灵秀之地,皆可称为‘洞天福地’。然,众所周知,洞天修士所掌福祉乃是一方世界。”

“有天!”

“有地!”

“有万物生灵!”

向君华一会抬手指天,一会指地,一会点点这山川大海,神情有种说不出的韵味,显得特别道法高深!

“区区福祉,区区灵地如何能与之并论?”

“故而这洞天福地一说,指的是洞天大能脚踏之地为福祉,所行之路为灵地,因为这个境界的修士已经万法加身。”

说到这里,还是覃越泽,他好像有满肚子的疑问不吐不快,趁着向君华休息的阶段出言提问。

覃越泽:“您刚才说过,天柱境界的修士必然修行到万法加身的程度才能突破瓶颈,跨入洞天修士的阶段,这里您又提及,修士万法加身后才有脚踏福地,行之则为灵土的本事,难不成,洞天修士的所谓洞天,是成就于天柱境界的修行的吗?”

这领悟力实在高的吓人,向君华欣慰的点点头。

“正是如此,一如天柱境界的‘法则’成就于地境之时的造物法,地境之时的造物,得于突破元婴期的门槛,事物皆有规律可循,万望诸位不要懈怠修行。”

话赶话到这里,他不由老气横秋的嘱咐一句,说完他自己都想笑,才二十几岁的人装什么老先生,没想到他刚说完,那些呈扇形散开的修士竟是一个两个……不约而同的朝着他叩拜下去。

“多谢先生指点儿,此等大恩,必铭记于心!”

自此刻起,他和这些人全都有了传道授业之恩的因果。

向君华还不怎么习惯被这么郑重对待,下意识想摸摸鼻梁,没想到这些人零零散散的起身后,有人沉声发问。

这道声线实在陌生,但又有点儿耳熟,脑子一过确定不是覃越泽这个好奇宝宝,惹得他不由的想确认对方身份,然后意外的发现居然是泷霜这个前不久还打生打死的敌人。

“请问不醉心造物,如何臻于极致,一方世界何等绚烂,若手艺不精害之凋敝,岂不是洞天主人的罪过?”

此问一出,旁边人忍不住用惊讶的眼神看他。

这提问的人有点儿水平啊!

大家不由的也朝向君华投去疑惑的目光。

天下之大世人皆知,以往没人想过这山石草木如何塑造,但当向君华的讲道拨开眼前迷雾,究极之路就在眼前浮现。

这样一来,众人不由生出更多疑惑,希冀得到解答。

向君华扫过这些目露期盼的“泱泱学子”,沉声说道:“诸位可是要好高骛远?”

一直心平气和和他们说话的人,语气骤然严厉下来,别的人不谈,剧组的那些顷刻间被唤醒了心理阴影。

对、对哦!

这位还是大魔王来着,怎么能因为他好说话就忘记了呢?

一时间,好些人缩缩脑袋,不敢说话。

仅剩下脸上没有异色,但多少为向君华居然敢开坛讲法的大胆而震惊的联盟一众,纷纷用崭新的目光打量起他来。

不说别的,这里的人听过他的讲道,过些年指不定就会多出几位天级修士,一般的山门大派有多少天级?

最大的天侠宗约有百人。

其次,万法小静居。

八宝菩提门约各有五十人左右。

这还是因为资源不缺,底蕴丰厚,换成其他山门,能有四五位合体大能就能占据一方地界,成宗做祖了。

向君华居然就这么大方把自己悟到的大道讲给他们听,没有半分藏私,骂他们一句好高骛远怎么了?

放在更早的年代,这里所有人都会是他门下弟子,座下走狗!

哪怕现在不讲究这些,可多少也有一句“半师之恩”横在两方之间。

联盟的人原本心怀怨气,但被实力和“大义”双重胖揍后,决定在回去前说说人话。

比如提醒一下向君华,别这么“大方”,会得罪不该得罪的人的!

具体都有谁,他们不敢说,这水太深,但多少还了对方一部分的提点之恩,离开时纷纷拘礼,然后不敢再多言。

他们走了之后,泷霜却留下了。

泷霜来到向君华面前,一看就十分在意那个问题的答案,快成执念了。

向君华又不是太苛刻的人,见他这样执着,也就顺水推舟的把自己的领悟简单道出。

“天地之间自有规则,等你成了那万法源头,生死造物,不过须弥转瞬,弹指一挥。”

短短一句,却使得泷霜如遭重击,浑浑噩噩的走了,连一声告辞都没对向君华说起。

“先生这般大方的告知他‘真相’,就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吗?”

泷霜刚走,向君华若有所觉的望向身侧不远处的位置,那里站了一名老头,这老头刚还很不客气的朝自己搭话。

此人有备而来!

逻辑链瞬间成型,向君华面带笑意,神/韵悠然,似冥冥之中的天意加身,气度十分特别缥缈。

“苍天大地教会我这些时,也不曾想过会不会饿死自己呀,老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好困,最近肝的要疯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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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晋江文学城

一百八十一

换个现代人在这里, 恐怕立刻就能嗅到空气中的杠精的味道,然而袁老并不懂什么叫杠精,因为向君华洒脱应对, 倒是对他的印象越发好了。

然后袁老又问:“刚刚这些道理都是你自己领悟出来的?”

向君华不懂他为什么抓住这点儿不放, 只平静的点点头,认了下来。

袁老眼睛亮起光芒,嘴唇频繁蠕动, 好似想说话但又强忍了下去, 又像是想说的话太多, 反而一句都说不出口。

“孩子,你很了不起。”

半晌过后,他哑着嗓子说道,苍老的眼底流露出岁月悠悠的痕迹,一看就不是普通老者。

“不知老人您是?”向君华若有所觉的朝老者拘礼, 然后起身问起他的来历, 而这时,疯魔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不等他转头, 这人就大大咧咧的搂住自己的肩膀。

“哎呦喂,~”唱了一路的戏腔,疯魔居然嗓子没哑,还富有余力的调侃起面前的老者来,“怎么样?怎么样?我家的后辈不错吧?”

刚刚还一腔复杂的袁老瞬时面无表情,向君华就见他平平淡淡的一伸手, 天地像是被这只手掌拖拽出痕迹,撕扯,拉动, 就好像眼前的景色都被揉皱了一样,时空被迫在这只手下弯下腰,承受蹂躏。

疯魔突然在他耳旁说道:“还不快道谢!”

话音落下,老人已经将手收回,一直憋在肺里的那口气才后知后觉的吐了出来。

向君华一脸惊愕,被疯魔推搡着朝老者施礼。

袁老不以为意的摆摆手。

“这是小子你应得的,比起这些虚礼,我更想知道你看出了什么?”

向君华茫然的朝疯魔投去询问的眼神,没想到这人居然笑了笑,根本没给他任何反馈。

嘴角动了动,他想骂人。

袁老把他们两个的小动作收入眼里,特别不讲究的大笑出来。

“哈哈哈——我问你呢,你看他做什么?看他也不行,他的答案不是你的答案,我想听你小子怎么说。”

向君华被逼到这份上,也就只能他说什么是什么。

沉吟了片刻,他看着老人那张慈祥的面容,缓缓道:“我好像看见一个‘球’。”

不是圆,而是一个立体的球形。

这个球形是老人手掌的“形状”,在将周围的一切卷入球形前进的轨迹之中。

因此才会出现那等骇人的景象。

听到向君华的理解,老人轻轻的笑了,没有答对或是不对,而是让他记住,好好记下,然后就离开了。

向君华不明所以,视线移动到旁边看戏的男人身上。

“疯——魔——!”

在用“股份”做威胁下,疯魔老老实实道出老者的身份。

听闻对方居然比疯魔的年纪还大,寿龄只差天地初开一个元会,向君华当即知道自己遇上大佬了。

不过他找自己做什么?

然后听见疯魔忍笑道出二字。

缺钱!

向君华:“……”

真的?

疯魔哭笑不得:“我还能骗你吗?”

向君华无言以对。

居然有这等级别的修士缺钱,也是给自己开了眼界了。

“袁老挺欣赏你的。”

处理完琐事,两人干脆回到旅馆那间狭窄的“屋子里”。

分别占据桌子一面,烧着红泥小酒炉,两盘下酒菜,干脆就这么简陋的吃喝起来。

疯魔咬着茴香豆对向君华道:“老人家手底下的徒子徒孙多着呢,但见过他那一‘手’的,只有这个数儿!”

向君华看着他伸出五根手指比划了一下,然后收回去放在嘴里嗦茴香豆的咸香味。

颇为嫌弃的移开视线,也给自己夹了粒丢到嘴里,配上一口热酒,暖意落到胃里,放松的却是整个身心。

疯魔也给自己闷了一盅,眯起眼睛,享受酒气在唇齿间绵长不散的唯美滋味。

“今儿听你讲道,我才知道为什么温池舟那么早就对你另眼相看,如果是我站在他那个位置,我起码会等你自己拼得更高一点儿,再冲你释放善意。”

喝了两口小酒,向君华的话也多,问道:“比如说?”

“比如凭你自己本事修到渡劫期再说。”

“……你怀疑是温池舟给我开小灶了?”向君华喝酒的动作一顿,朝他看去,正好看见疯魔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向君华甩他两记眼刀。

“当然不是,他没和我说过这些。”

疯魔:“那你们平时怎么相处的?”

向君华想了想,“他干他的,我干我的,各干各的。”

疯魔:“……啥?”

向君华睁大眼睛:“很奇怪吗?”

“不是一般的奇怪,”疯魔一口喝干酒盅中的美酒,提起火炉中热着的酒壶美滋滋的给自己添上,“我和大鱼成天黏在一起,这次应温池舟之邀跑来看着你,算是我这些年来离大鱼最远的一次,也是最久的一次。”

向君华忍不住道:“天天黏在一起不会厌吗?”

疯魔:“不会啊,我喜欢他,心里眼里都是他,多少年都不会厌,反倒是看不见他,倒是会特别的想,你们两个不这样吗?”

向君华茫然的眨眨眼,然后甩甩头。

“我不知道。”

酒杯中的脸似乎模糊了,他托着白玉做的酒杯,神思不属。

“我对他怀有好感是不假,可我不了解他。他倒是特别了解我,连我的三分心思都能料得一清二楚,让我觉得自己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中。”

疯魔有心说,谁不是这样呢?可又想到这个人的身份是不同的,遂叹了口气。

举起杯子撞撞向君华手里的酒,疯魔问:“你想知道什么?”

向君华认真思索过后,自觉压低声量。

“我已经弄清温池舟在修真界的身份,昊天大帝,好吓人啊!”

疯魔闻言笑出声,虚虚指他。

“你真害怕?”

向君华翻个白眼,鄙视他的不配合。

“你就当我害怕,所以为了安我的心,我想知道,他以前有没有过其他欣赏的人。”

疯魔一拍大腿,认真道:“这你可就问对人了,我认识温池舟时间不算短,能比得上我也就那么一两个。你问温池舟有没有喜欢过人,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没有,你是第一个,目测也是唯一一个。”

向君华无视疯魔将欣赏直接过渡一大圈,蹦出喜欢两个字有多么故意讨打,反正是自己先欲盖弥彰的,他装作没发现的样子,压抑着嗓子小声道:“这有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一句话连着问两遍,疯魔也迷了,他纳闷想捏捏向君华的脸,被他一巴掌拍开,捂住被打的地方嚷嚷道:“我从不骗人,你有什么想法就说,我还能说给别人听吗?”

也许是酒力上头,也许是不久前的隔空交流里,自己又被温池舟调戏了一遍,让向君华对自己产生怀疑,同时也对温池舟产生怀疑。

所以他想问,特别想问!

为毛同为处男,温池舟就能撩的这么熟练?!!

气血上头,不经意的就将真心话脱口而出,向君华看着疯魔那张呆愣住的俊脸,不禁想要捂住脑袋钻地缝里——太丢人了!

果然,疯魔的大笑声整个走廊都能听见,他连一两分钟的心理准备都没给向君华留,哈哈笑的愉快。

“哈哈哈哈哈——你、你居然担心这个?”

疯魔用一副你TM娱乐到我了的表情对着向君华挤眉弄眼。

被嘲笑的当事人面无表情的闷下好几杯酒水,然后丹田下沉,吐出一口浓浓酒香。

“笑什么笑,那么好笑吗?”

“就是太好笑了,我才停不下来!”疯魔捶着桌子揶揄道:“这么说,你们其实还没那个吧?”

向君华:“……和那件事有关系吗?”

疯魔摇头晃脑,看起来就像是个喝醉的人。

“有,当然有了,做过你就不会冒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看法了。”

向君华费解道:“你们修行多年的人,还把这种事看的那么重要?”

疯魔不以为然的说:“还是要看跟谁,如果是和别人,我估计两三年就腻了,可如果是和大鱼,我目前仍觉得非常愉快,你呢?你想想自己和别人,再想象一下温池舟在床上等你……”

或许是酒气惑人,向君华居然真的按照疯魔所说的幻想起来。

温池舟喜欢的地方,定然是一座建立在湖边,映衬着星光的江南水榭。

他穿着华服,歪靠在榻上,空气中泛着酒气,就像自己现在这样,面颊生晕,唇齿留香,虚虚的视线发现站在门口自己,主动招了招手。

自己走过去,捧起他的皓腕,在皮肤与深色袖摆交错的位置落下一吻,然后像是故意搞怪一样撩开袖子,一寸一寸朝衣服里面吻去。

直至将整片袖子掀开,露出大片雪肤……

他看向自己,醉眼横波,仿佛有无边情意撰写诗章,自己凑上去,在他唇上啄了啄,换来满口香。

……

“砰!”

向君华手中的酒杯承受不住,一下子碎成了粉末,他脑海中的画面仍旧未停。

檐廊木榻,银河星海作伴,他斜靠到自己身上,寸寸剥衣,漆黑的内衬如外面星河盘踞的夜晚,只有拉开的衣领缝隙露出一片白皙。

自己犹豫着伸出手,他比自己来得大方,捉住自己的手放到衣襟的位置,眼含笑意……

“砰!”

向君华的头撞上桌子,在疯魔过来人的笑容中呻/吟道:“我想往后我的眼里都看不见任何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嘘!悄悄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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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晋江文学城

一百八十二

“就是这么回事。”

疯魔一边儿抖着眉头, 小心翼翼的抿酒,一边儿煞有介事的给向君华出馊主意,有时他给出的提议也不是没有道理, 但多数时候他都是在扯淡, 故意看笑话。

不得不说,和疯魔聊感情,挺有意思的!

向君华眯起醉眼, 氤氲着眸色缓缓打量。

一方黄木桌, 一壶绿蚁酒, 对面的酒客像个年轻人,形气神也像个年轻人,但他不是年轻人,这家伙的年纪真计较起来相当恐怖!

可诡异的是,他居然能跟向君华这么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谈得开。

和他交流不需要计较什么, 说说笑笑, 没有什么面对高高在上的“前辈”的压力,也没有这是个大佬, 咱们快扑上去的必要隆重。

平平淡淡的, 喝个酒就能聊天说地。

骂上两句,就能躺平了呼呼大睡。

和他相处像是和朋友相处,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着道了,但向君华这会儿就是这样想的。

犹豫两秒,最终还是醉意上头,他扯扯疯魔的袖子, 张嘴就是一口酒气扑面。

向君华道:“我们是朋友吗?”

疯魔表情连变都不带变的。

“我可不敢当你朋友。”

向君华闷闷的缩回手。

“哦。”

“不过温池舟打我的时候你帮我拦着,我就是你朋友。”

“噗嗤!”

向君华一边笑一边冲他指指点点。

“还有条件的啊?”

疯魔两道眉毛嘚瑟的乱抖,乍看起来跟两把剑对着砍似的, 然而这般折腾自己容貌,居然也无损他剑光凛冽,豪气冲眉的英俊。

“那是,我的身价不一般,你要好好考虑清楚。”

“我懂了,你的身价就值我说一句好话。”

“喂!”

向君华嘲笑疯魔的身价太低,疯魔不甘示弱的拍桌。

“说归说,闹归闹,身价多少不能少!一句话的事,帮不帮吧?”

“好,我帮。”向君华含笑应下,仿佛承诺一般端起酒杯干掉杯中新醅出来的绿蚁酒。

屋内酒香弥漫,两人醉了吗?

没醉。

没醉但也醉了。

这两人想醉而已,想借着醉酒说些平日里不会说的话。

好比这感情方面,向君华就不提了,疯魔这边,地位平等的几个人孙贼里就他一个有主儿了,平时聊点儿带颜色的话题都会被其余三个疯狂禁言,剩下的那个则会疯狂艾特管理来把他禁言。

疯魔哭了。

找不到同好可怎么办?

这些年来,他日等,夜等,等到自己和大鱼都睡了几千个轮回,还是没等来一个有共同话题的对象。

原本他都绝望了。

可皇天不负苦心人,他居然等到几个人里出来另一个叛徒!

可喜可贺,实在可喜可贺,就是没等他高兴太久,当这个同伴变成温池舟的时候,他面色一苦。

手指不知不觉蹭起下巴,疯魔眼里风云变幻。

就温池舟那个诸法不变,万邪不侵的恐怖气场,有人能正常的和他谈恋爱吗?

或者说,跟他处对象的人精神还正常吗?

他一腔的苦恼根本没处说,说给谁听都是找打!

可以说,向君华和温池舟纠结了多久,疯魔就一直远远关注了多久。

他就像是评论区之中最沉默寡言但靠谱的那个读者,。

作者发文他收藏,作者呼吁他评论,作者更新他点赞,作者哭穷他打赏……每年每月每日每时每刻,永远奋斗在催文的第一战线上。

支持作者说一不二,永远默默给作者打CALL,堪称最宝贝的那种小天使!

他,疯魔,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他能这么给力。

然而明人不说暗话,他就是这么给力。

在向君华不知情的地方,疯魔一直是他们这对最坚定的支持者。

不支持不行啊,其他人都是老光棍了,眼瞅有一个看到曙光,岂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今天这酒,他本来打算向君华是不喝也要喝,哪怕是灌,自己也要把酒杯怼到他肚子里!

事态发展的这么顺利他是没想到的,但是他乐见其成!

悄咪咪给向君华灌输一些前辈的经验,稍稍打探一下两人的感情生活,必要情况下他还想试探一下进度。

没想到进度试探出来之后,他咋就这么不意外呢?

擦掉儿酒气蒸出来的热汗,随手一甩,疯魔酸得牙疼。

他就没见过这么磨叽的两个!

想了想,疯魔干脆投出一发直球。

“不是,我见你们平时也是心魔石不离手,一个劲儿黏糊,怎么在一起的时候,反倒不这样了?”

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吧……

其实也是向君华想问的_(:з」∠)_,所以说是为啥呢?

疯魔拍板了。

“得了,等文客回来,你们回头就搞床上去,我就不信你们到时还能把持得住!”

不是!

等等!

向君华连忙尔康手。

“我觉得不应该!”

疯魔反问:“你不馋文客身子?”

“……”

“你看他那样就不心痒痒?”

“……”

“是男人就给句准话,有机会吃的话你吃是不吃!”

“吃!”

向君华瞪大眼睛,梗着脖子吼道。

MD,同是男人怎么可能不吃,不对……算了,不管了,他就馋人家身子!

疯魔“啪”的双手合十,一声巴掌响,嬉笑眉开的道:“这就对了,来,再和我走一盅!干!”

向君华迷迷糊糊的和疯魔喝着喝不完的酒,意识最后停留在自己噗通倒在桌面上的时候。

这一睁开眼,就看见温池舟那张俊美的不似凡人的脸。

向君华:“???”

不是,这难不成是想什么来什么?

温池舟看向君华还是一脸的迷糊,动作仔细的把他扶起来,拧了帕子细细的给他擦脸。

这种事平日里全是侍女做的,温丞相何时给人做过?

将文客细致的举动收入眼里的疯魔哼着小曲晃荡着从门口穿过,并擅自将这副画面决定为千年来最棒构图。

“温池舟?”湿热的帕子上脸,向君华稍稍清醒过来,半是疑惑,半是奇怪,好像很讶异自己这三尺见方的小破屋居然能出现这么一位金尊玉贵的大神。

温池舟曲指弹弹他脑袋,嗓音恍若玉珠敲击冰盘的泠泠悦耳。

“该清醒了。”

“啊?哦。”向君华傻兮兮的受到他摆布,乖乖的套上温池舟带来的衣物,回头看眼自己昨日那身揉的皱皱巴巴的秋香色外袍,听见温池舟眼也不眨的道:“丢了吧,回头给你拿件差不多的。”

向君华:“……”

有种自己娇妻在室,功成名就的感觉怎么回事?

严格上,以“向导”在心魔网上的知名度,确实够的上一句功成名就,可向君华自己没啥实感。

这个吧,钱赚的太容易,也就不觉得灵石有多么难得。

幸好他还没到,赚一块灵石砸两块听响的败家程度。

不过比起败家,谁也比不上他这位“在室娇妻”。

瞧瞧新上身的这件衣裳。

乌色芙蓉画,乌檀木的暗色上绣有大片芙蓉花,衬得向君华肤白貌俊,气宇轩昂,通身气度好似兰花先生,于松石清泉间莞尔轻笑,而芙蓉花的点缀,又为他矫饰了世间荣华。

低头看看自己的大半,向君华就觉得温池舟的眼光太好了,自己比不上人家的才华,如今连审美都落于下乘。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被温池舟拉出去吃起早饭,幸运的是,旅店里的厨子经过调教后烹调出的美食也是颇合享受世间富贵的温丞相的胃口,正在轻嚼慢咽一口鱼片粥的温池舟听见向君华突然冒出来这句话,不紧不慢的把食物吞下,然后看着他。

“你想说的一定不是这句。”

温池舟的语气过于笃定,笃定到向君华本人都被噎住了。

好吧,确实不是这句。

他摸摸鼻子,做贼一样四下张望,确定疯魔此人并不在,才凑到他身旁,悄悄着道:“你真好看!”说完就迅速回归原位,眼观鼻,鼻观心,比正人君子还要正人君子,就是这眼尾余光,总是往温池舟身上跑。

论颜色,十个向君华也比不上一个温池舟,他这身是好看,但温池舟显然更为出色。

像是蓝色的水彩特意调淡后渲染出的底色,然后在衣摆处的空白故意润色加深,深深浅浅的蓝如雨后云消的天空,随意几笔勾勒出神韵的白鹤跃飞留影,这淡淡一道影子留在衣服上,恍若其神有形,择衣而居。

刚一下楼,就吸引了大片目光。

温池舟哪怕容貌再出色,有看杀卫玠之嫌,也不乐意被太多的目光打量,就算不是恶意,他也会感到不快,没必要的情况下,他拉着向君华找了一处空桌,拿走食物就一个术法布下,隔绝耳目。

向君华清楚听见术法落下后周围响起的遗憾声,不高兴的翻个白眼。

叫什么叫?

叫得再大声这人也是我家的!

看着温池舟挽袖往自己旁边的碟子里夹了一只虾饺,向君华颇不是滋味的戳戳碗里的粥,感觉昨天喝得的那些酒,就是今天胃里的酸。

温池舟又点了几道菜,让服侍的人送上来,然后说道:“这几日怎么样,疯魔可有尽心?”

此话一出就让向君华想起昨日借酒装疯时的交谈。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嘿嘿嘿…………

178、晋江文学城

一百八十三

最后这件让人心上骚动的美食还是泡汤了。

原因自不是晋江404(就是!), 真正的阻碍其实是向君华太忙了。

别忘了,他“闭关”还没结束呢!

为了犒劳没日没夜工作,还要熬秃发际线的修仙标兵, 温池舟很人性化的决定在这边儿多留两天。

这两天, 旅馆开了一个新房间。

这个新房间门口总会被人摆上鲜花宝石当礼物。

这个房间的主人也总会对这些宝物视而不见,徒留背后一地破碎的小心脏。

而向导也因为房间主人的受欢迎各种阴晴不定,时不时就要爆发一阵, 吓得剧组工作人员瑟瑟发抖。

演员们更是爆发出全部潜力, 该收的时候收, 该爆发的时候爆发,绝对绝对不要让自己在向导“老婆”面前给向导丢脸!

冯晓总结的很到位,他说:在什么地方丢面子,都比不上在媳妇面前丢面子,怎么给向导争面子, 往后我们在向导面前也有面子!

不论出于何种心态, 流萤等人全都记下了,不管如何, 这话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值得采纳。

温池舟回是回来了,千里迢迢,却依旧那么精致的看不出风尘仆仆的痕迹。

向君华有时也感觉不出他有离开过,总觉得这人一回来,日常就完成无缝衔接,自然而然的融入到自己的生活当中。

拍戏时, 他忍不住困倦往身旁倒去,没有如往日一样被扶手拦住,而是被另一双手撑起, 他回头就看见温池舟颈侧白皙的皮肤,血流在青色的血管下鼓动,一缕发丝黏在上头,景色惑人,垂涎欲滴。

“别急,我陪你。”温池舟像是对向君华炙热的视线失去戒心,专门侧过身子,安抚了一句。

向君华吞口唾沫,恼怒自己有心无力。

熬太久了……他真的干了_(:з」∠)_,艹(一种植物)。

写剧本的时候,撕扯的凌乱的笔稿被人仔细的整理好,他一伸手就能摸到想要的东西。

忙完一阵觉得肩膀酸疼,一双细长的手掌自然而然的按压上最僵涩之处,轻轻几下,舒服的他恨不得呻/吟出声。

光是如此也就罢了,真正惹得向君华心跳不宁的,还是他有次写累了,想回身看看温池舟的美颜提提神,却没想到,他视线中的温池舟拿着自己写废的稿子,似乎看的津津有味,专注的连自己走在他身边都没注意到。

等他发现自己时,不知为何对这副样子的温池舟特别心动的向君华少有的突破道德的枷锁,强硬的按住他的肩膀在他惊讶的目光中吻上他的唇。

唇齿交缠,软舌缠绵。

细细的纠缠过口腔内的每一寸软处,炙热的吐息打在彼此脸上,红了面颊,湿润了眼尾。

一道暗火燃烧在两人眼底,这一刻,他们发自内心的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吸引力。

以往向君华还感触不深,对那过于炫目的美色望而生畏,而从这刻起,他打从心底的想将这名美人拆吃入腹。

深吸一口气,他定定神。

不行,还不是时候。

向君华用尽毅力压下此时翻滚在体内的情潮,偏偏温池舟还不解的唤了声他的名字。

“向君华,你想要的话,不是不可以。”

他说的毫无防备,理所当然,可向君华不想他们就这么随便,骨子里他是个比较传统的人。

温池舟恰好和他相反,不论喜好有多么追求形式,偏好讲究,他强大的心灵支撑他藐视一切繁文缛节。

传统?

他创造世人惯性思维中的所有传统,也打破所有变作陈规陋习的“传统”。

昊天大帝是开辟者,一方时代的领袖,规划天地法则的绝世奇人!

和这种人谈不得传统,他骨子里全是桀骜不驯的野性。

这也是向君华一直暗暗苦恼对象比自己更大方的主要原因。

向君华比起对方还是内敛了点儿,所以没吃到嘴。

这些天一直没有现身,就是给这两人腾地方的疯魔回来了。

温池舟不过在剧组多呆了两天,然后他就离开了。

他一走,疯魔回来后,向君华就迎来狂风暴雨的逼问。

“这几天你都干什么了!”得知这两人在自己走人后什么都没做的疯魔眼睛发红,指着向君华的手指微微颤抖,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向君华理亏,认骂,但他还是要讲。

“我觉得我应该变强,更强,最强,才有资格拥有。”

疯魔看着向君华那张复杂但倔强的俊俏脸蛋,不由想感叹一句年轻,但是肚子里的火气却被这股年轻人的狂妄野心浇灭了,他揉揉眉头,认真道:“你确定?”

向君华重重点头,没见他现在还在硬撑吗?

家里一大堆灵石,能舒舒服服的享受一辈子,要是没有目标,自己早就哀嚎一声认栽,跑去睡觉了。

自古以来,奋斗总比躺着享受要考验一个人的决心。

向君华摆出决心到底的态度,疯魔觉得有意思,也就稍稍透露一个消息。

“九龙皇城知道吗?昊天大帝登基的洞天福地,境界之大,浩瀚无垠,国土之茂,奇珍尽揽,江山之阔,莫非王驾。九龙皇城,名城,实为一个完整的天下大界。”

“你要是能说服温池舟放你入九龙皇城,说不得能从中寻来不少奇珍异宝,好好锻炼锻炼你这小身板,省得熬个几天就不行了。”

疯魔一边说,一边拍向君华的后背,打得他皮肉酸疼,又无话反驳。

能说我在修炼成仙之前,肉体和你们这些人是不一样的吗?

没法说,路子不一样,说了疯魔也理解不了。

无奈之下,向君华还是对九龙皇城起了心思,寻到温池舟处问了问。

电影开拍起,他几乎就长在山海界,很少返回凡间。

他这一趟回来,代国又出现不少变化。

天上一日,地上十年。

这是夸张说法,修真界还不算真正的仙界。

但是温池舟前往北蛮,用了差不多六个月,向君华在天上不过短短七天。

七天过去,温池舟就回来了。

他这一阵子在山海界差不多有快半年多了吧?

回到代国,却见刀兵林立,到处都是备战的将士四处跑动,整座代国被变成一座临战的军事要塞。

从未见过这等景致的向君华一脸不在状态的找上正在处置国事的温池舟,看着他面前一个个上前,又快速退下的臣子。

向君华不禁再一次确认,代国的国王就是个摆设的事实。

向君华到时,温池舟正在处理北城遭兵的调遣事务,战时后备资源的管理可是个麻烦事,确保战争之时所有士兵都有力气打退敌军,他这个丞相必须做到事无巨细,全部把握在手里才行!

以至于向君华站了半天,温池舟才有空和他交谈。

挥挥手,让周围伺候的人都推下,然后他亲自起身拉过向君华,在主位的软塌上跌坐,两人挨的极紧,像是整个人靠近向君华怀里,又像是温池舟拦住他的腰……

头靠过来后,向君华只听见温池舟放松的舒了口气,喃喃自语。

“你来了……”

向君华的心一下子被揪紧,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个人!

“我、我能做什么吗?”

他连忙抱紧怀中的身体,学着他帮自己解压时的力道按揉温池舟的肩膀,忐忑不安的问道:“你要是觉得累,我可以帮忙!”

温池舟在他话里蹭蹭,笑着道:“那可感情好,这是你第一次主动要求做事吧?”

“也许是第二次?”

“不管,反正我只记得每次都是我拉着,拽着,把你牵扯进来,不然你就离我远远的,好像随时会转身离开。”

说着这话的温池舟眼神阴沉,神情不复明媚,舒缓的语气有种特殊的紧绷,像是一条缓缓滑动的斑纹巨蟒,有种择人而噬的危险低沉。

“放心,我不会离开。”向君华好似没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压力,抓住他的手放在掌心把玩。

温池舟的手好看,非常好看,像是白玉雕凿好的模样,捧在手心,那种男女莫辨的中性魔力顿时散发出来,叫他忍不住拿起来,逐根手指亲了亲。

落在指尖上的啄吻很好的安抚下温池舟那颗躁动的黑心,身子软化,紧紧的盘在他身上,在他耳旁低语。

“你来是为了皇城一事?”

向君华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旋即想到了疯魔……不会吧?这家伙告密了?

温池舟歪头看看向君华忽青忽白的脸色,挪到他肩膀上压上下巴,轻飘飘的道:“我猜的。”

你猜的。

向君华差点儿喷出来,咋猜得这么准呢?

温池舟软软的在他耳旁道:“你想去,也可以,不过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好啊!”向君华本以为又是找自己办事,他早习惯了温池舟的套路,带着警惕的应下,没想到压根不是这么一回事。

温池舟扬起下巴,主动的道:“亲我。”

本来以为会被派去干什么坏事的向君华:“……”

咋了,这回不打鸟了吗?

温池舟挑挑眉,向君华当即乖乖的亲上去,还多啄了口。

温池舟抿了抿像是被抹了一层唇膏的嘴唇,满意道:“行了,到时候你就去吧。”

向君华:“……”就这样?

温池舟轻易看出他的想法,顿时笑倒在他身上,不禁提醒道:“九龙皇城那是我登基的地方。”

敷天之下,莫非王土。

昊天大帝在九龙皇城一手遮天!

所以,还要怎样?

向君华不是滋味的表情让温池舟看的眉开眼笑,他攀着向君华的肩膀晃了晃,随意的说道。

“好了,就当去玩玩,皇城里面可是有不少有趣的地方,有我在没什么危险,你大可以到处看看,长长见识。”

向君华忍不住感叹:“温池舟,别太宠我了。”

温池舟低笑着反对。

“将你宠坏就跑不了了。”

“咦,不愧是心黑手狠文丞相,这城府……我看来是想跑也跑不了了,那么容我一问,丞相大人,您是什么时候看上我的?”

“让我想想,似乎是你……”

后面的话,消失在唇齿之间。

一室温馨。

作者有话要说:_(:з」∠)_肚子好饿,饿得连码字都不香了。

179、晋江文学城

一百八十四

九龙皇城。

疯魔透话出来, 似乎仅仅只是昊天大帝登基之城,受其掌控的无边王土。

乍听起来似乎也就那么回事,实则不然。

这里就必须提到昊天大帝在山海界的特殊地位。

尊名昊天无上神渊九龙帝君。

所谓神渊九龙, 指的就是九龙皇城。

九龙皇城自古有之, 有传闻说,皇城的历史同山海界一般古老。

古往今来无数英豪想入驻皇城,成就一场霸业, 但都力有未逮, 创业过半而中道崩殂的势力比比皆是。

以至于提起九龙皇城所在异境, 无人不脸色大变,呐呐不敢言之。

属实是天命凶恶,王途险峻。

然而那些能成王成圣的一方大能岂会甘心?

不如说,但凡有能力驾驭大势,拜为各方圣人的枭雄反倒不会因为这些凶名罢手。

越是难到手的, 越是好东西!

这些威名赫赫的势力主, 倒是很容易会这样想。

至于九龙皇城真有这么吸引人吗?

有!

绝对有!

皇城之内无国民,有国土, 历来有幸入内一探的大能归来后, 无一不是呢喃感叹,最后在短短时限内,修为拔高突起,跨境如飞,在旁人匪夷所思的瞩目中,快速步入渡劫后期, 掌天地究极!

所以哪怕没人能说清皇城之内,王土之上风景如何,但光凭这寥寥几人身上发生的大变化, 哪个修士能忍得住?谁!又能忍!

可惜,不管这些人如何忍耐不住,九龙皇城始终隐藏在婆娑之间,有幸入内,多数出不来,有幸出来的,大多闭口不谈。

而在天底下到处都是和九龙皇城有关的传闻,且愈演愈烈之际!

一个年轻人从皇城里走出来。

这个年轻人的外表可谓尽揽姝色,绝尘世芳颜,看一眼,三月不识肉味,再看一眼,不知今夕何夕,见之忘俗,神仙难绘。

这个人不意外的正是之后使正魔两道天翻地覆的昊天无上帝君!

山海史云:他年,帝君出世,次年,魔绝。

魔绝!

意思就是和正道相抗百万年的魔道就这样消失了!

经历过那一段历史的修士都知道,那段时期,整个魔道风雨飘零,但凡有能人出世,必会被正道狙杀。

魔道至尊大圣魔皇疯魔,人如其名,在与当世豪杰鏖战十天十夜后,率领魔道残部撤退赤天境,从此封闭摩罗,此方世界的魔道传承尽数归于昊天大帝之手。

时代的主人从这一战后,变成了昊天大帝,而昊天大帝整合残留的魔修势力,和势力大增的正道力量,把一些不人道,不适合传承下去的派系打为邪道,人人得而诛之,剩下的则被归于一类,开辟学府继续传承下去。

在当时,人们皆以为这是大帝在排除异己,故而人人自危。

可当大帝皇城出来的风闻不知何时悄悄吹起,那些在昊天大帝强势镇压下变得束手束脚的势力又一次不安分起来。

他们想到九龙皇城的神奇,想到自己找到和皇城有关的秘密,那么就算是大帝,也会变成自己的手下败将!

而且不觉得昊天大帝之所以这般强大,就是和九龙皇城有感吗?

在修士眼中实在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已熄灭的传闻再度愈演愈烈。

别有用心的人翘首以盼,却谁也没想到这是个陷阱!

一个昊天大帝挖给所有人的陷阱。

那一天,九死一生探入皇城深处的能人大士,眼睁睁看着昊天大帝拿起九琉冠冕,身穿帝袍,身缠九龙,于万万国土上登基。

钟鸣九响。

观帝君加冕之人无不在大赦天下后,安然无恙的离开皇城。

可这一离开,这些本也是绝代天骄,盖世枭雄的大人物们算是彻底毁了。

终其一生,他们再也无缘登上那至尊的位置。

心境破,修行毁,直视帝尊之威,则双目焚毁,心烧灼成碳。

躯体虽然无恙,但内在已被浩然王威洗礼过一遍,终其一生,也就止步当前这个境界。

如此血腥霸道的登基仪式,传遍天下时,天下噤声。

曾经觊觎皇城不成,反而倒在城池脚下的大能尸骨,铸就了昊天大帝如今的铁血王座,昭昭王威。

这一段传说流传下来,九龙皇城也在吞食无数尸骨后隐匿,确确实实变成传说中的王土奇地,引来无尽遐想。

但是传说毕竟流传下来,所以凤凰主宰南钟离听到温池舟以皇城开启的钥匙交换天启境提前开放时,不假思索的答应下来。

实在是诱惑太大,慢了怕放跑了机遇!

在九龙皇城带来的利益之前,那么南钟离深知以温池舟的个性绝不会让自己占到便宜,甚至这就可能是个坑!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跳下去!

足见皇城一则,哪怕在传说几千,几百年后,仍能使得天下修士如飞蛾扑火,纵使埋骨城下,也在所不惜!

现在疯魔放出风声,说皇城再开,再加上天启境之主不久前做出的种种动向,无一不指向九龙皇城确实要在这一年开启。

八方修士听说传闻后顿时激动起来,他们没有隐瞒的意思,毕竟这事已经天下皆知,他们现在走街串巷,为的是多搜集一些信息,增加自己在王土上求生的概率!

不管什么秘境,入场都需要拿命来填的!

不是自己,就是他人。

为了增加自己的存活几率,沸腾的修真界瞬间冷却下去。

所有人都在沉默的做出准备,仔细计算着秘境开启的日子。

然而在GM论坛,九龙皇城是温池舟成道法器一事并不是个秘密。

甚至不少隐秘传闻的真相,对这些人而言都不是个秘密。

不过眼看世间再度挂起皇城之风,有些人坐不住了。

就见论坛八卦贴内,一个名字久违出现,顿时吸引了万般视线。

豪侠作为老实肯干,嘴有点儿皮的一流老男人,居然在八卦贴发帖子了!

这可不得了,赶快去看看!

不管帖子名是个啥,发帖人是豪侠就值得大家专门戳进去瞄两眼。

最先到场的自不用说,永远潜水在论坛八卦版面,遇到事情,到场速度比管理员还管理员,却就不是管理员的金乌之子洛天晴,论坛ID小落客,急速赶到现场!

小落客:哇哇哇哇——!

一出场就很聒噪。

后面的人,以水莲,大鱼,温池舟的前后顺序出现,而只有一人显得特别反常。

小落客看到所有人都出现后,某个姗姗来迟的人吸引到金乌锐利的目光。

小落客:疯魔居然是最后一个!这不正常啊!吃坏肚子了吗?

豪侠:……

水莲:确实,按照以往的记录判断,我之后是疯魔,或者我之前是疯魔比较正常,第一永远是落客你的。

小落客:自豪。~

水莲:所以疯魔你居然比我这个刚从人间回来的人反应慢,到底是什么情况?

疯魔:……你们要不要什么事都追根究底呀……

小落客:我懂了,疯魔哥是不是在和大鱼嗯嗯啊啊啊啊?没看见心魔石亮了,所以才来晚了!

疯魔:……

豪侠:小落客,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禁言了你?

小落客:QAQ我错了,豪侠,求放过。

豪侠:我放过你可以,但这里有这么多管理,你首先要让他们放过你。

小落客:QAQQQQQQ!!!!!

疯魔:女孩子家家,不要这么口无遮拦。

小落客:QVQ我是被放过了吗?

疯魔:暂时。

大鱼:待定。

小落客:Q口Q坏人!

水莲:咳,挽尊。让我们回归正题,豪侠呀,你在黑暗树海遇到什么了,居然会主动发帖?

豪侠:……我也没老古董到发张帖子都要被群嘲的地步吧?

水莲:说不准呢……

竹林文客:有何事要召集吾等?

小落客:还是文客,一出现就肃正了贴内风气。

疯魔:刚还开黄/腔的你最没资格说这句话。

小落客:哼(ˉ(∞)ˉ)唧

豪侠:九龙皇城现世是真是假?

竹林文客:我以为此事在天启境前就决定好了。

豪侠:你当真要为那名凡夫俗子打破皇城禁锢?

竹林文客:此事和他无关,是我一人所为。

豪侠:你知道我不是在质问你。

竹林文客:那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豪侠:……

豪侠:文客,或许终有一日我们会变成敌人。

竹林文客:我不会留手。

……

短暂的沉默后,又有人出头发言。

疯魔:怎么回事这是?

小落客:不知道啊……

水莲:好像你们两个@豪侠@竹林文客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缔结了私怨?

竹林文客:我和他只有公事,没有私事,私事结怨一说纯属无稽之谈。

水莲:那这是……?

豪侠:无心之言罢了,各位不必计较。

小落客:我没感觉错的话,豪侠你是不是对皇城再现一事感到不满?

疯魔:唔,我也这样认为,豪侠,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水莲:豪侠你开辟洞府的年代是我们之中最古老的,所见所闻之事远在我们几人之上,唯有落客家的藏书能与你媲美。若是你有心避之不谈,那我相信光凭我们几个是绝对猜不出你的心思的。

小落客:……别逼我,你们别逼我!我家藏书现在多到让我看一眼就想死,你们别逼我!!!

豪侠:…………

竹林文客:若只是因为九龙皇城,你大可不用和我闹别扭。

豪侠:←_←我年纪不比你小。

竹林文客:。

豪侠:总之,我不赞成皇城现世,你该知道,皇城现世,天下风云迭起,若追求安稳,皇城就不该现世,更不该在这个时候现世!

水莲本有心告知豪侠温池舟引蛇出洞的意向,谁知私聊的功能响起,点开来一看,发现是温池舟,而页面上只有一句话。

竹林文客:别说。

水莲当即感到无穷荒谬在心中闪过,连拿起心魔石的那只手都变得不稳了。

这……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呼,隔壁搞定了,我开始回来搞这章,嘤,我想休息!!

感谢在2020-08-27 23:31:14~2020-08-28 20:1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世倾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80、晋江文学城

一百八十五

和九龙皇城有关的风暴正在席卷整个山海界, 各方势力哪怕是平日里形象最为特立独行,对时事漠不关心的宗门都不由的将目光投递过来。

古事记载的众多妙境中,独以九龙为尊!

如今九龙出世, 此世门派林立, 大能无数,野心之辈更是多不胜数,如何会袖手旁观, 甘心当一棋盘外之人?

只是天下这局棋, 能落子的棋手本就不多。

佛宗秘境, 地狱苦海。

地藏王菩萨偏头对身旁的神圣天王迦楼罗道:“你怎么样看?”

神圣天王迦楼罗使用自己金翅大鹏鸟的本相,不耐烦的扇动翅膀,其翅遮天蔽日却仅仅是扑腾了长相亦男亦女的菩萨一脸。

“这种事别问我!”

地藏王菩萨莞尔轻笑,指指点点:“你见过不动脑子的老鹰吗?”

“见过,全都变成了其他猎手的饵食, ”金翅大鹏鸟嗤笑, 利爪挪动,金银锁链泠泠作响, 道:“可我这不是已经变成家禽了吗?笨点儿饲主不是更开心?”

面对这夹枪带棒的态度, 地藏王菩萨无奈道:“很早之前我就和你说过了,我并未与你锁链,而是与你修行。你看,当年的你吞吃蛇龙走兽,现在的你吃的是香蜜莲子,前者污染琉璃身, 后者心境通明,那个好,那个坏, 你不知道吗?”

金翅大鹏鸟翻个白眼,不容易啊,一头猛禽居然能让眼珠子翻的这样入神!

“大道理我不懂,我只知道,当年我是吃肉的,现在我也不打算吃素。”

此话一出,地藏王菩萨再次捶胸顿足,好像白养这只鸟这么多年。

“莲子香蜜这么好吃,到底哪里不如那些乌糟糟的血肉?”

“肉香,莲子不香。”

“你尝尝,你再尝尝,肯定比肉香!”

金翅大鹏鸟被地藏王仗着武力再度按住,塞了一嘴的莲子,他郁闷的嚼嚼,努力把这些莲花的果实吞下去。

然而,他并不觉得这苦巴巴的玩意比肉好吃的嗷哪里去!

不高兴的阖起眼睛,懒得再陪地藏王说话。

苦海日复一日,地狱一年复一年。

地藏王自许下大宏愿就不曾离开过此地,那九龙皇城如何,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就是闲的!

地藏王菩萨闲吗?

有点儿,但是不多。

因为最近某位后辈往他这里送了一个有意思的“玩意儿”,帮他打发掉不少时间。

生有一副妙法莲华的美貌,眉心亦有我佛庇佑的法印,可这个“东西”不论如何都算不得一个个体。

到了地藏王菩萨手里后,就被他送到苦海中,稳固神魂。

于苦海无边中承受众生喜怒哀乐,感受这万千思潮起伏,时至今日,他总算有脱离苦海的资格。

天启境中,佛子神秀。

一身赤白,于苦水千丈中洗涤身心,心境剔透若琉璃宝瓶,通体清净,纯粹无暇。

滚滚怒涛冲刷过他白净的腰段,身躯轮廓于水流中若隐若现,却不让人觉得此为□□人事。

□□的身躯渐渐脱离水流的遮掩,空灵明净的气质渐渐散发出来,像极了初生稚子受佛祖眷顾时的净无瑕秽。

没人会觉得初生幼子是污秽的,一如无人会觉得□□身体的神秀有多么有碍观摩。

他干干净净的从水中出来,拿起雪白僧衣裹身,露出大半胸膛和臂膀,纯白的菩提子悬挂在线条优美的脖颈上,一时竟分不出彼此。

地藏王菩萨于岸上的巨大莲花中看着他,笑容慈爱。

巨大的金鹏鸟低下头,金灿灿的羽毛反射七彩宝光。

这两个人对他都是从来没有想过的大人物,尽管有覃越泽的记忆,他作为“二重身”,一个影子,却从未想过脱离与本尊之间的联系该如何存活,更别说在这样两位佛教先贤手下讨生活。

当初覃越泽特意将之送出那方秘境碎片时,是否意识到这一点儿?但终归神秀因此得了“自由”,也算是有利有弊。

于苦海中洗练身心是他落入地狱之中,每日必须去做的修行。

地藏王菩萨说起这事时,莲花眼弯起,笑容含蓄,似清净莲花于佛前绽放的那一瞬,隐隐有禅意从那弧度中隐晦表现出来。

神秀那时没有看懂,而他在苦海中浸泡三日,承受千刀万剐般的痛苦时,他以为自己懂了,而现在看着慈和的望着自己菩萨,他又觉得自己不懂了。

地藏王菩萨的法身极大,神秀在他面前连他坐下的这朵莲花的花瓣大小都够不上,他对他像是一座山,也像是一尊触手可及的“佛”。

面对佛,有的人会低头,有的人会朝拜,有的人会装作信仰的模样祈求好处,千人百态,却绝对不会有人充耳不闻。

神秀觉得自己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他只想看着佛,一直到寂灭之时。

好像读出神秀无意中生出的想法,地藏王菩萨不赞同的放下一根手指,轻飘飘拂过莲花座前方的神秀。

指腹擦着头顶一掠而过,能感受到些微的力量,却还不够压低自己的头,这似乎就是地藏王对待自己的态度,不需要他低头,尽管他只是另一个人的影子,远远算不上实实在在存在的人,更别提地位更为高尚的修士。

但是地藏王不这样觉得,他似乎认为这样的自己也是一名佛前苦恼的平凡人。

他为他解惑,他为他着衣,他为他讲述道理,慢慢弥补了自己空乏的人生,不再只是一道影子,另一个人丢弃的残骸。

他接受了这许多的好处,导致他现在越来越想知道代价是什么?

等神秀把这个问题问出口,第一时间惹来金翅大鹏鸟放浪形骸的大笑。

贵为佛宗神圣天王的迦楼罗嘎嘎嘲笑身旁的高贵之人。

“你瞧,就算是一个连生灵都算不上的影子,都不觉得你纯白无瑕,你到底在欺骗谁呢?”

地藏王菩萨含笑,亦男亦女的相貌,换谁来都会感到亲切和煦。

他笑着摇头,指点他:“我不要你什么,觉得我会要你付出代价的人,是你自己。”

神秀重复道:“我?”

地藏王菩萨道:“神秀,你修持还不够,容易为假象所迷,当你入苦海万丈,身如琉璃之日,你就懂了,这世间万般假象,唯一所存之真在何处。”

神秀:“到时我就能和菩萨一样?”

地藏王菩萨道:“到时你就是人。”

神秀沉默不语,金翅大鹏鸟无趣的扇扇翅膀,想起刚才地藏随口念叨的那几件事,头上的翎子抖了抖。

神秀听见自己正前方传来一道桀骜冷虐的声音,半点儿没有佛家天王的威严肃重,反而像是旷古大妖一样傲慢冰冷。

“你要是实在想不通,可以去九龙皇朝试试看。你不是人,不是妖,不是鬼,也不是仙,什么都不是。要想有个身份,那就去九龙皇朝中一搏,为自己拼个出身来!”

地藏王菩萨不赞同道:“他是佛子,岂能去向皇朝王者邀宠?”

金翅大鹏鸟嗤之以鼻的声音随后响起。

“怎么?这难道不比你那个苦海万丈的建议靠谱?你当谁都是你,入苦海如溺泉。他需要什么,你给他什么就是了,打的什么禅机!不觉得浪费时间吗?”

地藏王菩萨不悦反驳:“禅乃理,公理,私利,解读万法玄奥,岂能因惧怕麻烦而避之?”

金翅大鹏再次给他一个灵性的白眼,转头问对他而言渺小到极点儿的神秀小人。

“你若愿往,我送你一程,不用管这老和尚怎么讲!”

地藏王菩萨:“……”

神秀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两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注视,不禁集中精神思考起来。

神王迦楼罗的建议,地藏王菩萨的期待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

正迷乱间,脑中突然出现的一个人影使他倏然惊醒

不自觉的按住心口,那里没有任何温度在跳动。

啊,是的。

他的意义一直没有改变。

“请菩萨放我去皇城!”

地藏王菩萨没有反应。

神秀执意道:“请菩萨准许!”

如果说刚才他还心怀犹疑,但当他看清自己的心为何物后,九龙皇城就是他必去之地!

皇城开放,那个人想必也会过去,当日在秘境之中没有了结的因果,他这次定然要有个了断。

地藏王菩萨看着他,幽幽叹了口气。

“你可知此行一去,生死无常?”

神秀:“……”

“即使如此你也要见那个人吗?”地藏王菩萨道:“你们是一根枝干上生出的并蒂莲花,不知谁人将你们分开,一成人,一成影,但你有心去见他,那你就会幻做他的心魔。心魔遇道,后患无穷,对你,对他,都不是什么好事。”

神秀:“菩萨,我意已决!”

地藏王菩萨看着他,无奈叹息。

“痴儿啊,此行一去无量归期,且让我送你一程吧。”

捻指莲花轻轻一拂,刚还在座前的人影立时消散,从轮回而走。

可以说是诱导了这一幕发生的金翅大鹏鸟无趣的啄啄翅膀,在地藏王看过去时,不客气的叫了一声。

地藏王冷漠挥莲,刚还轻柔的力道落到大鹏身上就是重若千钧的酷刑。

“啊!”迦楼罗发出一声惨叫,爪子上的链子在挣扎中哗哗作响,最后他气息虚弱下去,地藏王才停下来,冰冷的道:“你不该误他。”

大鹏鸟宝光闪耀的羽毛染上金色血迹,他狼狈不堪的转过头,朝地藏王发出讥讽的冷笑。

“那又怎么样?我做错了吗?你比我更清楚,双生之莲,互为劫数,你死我活。你以为自己把他拦下这劫数就不到吗?你天真的样子真的好蠢!”

俊美的恍若神人的地藏王菩萨表情似冰一般冷漠,看他的样子好像还想动手。

大鹏鸟连忙叫道:“够了,我认错还不行吗?”

地藏王菩萨一莲花抽到他身上,像是裹着铁刺的鞭子打在他身上,刹那间鲜血淋漓。

“我说你误他,不是指你让他们两个自相残杀,我说你误他,是将他从好好的超脱之道误导向杀戮。”

“他是莲花之一,是功德金莲,还是灭世黑莲统统不是你可左右的。”

大鹏鸟气息奄奄,唯有一双利目充满了不屈。

“可若是业火红莲呢?”

地藏王菩萨目光冷彻,气势低昂,像天地间发出的沉重鼓动。

“那他就合该入地狱,下苦海,因果铰链加身,与我平分此方国土!”

大鹏鸟泣血狂笑:“说的好听!地藏王,你这么多年装下来,就当我不知你的真面目吗?你这个比恶鬼更凶恶,比修罗更残忍,让地狱寂静无声的暴君!!”

“神秀不会回来,他不会是业火红莲,他也不会是你所期望的功德金莲,他是黑的,他会是真正金莲的心魔,他也一定会回来,灭佛祖,屠净土,你这妖僧到时只能在地狱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哈哈哈哈————啊!!”

“说够了吗?”地藏王冷酷的从莲花宝座上站起身,一双秀美的净足踹翻大鹏鸟,根根白皙中透着点点粉色的脚趾踩在凶兽的脑袋上,绞缠着金链宝石的手执起轻飘飘的莲花,浑身散发出来的庞然压力居然逼得苦海节节倒退,露出大片覆盖着白骨的大地。

“说够了,那就挨打吧!”他狠戾的说完,莲花变成无数风鞭落到迦楼罗身上,打得他的惨叫声都变了调。

画面一时变得格外血腥残暴。

作者有话要说:安详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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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晋江文学城

一百八十六

“九龙皇城终于要开了, 看来温池舟他没骗我。”

凤凰主宰南钟离朝后靠去,肩背碰到万年梧桐木的椅背。

宝石镶嵌御阶,华宝装饰玉座, 凤凰所到之处必有珍宝出世, 在这里也可以写作,凤凰脚下宝藏累累。

只见这座天启境最高处的天空下,绿意覆盖大地, 山脉层叠起伏, 水流缓缓哺育山林, 生灵呼吸着充满灵气的空气,一切都在复苏,一切都在充满,一切都变得繁荣。

曾一度凋零的天启境在短短时日后再度热闹起来,足见像南钟离一般的境界主人, 私下隐藏的积累绝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当时牡丹花王与他开战, 天启境境界一度被打残,可即使如此, 南钟离依旧消耗大量资源让自己的世界在短短的时间里恢复鼎盛状态。

这般场景天启境封闭后无人所知, 也就没人能想到,本该退出皇城之争,哪怕参加也无法在争夺战中夺走更多机缘的南钟离,居然还藏了这么深的一手!

而疯魔等人曾在论坛中讨论过的,削弱凤凰主宰的势力恐怕也变成泡影。

不过温池舟的目睹倒确实达成了。

别看天启境恢复往日的繁荣,那些死在此地的修士各个转生为这方土地上的灵物, 先天与境界之主同休共戚,但这是消耗掉大量底蕴换来的。

如今的南钟离虽不算是外强中干,但手头也没有多少余财, 必须开源才行。

南钟离是妖族,没有人类打肿脸充胖子的概念,他发现自己家没存粮了,绝对不会像人修一样去考虑节源,而是去打到隔壁家里财物的主意。

想要的就去抢!

抢回来就是自己的!

十分的强盗作风,但如果你研究研究自然界鸟类的习性,大多啊,大多数鸟儿都比哺乳动物来的流氓。

起码狮子老虎中没出现让对方帮自己养孩子的骚操作,但杜鹃就有这个本事。

还有乌鸦,天生的流氓强盗,自然界的黑/社会。

南钟离堂堂一只猛禽!怎么可能不会抢?

只不过这事没法光明正大的做,他深知自己地位特殊,人修还是妖界都不拿他当自己人,全打着利用他的主意,平衡对方的势力。

以前他就是靠这份特殊关系慢慢崛起,现下过往的助力已经变成腾飞的束缚。

南钟离表面没怎么样,天天老老实实趴在玉座上享尽奢靡,背地里则是准备了海量钱财来帮助天启境摆脱困局。

只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向君华这个异数,日防夜防没算到温池舟偷家。

他——

悔不当初!

这会儿言笑靥靥像是很开心的样子,但那是在雌性面前强撑起的翅膀,藏起脱毛的屁股。

梅兰幽幽一叹,清冷的声线之后就是覆盖在自己眼睛上的芊芊素手。

“哭吧,我看不见。”

南钟离:QAQMD的温池舟,下次再上你的船,我就拔光我身上所有羽毛!

“啊!”他哀嚎一声,埋进梅兰小姐姐胸里,“我不活啦!我被坑苦了!我的家底……我的财产……哇!”

忍住←

忍不住了Q皿Q

哇Q0Q!!

南钟离哭唧唧的小模样风流标致,特适合拉到卧房中赏玩,梅兰神色清淡,就像一树红梅修成人形,缺乏情绪波动,实在是可惜的很。

梅兰听着这又委屈又憋屈的哭诉声,安慰的摸摸他的脑袋。

“皇城之中,我会助你,何况……”

一根手指突兀的伸出来,点在梅兰染红的唇间。

南钟离一双桃花眼温柔缱绻,无尽风流蛊惑尽在眨眼抬眸之间。

“嘘。”

刻意放低的声线像是在和你说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暧昧的喉音像是知道你心脏跳动的幅度,一下一下,渐渐重合在一起。

他将万种柔情融于这一颦一笑之间,歪缠到她身上,像是攀枝的藤蔓……

谁说凤凰只会落到梧桐树上,这冬日染红的寒梅,不也是挺好的吗?

梅兰启唇,咬住他的指尖,眼神由淡变浓,似在染雪飘零间的梅花。

指尖上传来的温度羞红了南钟离的面颊,他来到梅兰耳旁,轻轻道:“那是我们两个的秘密,不要说出来,会被听到。”

会被谁听到?

梅兰面露不解,可南钟离好像没有给她解释的意思。

原来钟离他在这里也有秘密啊。

梅兰恍然一阵,再看他时,好像就不那么可爱了。

南钟离敏锐的察觉到,飞快向她看去,梅兰同一时间别开头。南钟离盯:“为什么不给我看你的脸。”

梅兰:“没什么好看的,这么多年都该看腻了。”

南钟离勾手:“我看不腻,给我看!”

梅兰:“呵呵……”

抱着你的秘密去自己睡吧!

挥挥袖,没有玉座限制的梅兰说走人就走人,原本她留下就只是为了陪南钟离,现在家里的小凤凰有了秘密,谁还管他会不会孤单寂寞冷啊?

南钟离眼睁睁看着梅兰丢下自己一个人,他想了想,忍了忍。

“哇!”

这回忍都不用忍,他当场哭了。

嘤,负心人!

……

九龙皇城现世,直接影响众多洞天修士,而众所周知,一旦步入渡劫,成就洞天,所代表的就是一方大势!

可以说,整个山海界的势力波动就在于这些人今天是跺跺脚,还是挥挥手。

他们俨然是各自山门中的无冕之王,除非互相干一架决出个高下,不然他们谁也不服谁,只在昊天大帝这位尊主面前低下头颅。

九龙皇城是昊天大帝的王土,圣上竟然愿意开放国境放他们这些人入“城”,所受到影响的地域绝不光是山海界一处。

妖界。

暗界渊。

在妖怪的国度,暗界渊是和人修口中的黑暗树海,炎山恶窟级别相同的恶地。

成年妖怪很少会有主动踏入那等死地的冒失鬼,而被当做族中希望的幼崽就更不可能会跑到这种地方来,所以暗界渊,目前只有少数的几个人会主动来到此地,平时那是彻彻底底的渺无人烟……

也是个极好的藏身地点。

一只黑皮金纹的靴子踩过暗界渊特有的死亡黑土,土壤中充满死亡性质,传说这里是妖神陨落之地,所以任何生灵都无法在暗界渊生长,因为这代表一名[天下大界]级别的强大世界在此地秩序崩毁,归于寂灭。

传说中这土壤是寂灭后的那个世界的残骸,故而生者禁绝,死者止步,所见所闻,唯有一片荒芜的温度。

皮肤上感觉到寒冷,脚底却炙热的难以移动,走得的远了还有无数重影跟随,一同漫步在这荒凉黑暗的土地上,稍微大意就会永远无法离去。

这种地方……

“真的会有‘天下大界’的残骸吗?”

来人睁大一双金色猫眼,漆黑的长发披散到背后,像野兽般矫健强壮的身体被包裹的一丝不露,反而给人一种禁欲的诱惑。

低沉嘶哑的磁性声线,资本十足,听起来就像是这个男人在你耳旁低语,钻进心尖的话语,一个比一个都要折磨人。

羽毛扫着你的心,却又逼你强忍下去!

来人就是这么一个祸害,可这个祸害认真起来,诱惑人的地方又增加了一个。

反射着细碎金光的猫眼闪过疑惑的神色,看起来像是猫科动作迷茫的舔舔爪子,之后他灵敏的在这片大地上奔跑,疾驰,搅乱了这片大地上弥漫的死寂。

他像是一股暴风,想要让周围的一切都跟着变得不安分。

暗界渊躁动的像是一名巨人开始翻身,它像是马上就要醒来……

可光凭一个人的力量太小,没多久,风暴止息,荒芜的巨人重新平稳的睡了下去。

“不行!找不到!”此人再次得出同一个结论,藏蓝色的长袍下,一根细长的黑色豹尾伸了出来,语气冷酷有力,“他只说让我找到碎片,可这莽莽大地没有线索从何处去找?何况我怀疑[天下大界]的传说是否为真都很难说。”

天下大界,如修士到了渡劫期有洞天这一神通称号,到了渡劫期的修士开辟出的洞天自然也有级别划分。

在众多畸形偏科的洞天世界中,天下大界无疑代表了一种细节程度上的完满。

曾有一位掌握完满世界的修士放言,只要将修士人数减少个二三倍,剩下的人在自己的境界中生活大可和原来一样!

这等行为,已然是在表示自己的世界臻于究极,已经和天道所塑成的山海界没有区别。

这人自比天道,只差“道”一线!

而这一线,一瞬的决定性差别,最后也卡死了他的境界,使他终身没有修出正果,得道成仙。

如他一般的人在修真界不计其数,大多都是久久无法成仙,最后气数耗尽,死劫来临,然后随自己的世界一同崩坏,陨落。

可这是他们的错吗?

并不是。

事实上,在昊天大帝掌权之前,山海界就已有十万年不曾有人飞升过。

在更早的时期,人神修士混居到一起,神仙还经常在大地上行走时,修士有很多是能成仙的。后来时代过度到人仙永别,神仙永远归于天界,那时也有修士零星飞升。

真正没有飞升的修士出现的时期,还是在那些仙界中的仙尊仙官遵从冥冥中的命令,击打山海界使许多成型的土地坠落下去之后。

气海下沉,原本的天分为九重,原本的地沉入九层。

一举创出凡人生存的人间。

人间一出,仿佛人族气运一分为二,从此再无佛子得证涅槃,再无修士跨破渊海。

一条长生之路,尽头却是如坠深渊,再无人得以超脱。

这些原本是老一辈的人全都知晓的秘密,不过被人联手封锁,偶尔还放出有人飞升的消息,防止人心不失,其实那些飞升的,不过是用尽毕生功力作假,然后悄悄魂飞魄散。

如此残酷的真相,越是所生年代久远的修士,越是会闭口不谈。

再加上有传闻说,山海界原本是某位大神的武器所化,其武器灵性之高,可为天地沃土,故而生出万物生灵来。

意思大概就是这把武器特别有能耐,一落下就变成山川大地,天穹日月。武器一分三千,为三千大道。三千大道一分,化为无穷赠众生道基,往后众生可修行成仙。

道基很容易就能和灵气联想起来,而三千大道应该就是指武器形成的大地。

也是指,武器从一把变成了许多把。

就好像这把武器是个拼图,任何一个碎片拿出来都是一把宝光七彩,威力巨大的仙器。

当年山海界遭到“击打”,大片地形出现变化,不少地界化成如今的人间凡土。

这把“山海界”自那时起就不再完整,故而修士再无法得道。

作者有话要说:故而交出你们的评论,地雷,月末了,营养液不送给作者当嫁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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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晋江文学城

一百八十七

暗界渊有一名大能曾经呕心沥血开辟出的[天下大界]陨落此处, 不用说,一旦传出去,定然会惹来大批意图获得此界传承的修士。

天下大界又意指一方天下, 天下之大, 山博海深。

随意一块碎片就能得来不小的好处。

而单纯的物质方面的收获只能动摇渡劫期以下的大能,那么这位洞天修士以全部心血创造出的“洞天福地”,福地之中随日月运转而越发成熟的规则法则, 天地秩序, 那就是连许多渡劫期的老祖都不禁动容的好东西。

若能得来一片, 融入到自己的洞天之中,这就和凡人吃了蟠桃果,一夕增长三千年寿命,如何能做到不心动?

不过此“物”虽好,却极其难得。

不光是很少有这等级别的大能失长寿而殒命, 再有也是山海界很少再出现规模如此庞大的冲突。

有这个能力的修士坐在家里等死也死不了, 又没有什么天灾人祸的意外发生,没这个能力的, 陨落时的世界碎片远没有那么多好处, 不如说前者妙药,后者糟糠,有眼见的人一般看不上。

故而暗界渊有天下大界的碎片才那么令人心旌神摇,不顾危险的前来探路。

只是沿路搜索了这般久,一腔激动也渐渐冷却下来,猫科动物的狡猾在此时占据上风, 远远看去,身姿挺拔像一弯月轮下舔爪的黑豹的男人忽然头脑冷静四下观察,之后不经意的往左侧空间探出一手, 金色猫瞳中闪过神秘的气息。

“咦!”

无人的空地处突然有人惊讶的轻咦一声,男人伸手仿佛拨开一处挂壁悬纱,隐约的神异风景于手中一闪而过。

“找到你了!”男子出手狠戾,却在落到那人声处时留了三成分寸。

也许正是这留情的恰到好处,对方没有急着躲避,却仿佛密郎幽会的娇羞女儿家,于荒野凄凉的山郊野外露出俊俏半张脸,面似明月高挂雾中纱,皎皎如银瓶乍泄,一晃而过,清隽之气,惊艳绝伦。

身子在本无一物之处转了一圈,此人才完整的露出模样。

那俊俏出色的半张脸变成一整张,方给人明月轮,幻美郎的惊心动魄。

此人又当着男子的面微微一笑,一身乌黛色的古老礼服,款式大方简洁,只在腰间,足上做了些许变化,整个人越是干净,那股清逸出尘的气质越是生动鲜明,恍惚间像是看见万丈银河于夜幕之上盘旋奇景,久居天中,万古如一的澄清皎月于风弄影。

男子自始至终抓住他的手不松开,这种无礼的举动似是叫他感到困扰。

他轻声抱怨道:“你就不能松开吗?”

男子果决摇头:“放开你就跑了。”

他眨眨眼,好脾气的商量道:“那我不跑,你松开如何?”

男子一动不动,但他坚定的目光充分表达出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松手的意思。

这位突然出现的明月青年似乎真的好脾气,被这般对待也不生气,而是无可奈何的对他说:“你在找我?可我一无所有,你想要的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男子这次却十分笃定。

“有个人要你。”

“要我?”他疑惑的重复,低下头看看自己,并不觉得他有哪里特殊,值得特意派人来抓自己。

男子低声道:“你的名字?”

是了,这样一直他啊,你啊的十分不方便。

这宛若明月般清澈皎洁的青年好像全无戒心,开开心心的就将自己的名字报上。

“我叫川穹,你呢?”

男子顿了顿,道:“风息。”

“风息?”名为川穹的青年好像想到了什么,眨眨眼睛,“我听说黑暗树海有过风息一族,你是那一族的人?”

风息点头,除了在不放开青年这方面,其余问题他对川穹有问必答。

老实的过了头,幸好川穹本也是个好性子,不至于让两个人落入面对面无言的境地。

“我叫川穹,你叫风息,风儿在天空中呼吸,穿过名山大川……我们两个看起来会很合得来。”

男子抬头首次正眼看了他一下,川穹笑容温暖和煦,仿佛天空一般包容,仿佛明月一般纯净无暇。

这样的青年,就算知道他是[天下大界]的碎片,此地出现的人形乃伪物,人格乃虚假,也无法单纯的把他当做一个可以用来使用的“物品”。

他看起来太灵活,像是拥有了人心。

“呐,真的不能放开我吗?”川穹捂住眼睛抱怨道。

风息目光一凛,坚决的摇了头。

“好吧。”

川穹叹了口气,然后说道:“那要不要来我‘家’玩?这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因为我把‘景色’都仿佛家中,你要不要来看看?”

风息沉声道:“我的命令是负责带你回去。”

“你要带我走?”川穹面露迟疑,小小的后退一步,“我不能离开这里。”

“你要和我走!”

“你这个人太强硬了是会不受人欢迎的!”

川穹埋怨道,然后看看自己,又看看对方,突然叹了口气。

“好吧,我随你走一趟就是了。”

话音落下,风息突然发现手中抓住的皮肉突然变成一捧月光,川穹竟是毫无预兆的化成皎洁月华落入他的衣摆。

本像是天空的一处深色剪影的暗蓝衣摆上多出一抹月光般的着色,瞧起来极为灵活动人,幽静神秘的好像真有一捧月光入怀,染色。

风息面露惊奇,耳旁却响起川穹的声音。

“快走吧,这里是我家外围的庭院,平时还是挺危险的,凭你的修为待久了会出事。”

风息默了默,朝他道谢,然后不再迟疑的离开暗界渊。

离开暗界渊后他通过风息族特有的天赋,一路闯过妖界各个关卡,竟是无人注意的来到山海界极为靠近妖界的那片异域。

异域中生灵言语晦涩,仗着风息族轮回转生的特性,不管什么语言风息都能与之交流一二,受到这些本地生灵之助,他很快掩人耳目的潜入黑暗树海。

树海是人修绝地,有山海界五位无冕之王的关注,不会有谁想不开来这里找刺激。

再加上五王之一的郝天向就在此地“拔草”,无形中就把这片面积不小的地域变成了灯下黑。

起码聪明睿智如疯魔,水莲等人都不曾想到,之前无意中谈及的牡丹王花扬就隐藏在此处!

风息的到来引发树海呼吸般的欢迎。

风息与树海同生,先天拥有轮回成树海任何生灵的能力,不死不灭,就连温池舟等人也只能定期前往树海除草。

山海界本就灵气匮乏的隐忧,若是放任“风息”这等消耗灵气的大户成长起来,那么大家干脆都别活了,一起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所以风息族早些年就被“灭族”,之后轮回转生的成员也经常活不到繁衍子嗣的年岁就会被前来除草的王无情灭亡,至于原本的那些族人,则被一直控制着数量转生,而且往往转生后也活不了多久。

这些年,树海已经很少有为风息欢呼雀跃的时候,感受到风中送来的自然的气息。

风息眯起一双金色的眸瞳,只在无人看见的时候闪过一丝暗色。

想到自己随身还带着一个“人”呢,他低着头介绍道:“这是我的家。”

川穹含笑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咦,不是我先请你去我家,而是你带我来你家吗?”

“嗯。”风息闷闷的应了一声,仿佛又听见他的一声轻笑。

“我带你去见他,回头再带你去树海里参观。”

“好啊,我等着。”

风息和川穹简单的交谈过后,就穿着这件绘上月光纹路的衣裳走入树海深处。

无边的绿意之中,或浓或浅的景色有种大自然的独特画法,鬼斧神工般的山脉曲线,大地匍匐,都是这一位匠人鬼斧神工的杰作。

身处这片无穷碧色之中,宛若置身静谧的海洋,流动的波光是那树的斜影,与阳光,清风共同织造出的柔软布料,恰好适合午睡时拿来一用。

不考虑其他,单纯的在这片森林树海中休憩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情。

只不过这般舒适温柔的景色很快被风息的脚步声打断。

他到时,无论是变成小孩子的牡丹王,还是面无表情,神态落拓的郝天向,纷纷用奇异的眼神看他。

牡丹王不觉得风息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倒是郝天向特意问了句。

“之前跑出去这么久,还知道回来?”

风息仰头望着树枝的喝酒的男人,树龄接近千年快要成精的大树,最底层的树干都粗壮的能让一名成年人随便在那上面行走坐卧,郝天向就在边缘,放弃大半的安全位置不理,保持这么危险的坐姿,在旁人看来还是有些危险。

只不过在场的这几位没人会去提醒他。

提醒什么?

担心山海界五王之一,一个时代的霸主会从树上摔死吗?

这种担忧太可笑了,不值得拿出来博乐子!

考虑到郝天向不会无意的问出这么一句,风息将自己带回世界碎片一事说了出来。

果不其然,不管是牡丹王花扬,还是郝天向都一副感兴趣的模样。

花扬伸出小手点点他。

“拿出来让我看看。”

风息顿了顿,没有反驳他那个“拿”。

衣服上的月光静了一静,没有给他询问的机会,光芒自衣摆上开始流动,之后缓缓浮现在空气中。

俊俏男子好似月光具备了实体,甫一出现就吸引了两人的视线。

郝天向脱口而出:“万古天初一轮月……”默了默,他语气复杂的说了下去,“大日昭昭覆满霞。”

“日月谷已是过去。”牡丹王花扬淡淡道。

郝天向眯起眼睛背过身去,倦懒的道:“我当然知道。”

不过他看起来似乎打消了对这捧“月光”的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月末了!交出营养液!

作者开始打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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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晋江文学城

一百八十八

牡丹王花扬很专注的看着这捧“月光”, 他淡淡道:“不想回去吗?”

川穹疑惑道:“回去哪里?”

小孩子朝牡丹花中一坐,冰肌玉骨,眉目中透出灵气, 好像花朵的精灵一样白嫩可爱, 只不过稚气的眉目中始终笼罩着一股与外表迥异非常的沧桑气质。

“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你想。”

川穹弯起眸子笑了笑,“还是算了, 我哪里都不想去了。”

“就留下了?”

“留下了。”

“原来如此, 你选中他了?”

风息察觉到自己被花扬看了一眼, 肩背不由自主的挺直,有些担心川穹。

别人不清楚,他自己可再了解不过,光是牡丹王花扬派自己去干的那些事,有些就很是丧心病狂, 连声名狼藉的邪修都做不来, 而这个白生生的“娃娃”,指派自己时神色连变都没有变, 自己带着“成果”回来, 他说不定还会笑一下。

这么恐怖的人物,他严重怀疑心性单纯的川穹应不应付的过来。

然而出乎意料的,花扬并未怎么为难川穹,倒是多看了自己几眼。

风息垂下眼帘,听见他道:“既然选中了那就先跟着他吧。”

川穹无忧无虑的答应下来,还开心的道:“他说会带我参观他的‘家’。”

“家吗?”花扬意味深长的重复道, 笑意不明显的浮现在嘴角,“那就让他带你好好玩玩。”

川穹轻声应下,然后来到风息身旁, 拉拉他的袖子,清澈的眼睛干净的一望无垠。

风息突然不知怎么开口,只沉闷的将他带离这处树海最深处的地狱。

他们离开后,牡丹王花扬毫无征兆的笑了下。

“那两个孩子还能玩多久?”

“怎么?你又看不惯了吗?”郝天向翻过身,朝他侧目,“做个好人不行吗?”

花扬轻声反问:“我是坏人吗?你是坏人吗?他们是好人吗?”

郝天向不禁想了想,然后道:“都不是,我们是一群愚人。”

“哈,心知肚明那就不要再把自己归类到另一边儿去,郝天向,你是我这边儿的。”

郝天向不再说话。

牡丹王花扬叹了口气,幽幽道:“还要多久?还要等多久?九龙皇城就是你给我安排的最后结局?那就快些吧,我要等不及了……”

树海里刮过的风带走了他的叹息。

花扬平静的口吻中流露出异乎寻常的冷酷。

“再不快些,就没有人能阻止我。”

占地几乎达到陆地上的海洋这等层次的广阔树海在风中翻滚起碧浪,这浪花一直一直朝着“岸上”前进,没有停息之日。

……

九龙皇城把整个江湖都搅合的不安宁,偏偏那两个当事人却过的比谁都要优哉游哉。

向君华难得从山海界返回人间,不管理由是什么,温池舟说什么都不会立刻放人回去,再加上丞相府实在是个人间富贵窝,呆的久了,神仙都会跟着堕落。

他刚到的第一天,与温池舟商量好正事,之后就是看他连夜赶工将大面上的朝政都分派下去,之后挪出大概两天来陪自己。

得温池舟这般重视,向君华心里甜丝丝的,有种被重视的欣喜。

不过他偷偷看眼心魔石中自己和疯魔的谈话,暗中为自己打气!

总、总不能一直在网络上逞英雄,一到现实就怂了吧?

再、再有啊!

他又不差温池舟什么,没道理总是拉开距离,这样不行,不是个事儿!

其实不用疯魔指点,向君华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样不行。

不应该一直躲着温池舟,关系明明都稳定下来还躲着,自己这是成什么人了?

既然彼此已经从朋友迈进一步,那就不能再继续保持现状,而他坑爹的让现状更倒退了……▄██●

朋友的时候拉拉小手,宝宝肩膀还没什么感觉,变、变成两人反而连靠近都做不到,一个劲儿躲着人家,还用工作当借口……向君华,你要有点儿出息!

温池舟找过来时,发现向君华一脸魔怔的盯着手里的石头发呆,神情专注的连自己就站在门口都没有发现,这可不像是天级强者的样子。

地面将温池舟的影子反应出来,随着他的靠近,影子和影子重叠到一起,他也已经站在向君华身旁,朝他的肩膀放下手。

“你怎么躲在这里?”

“啊!”向君华受惊的从凳子上蹦起,两人对视,他的尖叫声一下子压过温池舟问询,现在空气满满的尴尬在流动。

温池舟:“……”

“抱、抱歉。”向君华不自然的眨眨眼睛,嗓子发紧一时竟是不知怎么解释这个情况。

看着一言不发的温池舟,向君华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表现是不是有点儿伤人?

不!别这样!我没有伤人的意思!

内心世界中的小人开始抱头蹲地,疯狂哀嚎,连带着向君华自己的表情也有那么一点点儿绝望。

片刻的凝滞过去,向君华丧气的说道:“我刚才想事情有点儿专注,没发现你过来。”顺便欣赏一下今天又换了身衣裳的温池舟。

平时正装一律重色系,穿起来威严肃重,举止之间尽是引而不发的沉肃威仪,而日常生活中呢,他发现温池舟更偏爱各种淡色系。

青竹的风骨,朗月的神韵自然穿什么都好看,可合适的衣服上身,视觉效果棕是不一样的。

瞧起来更完美,也更惊艳些。

这会儿温池舟应该是换过衣服过来的,前不久他还在正堂理事,那时他一身朝服,沉默而冷峻,威压百官,自己看过之后就偷偷离开,天级修士想让几个凡人发现不了自己还是很简单的,但他确定自己到场时,温池舟有往这边儿看过一眼,之后这个人就换好衣服过来了。

这次的衣服没有在色彩上下功夫,连装饰纹缕都极少,唯一看起来下了大功夫的就是腰封,把腰肢处的细瘦紧紧勒成一小条,衣襟两侧分开,下方能看见深色的内衣边缘。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温池舟的打扮居然没有包裹的紧紧的,虽然禁欲还是禁欲,可偏偏露出那么一小片肉色勾人心弦。

喉结轻轻滑动,连带着锁骨也在不经意的动作下露出一道苍劲的窝陷,让人好奇一滴水珠落上去,是不是就能在此处安家。

向君华终于确定自己心慌的来源。

今天的温池舟似乎没有平时穿的那么肃正,以往他就算换上闲适的常服,也特别注重形象,绝不会故意敞开领子这么穿。

所以……他这是……

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瞬间炸裂在脑海,刺激的他浑身一个激灵,再看向温池舟时,仿佛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一种莫名的意味,他像是被这眼神点了火在身上,耳根,脖子,霎时就红了。“呵。”

向君华原本就不知所措,结果还听见温池舟故意的笑了一下,整个人顿时悲愤的瞪他一眼,甩甩袖子,就要朝门外走去,却不想半途被人牵住袖子,硬是停在门口。

回过神,向君华看着身形泠泠站在那里一动都没动,却把自己的袖子拉成了直线的男人。

“调戏我很有趣?”

温池舟施施然的顺着袖子开始用力,“非常有趣。”两手交替,像是蜘蛛女郎抓唐僧入盘丝洞时的那点儿带着点儿诱惑的力量。

向君华不是挣脱不开,可身体像是中了毒,着了道,乖乖的被拉到人身前,然也腰就被搂住了。

这个时候向君华才发现自己比温池舟高一些,明明不久前自己还比他矮,看样子是再次发育了。

在心里头自嘲了一句,他搂住温池舟的肩膀,默契的捉住仰起头来的温池舟的唇。

两个人的影子在门口的地面上重叠到一起,仿佛不分彼此一般紧密,然后渐渐纠缠到一起。

向君华跪坐在床边,手下是仰面躺在床上的温池舟,自己手里攥着他被拆下来的腰带,整个人激烈的喘着粗气,唇齿间似乎还残留着温池舟的味道。

也是疯了,房门还没关,人就滚到床上去了!

“我去关门。”

“别管……”

温池舟压根不在意会不会被人看见,抬手攀住向君华的脖子就把人拉了下来,面对着面,吐息都在对方脸上,他一双眼睛动情又危险,和向君华偶尔臆想中出现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那时这个人说了什么?

虚幻的想象中,温池舟微微启唇,发出低缓的吟哦,好像在哭泣,又像是在试探……整个人仿佛蛇一般滑腻,攀附在自己身上,春/光在大开的衣摆下若隐若现,而自己沉迷于空气中发散出来的香,啄吻他的肩膀,留下印子,亲吻他的长发……最后失控的和他一同沉沦。

……

如今想象变成了现实,幻想中他想不出这种时候温池舟会对他说什么,那么现在呢?

他会说什么?

双方的眼睛谁也没有放过对方,明明两个人的手已经灵活的扒掉对方身上的衣裳,只剩下最后一层。

薄薄的亵衣贴在形状苍秀的肩膀上,刚才就觉得吸引人的肩窝大大方方的露出来,长发如云雾一般披散……不知被自己碰到什么部位,他拧起眉头,发出一声低缓的喘息。

这一声撩人而不自知,轻轻吐息之后,他被暗火灼哑的嗓子变得惑人,抬头亲了下向君华的喉结,低声道:“你来。”

向君华脑子“嗡”的一声,一下子懵在那里,怔怔的望着身下看他随自己想要的那样发出动情的气声,也许这双眼睛……还会流泪……

他的手抚弄着温池舟的眼尾,凌厉的睡凤眼此时含上一层氤氲水色,在他询问前,向君华低下头,亲了上去。

帷帐落下,挡住千百种惑心邪念,隐约人影,或攀或附,其内中真相,不可言,不可说。

作者有话要说:嘘——!

184、晋江文学城

一百八十九

次日。

两个人窝在同一张塌上, 黏黏糊糊,羡煞旁人。

龙眼大小的紫皮葡萄,被一双白净修长的手指剥开, 再喂到向君华嘴里, 甜蜜的汁水留在那指尖上,竟是比鲜美的果肉更加诱人。

向君华一把抓住放在嘴里含住,咬咬, 视线由下往上的看过去, 正对上一双含笑眉眼。

温池走道:“好吃吗?”

“味道不错。”又咬了一下他的手才坐直回去, 换成温池舟靠在他身上,换成向君华剥皮。

享受着窗外吹来的徐徐凉风,温池舟半阖着眼睛。

“这葡萄滋味不错,可以让他们多送些上来。”

向君华不反对,本身他就是个爱吃水果的人。

专心的把一团团形状完好的果肉送到温池舟嘴边, 看他轻轻张口的含住, 咀嚼,吞下, 不由想起昨日这人的双唇是如何落到自己身上, 又是如何被自己捕获,缴械投降……

向君华的呼吸忍不住一顿,胸腔里的跳动不禁变乱了,连带着手上的动作都不太跟得上,有了一两分钟的空余。

本该有果肉送上的时候唇边却是空空,温池舟睁开阖起的双眼, 美眸含光,声色流转,似是玉壶偷箫舞鱼龙, 便是春秋星如雨。

向君华垂眸看着这人含笑,手掌就那么搭在自己肩头,借力起身,繁琐的衣物你勾着我,我叠着他,不分彼此。

沉稳的呼吸吞吐在耳侧,向君华垂眸,温池舟启唇。

他道:“可是喜欢了?”

他道:“在这种事上我总比不过你大方。”

向君华叹息,索性伸手将人搂入怀中,过程中打理的整齐的衣襟被拉开一角,向君华亲上去,允着这块皮肉然后不松口,直到温池舟怕痒的推动他的头。

温池舟忍笑道:“别闹,这回不怕被人看见了?”

向君华又用力咬咬,允吻出一块痕迹才抬眸白了他一眼。

“做都做过了,我又不是不认?”

自己这辈子的第一次是在开着门的大白天下完成的,估计自己午夜梦回还会因为记起这事而突然惊醒。

羞赧吗?

肯定啊!

可这怪他吗?

向君华格外怨念的在他耳旁道:“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怎么样?”

“就是知道我会不好意思,才这么干,因为这样……”

向君华垂下眼帘,锐利的眸子中一片暗光,他捉住怀里人的唇,唇舌纠缠时含混着道:“你会更舒服。”

温池舟弯眸,不甘示弱的缠吻回去。

两个人都亲得气喘吁吁,形象即将不保的时候,向君华把温池舟压在身下,看着已经伸到自己衣襟里的手。

“温池舟……你这不对吧?”

“嗯?”

“多少为我的身体考虑一下?”

“……”

“对不起,我错了,男人不能说不行。”

正当两人打算二度白日宣淫的时候,向君华不知撇到那里的心魔石开始往死里震动。

这小玩意平时不声不响,但关键时候贼TM给力!

向君华一边说不出的呕血,一边又说不出的庆幸,只觉得自己快被这两种感觉折腾疯了,不禁气恼的找到被压在外袍下头的心魔石,打开来一看。

嗯,是冯晓。

果然是冯晓!!!

然后再翻了翻。

发现包括覃越泽这个男主在内,几乎剧组所有人都给自己发了消息。

“这是出事了?”

温池舟从背后搂住他,头探了过来,两人这时统统衣衫不整。

向君华敞着怀,裸着胸,温池舟衣服被扯下肩膀,露出白生生的半片身子。

不过这么一打断,两人冷静下来的速度也是非比寻常的快。

温池舟抱着向君华,手指在他胸口小腹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眼睛却在被向君华分享了灵力密码后也能看见联络向君华的那些私人短信。

随意一眼就将他们的目的看穿,低笑着在他耳旁说道:“他们催你回去呢。”

向君华皱着眉头,有那么几分的不甘愿。

温池舟问:“不想?”

向君华侧过头看这个趴在自己肩膀上的男人,觉得他就是个妖精,自己就是那个被抓住的无辜公子哥,一天天的快被吸干了!

“我还在闭关!”他提醒道。

温池舟:“是啊,”戏谑的看过去,“可是你不是喜欢吗?”

向君华:“……”

咳,有一说一,确实很爽。

“但是我们要有分寸!”

“是吗?”温池舟似乎对这种说辞很是不以为然,但他并没有反对,起身后,互相给对方整整衣物,暧昧黏着的气氛顿时冷却下来。

虽然还在一个榻上,刚才还在互相你一口,我一口的互喂葡萄,似乎转眼就能滚成一团……但是这会儿他们正襟危坐,所谈的内容也不再那么不正经,可以说非常正经了。

温池舟曲起两指撑住下巴,坐姿不是那么端正,看在向君华眼中,却别有一番风度帅气。

尤其是什么事都干过之后,情人眼里出西施,看对方自带十层厚的滤镜,一些平时没关注过的小细节,这会儿统统逃不过他的眼睛。

比如此时,他就总忍不住看向他的领子,喉结滑动,发出的嗓音低沉又性感,情不自禁的就会回想起昨夜那微微变调的呻/吟喘息。

而向君华确信,不光是自己,对面这位灵魂车手一定比自己更严重,不然不会无时无刻都在勾着自己往床上滚。

总觉得继续思考下去,本文的存在感又要变得不妙,向君华一秒正色,发挥出全所未有的求生欲。

“看来我是必须要回去主持大局了。”

温池舟叹气:“我其实不愿意。”

向君华:“……”

温池舟伸出手勾勾他散在脸侧的头发,抱怨道:“但你干的实在不错,我不忍心放你留在我身旁蹉跎。”

向君华一动不动,专注的看着他,有些恍惚的想着,这好像是他第一次露出这种像是在撒娇的表情。

感觉……感觉出乎意料的好!

“咳!”向君华清清嗓子,用心思索这种关头自己应该说什么才暖心又动情,却不小心忽视了温池舟这时变得深沉的眼神。

其实温池舟自己也是知道的,他于众生,如朝阳与烛火,不论何等天才人物都会被他的光芒映衬的暗淡无光。

为向君华好,那就送他离开,这样才不会掩盖他的锋芒,那些不公的评价也会随着他的才能展现而消失。

可是作为一个时代的主角,自己所创造的伟业无人能及,原本应该是他值得骄傲的部分,可当这骄傲与想留下这个心思冲突时,又不禁不快自己当初做的太多,站的太高,以至于现在耐心全无,连等人追上来的这点儿时间都耐不住。

这副模样实在是丢人!

可温池舟又能如何?

他在感情上也只是个新手,只是个“凡人”。

“唉——”温池舟侧目,语气极为幽怨,“真想做个黄金的笼子,宝石的框架,把展翅高飞的雄鹰捉起来!”

向君华本能的后背一寒,也不知是温池舟的口吻太酸涩导致的,还是这话里头若有若无的暗示,让他心里发凉。

“咳咳咳——讲道理,雄鹰已经展翅高飞,想捉回笼子里那就只能打折它的翅膀,池舟,你舍得吗?”

自然——

“不舍。”温池舟沉下声线,刚刚的不对劲很快“云消雾散”。

然而向君华难免胆战心惊,真的变正常了吗?

然而一直到送自己出门,温池舟都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一句。

一番侍弄过后,他们站在丞相府外。

两人之间相隔半米,背后有路人往来,然而向君华知道,接下来温池舟会站在丞相府的匾额下目送自己离开,直至他再也看不见自己。

以前还没觉得,现下在一起后,才能真正体会到这深情厚谊背后的体贴与温情。

总觉得自己要是辜负了这个人,他怎么样不好说,自己八成是会后悔的。

想到这里,向君华不由承认自己栽了。

“等我回来,你把你的过去告诉我吧。”

温池舟瞳孔收缩,惊愕的神色在脸上闪过。

“向君华,你……”

一直闭口不谈过去二字的人,不知怎么的想通了,他朝面露不可置信的温池舟承诺道:“我也会把我的过去说给你听。”

不是你在单方面付出,我也有在努力。

不是你一个人的感情投入,我也在尽力回应你。

你能看见我的懒惰,软弱,无能,并接受这一切。

我也要了解你的过去,残忍,冷漠,并接受这一切。

在做人上我们是平等的,在做恋人上,爱上对方的一切就是我给出的答案,做出的觉悟。

向君华笑着朝他挥挥手,认真道:“等我回来。”

在他离开后,温池舟神思不属的回到府内,踉跄的坐倒在软塌上,神情怔忪。

刚才……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拥有这么一双坚定的眼神的呢?

他被看着,竟是忍不住的心动不已。

侍女静悄悄走过长廊,无人打扰屋子里一言不发的府邸主人。

府内少了一个人,却好像少掉半边天,让这些侍女恢复以往不苟言笑,沉默内敛的模样。

向君华在时她们不是这样的。

会笑,会嬉闹,会乐嘻嘻的朝温池舟讨赏,以往她们不敢做的,向君华在就能给她们底气,就好像她们知道这是府里的另一位主人,有他撑腰,温池舟就不会生气一样。

可是向君华不在了,这些侍女从活生生的人又变成了温池舟手中的玩偶。

以往温池舟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现在他觉得寂寞了,他觉得自己想要的不光是这座宅子里的五光十色,重要的是那个人,以及那个人所带来的一切。

垂下眼帘,细长的睫毛挡住眼帘中翻滚的种种情绪,温池舟耳上的皮肤,越是想念那个人越是变得殷红如血……渐渐……心若擂鼓,难以自制。

这般从未在向君华面前展露出的模样,能看得任何人失魂落魄,深情反复……但他却偏偏藏起来,连向君华也不给看。

为何?

因为他也会羞于将这般形貌展露,这颗悸动的心刚才初生,经不得风雨,更受不得爱人的捧玩。

他羞!

作者有话要说:望天)各位,该冒泡了哈。

顺便问下,有全订的吗?

185、晋江文学城

一百九十

在消失两天过后, 向君华他回来了。

嗯。

他回来了。

他春风满面的回来了!

只要这些人眼睛不瞎,都能看出他这趟失踪回来后的心情不错。

同时向君华自己的眼睛也没瞎,剧组里多出的那几对小情侣扎眼的紧儿, 粉红色的泡泡飘到他眼前, 砰的一声破掉。

向君华一把拉住冯晓的手臂,问他这是什么情况?

被他拉住胳膊以至于走不开的冯晓抽抽嘴角,心说还不是赖你?

要不是你搞什么排休, 又弄出那个什么城堡, 剧组里也出不来这么多对JQ!

冯晓无力的挥挥手, 挣脱不开,只能尽量言简意赅的解释。

“这几个人胆子比较小,去城堡里调休的时候没敢进去,就在外面睡了个午觉,然后不知怎么就……嗯, 看对眼了。”

“那边儿的几个倒是猎奇心理进城堡里逛了一圈, 然后出来就宣布他们在一起了。”

“还有这几个,也是去城堡里逛了逛, 然后又去外边的草地里聊了聊, 女方就把男方哄到手了。”

“那几个……”

……

一连串的连说带比划,总算让向君华了解到剧组内如今的粉红色全是因他而起。

接收到冯晓递过来的怨念目光,向君华摸着心脏反省。

千算万算没算到吊桥效应。

“本来只是想弄个鬼屋给我自己解压。”

冯晓小脸一变,“卧槽,你果然不怀好心!”

向君华没好气的睨他一眼。

“我出钱出力,凭什么不能看看笑话?”

想到电影播放后, 又厚实了三成的工资,冯晓拿人手短,连带着舌头也跟着短了。

“可是你吓人就不好了吧?”

“他们害怕了吗?”

“害怕啊!当然害怕啊!有几个人回去之后熬夜加班, 连阖起眼睛都不敢!”

“可他们找到对象了。”

“……”

无言以对。

向君华睨着冯晓张口结舌的那张脸,哼哼出声。

“你小子紧急慢赶的把我叫回来,别就在这不说话啊?说吧,为什么?”

其他人都是确定自己的位置,就这小子不老实,张口闭口全是问自己什么时候回来。

提到将自己的心思暴露无疑的私聊内容,冯晓嘿嘿的傻笑,不好意思的道:“还是为了我弟。”

向君华紧跟着想起自己承诺了什么,被打扰了好事的躁郁顿时消散了大半,终归是自己先答应的,再看看冯晓低眉顺眼的小模样,剩下的火星也就忽闪了几下。

“行吧,待会儿叫他来我房间。”拍拍冯晓的肩膀,算是认可了他对自家兄弟的上心。

他不知自己这一拍拍红了冯晓的眼眶。

冯晓挺难的,小时候经历坎坷就算了,长大后还要操心一个脑子不正常的兄弟,明明一身的好根骨,好天赋,可就因为心思杂,能跟上第一阶梯的本事直线下滑,落到众人身后。

凭本事他有实力上前三,但现实中他不过前二十。

这事儿他不埋怨吗?

也怨。

可天大地大弟弟最大。

终归是不舍这段兄弟情谊。

孤身一人泡在修真界这个大海里头,数次险死还生,数次命悬一线,拖着重伤的身子回到自己的安全屋,他连个朋友都没有,心魔石里满满的人脉,但敢交出命的,那是一个也没有!

他心里头那些话,那些嘀咕,多半没人倾听,最后不知不觉的,弟弟就成了他的执念。

弟弟好,自己就好吧。

冯晓此人没什么大觉悟,能突破就突破,不能突破就熬着,啥时候天命到了啥时候老老实实躺下,可以说这个人活的很枯燥,也可以很潇洒。

但是这不代表他不想有个人理解理解他。

向君华这一拍,拍到他心坎上,整个人都不好了。

趁着左右没人压压眉心,硬是将这股泪意按下去,忍了又忍,等待心情平复的差不多了,他才笑呵呵去找覃越泽,让他赶紧过去!

向君华不知自己走后还有这一出,他很忙,忙着应付疯魔这个为老不尊的混蛋。

“你给我闪开!”

看不出来向君华此时咬着牙呵斥的对象居然是曾经霸绝一整个时代的主儿。

“快和我说说,你这个人得手后就变成了锯嘴葫芦,好生无聊!”疯魔笑弯了英气的眉目,朝着向君华挤眉弄眼,两个巴掌宽的腰杆挺得笔直,腰封束得紧紧的,少见的挂了枚红色的穗子。

穗子在疯魔腰间实在显眼的紧儿,向君华忍不住多瞧了两眼就被疯魔发现了,他大方的把穗子摘下来放在手里摇摇。

向君华道:“你这是终于想起来打扮了?”

“屁,爷如斯俊美,何时需要过打扮?这是我家那口子做给我的。”疯魔笑呵呵的拿东西给向君华炫耀,“你去找对象,我总不会留下发呆,当然是去见见我家那位。”

提起疯魔家的那位鲲鹏,向君华一下来了精神。

“听说神兽鲲鹏是已知的寿命最长的妖修吧?”

疯魔:“是啊,怎么了?”

向君华道:“怪不得多才多艺!”

疯魔:“噗嗤!”他开心的弯起眼角,嘴角大大的上扬,这时向君华才发现以往狂气霸道的疯皇陛下其实有一对超可爱的小虎牙,一大大咧咧的笑起来活脱脱一只被牵在手里的阿拉斯加,清俊的小眉目,特别招人喜欢。

疯魔:“咳,其实我家那个不太会做东西,这一把不知他弄坏了多少丝缕才搞出来的,模样也就马马虎虎。”

“……”向君华偏移开视线,心道:可你这副傻笑的样子却是喜欢到心坎里。

摸摸自己腰侧,除了玉佩以外啥都没有。

唉,想要。

可向君华又想象不出来温池舟亲手做剑穗的模样。

罢了罢了,不想这些。

“之前和你说的那事成了。”

“什么事呀?”

“……”

“哦,你说皇城啊。”疯魔小心的把穗子重新挂回腰上,珍惜的连向君华这个外人都能看出来,这穗子怕不是成了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把穗子弄好后顺手打理了几下,然后疯魔才对向君华说:“九龙皇城其实有个挺大的秘密,我先从最基本的说起。九龙共为九层秘境,秘境的钥匙掌握在皇城主人的手里,一般能拿到钥匙的外来者能凭借钥匙的号码选择秘境,没有的那就只能靠运气,和皇城主人的心情。”

“你的话应该和所有人不一样,去九龙皇城差不多就是游玩。能玩玩也不错,接下来那里会成为山海界的中心,你年纪轻轻的就能参与到那个层次的事件中,对你的未来想必有不少的好处。”

说道这里,疯魔抿抿唇,抄起茶壶给自己身前的茶杯补满了水,在这期间他嘴巴也没停,因为向君华听得聚精会神还做起笔记。

向君华看着自己记下的这些内容,意犹未尽的问:“那个挺大的秘密是什么?”

“第九层秘境……”疯魔斜眼看过去,“至今没有人进去过。”

向君华意外道:“温池舟也没有?”

“不知道。”疯魔诚实的摇摇头,“他没说过,我们也没人特意找他打听。”

向君华:“你们就不好奇吗?”

疯魔摊手,也是光棍的道:“好奇啊,问题是谁敢问?”

向君华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温池舟在这些人眼里等同洪水猛兽。

讲真,自从那什么过后,食髓知味的向君华越发没法在温池舟和洪水猛兽之间划上等号。

吞下口口水,突然感到口干舌燥的向君华也在疯魔之后给自己倒了杯凉茶,然后一口喝干,冒烟的嗓子才有所缓解。

疯魔搜肠刮肚绞尽脑汁的给向君华恶补和九龙皇城有关的各色八卦,小道新闻,也有一些是他们五王之间才知道的隐秘内容。

也不知道温池舟是怎样考量的,不禁什么都没和向君华说起,甚至连皇城如何“开门”都没告诉他。

向君华听到他的抱怨,帮助温池舟辩解道:“应该是他认为我不会遇到什么事儿吧?”

“……可能就是这么想的。”疯魔忍不住形象大失的翻起白眼,瞧瞧,瞧瞧,什么叫别人家的孩子?

他理直气壮的帮其他抱着拼死的觉悟搏出一个名额来的其他参与者谴责。

“有靠山就是好!”

疯魔一个劲儿吃柠檬,他说要帮所有人把这棵柠檬树吃光!

可向君华就是觉得这个人是单纯的酸。

敲敲桌子,向君华又一次提醒道:“还有没有别的没说的?好好想想?”

疯魔努力做回忆状,还别说,他居然真想到一个,不过那似乎更像是传说。

“曾有过这么一个说法,也不知是哪里传出来的,但内容似乎有鼻子有眼的。”

向君华手拿着笔,挑挑眉,感兴趣的问道:“说说。”

疯魔:“据说九龙皇城实则三界中枢,有言:天道襁褓也,太初母腹厮。明里暗里的意思是说,九龙皇城其实就是天道诞生的地方,是三界的混沌奇点,乃是真真正正的太初母腹所在。”

向君华听得目瞪口呆,下意识追问细节。

“真的假的?”

“不知道。”疯魔摇摇头。

向君华愕然道:“听起来这么可疑的传闻,你们居然没追查下去?”

疯魔:“就是太可疑才没人去追查。”

向君华低着脑袋想了想,突然明白疯魔的意思。

天道是什么级别?太初是什么级别?一个传闻波及两位太古之初的存在,真与假又如何?反正无人得以证实。

疯魔发现沉思中的向君华隐隐出现恍然大悟的神色,他吸溜一口茶水,然后道:“没人有手段去找那两位当面质问,既然如此,干嘛要追查呢?左右到最后也是空穴来风,有因无果。”

这样一说,倒是很有道理。

不过——“还是想知道真假!”

疯魔噗嗤笑了,伸出手指点点他。

“那你就自己上,反正皇城主人罩着你,既然没有危险,何不趁机作死?到时要是一不小心搞出个大新闻,我也能多和熟人聊几句八卦。”

向君华好想啐他一口。

真是一点儿也瞧不出霸主的气魄,他到底是哪里来的无聊怪,拉出去鲨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柒叁叁酒肆霸气衣气 ——加密企鹅群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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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晋江文学城

一百九十一

疯魔别看挺不正经的样子, 但是该说的,基本全都解释清楚了。

拿着这几张写满了字迹的纸张,向君华没说什么, 但心里却是记下了这个人情。

巴掌大的室内, 靠窗的床上疯魔把手伸向窗外,外面还是积雪的日子,手指触到风立时就感到一股寒意袭来。

“天晚了, 你要去哪儿?”向君华收拾桌子时抬眼, 恰好看见疯魔踩着窗框往外跳的动作, 忙唤了一声。

疯魔:“出外走走,给你留出空间接待客人。”

“……”

完全想不出自己是哪里泄露了覃越泽要过来的消息。

向君华来到窗边抱臂思考,天色越见晚,雪地上的脚印越不明显。

疯魔本有踏雪无痕的本事,可他平日里的行为举止反倒和凡人差不多。

也许这正是他那通身霸气更像将军, 不似霸王的原因。

霸王, 有虞姬黄泉引路,末路枭雄。

将军, 操使千军万马, 疆场称雄。

同为英雄,前者为后者所不屑也。

抬手合起窗扇,向君华一边摇头,一边思考些有的没的,总算阻止了屋子里的暖气往外跑。

覃越泽来的时候,向君华正抱着枸杞茶坐在桌前发呆, 见他出现在门口,很随意的招招手。

“过来吧,坐这儿。”

覃越泽没有推测, 合起门后就与向君华分作方桌两端。

向君华抬手给他递了杯茶,然后开门见山的问道:“你为什么执着心魔?”

覃越泽端着杯子认真反问:“念佛诵经,求的是成佛超脱,我本俗人,自然是为了那一方净土上的大自在。可古时众佛有天魔炼体,心魔炼心,我自红尘中打滚,于佛前禅悟,却偏偏少了这一味心魔,不得圆满,故而偏执。”

向君华搓搓下巴,笃定道:“你对自己想要的东西非常了解,光凭这一点儿就超过太多在长生路上碌碌无为的同道。”

覃越泽淡淡一笑,并不为此感到骄傲。

“我为心魔而来,也可以说,我为‘佛’而来。”

手指在茶杯上一点一点,向君华意识到这个人的执念绝不像是冯晓说的那般简单,他的执迷的源头扎根在他的“道”上。

修士求道,求的是长生道。

佛子求道,求的又是何物?

佛吗?

半天过去,覃越泽不再言语,任由空气变得凝着。

向君华仔细斟酌着用词,方缓缓问道:“于你而言,佛是何物?”

覃越泽:“佛乃大自在。”

向君华:“详细?”

覃越泽想了想,道:“超脱八苦,超脱三俗,超脱人世,超脱人性种种苦海,最后得证净土,归于无天。”

嘶——!

向君华在心里抽了口冷气,在这一刻,他或许比冯晓要更了解他弟弟所求为何物。

超脱八苦。

喜怒哀乐,贪嗔痴怨。

此乃佛曾言过的尘世烦恼根,想断这八苦,超脱红尘俗世,首要的就需要禅僧根绝自身欲念,可这又谈何容易?

不然也不会有古佛修持,将苦恼分成一百零八份,化为一百零八颗舍利子,故而不成佛的典籍。

他相信覃越泽一定看过这个故事,不然不会生出此念。

可古佛修持,和现代的僧侣修持并不是一回事。

他隐约听温池舟提起过,古佛当年并非修佛,成佛反而是机缘巧合。

覃越泽如今想要这“巧合”发生在自己身上,一个字——难!

该说是不可能,还是匪夷所思呢?

向君华无言谈及。

而超脱三俗。

三俗指的是人心孽障。

一为欲。

二为恨。

三为爱。

这三者看似毫无关联,甚至相反,实则扎根人心,成就苦海无涯。

因欲而生爱,因爱而生恨,因恨而绝情,绝情者无爱,无欲,无求。

此为堕落成修罗之路。

他信覃越泽这位天生佛子是晓得的,他不知晓也不会想要超脱。

可还是那句话。

如何做到?

如何超脱?

佛家的修持崇尚苦修,可光是苦修无法参悟得道的僧侣比比皆是,人心思动,这一动,滚滚杂念自然仿佛苦海之水,无尽不绝。

至于最后的无天。

向君华沉默。

无天乍看起来是没有天道,万物寂灭,其实不然,并不是这么回事。

佛家中的无天指的是无天无我,大指无我所欲也,小指无他所欲也。

无我所欲也,心境通明,人心练达,得证大境界,大自在,大超脱,入净土,成万世佛。无他所欲也,他人所求于我不得,他人所要于我不得,他人所念于我不得,于凡尘俗物超脱,脱离滚滚红尘,归于清静自在。

前者是大超脱,后者是小超脱,都代表一个人修持到最高境界的明悟。

联系上文,向君华推测,覃越泽想要的是大超脱,大自在,故而求——魔!

“怪不得你师傅当日会不惜被你打伤也要阻止你,好好一个佛子,缘何不求佛,反求魔呢?”

向君华口吻之中倒是没有歧视和不理解,反而有种切实的迷惑。

覃越泽在佛道上得天独厚,不信就看他眉心琉璃印的通透,以及身为佛子的修持。

即使叛门而出,他依旧沉迷修行,没有一时一刻的懈怠!

只不过多数人都意识不到,毕竟他身旁的流萤仙子十分具有迷惑性。

“阿弥陀佛,向施主,你怎知魔不是佛,佛不是魔?”覃越泽平心静气的反问道:“佛魔一体,佛祖尚且不能摆脱三千烦恼,魔王出世,更是与佛祖所持善理息息相关。故我修持多年,所习之法,所念之经,皆是导人向善者不下千数经卷,却依旧有人作恶,有人为魔。”

“是以我于莲心池静坐参悟三千日月,领悟此道,因此认为这恶也是来源于佛。”

本来应该是向君华为覃越泽化解魔障,却不想,几句话过后,他倒是成了求知的那个。

覃越泽捉字清谈,句句在理,乍一看,色若春晓,面似桃花,芳容极俊,朗月清风,缩在这分寸之间的小屋子里,依旧自在的恍若佛堂讲理,不疾不徐,似极了珈蓝殿堂里看佛祖拈花一笑的迦叶祖师。

听他讲经,隐约有三月不识肉味的观感,向君华不禁问道:“佛何时成了恶?佛不是在导人向善吗?”

覃越泽淡声问道:“佛导人向善,何曾言道,众生为善?”

向君华眼睫轻颤,隐隐感到恍然大悟。

“众生既不是善,也绝非单纯的恶,那‘祂’是什么?”

覃越泽:“祂是‘佛’。”

向君华:“佛是众生?不,佛不是众生,那么佛是什么?”

覃越泽:“佛是魔。”

向君华凝神思索。

覃越泽默道:“众生是佛,佛非是众生,乃是超脱而来的魔。世人本为恶,有魔心,一经超脱自然为佛,然佛自众生而来,恶念根除,魔念不散,故也是魔。”

向君华眼中隐隐闪烁明悟,埋头思索良久,方问道:“你求魔,可是因为你想找到自己的恶,以此渡生成佛?”

覃越泽淡笑,恍若昙花转瞬而过的美丽清幽。

“向施主,贫僧有三不好,一是无善,二是无恶,三是无情,这是贫僧的‘三魔劫’。”

小小的屋子里内,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下去。

向君华还在诘问:“你无善无恶无情,却想成佛?”

覃越泽平静道:“万世佛言,我佛坐下,皆有珈蓝子。”

向君华:“珈蓝子有佛心,你没有。”

覃越泽洒然一笑,“是以求魔问道!”

半晌的沉寂过去。

啪——啪——啪啪啪——

向君华击掌以示自己对覃越泽的尊敬。

“求魔问道,好个求魔问道!”

寻心魔历佛心,求魔问道,这道剑指天尊,法号无天!

“看样子你完全不需要我开导什么,你自己就对已经心知肚明。”向君华朝椅背靠上去,心情复杂,“冯晓看样子是白担心了。”

覃越泽笑了笑,低声回道:“绝非如此,我本就有朝施主讨教的心思。”

向君华:“心魔吗?”

覃越泽:“正是。”

仰头做思考状,向君华轻轻摇头。

“你和我不是一回事。”

覃越泽:“怎讲?”

“我的心魔是我以往所经历的世事造就的枷锁,解不开的是我,能解开的也是我。”向君华如是说道:“你的心魔是你无‘心魔’,因此你首先要先让自己生出‘烦恼’。”

“烦恼?”

“对,不生子,怎知教子之难,不得病,怎知生病的苦痛。你无恶无善,生无杂念,这本是好事,可你无情,却让此事变成了大大的坏事。”

向君华一边儿思索,一边儿为他开解道:“所以你还是有些烦恼吧,有了烦恼才算是人啊。”

佛于众生超脱而来,众生为何?

答:烦恼之根——人也。

会追求于究极,执迷于佛的,本就只有人而已。

“不成人,不做佛吗?”覃越泽低声呢喃道,然后率然笑起,好似又见花开,闻其花落,“多谢施主指教,我又悟了。”

“悟了就好。”向君华朝前倾身,认真的看着他,果然从那双剔透的琉璃眸中瞧不出一丝一毫的动情,直至此时,他方感受到,这个人过往的情绪波动其实虚假的吓人,他本该是个只有魔念的天生邪魔,奈何被当做佛子,教养百年!

作者有话要说:望天)覃越泽真是个好帅的人物,以及,昨天我TM犯蠢了,开门暗号:全订

噫呜呜噫~~

187、晋江文学城

一百九十二

“唉, 他居然是这样的人呢,求魔问道吗?”

在覃越泽走后就回来的疯魔若有所觉的看向向君华,他正在说起刚才那如同参禅般的对话。

向君华道:“没有和他好好交流过, 我也没想过一个被当做佛子教养的僧侣, 居然会是天生魔王的慧根。世事无常,遇上之前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发展的。”

疯魔一个翻身坐起,大马金刀的坐在床沿。

“以前不是没有和他相似的人物, 但都没有他偏激。”

向君华:“偏激?”

疯魔颔首, 把覃越泽背地里搞的那些小动作讲给他听。

“南钟离把持天启境多年, 再加上青梅温雪梅兰的辅佐,从他境界里拿出来的东西虽少,但都是好东西。而轮回小境一听这名字我就知道它是干嘛用的,覃越泽把小境里头属于自己的二重身弄走,送入地府, 入地藏王门下, 想来就是打着求魔问道的心思。”

“就是这魔……”他顿了顿,面露迟疑, “会是谁?”

向君华反问:“不是覃越泽吗?”

疯魔摇摇头:“覃越泽确实是有一颗魔心, 但他求魔问道的心思不改,纵使偏激也会踏上大道,可他那二重身,出身低微,实属末流,纵使修佛, 参悟法理,最后怕不是也会归于本体。他们两个一体两面,同镜双生, 看似一模一样,其实处处相反,说是天生的仇敌也不为过。覃越泽故意把对方往大道仙途上推了一把,结果如何……难料。”

“连你也看不穿?”向君华这回可惊讶了,要知道疯魔可是连覃越泽绕过天启境之主,偷偷带走镜中造物这等胆大包天的行为都发现了,却居然在这朵并蒂莲花上几次慎重,他不由好奇,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疯魔勾勾嘴角,眼底首度出现厌烦的情绪,明晃晃的让他表现出对这个话题的不耐烦。

“因为这是佛家的事情,爷我是魔道的人!”

“……”向君华迟疑两秒,果断道:“因为你是被批判的魔所以看不顺眼佛修?”

“放屁,我是那么狭隘的人吗?”疯魔不愉快的抓抓头发,重重叹了口气,“其实吧,他们佛门挺邪性的,讲究的路数和仙门,神道差别极大,他们讲究的悟,和我们的悟不是一种,说不明白,说不清楚!体系这玩意儿,只有天道那家伙能搞得懂了!”

向君华:“所以……?”

疯魔:“所以就是!他们所谓的世尊如来本身就是佛魔一体的人物。最恶心的是,佛道讲究轮回渡世,十世成佛,百世超脱。也就是说,不管是佛,还是魔,千百世的修行下来,早已浑然一体。你说他是佛也好,你说他是魔也罢,到了那等层次的,谁也无法定义他们为何物,只能用‘祂’指向那些真正得证大自在的佛陀!”

向君华目瞪口呆的听着疯魔一口气咆哮完,然后抓狂的敲桌。

“超烦的好吗?为什么会想修炼成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玩意?爷当年就是看不下去,才大肆灭佛!那个什么悟啊悟的,不悟天道,悟法理,这法理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总之就是,当年自负天赋卓绝的魔朝皇帝屈尊降贵的跑到起初尚还鼎盛的净土宗禅寺,与当代佛家领军人物悟天和尚打机锋。

打到最后,疯魔懵逼险成心魔!

时代的主角,霸势的枭雄,魔皇疯魔在和尚的寺庙里变成了大字不识的村夫,愣是听不懂对方在讲什么?

疯魔至今还记得自己被那群和尚当文盲围观时的窘迫和难以置信。

在那样的场景下呆久了是真的会动摇道心!

因为你被当做寺庙中的“异物”,所有人都是正常的,只有你不正常。

唯有脱离那个环境,你才能重新找回自我。

自那之后,疯魔就对佛门生出心理阴影,谁提他都麻爪,后来久而久之,自以为领悟到上位者意图的属下们开始清理自己势力范围内的佛寺,等疯魔整理好心情,天下大势,灭佛成潮。

那个讲禅理把他逼到心境动摇的悟天和尚,也在某次灭佛行动中,惨死在他手下的六魔将之一手中。

当时的疯魔沉默好久,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叹:时也命也运也。

总之,佛门不是什么好东西,正常人能离远点儿离远点儿!挨得近了,会疯掉的!

疯魔严肃的告诫向君华,别让他没事跑去剃光头,到时不管温池舟在不在,他都要揍他!

向君华一言难尽的表示自己还是挺需要这头秀发增加自己的帅气度,不会想不开去展示发际线,疯魔这才作罢,然后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萎靡。

夜中光亮,一灯如豆。

向君华点燃烛台,来到他附近坐下,思索片刻,说道:“覃越泽的情况我大致有想法了。”

疯魔恹恹道:“嗯,说说看?”

向君华看他虽然精神不振,但还能说话顿时松了口气,正色道:“缺乏共情,所以才无善无恶。归根究底,他无法体会他人的心情。做不到怜惜,做不到愤怒。他所怀有的慈悲,是隔着玻璃,观看瓶中因果的悲凉,是高高在上的冷眼旁观。他知道的恶,不是他的恶,他知道的善,不是他的善,故而他求魔,唯有魔能打动那颗魔心!”

“现在我有个问题想问。”

疯魔掀起眼皮,道:“你想问什么?”

灯火的映衬下,向君华俊气的眉目笼罩一层幽幽细芒,眉目锋利如清水过剑吟!

“人真的有办法给自己造出心魔吗?”

疯魔不假思索的否定道:“不可能的。”

向君华:“那他……岂不是在做无用功?”

疯魔在骤然黯淡的灯火下勾起嘴角,笑容似魔非魔,魔幻张狂。

“小子,我再教你一件事,没有什么事是偶然发生的,如果有,那一定有某种必然在引导。”

“覃越泽或许一开始只是想寻求心魔助力,破开大道,可是你仔细想想,求魔问道,求出来的道,未尝不会是魔道。”

“身入魔道,天生魔心,你觉得这‘偶然’会指向何等命途?”

一字一句,疯魔不曾隐瞒任何一处关键,如师尊一般老道的教导着自家尚且稚嫩的弟子。

“天道无常,天道无象,天命无途。”

“你所见的道途乃无常无象的天道所化,你之天命自是在森罗万象中寻觅,起于一,归于终,此乃天道,也谓天命所归!”

一席话,向君华感觉很重要,可即使用尽脑子去记,却仍觉云里雾里,领悟不通。

然而疯魔看他这副懵懵懂懂的模样反而笑了,开心的大笑,放纵的狂笑,疯魔从来都喜欢用笑来释放情绪,所以他时常会给人一种和修真界格格不入的豪气。

“别想太多,有些事该领悟到的时候自然就领悟到了,拔苗助长可不好。”

可我这不是刚被你拔过吗?

向君华现在满脑子的天命,天道,命途,发现疯魔居然还没心没肺的,不由怨念的朝他冷哼一声。

“你说的轻巧!”

疯魔:“哈哈哈哈——放轻松,放轻松,这本就不是你这个年岁应该去考虑的内容,没记错的话,你才二十几岁吧?”

向君华:“二十三,过年后就二十四了。”

“这么年轻啊……”疯魔私底下嘀咕几句为老不尊,然后拍拍手,“这样吧,你这趟去九龙皇朝,我给你找几个帮手。”

向君华道:“帮手?我需要帮手?”

疯魔:“别这样,你就帮我带带几个后辈,虽说这些后辈差不多都比你强,但是你小子在皇朝里是个幸运麒麟,能避万邪!——所以就带带他们呗,换个人情也好!”

向君华目露怀疑,谨慎的问道:“给我说实话,为什么?”

“……因为温池舟那混蛋又开盘了,我怕妖界被波及到损失太大,鲲鹏又要跑到妖界闭门不出几千年!”

看到向君华被自己哽住的表情,疯魔冷哼出声。

“你以为我乐意啊?鲲鹏是妖界灵眼,他在,妖界就有源源不断的灵气,他亡,妖界也会灭亡。这一次皇朝开,妖界怎么说也会派几个人过去,肯定都是后起之秀,未来的妖族顶梁柱,死的太多,鲲鹏就不得不闭关,重新孕育妖界灵气,‘生’出几个天赋好的小家伙来,不然妖族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看在鲲鹏的面子上不与他们计较,但也不想在外头耗尽千年等他一回化鹏,所以这个人情我给你了,你帮我把人看住,死得别太多就行。”

向君华听得摸摸下巴,冷不丁的道:“妖界其实就是鲲鹏的‘洞天’吧?”

疯魔勾唇笑了笑,霸气道:“记住了,那叫天下大界。”

向君华瞪瞪眼,没想到居然真有大能开辟一方不下于修真界的大世界!

“不可思议……”

虽然一直有所猜测,可当真正有了现实案例出现,却还是不由的感到匪夷所思。

“不可思议什么?等你正式步入洞天境界,见识到何为仙道,就能正确认识到我等修士,修得是什么!”疯魔洒脱一笑,恍惚间,似是看见猎猎狂风吹拂的山巅上一道缥缈无垠的身影存在在他的话语当中,他狂气道:“我们不修因果,不修来生,我们修的是通天彻地,神通广大!”

“天,地,界,皆在我掌中一握,此乃神仙大道!”

作者有话要说:哇——!!

188、晋江文学城

一百九十三

继那一日交谈过后, 不管是向君华还是覃越泽都对彼此有了一个深入的了解。

偶尔能看到这两个平日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凑到一起讨论一些难懂的话题,多数人选择避开,但也有少数人目露幽怨。

流萤和冯晓没事时候就会躲在角落用怨念的眼神注视那边儿在廊下赏雪的二人。

明明画面很美好, 都是帅哥, 但流萤是少有的一心一意的留仙派女修。

她看向君华像是看情敌!

而另一个人,自不用说,一个醋了的哥哥干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包括像个跟踪狂一样缩在角落里表情阴暗。

要说两位当事人对此有没有感觉?

雪落闲暇, 也可以说百忙之中抽空出来聊聊天, 向君华和覃越泽都不想煞风景的提起躲在角落的两个人。

也就是说, 他们其实非常清楚流萤和冯晓的行为,但就是没阻止。

太丢人了,完全不想承认自己认识他……

每次被火辣辣的视线烧灼后背,他们两个对视一眼,默契的当做不知情。

这丢脸的两个家伙, 提还是不提, 总归都是尴尬,干脆还是忽略掉吧!

只不过这种遭遇的次数多了, 向君华也难免想把人抓出来说清楚。

尤其是逼近年关, 过往这个年自己就要去九龙皇城了。

哪怕温池舟和疯魔都担保自己就和去旅游一样,但那终究是世间一等一的险地,说是白骨成山,尸骸累累也不为过。

谨慎如他实在难以优哉游哉的揣着两只手就去参加,姑且还是想做点儿打算的。

不为别的,哪怕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关系户也好呀?

瞧这几日被疯魔洗脑洗得, 说得好像他不管带谁进去都是有后门走一样。

温池舟也是,能不能别和疯魔说的一样,搞得自己不得不厚着脸皮应下疯魔的调侃。

倒是也幸亏这种说辞只在他们几人中间流传, 不然要是传出去让天底下为九龙皇城痴迷的修士们知道,温池舟这个史上最大黑手唯独给一人走后门的事情怕不是会让所有修士羡慕死!

而自己恐怕也没法清净。

话说回来,温池舟常年缩在凡间难不成就是为了避开那些想贿赂他这个城主的?

仔细想想,别说,向君华觉得可能性还蛮大的,下次去见他时正好顺嘴问问。

然后就是——

“快年关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一身丧气?”

冯晓被他从角落里提溜出来的时候,失魂落魄的像是一只弃猫。

被他念叨时还有气无力的“喵”了声,耳朵耷拉下来,看得向君华无语的弹弹他的“耳朵”。

额头被敲,冯晓掀开丧丧的眼皮,哼哼唧唧的道:“别管我,你们两个相亲相爱去吧,我一个人孤单寂寞冷就足够了,哼!”

向君华:“……”

向君华闻闻空气中的味道,心里有了数,把人往积雪的地上一丢。

“你喝酒了?”

“稍微喝了点儿。”

一杯倒的人说自己稍微喝了点儿,向君华哽了一下然后把人拽起来不让他糟践白生生的雪地。

山海界这几日都在下雪,旅舍被一片银装素裹包围,远处的青松等常青树被他们移植了几棵过来,这会儿正有积雪从树梢掉落,发出沉闷的响声。

绿意在银白间若隐若现,点嵌寒冬,腊梅在冷风中傲然挺立,红花绽梢。

远远一望,全是过去没看过的景致,故而向君华才有和覃越泽赏雪的心情。

烦躁的社会上难得有一刻心静的时候,他好不容易穿越了,自然也想感受一下风花雪月的魅力。

覃越泽在这方面挺有心得,向君华也就抱着讨教的心态和他相处了一阵,却不想,冯晓这个最初的牵线人开始拉胯了。

拽着人丢回他自己的房间,甩甩手,向君华正打算走人时,衣摆上突然多出一股阻力,他叹着气回身,对上冯晓,又看看他伸出来正在干坏事的手。

“松手!”

“我不!”

“松开!”

“我不!”

向君华额头青筋直跳,正打算挥手断袖,被察觉到他意图的冯晓“哇”的一声打断。

“呜!你们果然不要我了!”

“哥们,能正经点儿吗?你三岁吗?”

向君华决定从今天起讨厌醉鬼。

他被冯晓抱住大腿哭诉半天,怎么说都说不听!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屋子还要被疯魔这个家伙嘲笑。

“这难道不是说明你和他们两兄弟关系好吗?”

向君华嘴角抽动:“各取所需,算什么关系好?”边说边不以为意的坐在桌前,提起茶壶给自己道了杯茶。

滚烫的热水冲泡绿芽,清新的香味渐渐在空气中浮现。

疯魔来了兴趣,招招手:“给我也来一杯!”

向君华挑眉,甩手把茶壶和茶杯丢过去,似乎根本不担心一壶热水就这么给人洗脸了。

“自己来!”

疯魔眉梢一挑,手里拿着的墨绿色竹笛一点一挑,茶壶和茶杯同时落在圆润细长的竹笛上,稳稳当当,平坦的就像是放在桌面时。

“小气。”他抱怨一句,就拿起茶壶点差,水面飘起的抚摸被他一吹,荡开翠色碧波。

“你对人情关系是不是要求太苛刻了?要知道人之所以能和另一个人相处和谐,首先就是因为自己想从对方身上得到什么,或赞美,或物质,或人情,或有形与无形之物。你这人特别不讲道理,非要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企图的情谊才肯接纳,但这世上又有何人做得到?就算是温池舟最初,不也是怀抱利用而来吗?”

“……”向君华啜了一口茶水在喉间滚下,“你看的透,我看的就不透吗?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走,人与人的相处不过是为‘得利’,我宁愿损失这份利益也想要一个干净,那就不允许有人玷污了这份纯粹。”

疯魔道:“偏执!”

向君华无所谓的耸肩。

“偏执就偏执吧,我只不过觉得这样最公平。我不从他人身上得利,别人也不用想利用我来得利。这样做的结果是孑然一身,那我甘之如饴。”

“怪人!”疯魔再次断言。

向君华笑笑,他想起过去自己总是离正常人很远,和许多奇怪的家伙很近,不过这也就不用告诉疯魔了,不然他更有话题来调侃自己。

“可是温池舟又有什么不一样?”疯魔一直对这两个人能走到一起感到好奇,尤其是在和他接触过之后。

在疯魔看来,不论是温池舟还是向君华这两个人都有一种旁人没有的偏执!

一个执着于过于“干净”的环境,这个人想要的非是天上净土不能解决,可同时这人又有非常现实的一面,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极端自我,又是多么的荒诞滑稽。

基本上是没可能实现的,就像是理想国,桃源乡一样,只存在在他所批判的社会的反面,是他用来批判的举证。

实话说,疯魔觉得向君华这样下去早晚会变成一个孤僻的疯子,内心深处的执念得不到任何人支持,最后只有崩溃毁灭一途。

这点儿不论是修士还是凡人都一个样子,人要活下去,首先要学会向自己妥协。

可他学不会妥协,最后只会自我毁灭。

其实疯魔也觉得有趣。

自己居然遇上两个学不会妥协的家伙。

除了向君华,另一个人自然就是温池舟。

而这两个执拗的家伙居然还凑到一起,居然没有像是两把神兵利器互击一样折断,也是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了。

有意思的事情他就特别想要掺一脚,所以他就做出这种在当事人看来非常八卦的嘴脸,闹得向君华十分不耐烦。

“闲得无聊就去找事情干,能不能不要打扰我?”

“看城堡里的人被惊吓已经看够了,我现在就想找人说说话。”疯魔十分任性的说完,然后就盯着向君华不放。

过了一会儿,向君华终于放弃和他讲道理,随口说了一句。

“他其实也是一样的。”

疯魔兴致大增,忙问他:“那你为什么愿意和他在一起,没理解错的话,他本该是你最讨厌的类型?”

是啊。

为什么呢?

这也是向君华头一次多次作出思考,他半是迟疑,半是犹豫,像是感叹一样的说道:“或许是因为……我们没有学会向世界妥协,先学会了为彼此让步吧。”

不是我,而是我们。

说明温池舟跟向君华的想法是一样的。

不如说,这方面作风强硬的温池舟学会了为所爱之人退让本身就殊为难得。

疯魔闻言,不免惊讶的道:“谁?那个顽固不化的文客?温池舟?”

向君华笑道:“我不说的时候你追问,我说出来你又这副不敢置信的模样,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还不是你的话太匪夷所思了!”

疯魔惊讶的甚至从床上跳下来,几步跨到他身旁坐下。

向君华颇为扬眉吐气的嘲笑道:“有吗?可我说的是实话。”

“实话啊。~”疯魔意味深长的拉长了尾音。向君华笑了笑,把整理好的手稿递给他。

“我去九龙皇朝的时候这边儿的剧组就交给你盯着了。”

疯魔接下来后翻了翻,随意的放到一旁,感兴趣的问道:“你真放心把事情全权交给我?”

“你有疑虑?”

“那倒是没有,”疯魔摇头,“本来我就欠你一个人情,之后修真联盟再派人来我会帮你打发了。”

提起这事,向君华笑着道:“那我这可是赚了。”

疯魔大笑:“是啊,用你的说法那就是你‘得利’啦!”

向君华忍了忍,不由也笑了起来。

时至今日,他依旧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偏执。

但有些时候,他也会稍稍放松标准。

就像是生意场上的偶尔让利,都是为了更长远的发展。

作者有话要说:数数内容,总觉得快完结了?

感谢在2020-09-05 06:46:24~2020-09-06 06:36: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胡护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89、晋江文学城

一百九十四

自从入了冬日, 山中的落雪就不曾停过,明明距离旅社几十里外的海边还有浪花伏岸,天海一线, 但他们这里就只剩下打开窗户后的一片苍茫。

白生生的雪地覆盖山云, 放眼所及皆是皑皑。

青葱的古松覆盖半尺厚的积雪,稍微有风吹过,平衡被打破, 就有雪团砸在地上发出沉闷回响。

一大早的打开门, 那些积雪越堆越厚, 连出门都变得特别不易。

也亏得这荒郊野岭里居住的都不是普通人,一个术法丢过去,厚实的积雪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只剩薄薄一层叠在屋檐,树梢, 彰显风雪劲秀。

今天出门的人除了打理这厚厚的雪堆, 还多了一样工作,那就是将各式各样的新年饰品装点上屋里屋外。

等向君华从二楼走下来, 一楼最大的一间饭堂已经到处都是红色的彩纸, 还有郁葱的竹子象征新年的到来。

“向导,等下去放爆竹可好?”

向君华闻声望去,乐菱仙子正好捧着一盘竹骨而来。

青翠色的竹节被打磨刚好,放于手中可比精致的工艺品,锋利的棱角圆润包浆,用来把玩都比用来烧毁强。

然而这也可能就是修士的奢侈。

在这野外之地不好找到的常青之竹, 临睡前放几只灵力傀儡出去,第二天一早就有新鲜的竹子被傀儡式神送上门。

而这竹骨上的修饰则更加简单,傀儡不知疲累, 设置好了命令它们就能埋头做下去。

成本花费极低,那点儿小消耗在修士眼里和拿单纯的竹子焚烧没有任何区别。

之所以花费心思把竹子的形状保留的好看,也更加小巧,说白了,还是女孩子的精巧心思。

所以尽管向君华自己觉得有些可惜,但也不想说些扫兴的话泼冷水,再加上他还没有那么不识趣,随口应承了几句,就看着一向稳重的乐菱高高兴兴的走了。

冯晓过来时,向君华正神色莫名的看着乐菱仙子的背影,发现身旁多出一道影子,他连看都没看就似乎知道对方是谁,遂问道:“修士不是不过新年的吗?”

冯晓也不奇怪自己被认出来,撇撇嘴。

“一闭关十好几年,没人会这么多此一举吧?”

向君华指指刚才离开的乐菱。

“那她是?”

冯晓噗嗤一声,笑了。

“你还没发现啊?”

向君华:“?”

“对那些凡人约定俗成的节庆喜滋滋接受的修士,大多都是你剑侠无边手底下的读者。”

向君华闻言,还真表现出那么点儿惊讶出来。

冯晓一大早就害怕自己笑破肚皮。

因为向君华的表情在看到不止乐菱一个人兴致勃勃迎接新年时,可是生动了不少。

他似乎确实没有留意到剧组里面的所有人都是自己粉丝来着。

冯晓点点他,哭笑不得的抱怨道:“你就不能多上点儿心?”

大家都跟着你这么久了,你竟然连这个都不清楚,你这剧组领头人做的不行啊!

向君华自知理亏,无奈的只好告饶。

一整个白天都被修士们拿来装饰喜庆的摆设,不少在他看来明明是另一个节气的东西,也被这些缺乏常识的修士拿出来凑数,讨个乐呵,作为此地唯一一个常识人,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胡乱的对付过去。

反正大家都高兴,节日里大家都高兴不就够了吗?

而到了晚上,更是灯火通明,衣香鬓影。

四十九盏琉璃灯点缀昏暗的夜空,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在门口绵绵不绝。

幽静的群山间,这间人声鼎沸的小小旅馆像是一颗山中灵气孕育出的明珠,汇集了三山四海的全部灵秀。

窗前倒映的人影中,身材婀娜的女修翩翩起舞,身材高大的修士引颈高歌,其热闹与恣意,连一些山野间栖息的灵兽都被吸引过来,围着燃烧爆竹的火堆开始打转。

渐渐修士们开始受不了屋子内的“狭窄”,拿出红泥火炉和绿蚁酒,以及大量的生肉片,开始架起铁架,由厨艺最好的人摆弄烧烤。

以往文质彬彬的修士们这会儿却谁也顾不得在意形象,手端托盘,在人群中间走来走去。

他们三三两两的聚到一起,无视白天时的身份地位,融洽的交谈着。

向君华去取食烤好的美肉几片,然后从玉石的桌面上挑了一壶巴掌大的酒壶回屋。

人群热闹的玩乐着,谁也没注意到有人悄咪咪的离开。

他回屋后,一眼看见斜倚在窗边观看着下方人群嬉闹的疯魔,扬起眉梢。

向君华:“可怜巴巴在这里看热闹,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疯魔头也不抬的丢给他一句抱怨。

“我这样的身份混进去害怕吓到小辈。”

向君华慢悠悠的拎着酒走过去,也不讲究,干脆和疯魔一起靠在窗边分食烤肉和美酒。

几口清爽的竹叶青下腹,他慢慢打了个酒嗝,屋子里顿时一阵扑鼻的酒香。

“好酒!”

疯魔眯着眼睛品了一口,然后咂摸两下嘴,肯定道:“陈了六百年,连酒汁都如琥珀般浓稠,滋味甘美怡人,久饮不醉,不知是谁特意拿出来的好东西,你上来时应该多拿几瓶。”

“一瓶就够了,”向君华不以为意的挥挥手,“倒是你,区区六百年的陈酿也算好东西?”

疯魔意有所指的示意他看看下面那些人。

“我说的是他们。”

向君华哈的笑了一声,又给他倒了一杯。

之前能商量的也都商量完了,现在他们意外的没什么话聊。

不过也是,好好的大年夜用来讨论那些勾心斗角的麻烦事不免大煞风景,像他们两个这样一边儿微醺,一边儿在寒风中保持清醒就很不错。

夜晚送来的风卷着梅花的香气,吹得手背微微发凉。

两个人的手指如寒玉一般细腻,却比死物的玉石多出一段幽香,正是来自这山中的馈赠。

琉璃灯盏的光芒照亮了疯魔的侧脸,看清他此时出神的模样。

不知何时,霸占旅社门前空地的那群人开始玩起了击鼓投壶。

被选出来的人必须蒙上眼睛,不允许使用灵力,单凭手感来把折断锋芒的箭簇成功投入到细口长颈的青铜壶中。

提出这个规矩的人一看就不怀好意。

在场这么多修士,能有几个有这份体修的本事?

然而还别说,居然真有人蒙着眼睛百发百中,简直让人怀疑起这位大侠是不是作弊了!

摘下蒙眼用的丝绸,乐菱骄傲的扬起唇角。

向君华在楼上看到这一幕,不由笑道:“现在的修士也是人才辈出,比你们那时候如何?”

疯魔轻轻摇头:“我们那时候可没人有心思摆弄这个……”说道这里,他顿了顿,笑的有些狼狈,一口干掉杯子里的酒,郁闷不已,“那时所有人都在盲目的追求道……啊,我这么说挺不好懂的,举个例子。”

他举起手放在最高的位置,告诉向君华,这里有个好东西。

又把手往下放,告诉他,这里有一群修士。

然后修士就开始拼了命的想到达好东西所在的高度,然后把这个好东西据为己有。

“所有人都在不择手段的往上爬,那个时候突破境界就是一切。因为强者拥有一切,弱者一无所有的丛林法则,让所有人都在被所谓的‘强者’剥削,只有自身也成为强者,才能活的松了口气。”

疯魔痞气的笑容中有种说不出口的复杂。

“修士的世界是座金字塔,最顶端所在的就是我们五人,其余之人皆为蝼蚁。”

“向君华,你觉得这个世界怎么样?”

向君华:“?”

疯魔:“你就不会觉得不对劲儿吗?”

向君华低下头思索,没有立刻回答他。

疯魔也许是喝醉了,也许只是有感而发,语速凌乱,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在这方面我是挺佩服温池舟的,他旁观了修士文明那么多年,却没有被同化。”

“那天,他找到我和我说,这样下去修士强大的始终是个体,而个体无法延续整个种族,继续这样下去,天地间的灵气终究会消耗殆尽,到了那时,个体消亡也就成了必然。”

“从那之后,温池舟就开始为仙魔并立做准备。”

“不过那时我仍是一知半解,所幸的是,我到底是帮上忙,而不是置之不理,做个旁观者。”

“现在看着这个和几十万年前截然不同的‘修真界’,我隐约悟出温池舟当年所说之言的内涵。”

“其实他啊……”

是想开辟出一个修士文明吧。

不是现在这种不像话的模样,而是成熟的,完整的,让天地灵气变成可循环发展的那种能永久延续下去的体系。

“可惜……”

可惜他们领悟的太晚,可惜温池舟一人独木难支,事到如今,悔之晚矣。

咬紧牙关,疯魔把肚子里的满腔不甘生吞了回去。

有些内容不是向君华这个地位的人应该知晓的,所以疯魔该省略的地方还是省略了。

但是他唯独没想到的是,向君华比他所认为的还要聪明。

不过是几句话,不过是几句叹息,他竟然将疯魔隐瞒的内容领悟个七七八八。

看眼疯魔颓唐落寞的模样,向君华主动的为他披上一条毯子。

大年夜,明天就是新一年的开端。

所有复杂难言的心情都留在一年里的最后一天,而明天……

就要用新的状态去挑战这崭新的一年。

一边儿喝着甘美的酒水,一边儿望着夜幕中零零点点的星辰,月色挂梢,凤箫声动。

向君华闻声望去,却是楼下那些人还不消停搞起了一个演奏会。

“真能闹腾。”疯魔枕在手臂上出声抱怨,脸上的表情,却是几百年不曾有过的愉快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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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晋江文学城

一百九十五

新年一过, 向君华就要遵守约定,朝九龙皇城进发。

这一路上,疯魔少有的没有多话, 而是尽职尽责的充当起向导的责任。

扪心自问, 当自己看到那几个来自妖族的修士时,真是想象不出来他们本体的模样。

还是疯魔为他主动指点了一番。

见多识广的魔族大佬无视被点名之人难看的脸色,乐呵呵的给向君华解惑。

“这个朱红色的, 是条胖头金鱼, 你看过他原形就知道了, 有一座城大小,但两只眼睛特别大,一戳就冒泡。”

被首先挑选为受害者的是模样昳丽,耳鳍精美透明,仿佛水中妖精, 雾中精灵一般的妖修朱衣。

向君华在他描红后的眼睛上多看了两眼, 默不作声的移开视线。

而察觉到他视线所落位置的朱衣则脸色胀红。

第二个受害者就是花彩。

金发碧眸,白色纱衣裹身如同春之女神的美丽女子在疯魔无视美色的目光中, 彻彻底底被扒了个干净。

原形是哪种花草……向君华其实不是特别想知道, 但是女神本人倒是因为私密的事情被谈及而羞红了面颊。

之后是另外两名妖修。

见识过围剿牡丹王花扬一战的人们可以轻易看出这四人正是当时出手,又败北的妖将。

上次他们失去同伴牛庄,仅剩四人侥幸返回妖界。

这次他们以妖修的身份前来,并未挂有妖将的名头却是疯魔特意要求的。

用他的话讲,这次是来装孙子抱大腿的,牛逼轰轰的搞什么鬼?生怕人家不把你们当成麻烦踹掉啊?

本来打算派年纪大一些的妖修过来的妖族长老们, 又被疯魔逮住之后喷了一脸。

“没听我说大腿是个小年轻的吗?你弄一堆白胡子老头子过去是要干嘛?”

“找年轻的!好看的!有潜力的!”

“什么?万一死在外边……死就死了!连命都不敢赌,谁给你们的勇气踏上皇城的土地!”

诸如此类的小插曲,疯魔是提也没提, 但不代表朱衣等人不知情。

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拿疯魔的肆无忌惮没辙。

能有什么办法?

鲲鹏就是妖界的神,疯魔是神的伴侣,变相理解也可以算是他们的主人,何况他们这群人加在一起都打不过他,家里那些老妖怪们组合起来都不够疯魔随手一杆枪抽过去。

形势比妖强,他们来之前就被叮嘱要忍耐。

尤其是碰到放荡不羁的疯皇耍无赖的时候,能忍则忍,不能忍也要忍!

只不过朱衣几人哪怕做好准备,都无法抗住一来就被人揭穿真身的羞辱感。

这可真是有够操蛋的!

脾气暴躁如朱衣已经在心里破口大骂。

他原身……他原身的模样就是他的逆鳞,谁戳谁死的那种!

偏偏疯魔不光戳了,还顺手给了他一巴掌。

惹得朱衣暗恨不已。

这副铁青着脸咬牙忍耐的模样自然而然的没有逃过向君华的眼睛,也让他了解到疯魔平日里究竟是怎样一个作风。

该说……果然招人恨吗?

点名了这几个人,云倾,刑天的原形自然没有放过,但等他们四人看向据说是要抱的大腿时,向君华不显山不漏水的模样令他们第一时间生出疑虑。

朱衣更是大胆的不掩饰自己的质疑,冷冰冰的目光格外挑剔的从他身上扫过。

向君华:“你好像对我有意见?”

这倒不是他在故意找茬立威,主要是朱衣的眼神真的很放肆,精致的仿佛珍玩瓷器的五官写满了“我不服”!

向君华想说:你不服就不服呗,鄙视我干嘛?有胆子你找疯魔的茬啊?

然而柿子挑软的捏此乃人理。

朱衣就算不是人也没想不开到跑疯魔手底下找死。

疯魔当年杀戮无数的时候,可是名副其实位列众魔修头顶上的王,时至今日,一些传承久远的家族中仍留有他当初赫赫威名时造就的无尽血案,个别人还是当初侥幸自他手底下逃了一命的受害者。

阴影可谓直至今天仍旧笼罩在这些后人的头顶,如非必要,他们连魔罗赤天境都很少提及。

而这些人偏偏最后都成就了一方世家,逐渐把控住山海界部分势力,一些同盟受到影响,也就渐渐不再提及满是魔修的魔罗赤天境。

再加上如今虽说是仙魔并立的世道,但掌权人是仙道帝尊昊天大帝,所以在众人的眼中,仙道还是比败者的魔修高出一级的。

而魔皇和仙帝孰强孰弱,大家的想法很朴实。

后者比前者强出一线。

这一线就成了无形中落到魔修头顶上的打压,虽不至于人人歧视的份上,但就和高考时候填报志愿,一级大学就是比二级城市的大学受欢迎,这是根据各方趋势形成的结果,不能用一个理由解释。

所以修真界内,魔修虽然仍有,但整体数量已经不及鼎盛时期,也不如如今的仙修。

同时大量魔修基本都留在疯魔掌控的魔罗赤天境,在境界之内,他仍是说一不二的霸道魔皇。

整体实力并未因离开山海界的王座跌落多少,因此权柄虽有所受损,但在本人看来并无大碍。

就算是残破的王冠,因佩戴之人的与众不同,仍能在发声时,天下禁言。

不过这些内幕唯有山海界内的人才能自懵懂中东西,向君华一介外来者……呵呵呵呵,就看他没大没小的和疯魔打打闹闹就知道了,他压根对权威毫无敬畏之心!

朱衣之所以只敢冲他耍脾气,还不是因为他早已在疯皇的威风下低头。

向君华如果也有这个本事,让他低头……其实也行!

疯魔将朱衣的不甘心收入眼底,就想看看向君华什么时候能领悟的出来。

仰起头看眼天色,疯魔道:“时间差不多了。”

向君华神色一动,问:“说起来我还没问你九龙皇城的出入口在哪里?”

“咦,我没和你说过吗?”疯皇嘿嘿笑着,又看向朱衣几人,“你们也没听说过?”

朱衣几人相继点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疯魔笑笑,指向天空。

“那可好了,你们可以亲眼见识一下。”

说话之间,一头通体赤金色的巨龙自云端露出一道长影,硕大的头颅在众人惊恐的瞩目中张大了嘴,一口将他们吞吃入腹。

疯魔在巨龙甩尾掀起的狂风中,神情写意,姿态风流……也可以说十分之悠闲的道:“持有钥匙的人会被九龙之一自动找上,所谓入口……其实随便找块空地就行了。~”

在被青铜龙吃进肚子里的时候,听见疯魔这惬意的声线,怎么都觉得回来之后一定要找个地方盖他麻袋。

艹!没见过这么坑的人!

你给我等着,疯魔!!

向君华在心里暗骂,整个人却已经不受控制的开始滑落,如同食物一样在龙族长长的身体里翻滚旋转,眼前阵阵发黑,像是被丢进一个没有尽头的滑轮隧道。

等他终于感觉身体不再不受控制的滚动,他连忙睁开眼睛。

入目所及的一片纯白当场震惊了他。

九龙皇城,他原本以为应该是像名字一样的城池基地,再不济,他还幻想过是建立在云端的强大帝国。

但是当他真正身处在九龙皇城之内,也是他的脑洞第一次被现实甩了一巴掌,丢了一声冷哼。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白。

纯白。

到处都是白色泛滥的模样。

他自己可以说是这片泛滥的白色之中唯一的异色。

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向君华突然反应过来。

“对了,疯魔还让我照顾照顾他家的那几个小辈。”

想到这里,他从地上直起身,刚一迈步就是一个踉跄,差点儿没扑倒在地。

好不容易站稳后,向君华想起刚才的极限体验。

刚才那近乎云霄飞车地狱模式的恶劣遭遇还是给他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现下双腿还在生理性颤抖,没法好好听从使唤。

“有点儿糟糕。”

他开始发愁了,拍拍大腿,又活动了好几下,他就发现自己恢复过来了。

咦?

速度好快?

他意外的左右看看,还转了个身,确定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能恢复的这么快是好事,他很快得出这个结论,然后抬起头,随意的选择一个方向。

向君华暗暗嘀咕:“虽说不讨人喜欢,但终究是疯魔拜托的,还是把人找到为好。”

这方面,他理智的选择信任自己的直觉。

而他选择的这个方向,不得不说非常恰巧的是朱衣所坠落的位置。

与此同时,分散到世界各地的九枚钥匙出现在不同的人手上,而这些人无一例外的被从天而显的威武青龙吞入口中。

体会过和向君华一般无二的待遇,现在还软在地上爬不起来。

不知为何,在这片纯白的世界中,所有人的体力,能力,修为,境界,法宝尽数被压制,还能动用的,只有他们修行多年的洞天规则。

朱衣本体是条金鱼,软趴趴的在地上萎靡半天才颤抖着手给自己加了一条自身火海世界里的规则。

火焰的灵气瞬间从天柱中反哺过来,朱衣精神一震,脸上泛起赤色潮红,模样瞬间大好。

但他深知这不是长久之计,天柱的反哺能力是有时效的,不在效果消失前找到皇城的入口,他会被困死在这片白障内。

只是放眼四顾,不见一个同伴。

朱衣的脸色阴沉下来,看样子是在心里咒骂那个连提醒都没提醒一声的疯魔。

至于向君华?

他想都没想起过。

有云倾和刑天这样的渡劫期大佬在队伍中,干嘛要去在意一个境界和自己一样的天级修士?

大佬的腿不香吗?还是熟人的人情不好欠?

真如疯魔所说的那样,对一个从未听说过的人修言听计从,他朱衣一定从高楼上跳下去,跳到海里淹死,做一条可耻的被淹死的鱼,也绝对会在临死前踹死那个疯了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朱衣:嗯,真香!

朱衣原本的设定是锦鲤,火红色的,在水流中摆动如薄纱般的尾鳍,美丽的仿佛一道火焰在水中生灵。

但是想了想本文风格,遂大笔一挥。

水中精灵变成了红色大头金鱼,两只眼睛鼓起来的那种。

朱衣:……(大量妖界粗口.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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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晋江文学城

一百九十六

昊天大帝身携九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因而当山海界众生看见自天空中蜿蜒而过的庞大阴影后,皆露出骇然的神色。

之前心魔网中,无数人讨论皇城现世一事的真假。

现在心魔网上, 所有人都在疯狂推崇昊天大帝的神威!

那九条青铜神龙威势万钧的穿过天穹, 跨过沧海,强大的规则缠绕周身分隔山海两界,威风凛凛的出现在所有修行者眼中。

龙身狭长, 头角峥嵘, 穿梭入海, 翱翔天际……最后回归到御座上的那位帝君手下,乖巧雌伏,属于皇者的无形威严刹那间覆盖寰宇,统治九霄。

众生无不噤声臣服,胆战心惊。

九龙如同昊天大帝头上的冕旒, 帝衣的华秀,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因此九龙皇城现世, 也是在变相宣扬大帝之威, 用以镇压某些心怀叵测之辈刚刚好。

可以说,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光明正大的邀约。

九龙皇城风波掀起的时候,牡丹王花扬就意识到昊天大帝的用意,而不久前落到手里的皇城钥匙也是变相证明了他的推测。

如今九龙现世带来的王者威风,堂而皇之的蔑视着他们这若干宵小。

花扬仿佛看见昊天大帝于皇城至高无上的御座上口吻轻亵的说道。

“挑战吾吗?”

“贪图这权柄吗?”

“那就来此地觐见, 朕,允尔一战!”

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从那个人身上找到任何弱点,他就像是天生的王者, 注定要以这万里江山为墓,山河锦绣入葬。

天地都仿佛为他而生,他合该极具钟灵毓秀的王气,生而神圣,得道所钟。

何其令人艳羡,仿佛就是为了让人去嫉恨的完美。

这个男人现在用这种方式迫他们现身,逼得他们放弃多年谋划。

而他们明知这是一场堂堂正正的阳谋也只能随波逐流。

因为若不以坦荡应对坦荡,那么他们将永远置身见不得光的黑暗。

再也无法以宵小之身,战胜云巅之上的王者。

而这绝不是花扬想要的!

他一直是以身虽微,却有蜉蝣撼大树之心筹谋做事。

若果真在最大的敌人那里沦为虫豸,虎狼之徒,那岂不是颠覆他以往所有的追求?

须知,牡丹王虽然一直与温池舟几人作对,却不是单纯为了毁灭修真界,而是为了毁灭之后的新生!

光从这最后的结果来看,他们就不能被当做单纯的□□来看待。

既然不是纯粹的坏人,那么敢于冒天下大不违,布局天下,花扬几人必然怀抱非凡的抱负。

而这抱负,恰恰和温池舟的坚持相反。

因此,两方形成的敌对关系,在温池舟这等城府深沉的男人看来,处处有迹可循。

故而摆下龙城大局,诚邀众人入瓮。

骤时,谁主沉浮,只争今朝!

听起来豪气干云,意气奋发,阳谋之中充斥着煌煌霸道,王者气概。

但在花扬等人看来,敌人不过随手一招,多年谋划,数不尽的心血,尽数付诸东流。

然而花扬却不得不佩服他。

不愧是昊天大帝!

不愧是天地主角!

若换成自己在他那个位置,绝做不到如此果决。

温池舟所为,堪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芸芸众生于他掌中,摧势成局。

诸多英豪受邀落子,连带着把他们也囊括其中。

从暗处被迫站在台前。

剥夺诸多别有用心的外衣,筹码一而再,再而三的减少。

可他却不得不违心赞一声“公正”。

这一局,他们不光是心理上被敌人拿捏,连带着之后他们还要进入人家的地盘。

到时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手。

胜算在此时看来就已经极其渺茫。

可是他又能如何?

温池舟这神来一笔确实高明,死死抓住他们的软肋,迫得他们不得不迎战。

而他们失去自己最大的优势——毕竟,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天生落入下层。

不能拿出来的东西,注定出现不了太阳光下。

这一局,他们败的彻彻底底。

棋盘上诸君对此一无所知的落下棋子,却不知,天下形势早已风云跌宕,暗波汹涌。

九龙皇城一开,网罗天下英豪。

除却被迫入局,身陷囹吾的牡丹王花扬数人,以及早有筹谋的天启境南钟离此人,各方人杰无一不拼尽全力夺来一把青铜钥匙。

八方枭雄,使出百般手段终于在大年初一那天奠定风云走势。

在向君华几人尚在玩乐的时期,江湖早被腥风血雨犁过一遍,新年过后,门派萧索,风声鹤唳。

疯魔与温池舟两人双双展开羽翼,将这股歪风邪气挡在外头,以至向君华对此一无所知。

而他的无知其实无伤大雅。

天上九龙飞过,昭示完帝君陛下无上威权。

之后那些拿到钥匙的人自然会通过青龙进入不同时期的“皇城”。

所谓不同时期,正代表他们之间不会在皇城之内产生多少利益纠葛。

因此,若非意外,向君华不会和他们是一路人。

既然彼此之间互无影响,那么向君华无知一点儿又如何?

被宠溺的男人有恃无恐!

九龙皇城对温池舟本就是家一样的地方,向君华来这里就和去对象娘家玩一样,老实一点儿,给家长留下好印象,还不是来去自如?

连这“白幕”先天对修士施加的压力,轮到他时都减弱不少。

几乎没有造成多少影响,顺着直觉走出一段距离,他就发现有一条“鱼”正在地上疯爬。

目光落到那极有个人特色的赤色琉璃状耳鳍上面,向君华一下认出他的身份来。

这不是之前那个横挑鼻子竖挑眼,贼看自己不顺眼的妖修朱衣吗?

听说圆形是胖头鱼……不是,大头金鱼来着?

怎么跑这儿爬起来了?

向君华不解。

却不知当事人也在心里骂娘。

天柱反馈的灵气有数,他做不到拼着天柱损毁的风险毫无节制的使用之前储存起来的灵力。

可是有数的灵气消耗殆尽,他就成了被迫在地上爬的窘状。

和被开了后门的向君华不同,朱衣承受着白幕给予的实打实的压力。

这股压力下就算是渡劫期妖修,一个放松也会被挤压回原形,何况他这等才天柱级别的灵兽?

想反抗,凭他如今对规则的浅显理解,基本就陷入和如今别无二致的窘境。

不反抗……那就老实在地上爬,直到脱水变成一条大头金鱼。

朱衣甩甩尾巴,暴躁的两手挠地。

这种连敌人都找不到就被整治的一塌糊涂的场面要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

MD,绝对不要有熟人冒出来,他朱衣丢不起这个人!

之后天不遂人愿的。

朱衣刚赌咒发誓完毕,视野中就多出一双鞋子,心里咯噔一下,艰难的抬起头,一眼看见向君华眼中闪过的复杂情绪,小脾气当即就控制不住了。

“@#¥……#¥……#¥%#¥……!”

向君华:“我大致了解你现在很暴躁,但请说人话,金鱼的语言我听不懂。”

最后肩扛一条翻白眼的金鱼,向君华从他这里了解到白幕对修士们的压制。

朱衣说话时,下意识的动手捶捶手底下厚实的肩背,发出嘤嘤嘤的声音。

“为什么我连移动都困难,你却还能背着我走?”

“我这是扛。”

“这不是重点!”

“好吧,”向君华做深思的模样想了想,“或许是因为我是人修?”

朱衣:“……这地方还搞种族歧视吗!”

向君华:“哈哈哈——”

朱衣:“笑屁啊,”又打打向君华的肩膀,“快说你怎么找到我的!”

向君华据实答道:“直觉。”

朱衣:“哈啊?”

听出他怀疑的口气,向君华道:“没骗你,我就是根据直觉找过来的。”

“呸!忽悠人也不要用这么随便的理由,你如果有办法靠直觉找到人,那你把云倾他们几个也找出来啊?”

之后大概三个时辰。

向君华手上多了一只巴掌大小的云鸟,还有一朵向阳绽放的小花。

朱衣在向君华肩膀上捂脸。

“艹,居然可以这样?”

向君华无辜道:“都说了我没骗你啦。”

朱衣充耳不闻,兀自碎碎念道:“你TM是天道亲儿子吗?还是这地方有人给你开后门了?怎么想什么是什么,说什么来什么?”

前不久向君华不过是嘀咕了一句,走了这么久还没找到人,有点儿累啊。

一只有气无力的小萌雀就出现在距离他三米远的位置上。

趴在地上的云倾已经变回原形,整体还缩小了无数倍。

要不是翅膀末端有一层黑羽,白毛蓬松的他趴在地上,很容易和周围白幕统一色调,使人下意识看漏他的存在。

向君华眼尖的在踩上去之前停下脚步,用手把他捧起来,还非常不礼貌的扯开他的翅膀揉揉毛茸茸的肚皮。

也正是这样做过之后,他才发现这只萌雀有个可爱的名字,叫做云鸟。

云鸟两翼张开,如云似雾,乃是天生的灵鹊,族群长年居住在妖界,山海界的人一生几乎没有机会见到这种灵鸟的真容。

然而该说好巧不巧的。

疯魔给向君华他安排的队友中间就有一只灵鹊。

这只灵鹊叫云倾。

本体是渡劫期的大能,妖界的五位战将之一。

可是看他现在这副软趴趴的架势。

很好,五色妖将又废了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向君华肯定:我是来带孩子的。

192、晋江文学城

一百九十七

在收获朱衣, 云倾,花彩之后,妖族派出来的天才人物还差最后一个。

刑天!

提起这个一贯不怎么合群的小伙伴, 队伍中的领头人云倾顿时有话要说。

半个巴掌大的小白鸟迈着完全蜷缩到下腹毛发中的小短腿, 蹦跶到向君华的肩头,和朱衣一左一右,体型差别甚巨!

看到这一幕, 朱衣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失去最后的抵抗, 整条鱼死气沉沉的摊平。

花彩摇晃自己的花瓣脑袋, 十分随意的伸出细长的枝丫,向君华的衣袖边缘因此多出一条藤蔓状的墨绿纹缕。

她用这种方式固定自己。

云倾来到向君华肩头,靠近耳朵的位置,黑色的鸟喙小的纯粹,配上一双豆豆眼, 萌到了心尖上。

向君华初次看到他的原型, 总觉得这只鸟和地球上的某种名为银喉长尾雀的鸟类相似了八分,剩余的两成在它展翅之后。

银喉长尾雀这种凡鸟可没有灵鹊张开翅膀后相伴相随的云生雾气。

但尽管如此, 两种鸟类都能凭借可爱的外表在人类审美中占据一席之地!

向君华平日里也不干辣手摧花的坏事, 以前家里也养过不少小动物,因此除了脾气火爆的朱衣,这些灵修给他的初始印象都不错。

毕竟大家都是弱小可怜又可爱的小“动物”呢?

哪怕这些小动物的实际体型恐怕根本够不上以上任何一个字眼,但他不管,反正现在看起来可爱就足够了!

小小朵的淡黄色花苞含羞带怯,白乎乎的黑嘴小鸟连蹦带跳, 肩膀上的朱衣又大又沉……

唉。

学不会卖萌真是朱衣的损失。

向君华脑子里翻滚着各种各样会引爆大头金鱼所有燃点的内容,外表看起来还是很唬人的。

云倾作为小队中最靠谱的那个,居然一时也被向君华的沉稳迷惑了, 伸出小小的爪子在向君华的衣服上找好地方固定住,之后鸟喙开合,发出一道清逸低缓的男音。

“道友对刑天的去向可有头绪?”

仿佛山涧溪流滚落空谷,又似云海翻滚海棠花放。

此鸟光凭一段声线就能封神!

向君华不由如此想道,接着迅速回道:“没有,从刚才开始我就在根据直觉乱走。”

云倾闻言沉默下去,然后用翅膀指指自己,而且因为体型太小太蓬松,这个“指”做起来非常有难度,而且旁人看起来就是萌度惊人的小鸟做了个歪脑袋的动作,可爱的程度霎时翻倍!

幸亏向君华没看见,也幸亏这里没妹子。

花彩作为一朵雌雄同体的花,朱衣作为一条雌雄同体的鱼,反应都在正常范围内。

朱衣泄气的挥挥手:“云倾大哥,刑天他实力不比你差,没必要像个他老娘一样事事过问,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花彩也不由出言附和。

“比起不知在哪里的刑天,我们还是应该在意下自己的处境,这片白幕到底是怎样的地方,为何始终探不出边界,也没有再遇上其他人?”

一直以来,除了被向君华找到,他们几个就像是在白纸上踏步的小人。

没有铅笔画出的边缘线,也没有任何标志物作为参考。

他们茫然的在臆想出来的大路上走来走去,直到遇上同伴,直到被这片幽深的纯白逼疯。

“维持这样的体型用以减少消耗,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云倾沉声说道。

说实话,一只萌系的鸟张嘴却发出男神的声音,这反差萌有点儿怪。

尤其是云倾为了方便正站在他耳朵旁边,他一出声,向君华就不自然的想抖肩,听觉系统直接被巴掌了,具体感受仿若有一基佬趴我后背……

这种无法明言的感受,实在叫他说不出口。

故作随意的摊手把鸟儿抓下来,放在掌心。

云倾:“?”

小萌鸟又卖萌的歪头,面露不解。

向君华低咳出声。

“你们来之前就没有调查过九龙皇城?”

“当然!”云倾正色,毛乎乎的脸蛋藏起了他所有认真的模样,只留下一对豆豆眼闪亮的可爱形象。

向君华:“……”

完了,没法谈正事了。

幽幽叹气,不管云倾不解的问询声。

“你怎么了?道友?道友可还好,为何无故叹气?”

“我大概从疯魔那里听说了九龙皇城的传闻,你们如果有内部消息,我建议你们说出来然后彼此印证一下。”

向君华说完就不在走动,把小鸟和小花放下,最后才把肩膀上死活不愿意变回原型的朱衣丢到地面,而自己整整衣摆,席地而坐。

云倾迈着小短腿朝后蹦跳几下,让视野落到向君华身上时不至于那么逼仄,花彩和他的反应差不多,不过植物不用眼睛看东西,所以翠色花茎下的藤蔓突然多出许多感知用的触须。

朱衣躺平,基本已经指望不上。

向君华坐稳后说道:“考虑的怎么样?愿不愿意交流情报?”

云倾淡然道:“自然可以,我们本也对此情此状摸不着头绪,能通过交流弄明真相也是好事。”

向君华颔首:“那我先来。我从疯魔那里听闻,九龙皇城是昊天大帝的登基之地?”

云倾应声表示自己所知的也是如此。

向君华:“但是九龙皇城并非一座城市那么简单,据说此城共为九层,一层涵盖一界,为山海界往昔历史所成。”

云倾闻言,想了想,发言补充道:“此地在我妖界有另一个说法。”

感兴趣的向君华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云倾没有推辞,“九龙皇城乃天地九条灵脉,为最初孕育天道之所。”

花彩突然插嘴:“这不是老头子们随口胡诌的传说吗?云倾大哥你干嘛当真还拿出来说!”

向君华看眼花彩羞恼的表现,一朵花骨朵愤愤的跺脚不存在伪装之类的可能性。

想到这里,他向云倾看去。

向君华:“胡诌又是怎样一个说法?”

云倾摇头,小脑袋一晃一晃。

“先辈留下的告诫,岂能当做胡诌。”

花彩:“可是大哥!现在还说这种话的也就只有已经老年痴呆的龟丞相了!”

云倾肃容:“那也应该当做先辈教导,牢牢的记在心上。”

花彩哑口无言,发现向君华看向自己时,还用藤蔓做出耸肩的动作。

向君华低咳一声,提醒他们别跑题了。

“先不说此事真假,皇城共分九层一事为真?”

云倾点头:“确实如此。”

“那么我们现在在哪一层?”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法给出准确的答案。

向君华又问:“难道进入皇城之后,需要一层一层挑战才能见到昊天大帝,然后被准许离去吗?”

就像是打高塔通关,每一层都有一个BOSS,最顶上的就是魔王。

嘶,照这样说来,温池舟披个最后大BOSS的人设也完全不突兀啊!

想看温池舟一脸黑暗的朝好不容易来到他面前的勇者,轻蔑的嘲笑他们在做无用功的样子。

想一想自己都要“动”了!

向君华眼神中出现细微的变化。

云倾没有发现,他正一本正经的否定了向君华的猜测。

“不是这样的,皇城开启后,从属昊天大帝的九条青龙会奔赴各地,所有持有钥匙的参与者会被九龙送入不同的境界中。在‘皇城’内部,我们是碰不上面的。”

原来不是高塔通关啊。

向君华略感遗憾的在心里叹了口气,之后他指指周围。

“那我们这算是怎么回事?”

撒……

说的再多,对现状还是没有任何缓解。

无奈之下,众人不得不再次启程,依靠那听起来不怎么靠谱的直觉开始到处乱晃。

终于朱衣忍不住在向君华的肩膀上蹬腿。

“你就不能再念叨两句?”

向君华反驳:“都说了上次是意外。”

“你念过之后再说是不是意外!”

“朱衣,你不能不讲道理,我就算指着前头说,刑天就在那里,刑天也不会凭空出现……”

“……那个……似乎出现了。”

花彩用植物的触手戳戳向君华的下巴,另有一组触须指向不远处的方向。

和他们这副落魄的模样不同,刑天因为种族就是“人类”,所以他还能维持人的模样,只不过全身都被散发着蛮荒气息的古老咒文覆盖。

古铜色的皮肤上几乎挤满了金色的象形文字,双眼在察觉到他们的气息时瞬间睁大。

朱衣刚要大叫:“你丫的开挂!”

向君华也刚要感叹:“这算是怎么回事?”

花彩和朱衣有了一样的想法。

怪不得疯魔会要求他们抱紧这人的大腿,就没见过昊天大帝给人开后门开的这么明显的!

云倾则像是放心了一样,用那副萌死人不偿命的样子发出男神音。

“终于找到你了,刑天!”

可就在此时,睁大眼睛的刑天怒吼出声。

“你们不要过来!”

“什么?”

话音落下,云倾等人清清楚楚的看见刑天脚下突然出现一个黑漆漆的大洞,而刑天本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被吞噬了。

“刑天!”云倾失声叫道,挥动小巧的羽翼瞬息如风如电,刹那间突破到刑天消失的位置。

“云倾大哥!”花彩尖叫出声。

同样的黑洞出现在云倾身旁,小鸟呆呆的表情刚出现变化,半个巴掌大的一只就这样消失无踪。

“天啊!这里有什么怪物在吃人吗?”花彩惊恐的攀住向君华的衣袖,看向周围的视线越发渗出惧意。

刚还有气无力的朱衣这回挣扎着从向君华身上跳下,落地后踉跄了两步,站稳后,他抬起头,一张精致动人的脸上写满了兴奋二字。

“果然来了!怎么说也是让长老们讳莫如深的秘境,不危险才不像话,花彩,你那是什么样子?这个时候害怕,早干什么去了?像你这样的丫头片子,当时就不该答应过来!”

花彩被仅剩下的同伴斥责的脸黑,她呐呐道:“我不也是……”

朱衣不再理会她,仰天大笑,拖长的笑声张狂无畏。

“我已经等不及了,试炼的话,现在就来啊!生也好!死也好!我朱衣想要的从来都是酣畅淋漓的战斗,不顾一切,不如说放弃一切才是我朱衣追求的‘道’!”

“来啊!昊天大帝!我朱衣有生之年,定然要打到你座下,朝你挥……”

一个朱红色的大活人,显眼无比的天级修士,连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脚下出现的黑洞吞了下去。

向君华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觉得朱衣这小子也是作死。

不知道温池舟小心眼吗?

居然在他“家里”这么张狂,不怕被传小鞋,连个全尸都回不去?

花彩不知向君华此时的心情居然如此轻松,她正因为朱衣的消失紧张的缠上向君华的袖子,本能冲动下,等向君华出声叫停,她已经把植物的细根铺满向君华的半边儿肩膀。

想把她摘走,首先就要剁掉向君华的半边儿膀子!

想到温池舟要把这货弄走,自己首先就要断袖……当事人不由脸黑叫停。

“够了啊!”

花彩反应过来后,虽然看不出表情变化,但肉嫩的花苞上浮现淡淡的粉色。

行吧。

头一次看到植物害羞的向君华放宽心,开始思考此地把自己所有人都拆分开来的用意。

其实不光是他们这些人,其余各处掉落到白幕之中的修士都在极端的时间内被黑洞吞没,自身已经处于另一个场景之中。

这白幕相当于中转站,是温池舟特地为向君华弄出来的防护层。

有它在,方便向君华中途有个什么想法,比如忘带东西,比如临时反悔,好方便温池舟把人捞出来。

不过却被疯魔利用,全程被向君华用来找人。

然而人是找到了,温池舟却没有留手。

眨眼间就把小队拆散,唯一缠着向君华不放的花彩,白幕的反应特别真实。

一个同款黑洞出现在向君华脚下。

“哎?”

不等他发出做出反应,失重感已经出现在身上。

一阵不受控制的天旋地转,向君华艰难的从地面上爬起来,眼前出现的景色已经被正常的蓝天绿水取代,再看向衣袖,果然,花彩也已经不见踪影。

“这里是哪儿?”

揉揉接连遭遇两次大风车统治的脑袋,他尽力通过四周的环境汲取信息。

原本不熟悉地理知识的他只能一无所获,可是一个人的出现让情况变得未知。

只见不远处出现的那个人用着那张他分外熟悉的面容向他靠近,在他走到身旁时,向君华就差脱口而出“温池舟”三字,然而对方漠然无情的表现使他生生忍下了这份冲动。

擦肩而过后,他愕然的转过身,看向气质超人拔群的背影,难以相信自己居然被温池舟忽略了?

不对,他真的是“温池舟”吗?

虽然五官有□□分的相似,体型几乎一摸一样,但他终究是和温池舟有过亲密关系的男人,他的身体所有地方自己都摸过,亲过,使用过,没人比他更了解温池舟的模样。

所以冷静下来之后,他终于发现刚才走过去的这个人,还是和自己熟悉的那一位有着少许不同。

这点儿不同十分微妙,多数出在那完美的不可思议的五官上头。

温池舟的长相确实是只能给出一句盛世美颜的评价,无一处不是夺天造化,仿佛经过无数滤镜加持,整体看来已经达到攻城略地的极端地步。

可是就算如此,自己追上去的这个人依旧要完美太多。

这种长相准确说不太像是人。即使是达到美貌巅峰的温池舟的相貌严格评价起来也有不少缺陷。

这缺陷不会使他变丑,但却会让人觉得正常,顺眼,不会生出隔阂。

可以说,温池舟的样貌会让人觉得他是个“人”!

而前方这个不知在寻找什么的人呢?

五官每一处都挑不出缺陷,因此只觉得有股非人的气质萦绕在眉间,左右着他的整体观感。

完美归完美,也正是太完美了,才让人生不出靠近的心思。

他像是泥塑出来的雕像,高高在上的神,做工精美的工艺品,可就是不像个活人!

活人的长相总会带有各种各样的残缺,他却一点儿都没有,却偏偏还和温池舟长相那般相似……!

几乎是立刻,向君华就决定好了自己在九龙皇城内的目标。

——跟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昂~

193、晋江文学城

一百九十八

黑洞出现, 云倾等人算是最迟落下的一批。

等他们好不容易从各处犄角旮旯爬出来,一个和他们所认知的,截然不同的修真界展现在他们眼前。

云倾孤身一人出现在大街上, 几乎立时有人辨别出他的身份。

实在是他的头发太过显眼, 发尾仿佛雾气一样扫过腰间,以修士们的眼里,不难猜出他的本体为何物。

在云倾的记忆中, 妖界对外封锁了三千多年, 而他差不多也是这三千年间出生的。

对朱衣等人, 他是兄长,也是值得敬重的前辈,但在三千年前的修士看来,缺乏防备就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云倾,正是一头待捕的灵兽!

灵兽代表了大量灵石, 和无穷贪欲, 云倾敏锐的察觉到隐藏在人群中的恶意视线,不动声色的往城中酒楼处走去。

他需要熟悉这个陌生的时代。

和他有相似遭遇的有朱衣和刑天。

不过他们一个被丢到古老的蛮荒年间, 与此身血脉的先祖一同在荒野莽兽横行的艰苦年代, 带领人族不断迁徙着活下来,一个掉落到海洋之中,见证万千海族拱卫龙族神圣的壮观景致。

他这条继承自火系灵兽血统的游鱼,亲眼目睹水系神龙是如何与山海中翱翔的凤凰殊死大战。

火焰与海洋的碰撞,使他的血脉无声无息出现某种返祖的变化,而他沉迷于战斗的激情, 暂时还未察觉到身体中发生的改变。

所有人中,当属花彩的经历最为复杂。

这朵小花落地就被一只修长白嫩的手掌捡起,轻柔的动作令花彩下意识去看拾起自己的人是谁, 而突然出现在空气中的声线,熟稔的使她全身发冷,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

“这不是花彩吗?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花彩抬头,不意外的看见自家老哥的那张脸。

牡丹王——花扬!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声线正在战栗,花彩苦笑一下,淡黄色的花骨朵刚想跳到地上变回人身,却被发现她目的的花扬先一步阻止。

花扬笑着捏捏她,“为什么我就不能在这儿?花彩。”

花彩嘴里泛起苦味,呐呐不敢多言。

偏偏花扬像是觉得有趣似的,一下一下伸手戳她的花骨朵。

“说呀,之前不还牛气哄哄的说要讨伐我吗?这会儿怎么蔫了,水分不够?”

“你就算这么说……我也不敢啊……”花彩顺着他的力道一晃一晃,语气弱小可怜,花苞含的紧紧的,充斥着下一刻就会被拍死的紧张。

花扬勾起嘴角,“是吗?”

花彩用力点头,比纤细的花茎饱满许多的花骨朵在这个过程中看起来仿佛要折断了一样。

花扬看的头疼,下意识摸摸脖子,制止了她继续“自虐”。

“行吧,我们兄妹俩能在这种地方碰面也算是缘分,等下你什么都不做,应该可以活着离开。”

花彩不明所以的抬起头,植物的视觉中,色彩斑斓的构图中唯有一处气魄逼人,光芒耀眼的连植物都感受到了致盲般的效果。

“那里有什么!”她尖细的叫了一声,两片细细的叶子捧住了花盘。

花扬哈哈笑了几声,随手将她放在肩头。

“昊天大帝,那里是他在的地方。”

“……哥,你到底要干什么?”花彩抬起“头”,这种状态下,难以分辨出她的情绪如何,所幸她并不怎么会掩饰,略带犹豫的口吻很容易暴露出她的真实想法。

“你居然还对我怀有期待?”花扬也不知是自嘲,还是故意,戳戳花彩的花骨朵,“晚了。”

花彩激动的想要说什么,但被花扬阻止下来。

“我马上就要去见这片天地的主人。”

“我会死吧……”

他叹息道,但意外的使人感觉不到遗憾。

花扬的目光中,倒映着这片古老的土地,神色莫名忧伤。

所有人目睹的“九龙皇城”,分别是不同时间的山海界。

名为城……实为万古青天之下的每一寸王土。

王土之上,皆为威权君临之处。

何其狂妄,何其傲慢,又……何其令人敬佩!

花扬启唇,神色之间流露出浓浓的敬意。

“哪怕我与他为敌,最后死在他手里,我也只会无憾,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被询问的对象不知其然。

花扬本人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毕竟,这个敌人可是光明正大的对自己发出邀请,而自己明知是阳谋也要主动踏入到陷阱中来。

从旁人的角度来看,花扬走上的一定是一条绝路。

可就算是绝路,一言以蔽之,此人也值得自己这样做。

修士求道,一往无悔。

他踏上这条绝路,正如求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昊天大帝,我来了!”

这挑战——你必须接下!

温池舟头戴九琉,身披华服,袖上日月,华虫争相做秀,手边,黑鞘帝剑含而不出。

沉重的色调,尊贵肃穆的图案,内敛的奢华与威严从御座之上往下蔓延。

帝居之处往下,有九百九十九级台阶,意为通天。

想见帝尊者,必踏登天阶。

花扬扬首走上去,第一步,水火加身!

他忍耐不发,走上第二步,雷光蛇影!

第三步,金光火锥!

第四步,刀枪剑雨!

第五……

……足足九百九十九级台阶,亦是九百九十九种劫数。

能以肉身和意志坚定的扛过这一路上遇到的刀山火海,魔怪妖异,那这个人才有觐见帝尊的资格。

这倒不是温池舟有意阻拦,而是这里本就是这样的规矩。

按照规矩,花扬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站在帝座之下的白玉台上,昊天大帝才会起身,持剑相迎。

然而往往没有人能坚持到这一步。

多数人倒在二十阶的位置。

一部分心态坚定的修士则走过了八十级。

寥寥无几的天才能跨过百步。

心有执念的痴人走过第三百步化为枯骨。

台阶上可以看出过往有多少人怀抱执念想见帝尊一面,而他们统统埋骨在四百级以下。

整条通天路分为两段,前面的半路,枯骨成山,尸骸遍地,风干的修士尸体维持生前最后的模样,全无体面。

后面的半路,青石成阶,历经风雨,不论多少岁月流逝,始终保持最初的模样,干净的使人心生寒意。

花扬作为近年来唯一的挑战者,他需要跨过“前辈”们的尸骸,踩碎他们的枯骨,把无数失败的执念丢弃到身后,坚信自己的意志,一往无悔……才能超越这里许许多多的失败者。

他能成功吗?

见到那些尸体时,花彩恐惧的想要逃离花扬的掌心,但是她做不到,她被带着一同走上那通天路。

“昊天大帝……”

吹拂在台阶上的风声,似乎回荡着这些惨死者临终前的呜咽。

为王者,何其无情,才能任由子民死于觐见自己的路上,又是何其冷酷,才能坐视这一切发生。

“毫无怜悯之心。”花扬忍住打从心底冒出的剧痛,咬紧牙关,零星几朵火星从嘴里冒出来,这一步,孽火焚烧五脏,他却笑的讥诮,仿佛在指责那高高在上的帝尊陛下。

怎么就不能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他孤高的王座下,有多少枉死之人。

他高高在上的统治,有多少生灵失掉性命。

通天之路,越是往上,劫数越是可怖。

种种伤害犹如酷刑出现在他身上,不多时,他就成了血一样的人。

花扬的惨状,花彩已经看不下去了,尽管她自己比花扬还惨,但残余的那点儿意识让她死死抱住花扬的脖子,依附在他身上,被他带着往上走。

幸好花扬居然也没介意她这样做,还用手托了托她,不然就花彩的心志实力,留下就是个死,唯有跟在花扬身边儿才有一线生机!

温池舟自始至终都在王座上看着,和平时不同,正装在身,威风凛凛,却透出一股和平时不同的漫不经心。

花扬的努力,花扬的坚持,花扬的控诉……他看见也听见了,但也只是看见了和听见了。

冷漠的眼神,犹如恒古高悬的天道,冰冷的控制着世间万物的走向,有人因自己的命运嚎泣,有人怨念天道不公,有人高喊逆天而为,但在这位暴君的统治下,所有叫嚷出来的声音,都被淹没在天命的洪流之中。

这条从世界的最初,贯穿到世界末日的长河,吞食了所有弱者的声音,尽管那声音本就微弱的,不仔细去听就听不见,但暴君却如此理所当然的忽视了它。

忽视了这自古以来所有时代的悲哀,忽视了这时代中生存的所有生命的呼唤,忽视了这片“王土”本该怜悯其身的臣民们的渴望。

王者失格!

花扬坚持着跨上一步又一步,就是为了朝那个□□的暴君,怒吼出这一声不公。

即使那并不是自己的想法,那也不是自己的心愿,自己只是个疯子,这种事儿本该交由英雄来做。

但他是个疯子,疯子总是喜欢做出超人所想的事情。

比如:走过九百九十九级通天路,踏上白玉台,像个热血的英雄,挑战古老的王权。

为此他哪怕心智不存,遍体鳞伤,他也不在乎。

谁让天命注定他做个“疯子”!

……

通天路上发生的一幕,像是一场不好笑的搞笑节目。

在发生之前,可能所有人都不曾想过,牡丹王的心智,器量,居然统统放在了这一刻!

他也曾是为王的人。

他也有麾下无数子民要照顾。

但他背叛的时候毫不犹豫。

就如同他今日,踏上通天路时的毅然决然。

没人能理解花扬的想法,一如花扬的孤独深入骨髓,他的寂寞无人所知,连他为什么要踏上这条不归路,也无人能弄清原因。

这对众生而言,认识花扬的人而言,可能是个永远也无法解开的秘密。

但对花扬本人,或许只是又一次孤独之人的心血来潮。

他的孤独,使他患上重病。

……

就在牡丹王花扬现身就以截然不同的身姿,二度震惊世人之际。

向君华这头,也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景。

这一路上,他差不多已经确认自己悄悄跟踪的人是温池舟,但又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温池舟。

他是距今三千年前,那个刚刚出世不久的昊天大帝,不是那个留在凡间小国,位高权重的高门宰相。

自己认识的那个人在这个“昊天大帝”身上看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花扬是个绝对无人理解的疯子,我设计他的时候,感觉上就是一团混沌,人格诡异的很。

194、晋江文学城

一百九十九

他一路跟在温池舟身后, 亲眼看着他是怎么一点一点收服那些不愿臣服的魔道遗脉。

看到这里,向君华恍然觉悟到自己正在大帝一统仙魔两脉的时期。

但是!

不管是众人口耳相传,还是古卷记载。

昊天大帝都从未如今日一般“微服私访”过。

所以这才是真相吗?

隐藏在历史中, 被恢弘大气的篇章豪气盖过的真实“模样”。

向君华就这样看着他, 徒步走过山海界每一寸土地,从各处犄角旮旯里挖出许多根本无法想象的魔道传承。

以残害众生,嗜杀成性为根本的魔修, 他一力讨伐。

以特立独行, 随心所欲为风气的魔道传承, 他以言语说服,尽力拉拢。

以包罗万象,不拘世俗伦理为修行核心,却受到正派各部排挤打压最终混入魔道的山门,他一视同仁, 还下大力气助他们整合门派典籍。

他亲眼看着他是如何一点儿一点儿, 把整个修真界打造成截然不同的另一番模样。

当然,整个过程少不了杀伐。

昊天大帝王者威风在这个男人身上变成了别样的冷酷。

他下手, 果断, 绝情,往往一出手就是整个山门的覆灭,整段传承的消亡。

如此残暴酷烈的手段,流传出去,所有修士噤若寒蝉。

许多传承几千,几万年的古老师门, 一夕消亡,即使剩下零星的几名人丁也再难重振声威。

恐惧,不拘于仙修, 魔道,一视同仁的覆盖开来,最终变成所有人头顶的巨大阴影。

昊天大帝的威严也在这个过程中如日中天。

按理说,向君华亲眼目睹这一切,本应该是高兴的,最起码也要赞赏一下爱人的杀伐果断,受人憧憬。

但是比起高兴,喜悦,他更多的是遗憾。

或许未来,历史已经给昊天大帝正名。

可是现在,这一刻,众人视他如洪水猛兽才是事实。

过去在心魔网上止不住为帝尊威严,王者气魄叫好叫座的“舔狗”,现在还没诞生。

向君华抬头看天,仰望苍穹,见到的就只是一名被无数人恐惧,敬畏的暴君。

暴君之于明君,唯一的差距就是是否受到臣民爱戴。

而他现在并未看见爱戴温池舟的人,因此他觉得不值。

自己这一路旁观下来。

这个时期的温池舟已然有了未来那个嘴冷心狠,却用最仁义的心肠爱护天下苍生的男人的雏形。

他分明连下杀手也会尽力在事前查出所有关窍,绝不冤枉一家好人。

死于他手的……向君华不偏不齐,可以直接评价一句,那些人该死!

可是当他酷烈的名声传出去,不管对象为谁,所有人都视他为残暴的君主,未来笼罩修真界天空的庞大黑影。

看着那些人悲戚,哀伤的脸,向君华不禁想要嗤笑出声,他也确实这样干了。

看看这些如丧考妣的人?

再看看三千年后的天下盛事!

——全是庸才!

尽管内心很是不快的破口大骂,再看向身前那道身影时,他的视线还是模糊了。

向君华略觉奇妙的想着,这个时期的温池舟似乎很不重视外表,简单的黑色大衫,随意折断一股青竹冠发,以往给自己留下的考究形象似乎暂时不能放在他身上。

“还真是不习惯啊。”

“不习惯什么?”

对于突然接上自己的话的人,向君华有些痴呆的望着平静注视着自己的“温池舟”,他和自己始终保持十步左右的距离,所以他这个跟踪其实挺不走心的。

不,应该是昊天大帝!

向君华噗嗤一声,忍俊不禁。

我这是在干什么啊?

划分的那么清楚有何意思?

他就是温池舟啊!

让自己控制不住生出怜爱之心,往后共度一生一世的结发之人。

他的笑,似乎令对方颇为摸不着头脑,向君华看见温池舟很萌的歪了下头,目光中流露出迷惑的味道。

他想,温池舟一定是因为想不通自己在笑什么而憋屈。

这样一想,似乎也挺好玩的?

也不知这时的温池舟有没有那种阅读人性如品文,操控人心于指掌的特别“爱好”。

如果有。

那自己可真就是他的克星了。

向君华确信自己在想什么,这个温池舟绝对推测不出来。

“你在笑什么?”短短几个呼吸的沉默,温池舟又一次发声询问。

话说出口,他就是一愣,好像没想过自己能在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身上生出许多疑问。

然而,这好像并没有困扰到另一位当事人。

起码向君华觉得他这副样子挺可爱的。

以前他也有机会看到这副模样的温池舟,但是那时的他远比自己成熟,很容易就能遮掩过去,而自己又是刚穿越过来,适应环境就足够疲于奔命,后头还有心魔扰心,无意中错过许多内容,至于后来两人交好以后,大多已经来不及挽回了。

所以看到这个单纯的因为自己而表情困扰的温池舟还是蛮新鲜的。

向君华语气熟稔的令温池舟感到不解。

“也许是因为想笑。”

“比起这个,穿成这样可不体面。”

昊天大帝随意的扫了眼身上的衣着,不以为然的模样,还真是完全没有后来的极端模样。

“我就算一身粗布麻衣,现身人前时,也是众生拜我。”

向君华“啪啪”鼓掌,很不走心的样子。

昊天大帝不禁皱眉。

“你……”

“可是很浪费啊。”向君华朝他挤挤眼睛,“太浪费这张好看的脸了。”

温池舟一愣,眼神飞快变幻,最后定格在审视上面。

“你是谁?”

向君华笑:“你会知道的。”

三日之后。

两人继续一前一后的走遍山海界。

这也是他第一次和温池舟单独相处这么长时间,以往……以往两人都是工作狂就别提了。

难得有机会从背后,好好欣赏他的身影,他的行事作风,向君华在感到兴致勃勃之余,不免拿他和记忆中的那个比较起来。

最后得出结论。

都挺可爱的。

可爱的人行事狠辣也没什么,可爱的人兢兢业业为王图霸业添砖加瓦反而更显可爱,可爱的人被庇护的子民误解这也……不行,这就不可爱了!

向君华难得自沉默中插一句嘴。

“你不觉得这样不好吗?”

温池舟于万卷藏书中抬起头,不论是因为修行之人心性不够而覆灭的山门,还是本身就足够邪性的功法,魔道积累至今的全部收藏可都不是小数目。

这个“万”不是实数,而是虚的不能再虚的描述。

昊天大帝修整魔脉,令仙魔一统,有意开辟书院泽被万世。

后世一句话就概括下来的伟业,落实到当事人身上,那就是庞大到吓人的作业。

向君华旁观他点灯熬油,加班加点的把可以传承下去的两派功法保存,其余的不人道的邪法一概焚毁,而剩下的,也要划分出等级,防止低级修士胡乱修炼,最终练死自己。

如此巨大的工作量,想做到后世传闻中的那种,不知耗费多少心血。

然而门窗之外,山海无量中,传播最广的还是帝乃暴君,千载而亡的恐吓舆论。

向君华不禁再次觉得不值。

尤其是看到他埋首在书海中,周围堆积成山的各种古老传承,越发衬托出他的单薄和孤独。

“我倒是不会劝你放弃,但你起码要找一些愿意支持你的人?工作,一个人是干不完的。”

为他关上门窗,指尖上被冷风吹散的暖意似乎恢复了一点儿。

温池舟再次用疑惑的眼神看他。

你到底是谁?

向君华笑着点点嘴角,摇头。

“不会告诉你的,放弃吧。”

温池舟叹气,拉拉肩膀上披着的外衣,有些随意,有些慵懒。

不想说就不说吧。

但是——

“他们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

向君华一怔,就见温池舟没有解释的意思,兀自忙碌下去。

之后几日,向君华见识到这个人的博学。

不管仙道,魔道,甚至就连古时盛极一时,如今已然衰落的神道都能修改一二。

最关键的,还是那些本来邪异异常,非杀人盈野不能修行的魔性功法,经过他手,不仅变得更加易懂,还摆脱了过去的种种限制。

最终保留了原本核心理念的同时,还扩大了修行范围。

这种本事,一般自持博学的大能都不敢说有,温池舟自己却轻轻松松做到了。

在这书海之中,经过他手的传承岂止上百卷?

半数往上都有他的手笔!

照这样说来,三千年后,但凡修行过这些功法的修士都可以说是温池舟的徒子徒孙。

可是为什么没有类似的传闻流传出来过呢?

向君华不解的趴在窗沿上看着屋子里专心致志的人。

此时,山中桃花盛开,满园粉雾环绕。

春/色正好,花开满园。

埋首案牍之中的人终于有机会走出沉闷的书房。

打开大门,较之室内木头,书卷,墨汁的陈腐气味,门外的空气仿佛充斥着桃花的芳香,显然好闻的多。

他沿着长廊走出几步活动筋骨,就看见正站在树下仰头不知在想什么的向君华。

这个人至今不曾和自己通报过姓名,温池舟想到这里,竟是隐隐心痛。

为什么会这样?

他为这不明的心悸感到不安。

而这时向君华已经发现了他,隔着层层粉雾朝回廊中的温池舟挥挥手。

“我有东西要给你。”

翻看着被放在手中的书卷,这些日子以来温池舟已经相当习惯对其中的文字进行归纳总结。

短短几页下来,他就不禁震撼的瞳孔收缩。

可偏建议他这样做的人却是无知无畏的模样。

其实向君华也没做什么,只是把心魔网的事情拿出来提上一提,哪怕知道最后这个人也会启动这个计划,但他还是想让这个日期提前一点儿。

原因嘛。

他听不得别人骂他。

有了心魔网,大众的舆论几乎就握在温池舟手里,相信以他的本事,掌控悠悠众口不是难事。

“我帮不了你许多,温池舟,往后还需要你自己一人坚持下去。”

“你什么意思……”

一抬头,急于问清的人茫然四顾。

刚还和他于花树下交谈的人,这会儿已经不见踪影。

原地唯有飘落的花瓣,占据了这个人原本的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开始去健身房,希望能瘦!

195、晋江文学城

两百

向君华本想说, 抱歉,还需要让你一个人孤独个三千年。

结果,现实压根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把心魔网的创意交出去, 他整个人就被凭空转移到另一片土地上。

难不成他就是个点子商?

有点儿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在温池舟心里的形象, 向君华苦哈哈的从深山老林中爬出来,结果差点儿被暗中偷袭的修士搞的当场暴毙。

“卧槽!这里这么危险的吗?”

他慌张的躲入到城邦之中,暗中打探这又是那个时期。

结束最初的不明所以, 他很快从仙魔两道对立与极端的形势中了解到详情。

看样子……这是一场倒叙的故事啊。

向君华飞快明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并不乐观, 干脆把自己当做一名“看客”, 反正之前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

虽说……找到“主角”麻烦了点儿。

为了找到这个时期里的温池舟,向君华见识到最符合传统小说套路的修士世界。

为了一株灵草,一块矿石,一条灵脉,一把法器……无仁义, 无道德, 无善恶,突然暴起和同行人展开交战, 不拘泥于仙修, 魔道,各方修士乱战成一团。

和记忆中那个太平盛世相比,这里是彻彻底底的乱世战国!

所有人各自为战,哪怕是同一个师门出身,也做不到彼此信任。

修士和修士之间只有短暂的利益和互相排挤,师傅利用弟子, 弟子利用同门,同门则向外扩散。

印象中的礼义廉耻在这里全都不通用!

杀戮无人可以制止。

他们像是披着人皮的野兽,拨开仙气飘飘的人壳, 底下全是肮脏的,不可直视的东西。

人心的险恶推动着世道,到处都有人在杀人夺命,向君华混入这滚滚浊流之中,日复一日的寻找。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

在他把身手从这些老派“修士”身上磨砺出来,可以做到面不改色杀人的时候,他听到一个传闻。

传闻中,魔罗赤天境之主重整旗鼓,再度征伐山海界。

向君华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不是那个疯魔吗?

没想到故事中居然还有熟人登场,他一下来了兴致。

跟随乌泱泱大众,他混在其中一点儿也不显眼。

大家都是去看热闹,看传说中的大人物们放狠话的。

就向君华这个人特殊。

在所有人仰着脑袋看着天空上一身赤练军装,铠甲覆身的魔罗赤天境之主,摩罗子的时候,他摇晃着脑袋四下张望。

半天过去,脖子都酸了,还是没找着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失望在心中闪过,他摇摇头,倒是很快调整过来。

毕竟他到这里已经有段时间,类似的失望恐怕不止一次,每次都郁郁寡欢,他怕不是早就丧成了咸鱼。

想在偌大的山海界里找一个不出风头的人,那他就必须学会如何调整心态。

这么一会儿功夫,向君华又能津津有味的看热闹,说明他这份功力挺到位。

半空中的疯魔,和正对面的五名仙道修士。

如今的山海界还不曾出现昊天大帝一般的人物,故而比起对面来势汹汹的魔皇陛下,仙门显然一盘散沙。

所有人各自为战,就连找出一名能充当临时领袖的人物都做不到。

可以说全无排面。

看看萎靡不振的正派大军,再看看对面英姿飒爽的霸道魔皇。

明眼人都知道这场战局最后的胜负会归为何人。

光是眼前这一幕,恐怕谁都难以想象,几千年之后,竟是正道压制魔修,仙修看不上魔道修士。

世事也真是无常到搞笑。

威风凛凛的魔皇一挥手,百万大军蓄势待发,居然一副铲除仙脉,天下重归邪魔之手的狂态。

百战赤龙枪在手,天地惊觉,万鬼哭嚎,天下间无一人是这魔头的一合之敌!

曾统御过一个时代,霸绝过王朝诸国的疯皇显然有着超乎世人以为的修为底气,他的强,强到被人暗中叫做疯子的地步。

不是疯魔之人,岂能可怕到这般地步?

正常人对自己不能理解的事物,通常会冠以疯狂的名义,唯有这样,才能让他们那可怜的世界观保存下来。

而疯魔从部下口中得知自己在正道修士那边儿的名头后,哈哈大笑,居然讽刺般的给自己改了名字。

摩罗子从此改名疯魔。

你道我疯魔,我便疯魔!

我将化身尔等心中的恐惧,令尔等心中的畏怖变作现实,从心境上击垮尔等意志,从精神上君临诸常无象。

畏惧吧!颤抖吧!哭诉吧!

然后在无上的霸道面前俯首死亡!

赤天境之主摩罗子改名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出去,不少仙门修士当场羞愧的掩面,个别心境不稳的,更是直接掉落一个大境界,再也无力出现在仙魔大战的前线上。

至于一直旁观到现在的向君华只想说:疯魔这一招有点儿狠啊!完全压得正道抬不起头来!

精神意志上都被变成了敌人的形状,这还有什么好抗争的?

趁早投降吧!

可是——

向君华分明记得这一战最后的胜利者是……正道?

想到这里,他似乎意识到什么,毫不犹豫的选择混入到魔修之中。

原本他的修行方式就不能参考他到底是哪家的传人,更有甚者,他这种基于速成的“修仙”大概率会被当做魔道遗脉中不为人知的一家。

毕竟修真界正魔两道历史悠久,有些门派传承已久但常年隐世,而某天突然不想藏了,冒出一个继承人,却谁也不识得这种事每隔几百年就会发生一回。

再加上魔修有什么好?

一出门都会被人喊打喊杀,见过伪装成仙修的自己人,没见过伪装成魔修的仙门中人。

还没点开卧底这项技能的魔道内部散漫,混乱,疯皇陛下在统一天下前也懒得大力整顿,故而,向君华轻轻松松就混进去了,还非常不可思议的混成了魔皇的小尾巴。

对此,当事人表示非常不可思议。

疯魔这货几千年前就是这么散漫的性子了吗?

说他散漫,是因为这人白天的时候威风凛凛,一挑四五名正道大佬不带喘的,晚上回家,美酒佳肴,喝得烂醉如泥躺尸。

质地上乘的红袍上只在关键部位穿戴着铠甲,较之印象中那个贪吃懒散的家伙,多出八分豪奢威武之气。

那铠甲一看就是好材料,被匠人打造成凶兽的造型,百炼长枪倚靠在肩头,他笑也痴缠,怒也狂放,像是一副热血与烈酒绘制成的画。

乌黑的头发,额头烫金的神纹,赤如鲜血的衣摆,每一分,每一寸都写满了桀骜骄纵。

在疯魔的跟班中,向君华这条小尾巴就只是负责给他送酒。

类似他这样的人,魔皇宫内每天都不缺,大半打着被疯魔一眼看中,从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主意个个摆的挺正,可惜至今没人心想事成。

有时向君华也会躲在角落,好好看着这个在大殿上,风姿肆意,张狂傲慢的魔道之主。

即使心知他最后会被温池舟所败。

但这一刻,这一时,这里有无数人为他的魅力所倾倒。

高颂他的名,畅想那由他缔造的恢弘霸业。

“真是看不出来,这时的疯魔,和未来的那个疯魔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向君华一边刷酒坛子,一边在心里嘀咕。

自从混入魔皇宫,他就彻底成了一名优秀的杂工。

隐藏着自己真正的修为,装成金丹修士的模样,被那些魔宫里的修士吆五喝六。

换成别的大能一准不能忍!

然而向君华本就没有什么高人一等的心态,被使唤了也就被使唤了,反正大多时候,自己的工作更多是服侍魔皇。

说是服侍……更多的就是送酒加刷酒坛子。

总体而言还算轻巧。

比起他,那些“同僚”们才是特别乐意上手些麻烦的工作。

好比去人前伺候那些魔皇手底下的魔将,从陛下这里找不到存在感,就想爬上其他大人物的床。

在这人心混乱,秩序崩坏的乱世,人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疯狂抓紧手边儿的资源。

相比之下,随心所欲,掀起惊天大战的疯魔反倒是个奇怪的人。

而心甘情愿刷酒坛子的自己也是。

从翻滚的凉水中掏出一个只有巴掌大的瓷瓶,这应该也是某种酒的容器,而且还是上品,经过滚水的冲刷,再放到凉水中清洗,酒瓶口还有淡淡的香味萦绕。

向君华嗅了嗅瓶口位置发出的清冽酒香,正打算开始搓洗,不经意的一个抬眼,思思念念的人竟然就这般毫无预兆的出现在眼前。

相比起上次见面,更为非人的面容依旧以惊艳绝伦的模样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

扫过向君华时,温池舟使用的陌生眼神,冷漠姿态,像是一块永恒时光也无法化开的寒冰。

而他瞩目着冰川,像生物看到太阳一样开心。

甩甩手,向君华怀揣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雀跃,一溜烟的追上去。

再次,变成那名只属于昊天大帝,温池舟的见证者。

作者有话要说:健身第二天,饿的要吐了。

196、晋江文学城

两百零一

金乌一族洛天晴是整个修真界历史的见证者。

而向君华, 则是温池舟过去的见证者。

两者虽有不同含义,但说不出谁意义更为重大。

这次温池舟到来,向君华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来找疯魔的。

那么这是昊天大帝成名的一战?

亦或者, 两人其实在战前就有什么交易?

许多在过去没有出现过的小小细节, 正是向君华留下观看的价值。

他能通过这些细节更为精准的判断一个人,也能借此了解温池舟一直闭口不言的过去。

想到这里,向君华的脚步突然微顿, 然后才再次轻快起来。

原来……这就是你对我的回应啊。

他恍然大悟。

上次自己从温池舟身旁离开时, 曾说过要与他共沦。

本是发自真心的告白。

做好交代自己全部的心理准备。

却不想, 温池舟看似反应不大,其实已经放在心里。

如今自己所遇上的这一切,正是他回馈的真情。

亦是他的“心”。

搓搓手臂,向君华嘀咕,这样想会不会太肉麻了?

可是他的心情却肉眼可见变得愉快, 脚步越发轻快。

没人能在自己被真心相待时, 还愁眉苦脸。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不是没心没肺的混账, 就是心怀天下的圣人。

向君华自己就是个普通人, 所以他遇到该高兴的事,从来不会忍耐下去。

而这雀跃激动的情绪一直到见到温池舟与疯魔时还未消。

宽敞广阔的正殿,平时除了被风吹散的挂纱,和独自一人喝酒的疯魔再没有旁人。

前来送酒的杂役顶多停留半刻就会离开,所以大多时候,疯魔都是一个人自斟自饮。

有时喝的豪迈, 有时喝得平淡,有时如灌水一样的狂饮,有时酒壶提在手里, 时不时咂摸一口。

可以从各种细节上,大致推断出他的心情如何。

但这还是向君华第一次看见他放下酒坛,拿起平时斜倚在手臂间的□□,通身狂烈霸道的气息在他从王座上走下来的那刻,变得犹如赤龙伏空,神俊异常!

疯魔本就俊朗,五官冷峻充满了侵略性,再加上喜穿红衣,深色的腰封,盔甲,勾勒出修长绝不臃肿的身段,眉目凌厉,唇畔弧度上翘,隐有未语先笑的观感。

显然,温池舟的到来,让这位一贯逍遥处事的赤天境之主感受到了威胁。

他拿出百年难得一见的正经姿态,一改轻佻放纵,较真的和温池舟对峙起来。

气势碰撞掀起的狂风使飘纱飞舞,地面开裂,无数酒坛轰然爆炸,连坚石制作的王座都有一道口子从上到下,像一道愈合不来的伤痕留在上头。

激烈的冲撞稍稍止息,飞纱重新回落下来,余劲推动着它们左右摇晃,像是有无形的手在控制着大殿内的一切。

粉碎的和开裂的酒坛里面,原先盛满的美酒自御座旁的石阶上汩汩流淌,弄得到处都是酒香弥漫。

不懂酒的人在这里待久了,可能会微醺着出门,因身上浓郁的酒气遭到质疑。

足以说明,这里到底有多少美酒遭到毒手,又有多少佳酿白白喂了大地。

平时好酒如疯魔可能早就心疼开了,但这时他却无动于衷,眼里,心里只有对面这个许久不难的男人。

“是你?”

向君华听出他语气中的疑惑之意,不懂这迟疑从何而来,便下意识将目光投向对峙中的另一个人。

温池舟!

也不知此时的他还是不是昊天大帝。

但看疯魔熟悉的语气,难不成两人这时就已经相识?

想起疯魔曾和自己透露过的些许玩笑之语,许多内容或许是因为他顾忌着什么所以有意无意以笑言取代,不曾言明。

那自己继续看下去,或许就能弄清楚疯魔在和自己闲聊时都隐瞒了什么。

这是弄清楚一切的好机会!向君华如是想道。

也许这确实是隐藏在后世记录中的一段真正发生过的历史。

疯魔与温池舟确实早有相识。

只不过当时温池舟不是这个形象,故而引起疯魔古怪的情绪。

原本到了他们这个境界,认人认得都是气息,外表,人壳之类的,想换就换,随心所欲。

可是疯魔在看到温池舟时,却本能的卡顿了一下。

因为对方不光是面容,连气息都出现不少变化,以至于他需要仔细确认,“嗅”到熟悉的气味,才能辨认出对方的来历。

温池舟……也许此时他还不曾给自己取名这个名字。

“他”使用着非人的相貌,出现在魔道之皇的面前。

为的是什么?

在场三人有三种不同的答案。

向君华认为温池舟是为仙魔两道的未来而来,也就是为了成就昊天大帝无上威权而来。

疯魔呢?

他和向君华的想法差不多,但也有点儿其他想法。

他觉得温池舟也许是为自己来的,也许是为那群仙修来的,也可能是为了其他东西来的。

总之,温池舟的目的为何,他没什么执念。

静看发展,应该就是疯魔此时的心态。

然后就是当事人。

温池舟本人的想法。

短暂的气势碰撞,给彼此心里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这两人对对方的实力如何有了大致判断,心里有数,谈话也就能展开。

疯魔作态随意,但细看能发现他在隐隐的戒备着温池舟。

而自然而然展开的话题,也就不是那么友善。

温池舟没开口。

疯魔便道:“好久不见,一来就毁了我这么多美酒,你这是要怎么赔我?”

随便一身衣服就能裹身的温池舟这时好像没有多少钱财观念,既不觉得疯魔口中的美酒有多少价值,也不认为自己应该索赔。

他一张口就道明来意,温池舟他要疯魔和自己打一场。

“为什么?”好战如他,疯魔自然不会拒绝送上门的对手,但是温池舟平白无故来找自己打架,他总是要问问原因的吧?

疯魔不解,然而温池舟依旧没有解释的意思,蛮横的使人心中气恼。

疯魔自己也是有脾气的,温池舟这种压根不把他当回事的态度,他给出了一点儿也受不得委屈的反应。

“如果我说不呢?”

向君华在心里道了句果然。

温池舟这么不客气,疯魔怎么可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这两人一定会打起来。

不为别的,就为此时展现出的臭脾气。

话不投机半句多。

事态的发展如向君华所想的那样。

两人没聊多少句就打爆了魔皇宫。

向君华自己趁乱跑出去,隔得老远观战,以他的修为,不靠太近没人会发现。

那一天,疯魔带伤而归,这个能令魔皇受伤的无名之人,在疯魔下了封口令后渐渐消弭人口,连外面都没人听说。

事态自然也就没了后续。

可是后面十位正道大能围剿魔道巨头疯皇时,疯魔带伤迎战,一番惨烈厮杀过后,终究不敌对方人多势众,魔道大好的局面因此毁于一旦。

世人都以那十位仙道修士为荣,却不知此事背后另有因果真相。

而这时向君华已经不再关注修真界内的各种传闻,他再次一门心思的跟在温池舟后头。

只不过这一次,温池舟全程漠视他的存在,就好像看不见这个大活人,屡屡擦身而过,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交际。

向君华自己也感觉到这次和上回不同。

这个时期的温池舟好像人性刚诞生在萌芽,进而显得无喜无悲,只凭借大局逻辑办事。

而自己和他的所有目标都扯不上关系,当然会被他漠视忽略。

向君华心中郁闷之余,也有了隐隐的明悟。

温池舟的过去……也许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而自己在这倒叙的故事中前行,正在越来越靠近传说中的真相!

那些隐藏在迷雾当中,不为人所知的历史指引着自己,为自己讲述一个人的人生。

摸摸心口,一想到这个人是温池舟,就不禁心悸不已,向君华想看,想看到更多真实的“故事”。

记忆就像是一卷长篇的小说,旁人看见的是文字,他看见的是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情谊。

较之背月缠绵时更为动情,脉脉深情沾染上身,全身上下都是属于温池舟的气息,仿佛这个人就在身侧和自己拥抱。

向君华因此低叹出声,笑意浮现在唇边,弯起新月般的弧度。

“如果这就是你的告白,那我如你所愿。”

之后向君华一直追着温池舟到处跑。

和第一段历史一样。

虽不是相伴,但确实相随着踏遍天涯海角。

最后的时刻,这段故事的结尾。

心上无情,如万古青天高悬于世,象征着天理,命数,从不偏私的昊天大帝居然出言询问这名一直追随着自己不放的蝼蚁。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个故事。”

……

到底会是怎样的故事,也许昊天大帝会觉得迷惑,但是那已经不是向君华应该操心的事情。

在他和温池舟,也就是昊天大帝完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交流后,他再一次被传送到陌生的环境中。

值得一提的是,他这次没有孤身多久就遇到另一个小伙伴。

说来也是奇怪,之前碰到的熟人全是记忆中的另一个人,但是这次遇上的,居然是快要被忘掉的某位北蛮王子。

阿尔哥泰!

看到他时,向君华愕然的问出他到底是从哪里进来的?

他不信温池舟给自己准备的特殊场景会有外来者乱入。

虽然这场面尴尬到爆,仿佛一曲绿光在他头顶落地生根,但是向君华坚信这其实是错觉!

这TM就是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温池舟浪漫起来可以用长长久久来告白。

不愧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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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晋江文学城

二百零二

温池舟这迷一样的人儿啊……

果然思虑周全。

大半夜的, 篝火在两人中间熊熊燃烧。

白天从山林里猎来的野兽剥皮去毛,放掉味道野性的血,再将内脏埋到土坑里, 剩余的部分入水中清洗干净, 之后就是涂上调味料放到离火稍远的位置燎烤。

会为了一顿美食特意蹲在火堆前头忙忙碌碌的人,当然不会是向君华这个懒货。

但是温池舟这不是送人来了吗?

有个贴心的情人就是好!

虽然一开始对阿尔哥泰的来历感到眼前发绿,但是品尝着吃到嘴里的美食, 滚烫的肉汁在舌尖炸裂, 鲜美的滋味通过一点点儿咸味完成升华, 他就意识到,这是温池舟看不过去自己之前几次过的那么糙,特意送厨师来了。

此时手中无酒,如果有的话,他真要冲着不在这里的那个人干一杯。

敬——这美丽的夜色/美味的食物!

阿尔哥泰出身蛮族, 从小到大吃的最多的就是肉, 一手烧烤的本事堪称艺术,让向君华吃的呼呼哈气, 还在不停往嘴里塞吃得简直绰绰有余。

趁着夜色正好, 向君华揉揉肚子,感觉胃里的馋虫稍微安分下去,就问起这人的来意。

从他口中,他得知一个不为中原修士所知的蛮族秘境。

兽王洞!

向君华听说他是从兽王秘境中来的,表情一时格外精彩。

“可是不对劲儿啊,这里分明是九龙皇城, 你进的既然是祖祖辈辈守护的神明领域,也不该跑来修士居住的山海界?北蛮和修真界的距离可不止一个十万八千里!”

阿尔哥泰全程沉默,听到这里才缓慢的摇摇头。

看着这个异样沉默的青年, 向君华不由生出许多感慨,拍拍他的肩膀。

“你变化很大。”

“……”

“上次见你,你还在代国皇帝面前指着温池舟的鼻子要他当媳妇,现在他是我媳妇了,你就不要多想了。”

听到这话,蛮族小王子给了他一道难以言喻的眼神,熟练的中原话从他口中吐出来,可见他有特意苦学过。

“我喜欢的是你这种类型,挑中他只是因为他看起来心眼多,祭祀长老们嘱咐我带个聪明人回去。”

向君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当时没听你提起过。”

阿尔哥泰:“本来就没打算在中原人的地方多呆,说那么多做什么?”

向君华笑笑,看向神情沉闷的高大异族男人,那对异色猫眼在火光之下时不时闪过暗光,高大的身材像是丛林中酣然沉睡的野兽,只有试探性的伸出爪子,才能看出它是否如外表那般全无防备。

而向君华可以保证,这只野兽现在已经足够成熟,他的危险不再写在表面,他的野性也不再暴露在外,他真正的可怕,只有在敌人濒死的那刻,才能深深体会到从他身上爆发出来的恐怖杀意。

不管从那个角度去审视,阿尔哥泰如今都是个成熟的不能更成熟的蛮族男子。

尤其是在向君华故作不经意的用视线打量过他的身体之后。

那些形状姣好的肌肉可比上次见面时更具有美感,薄薄一层深色皮肤覆盖在上头,火焰的热量下逼出零星的汗水,他粗犷的用手一抹,整条手臂顿时泛起性感的油光。

果然,这个男人还是有些地方没有变。

比如这越是年长,越是涩情的身体。

自从开过荤,向君华就不再像以往那么单纯,从前没什么感觉的男性□□,现在也能从他嘴里蹦出几句评价。

排除家里那个销魂窟,阿尔哥泰的身体是他见过阳刚味最足的,气势最桀骜的,是个男人都想拥有的爆发力十足的完美体魄。

可以说,就算是一个纯直男,看到裸着半边膀子的阿尔哥泰,目光会不由自主的落到松松垮垮的腰带下拿出若隐若现的暗影上头。

紧致的人鱼线,看一眼就迷上的结实腹肌。

向君华偷偷捏捏自己的腰。

一个悲伤的故事。

养尊处优久了,他这块长肉了。

曾经他也是有六块腹肌的男人啊_(:з」∠)_

“噼啪。”

火焰烧到枝干的某处,火星立马喷溅出来,炸开许多火星。

习惯野外生活的人见怪不怪,把旁边容易引火的杂草往远处拨了拨,防止飞散出来的火苗成了新的火源。

阿尔哥泰的沉稳令向君华好奇心升起,本来嘛,人间有一处秘境就够惊人了。

哪怕这处秘境名不经传,也会引起人们的好奇心。

毕竟那是能在人间那个毫无灵气的荒地存在的古老秘境,据阿尔哥泰所言,存在的时间还不短。

再加上还和戈雅这样的旧日神祇扯上关系,换成自己,向君华觉得他也会找机会去探探,万一碰巧证明自己是个主角命呢?

好吧。

这就纯粹是开玩笑了,他顶多过去参观一下外围,绝不会在主人家不同意的情况下擅闯。

然而兽王秘境与九龙皇城相通。

简单的事情一下子变得复杂了。

于情于理,他这个昊天大帝的对象都不能袖手不管,最低最低他也该从阿尔哥泰口中打听出更多内容才是。

虽说——他觉得这事儿温池舟不见得不知情。

“唉——”

叹了口气,向君华随手从地上捡起一串烤肉咬到嘴里,然后被肉汁浓郁的香味满足的直吸气,之后他看眼神色深沉的王子殿下。

又是一口气想吐但又吐不出来,他用手肘撞撞这人。

向君华指指自己。

“我,在今天之前和你不熟吧?”

阿尔哥泰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确实,在这顿饭前,他们属实只是个陌生人,顶多有点儿不算愉快的交际。

手掌下意识放在下腹的位置,之前那场交手,自己几次差点儿被他洞穿这个位置,当时的心有余悸,至今仍是难忘。

然而向君华可想不到自己给人家留下这么难忘的印象,举止大大咧咧,也没个形象。

“那么吃完这顿饭,咱俩也可以说一句相熟了。”

阿尔哥泰可有可无的点头。

向君华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你这家伙有够憨的啊!”

见阿尔哥泰因为受到嘲笑朝自己投来的目光开始变得危险,向君华连忙解释道:“我说你憨主要是觉得你太耿直了。你瞧,我都特意强调了我在今天之前和你不熟,两人之间没什么利益瓜葛,而我偏偏吃了你一顿饭,算是欠了你人情。你大可以用这个人情要求我帮你做什么,虽说这个人情不重,但听听你诉苦还是没问题的。”

之后一阵沉默。

阿尔哥泰冷静的理了半天才弄懂这个神奇的逻辑,顿时惊为天人。

“原来所有中原人的脑子都这么复杂!我一直以为聪明人只是你们之中的少数人,你看起来不怎么聪明!”

向君华:“……”

向君华:“喂喂!你快得罪我了,我告诉你!”

哪里有人张口就说人家不聪明的?

我是比不上温池舟心眼多,但这正正说明自己黑的不够纯粹,所以才能放心交往。

真换了个肚子里全是黑水的人在这里,我告诉你,你一个阿尔哥泰不够人家卖的,懂吗?

在接连收到几个白眼之后,阿尔哥泰多少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言辞给对方造成了伤害。

发现自己错了,耿直的王子殿下立马道歉。

“对不起,我没有旁得意思。我就是觉得,聪明人肯定不多,如果中原都是聪明人,那我们蛮人还是别出黑土了,会被算计的干干净净的。”

“行了,你说的确实没错,中原的聪明人确实不多。”向君华淡淡说道,然后话锋一转,“但是只有几个就够玩死你们了,想什么呢?好好呆在黑土上生活不好吗?我见你们随手就是宝石金块的,不像是过的不好的样子?”

提起那让自己怒气上涌,深觉无力的家乡,明明已经是侵略中原的主力人物,阿尔哥泰本人却不见得有多么渴望战争。

也许是这片夜色静谧的让疲惫的人想要休息,绚丽神秘的银河自亘古之时就一直守望着大地上的生灵,让他感到安心。

他讲了一些北蛮当地流传广泛的故事。

在古老的年代,地面上的人崇敬天空,与崇拜先祖是相通的,绝大多数古老的族群都会有祖先变成星星,死后仍在保护着后人的传说。

这个时候想起自己穿越者身份的向君华很容易把它和天空崇拜,与祖先情节画上等号,大致勾勒出阿尔哥泰有意隐瞒之事的轮廓。

阿尔哥泰不知自己旁边这个人其实是个特别喜欢谦虚的家伙,他说自己是个笨蛋,那他一定比大多数人都要强,他说自己普通,那他一定有实际事迹证明自己非常聪明,他说自己不及某个人,那他那口中的那个人一定是个非常人物……

纵观全文,这个人是谁,相信大家心里有数。

论黑水,他是及不上那人一身的帝王心术,可如此就以为他肚子里的黑水少,这是不是太小看这个连疯魔都头疼他的搞事能力的人?放着他不管,他是真有那个本事把整个山海界掀翻过来!

与他接触过的五王其二,都对此深有体会,后者还形容前者为驭马之人。

不知何时这匹烈马就会踹翻目前还算游刃有余的主人,咬断缰绳,踹塌既是保护也是禁锢的棚架,优哉游哉的跑到野地外面浪。

在向君华不知道的地方,疯魔和温池舟悄悄说过小话。

时间就是在他变成修真界财神那会儿。

一个没看住,看起来老实无害的人就闹得满城风雨……他这还只是合体期!刚刚天级!连天下大界还没修出来就有展露出一身招人的本事。

疯魔半是好笑,半是心惊的对温池舟说。

等他进入渡劫期,修出自己的界域,整个修真界都会知道这芸芸众生中又出来一个非常人物,到了那时,我们的日子可就没法再这么风平浪静了,而你又要怎么办?

你看现在他像是安分下来,但我想这小子心里一定憋着一堆力气。

你现在还看得住,护得住,等你看不住,护不住,他的本事比你大了,任由这一股子力气搅弄的天翻地覆,山河动荡,到时你还能指望他回过身来在风浪袭身时护住你吗?

文客,你知道这不可能!

我是霸才!你是怪才!他是货真价实的天才!

天之骄子,得天独厚,被天所爱。

你要公平点儿,对他也公平点儿。

二十四岁的天级修士,不修行,不顿悟,却眼瞅着就要入道了。

往后谁再和我吹自己的晚辈是个天才的,我一定拿向君华去打脸!

这种怪物,山海界太小,装不下!

别说我没提醒你,不在这时断了他一身根骨,再过不久,他的成就就会远超你我。

到了那时,你再想做什么就来不及了!

根本看不出来,平时嘻嘻哈哈,关系熟稔的疯魔背地里会这么诚挚的建议过温池舟废掉他。

向君华不知道,他也不知道温池舟最后还是回绝了他的提议。

当初他能为向君华留下大笔遗产,算计到自己身死,这时就不会因为疯魔几句话,轻易动摇自己放飞飞鸟的决心。

温池舟的态度,确定之后就不会改变。

所以向君华一直没有察觉到,自己差点儿走向黑化路线。

不知是否冥冥中的意志安排,还是隐藏的幸运A发动,他现在小日子过的不错,目前正在对象安排好的“告白礼物”中度蜜月。

至于往后他会不会真把山海界搞得民不聊生……他觉得自己还没有丧心病狂到那个地步。

说到底抱温池舟大腿,吃温池舟软饭的定位,已经变相证明了这个人属实胸无大志。

人畜无害的狗都嫌弃。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狗都看不上眼的“小白脸”,苍蝇搓手的听完北蛮王子的苦恼,笑眯眯给他讲了个故事。

“这个故事的名字叫《人设崩塌》。”

作者有话要说:啊,快完结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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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晋江文学城

二百零三

在此之前, 向君华一直不曾评价过神道修士。

但是想也知道,他一个不修行,不顿悟, 成天混日子的冒牌修士, 张口就能开坛讲法,把那些正派出身的前辈高人震惊的一愣一愣的。

恰恰说明他不是不学无术,反倒是肚子里有货!

来到山海界这些时日以来, 连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仙修法系, 他都能做到这个地步, 何况是有内行人一直开小灶的香火神道?

温池舟曾据白蛇神山一事与他好好聊过神道修士的诡异之处,言辞之间,勾勒出许多不可名状的恐怖邪物。

修士的恐惧一旦具备了实体,那就会转变成邪神。

有心人窃取了一部分群体的恐惧,也有办法变成邪神。

故意圈养一大批人利用他们来供奉自己, 还是可以变成邪神。

香火法门的邪性, 完全无法以常理度之,更别说, 干脆就是两个体系的仙修一脉了。

大多数和神道有过接触的修士, 都觉得凡是和神道有关的人事皆是个大麻烦。

一句话不多说,敬而远之。

不是仙修不讲人情,而是神道修士极易走邪道,人性的阴暗在他们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能在众多诱惑中坚持住本心不变者,寥寥无几。

以至于, 有那么一段时期,修士对修行神道之人多是视若邪魔,不分青红皂白, 径自替□□道!

还别说,这么干的修士九成九不会劈错好人。

神道修士会这么招人歧视,主要原因还是,这一系法脉比起修持己身,靠得是外来加持。

可以说神的信徒有多少,这个神就有多么强大。

具体想了解详细的,大可以翻看上文,这里就不细说了。

所以很多人为了速成超凡,对待那些弱小的凡人如同家畜,无所不用其极!

心性之残忍,手段之酷烈,堪称丧心病狂!

在那段神修被打为外道的时期,但凡有修士们发现神道祭坛打上门去,入眼所见尽是一片血肉地狱,恐惧源头。

已然超脱世俗理念的修士,怎么样都没办法理解,这些神修前一刻还和这些凡人是同类,转头就能拿那些弱小的同类当血食,祭献给自己。

各种令人发指,闻所未闻的祭坛,曾数度引起仙脉恐慌。

说到这里,向君华就必须要提上一句。

仙术,佛法,神道。

修仙一脉比起后面这两个真是有够小纯洁。

也许是修行到最后彻底脱凡,凡人时期的诸多欲念就显得华而不实,所以心境变得平和的修士,大多不怎么喜欢和人勾心斗角。

起码,修士内部斗得最残酷的时期,在后面两个看来都充满小家子气。

神道就不说了,大家有目共睹的凶残。

佛法传承三十六脉,目前名气比较大的也就是天天被妖女们觊觎的八宝菩提门。

但这不是重点。

真正要说明的是,那些个宝相庄严的大师,指不定各个都是神经病!

不是向君华他瞎说,而是确有其事,最近的那个例子——覃越泽,这不是明摆着呢吗?

可你要说此人是个例,他反手挑了佛修中名气最大的那个。

地藏王广利菩萨。

这货传说中就是个双重人格。

一个人格面若好女,性情慈悲,发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妥妥的善人相。

另一个人格持恶人相,一言以蔽之——虐待狂!

脸还是那张脸,但眼珠染血,形若修罗,如此才能镇压地狱之中万千恶鬼。

不过向君华觉得最后那句怎么看怎么像是补充。

就好像是佛门为了大教门脸的形象,有意修饰,故意做给世人看的。

因为对佛门的秃头比较有阴影,他就没追究过内涵,但也因此有了地藏王善恶双相,前者如神妙仙子,后者如恶鬼修罗的奇葩印象。

这会儿拿出来一说,划重点。

仙修被昊天大帝娇养这么多年,和这俩邻居比起来哪里够看?

好了,歪楼暂且到此为止,话回正题。

一个平时都不怎么接触的仙法,向君华都能领悟个七七八八,神道自他开始踏上修行之路,就一直不缺少存在感,说他不了解——谁信?

在向君华开始说道前,首先谈谈其他人对神仙香火大道的看法。

旁人初初接触就只觉神道诡秘,不可名状,一经入局,则身心失守,邪念丛生,出于对香火法门极容易堕落的畏惧,他们根本连看破表象的能力都没有,就自顾自给出一大堆高深莫测的评价。

可是排除种种神修作为留下的残忍印象,掀开表面看实质。

所谓神修……TM的不就是个偶像计划吗?

现代随便穿越过来一个经纪人,轻易就能在这个民智未开的时代捧出好几尊神灵来!

晓是向君华自己,造神亦是轻而易举!

以他曾经有过想法但被中途打断的某次行动举例。

怎么说他现在也是兰若文网上小有名气的作者,出个主角个传,写一篇长篇连载很困难吗?

书籍一旦分散出去,流向普罗大众,剧情内容就会在他们脑海中深深刻下主角这个人物的前世今生,再在以上基础勾连现实,创造出这个主角确实曾在某某地存在,也确实有过和小说剧情中一模一样的际遇后。

到时自然有人会去想方设法的证明这个人曾存在。

夏洛克·福尔摩斯,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说他是虚拟人物吧?但连英国皇室都为他授予了贵族爵位。

而现实中究竟有没有他这个人物存在,至今仍是世界级别的未解之谜。

在巧妙的推动舆论之后,手法的通用性就会变得适应人群,各种真真假假的说法满天乱飞,那些无自觉接受信息灌注的群众,会下意识开始怀疑主角是否真实存在?

有矛盾,就会有话题,有话题就能更进一步的扩大影响力。

之后只要再搞出一个大新闻,把想捧红的人推出去,给个合适的借口,事先煽动出来的民意顺理成章的就会被这个人窃取走。

到时民心如水,顺水推舟的建庙立法相,然后信徒有了,祭品有了,信仰也有了。

向君华自觉这还是最粗暴的做法,顶多稍稍操纵了一下舆论,在推广方面有经验的专业人士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他们只凭一两个骚操作就能把黑的变成白的,白的变成五彩斑斓的黑。

具体可以去看出了名风向易变的娱乐圈。

那些流量小生,除了一张脸啥也不行,但愣是能在十几亿人口的大国网络中搞风搞雨。

自有大批脑残粉丝为他们冲锋陷阵。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他们背后的优秀团队宣传组织的好?

很多时候粉丝就和信徒一样,粉得真心实意,那就是为他生,为他死的信仰!

这边儿的神修路子走偏了,走窄了,急功近利,手法残忍有失天和,渐渐堕落成邪魔外道,被仙门大加打压,排挤,不复昔日盛况。

能把好好一个修真界偶像的大事业,玩成大逃杀。

向君华也是服了这些神修的木头脑子。

自己这也就是没走神道的路子,如果他走,他能让所有人无路可走!

众神黄昏说不定都会因此早早到来!

而这一个夜晚。

阿尔哥泰目瞪口呆的从向君华这里习得了不传秘术。

那些有关形象塑造,推广大众,坚持人设……等等听来不明觉厉的内容,狠狠给他开拓了眼界。

让他意识到,原来这么轻易的就可以玩弄人心,族人们的虔诚信仰,向君华三言两语就能使他们自我毁灭!

这一次,他无法再用平和的眼神看待向君华,目光中隐隐有对一名冷酷阴诡的邪神的敬畏。

害怕.jpg!

在暴露阿尔哥泰实质担心的是戈雅“偶像”的地位不保之前,向君华还是对这名野性帅哥的心酸幕后挺感兴趣的。

结果现实总是这么令人失望。

他想打听的可不是为了《全族人民的生活,我主动做起了偶像》这种日系轻小说剧情,他想从阿尔哥泰弄清的是北蛮隐藏的传说故事。

像是那个狼神夫妇,戈雅大神,他就非常感兴趣。

尤其是那个叫戈雅的正神。

把领域开到我对象家后院算是怎么回事?

向君华不是个喜欢猜忌的人,大而化之,马马虎虎的过好就行,况且他信任温池舟,信任他的人品,他的情谊。

但是!

他还是个男人!

不是从恋人口中得知真相,光凭自己弄清原因,这也是特别有男人味的选择。

阿尔哥泰直觉面前的这个“雄性”变得非常危险。

如果说在此之前,向君华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水中栖息的白兽,温顺无害,还会救助落水的渔民。

那么现在的向君华,就像是一座他们部落旁边的大山。

千年,百年,它始终屹立在那里。

然后某天,这座山睁开了眼睛,变成一头会活动,会吃人的巨兽!

那种无言的恐惧,惊怖,不知不觉间逼出了他全身的汗水。

一抬手,就能摸到湿漉漉的后颈。

他看着笑眯眯等着自己回答的向君华,阿尔哥泰沉默一下,终究没法把保密原则坚持到底,和他说了不少戈雅族内部流传下来的秘密消息。

向君华无喜无悲的听完,天在这个时候也亮了,他起身,像是东道主一样,在阳光万丈,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刻,轻松写意的邀请。

“好不容易来一趟山海界,就让我带你到处逛逛吧。不是同一个时代,但却适合用来补充见闻。”

“哦,对了,温池舟是我的,你也好,戈雅神也好,都不许抢,懂?”

作者有话要说:阿尔哥泰:自然界的雄性在确定配偶后,一般都会驱逐围绕在配偶身旁的其他雄性,以此保证自己的□□权不会被其他雄性染指……这没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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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四

弄清阿尔哥泰的来意在向君华看来简单的要死, 正巧最近一个人活动腻了,给自己找个同伴也在情理之中。

然后他就见识了一番北域蛮人祖传下来的万物皆可烧烤大法!

每天到了饭点,向君华就看着阿尔哥泰一鼓作气的冲上出, 干掉视野范围内遇到的所有野兽, 包括但不限于碗口粗细的赤链蛇,山丘大小的黑皮紫尾花蝎子,和他自己微妙的有点儿相似的金钱花豹……

他把这些猎物在附近的河水中清洗干净, 然后就可以开始烧烤了。

挖掉蝎子的背甲, 剥掉和蟒蛇差不多大小的赤链蛇赤红的鳞皮, 金钱豹从头到尾送上烧烤架……

蝎子外壳底下粉嫩的细肉被他搓成手指粗细,洒上香料,一股清新不油腻的特殊异香扑鼻而来。

蟒蛇断骨之后,改成一段一段,并排放上抹了油的石板, 此时正发出滋滋好味的响声。

金钱豹所耗费的功夫最长, 入口的时候却最是劲道,紧实的瘦肉没有半点儿干柴, 反而与皮肉下的油脂融合的弹牙软嫩, 轻轻一咬,就是满口肉香,佐有香料的咸辣,混合出一种特殊的风味令人欲罢不能。

“吸溜!”向君华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吃烧烤吃的这般真心实意。

见阿尔哥泰朝自己看过来,向君华不假思索的弹出大拇指。

“好味!”

阿尔哥泰这才满意的收回视线,和他一起大快朵颐。

同为气血方刚的成年男子, 又都是血气旺盛的修士,一头豹子,蝎子加一条蛇的肉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耗下去。

待到吃饱喝足, 向君华拍拍肚皮,拉开腰带松缓一下胃部的压力,然后说道:“去人族的城市吧。”

正在拨弄着火苗的阿尔哥泰闻言,眼中掠过疑惑的神色。

向君华敏锐的察觉到,反问:“有疑问?”

想了想,阿尔哥泰还是决定诚实一点儿,左右他认为自己已经和这个男人算是朋友,而蛮人对朋友向来诚实。

“你们中原的秘境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但是我们北蛮的兽王洞从来九死一生,入者能活着出去的寥寥无几。”

向君华笑道:“你是觉得我们一路过来都没碰上什么大敌,所以下意识觉得危险隐藏在城市之中,对吗?”

阿尔哥泰点头。

刚劲的面部线条特别强调五官的深邃,一对异色猫眼像极了黑暗中捕食的野兽,身上的兽牙与宝石饰品,无形中勾勒出一名野性难驯的危险形象。

然而阿尔哥泰丝毫不隐藏自己的疑问的样子,像是歪着脑袋盯着人类的猫,不管这猫心目中的你究竟是不是愚蠢的人类,当那对猫眼扩散,再发出:“喵”的一声。

人类下意识就对猫主子臣服了。

以阿尔哥泰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强者气势,他不能被当成猫,但大猫也是猫,一旦卖萌……嗯~有人受得住吗?

向君华看着他这老实的有些憨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解释尽数变成笑意。

“别这么看人,你好憨啊!哈哈哈哈——”

阿尔哥泰:“……”??

阿尔哥泰不解的问道:“什么?”

向君华摇摇头,没有详细讨论自己的笑点问题,主要吧,他是个对动物友好胜过对人怜悯的怪人,所以一开始好感度就建立的比较高,绝大部分原因是出在这人的一对猫眼上。

起码……他不认为单纯的人类血统会造就出这么一双异瞳。

不过看样子,阿尔哥泰好像不对此生有疑问的样子,联想最近从他那里打听到的一些北域传说。

“……”

算了,说不定人家戈雅族确实有异族血统,到他这里返了个祖呢?

老毛病又一次犯了的向君华开始不想思考,招招手,把这人叫过来,慢悠悠解释:“不会有危险。”

阿尔哥泰:“……”

这话比刚才还要令人摸不着头脑。

“你是说我在杞人忧天?”思索片刻,阿尔哥泰谨慎的回道。

向君华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虽然我不清楚你那边儿是怎么回事,但我对自己的情况却是特别清楚。我在这里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遇到危险的,你呢?你有多了解自己的处境?有比我更了解吗?”

“……不能。”阿尔哥泰被向君华一连串直击心灵的拷问问得怔住了,短短数分钟的时间他想了很多,不得不承认,兽王秘境自古以来对戈雅族的子民就是一处禁地,没有人会去不知死活的了解禁地,而且以往也没有谁能活着从秘境之中回来。

比起自己,可能确实是向君华对秘境了解的更为充分。

可是就因此判断秘境中没有危险,阿尔哥泰还没有心大到这种程度。

不过同伴既然已经表态了,北蛮出身的王子殿下还没有耿直到不通人情世故的地步。

既然向君华觉得没问题,和自己的想法相反,那么选择信任他和保持自己的想法并不冲突。

打定主意不放下警惕心,但也没有再就着安全问题问东问西。

如此识趣,倒是让向君华决定带他去见识一下更有趣的东西。

“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

阿尔哥泰突然抬头,却不是听见向君华的嘀咕声,而是天象在异变!

自上次晚餐向君华决定下一站是人修城市之后,他们两个又在荒野中露宿了两日。

这两日他们不是什么都没做,狩猎一些往日难见的稀罕猎物可以拿到城市中换取货币,手头有了钱,选择也会变得充裕。

每次场景变幻,时代都会跟着变化。

各个时代使用的货币并不相同,灵石倒是通用性极强,但没必要专门储存一大堆。

以他这几次得出的经验,使用随处可见的莽兽换取货币,不光是能建立初步的人际关系,还能减少携带大笔灵石登场后引发的各种风险。

况且,他之前虽然告诉阿尔哥泰没有危险,但那也是没有生命危险,差点儿出“人命”的倒霉事,自己也不是没遇上过。

但要因此说他忽悠人。

他承认。

毕竟这里是九龙皇城,皇城内部的一切,就算是他也觉得到处都是谜团。

适当保留几分,对自己对阿尔哥泰都好。

因为向君华自己也不确定,和阿尔哥泰说太多,温池舟回头会怎么搞北蛮。

他在大丞相心里是特例,有特殊待遇。

阿尔哥泰可没有!

而且他可还记着自己出来前,代国正要和北蛮发生战争。

借着战争搞事情,他相信这绝对是温池舟的强项,不如说,以他的心计城府,不必特意算计阿尔哥泰,只要随手摆弄几个棋子,他就能被折腾的够呛。

让他放松,也是为了避免他得知太多皇城内部的秘密,然后被温池舟惦记上。

至于安全问题……

如果他猜测的没错,自这个时代起,自己将不会遇上任何危险。

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证明了他的猜想的正确性。

先前几个时代虽然会对他造成实质伤害,那也是因为靠近近代,且向君华自己能应付。

但是记忆回溯到一定程度,许多末法年代无法想象的景象也会成为一个个现实。

比如洞天多如狗,天柱满地走。

到了这样的时期,光凭向君华自己已经不能应付,所以温池舟势必会给他留下特殊权限。

具体就是他从一个参与者,变成了一个纯粹的旁观者。

这一次他还没有找到温池舟,异变的天地形状已经以一条鱼形裹挟着无数灵气奋力跳起。

满天星辰在这条大鱼的甩尾间纷纷坠落,天发异象。

阿尔哥泰惊呼就是因为这冲击力惊人的一幕。

向君华见此微微眯眼,当机立断道:“走!”

阿尔哥泰愣愣道:“去哪儿?”

“还用说吗?去现场看热闹啊!”

有向君华这个在皇城里开挂的家伙领路,一路上遇上的无数光凭气息就使自己心惊肉跳的大能们尽数无视了他们两个。

阿尔哥泰不安的紧随在向君华身后,心中升起无数疑问,然而不等他将之转化成中原话问出口,夜幕中的诡谲奇景再度发生变化。

只见那条背上覆满群星与黑夜的硕大鱼怪翘首摇尾,清冷的男声传遍四方大地。

山海界中隐居的各方大能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投来,只一眼就认出这条大鱼的根底。

“是鲲鹏!”

“居然是北海霸主?它不好好在归墟修行跑出来是要干什么?”

“惊天动地!老道有预感,接下来定然会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

“别废话,且等我卜上一挂,看看这条鱼究竟为……艹,这鱼疯了!”

有本事的修士无不在卜算中耗费大量修为,得出一个惊人的答案。

“昔日有无数大能举手开天,落足劈地,成就天地人三界,延续天地众生!后有大能紧随其后,指落阳为府,引忘川为长河,造苦海地狱,将游走在天地间的邪崇鬼魅悉数镇压!”

“我今日愿效仿先贤,开辟妖界,延我妖族一脉气运。”

“此前我妖族不分善恶,不重因果,故被肆意宰杀,取内丹炼化,今日我开天劈地,重塑妖脉,此后天下妖族尽入妖界,天下灵兽尽是妖族。”

“我鲲鹏在此立下大宏愿。”

“不问道,不求仙,不羡长生,只求天道之下,妖族得有一线生机!”

话音落,就有人修大能怒斥。

“区区妖兽胆敢仿照先贤开天辟地,鲲鹏,你是要逆天而为啊!”

那条体格巨大到恐怖,仿佛夜幕一般背星逐月的大鱼并未理会那些诘问的声音,于无数质疑声中一跃而起,天地在他碰撞上去时,发出恐怖的震荡。

“不好!快阻止他!他要列土分疆!”

一时间,地上有许多白星腾空,在向君华他们的视线中,这些白星就是一个个在山海界中修行的大人物。

作者有话要说:躺平)锻炼挺有效的,我作息起码扳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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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五

往日他们呆在各自府邸中修行, 直到鲲鹏逆天改命,为妖族独创一界才纷纷现世。

“列土封疆。”向君华搓着下巴嘀咕道:“鲲鹏这么干,天道能愿意?不对, 后世妖界确实存在, 但是看现在这个架势,妖界说不好是不是从山海界撕裂出去的一方异界。若果真如此,那么……温池舟现在怎么样了?”

“鲲鹏这头大妖开始要从他身上生生割去一块肉!”

想到温池舟现在的情况不会好, 哪怕知道这是在记忆之中, 是已经发生的过去, 他还是不由紧张的到处寻找。

顾不上阿尔哥泰频频看向战场的惊悚视线,数万修士大战妖王的恢弘场面向君华连看都没看,执意在无数火光中寻找一个熟悉的身影。

“可算让我找到了!”

突然,他呼吸一滞,接着毫不犹豫的向那个方向飞去, 速度快的阿尔哥泰一时都没有跟上。

夜幕中, 无数白星朝大鱼的方向飞去,唯有两道飞星逆行, 往地面上坠落。

天上的大战换做平时, 自己说不定有闲心品鉴一二,可一旦此事伤害到自己重视的人,他的反应和凡人一样。

确定人没事再说!

身形化作急速,能套上身的规则,他毫不吝啬灵气,天柱中大量灵石被当成能源烧成齑粉, 他却不管不顾。

待看到那道模糊的人形时,向君华心里咯噔一下,但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飙车”让他的刹车没有那么灵敏, 落地之后直直拖尾数十米才稳住身体,颇为狼狈的把头发甩回脑后,狠狠呸出两口土腥味的唾沫,然后一眨不眨的盯紧“他”。

温池舟现在的形象其实很难和“他”够上关系。

他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捧黑色的雾气,里头满是不祥的气息。

也许是这个样子太陌生了,就连已经确认他的身份才匆匆赶来的向君华都不禁再确认一次。

“温池舟……是温池舟吧?”

黑雾仅有一个人形,能说话的嘴巴,能传递感情的眼睛,温热光滑的皮肤,还是那得天独厚的俊美容颜,向君华愣是没从这团雾气上看出未来的一点点儿苗头。

所以说,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把这团雾气变成一个执着于□□的黑心鬼的?

不说有没有心,这雾气确实够黑的,但是……向君华开始头疼,他一个纯种人类没法从一团凹凸起伏的雾气中判断自己对象的状态好赖。

他开始觉得自己不行。

怎么能转变一个形态就把自己之前的努力统统洗掉了呢?

要知道,向君华不久前才放言,温池舟身体的每一部分他都清楚!

若是因为对象换号就重头再来了,他也不是那个凭脑洞撼动山海界半边天的男人。

“温池舟……”

对了,这个时候他说不定还不叫温池舟。

那么——

“天道。”

“鲲鹏逆天而为可否有伟天数?”

人形雾气没有反应,向君华懂了,看样子妖界从修真界分离果然是时也命也。

“你还好吗?”

以雾气的形态鼓动的黑色天道看了他一眼。

虽然没有五官,但他确实感觉自己被“看”了。

天上地下,花草树木,脚下爬过的一只蚂蚁,空气中飘荡的一粒微尘,在此时全都变成天道的“眼睛”。

他在四面八方的视线中嘴角抽搐,索性破罐子破摔的嚷嚷。

向君华:“你这样视奸我是要负责的!不管了,变成人形给我看看,不然就给我负责!”

空气肉眼可见的一滞。

阿尔哥泰修为不比向君华高,也没有他心急如焚,拿灵石当柴火烧的魄力。

他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前不久突然跑走的小伙伴和一个长相妖异的极为非人的存在相谈甚欢的景象。

“向君华!”瞳孔受惊的缩起,阿尔哥泰落地就几步快跑抓住向君华的胳膊把他塞到身后,警惕的盯着面前的“存在”。

天道化身出来的人形确确实实是个人形个体,容貌艳丽大气,可只要有眼睛的人就不会把他当做同族!

人类会把他当做非人,妖族会把他当做别的东西!

就像是阿尔哥泰一样,用“存在”来否定他身上的所有种族特性。

长鼻子的动物可以从他身上嗅出山川草木的气味,哪怕他是以“人”的姿态出现。

长眼睛的人类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一点儿气息,如同天道一般,游离于五行轮回之外。

世间万物自诞生起就有独属于自己的标签,然而这个人却没有。

他的没有成了他身上最大的异常。

异常到轻易可以辨认出他的非人。

阿尔哥泰原本就对秘境中的一切充满戒心,此时突然发现向君华身旁多出这样一个可疑的男人!

理所当然的,他探出了锋利的爪子,战斗在他的坚持下似乎一触即发。

“稍等!”关键时刻,还是向君华主动发言阻止了阿尔哥泰被吊打的惨案发生。

你说你,好端端的为什么想不开?

眼看着北蛮小王子和猫科动物炸毛一样的冲天道呲牙,向君华心里明白他这是怎么回事,也清楚绝大部分原因是在天道这个化身身上,可是他能说温池舟的不是吗?

不能啊。

我们可一直是贯彻相亲相爱宗旨的绝美组合!

要向君华为这么点儿小事怪罪亲亲对象,除非他疯了,不然没可能。

不过受到无妄之灾的小王子也要安抚。

顺顺毛,再解释一番,向君华姑且给天道化身安排好了身份。

“一位大能,别招惹就很安全,和我们一样是来看戏的。”说完不动声色观察一下温池舟的状态。

根据之前的几次接触,他已经大致猜到天道的具体变化基本体现在外表长相上,可以说,时代越是古老,天道身上的气息越是寡淡,到了末法年代,才形成了温池舟的最终模样,也才变成他那个所爱之人。

如今的天道化身,说的不好听点儿,就是一化身。

和修士们放出去的神念分/身没什么差别,本质仍是无悲无喜,视万物如刍狗的天道法则。

想到这里,心中不知出现多少后怕和庆幸。

庆幸的是,自己没有错过这个得天独厚的珍宝,而自己能独占这份美丽不知消耗了多少辈子的运气。

后怕的是,这要一个意外……自己怕不是打一辈子光棍哟。

向君华相信自己这么个古怪性子除了温池舟应该不会有别的人看上,也不会看上别的人了。

这不是宣告对爱情的忠诚。

只不过是在实事求是。

自己有多难搞,他比谁都要心知肚明。

温池舟选择死磕自己,这里头不知有多少巧合和触动在作怪。

换句话说,爱情真特么是世界上最大的奇迹!

他如今深以为然。

夜风习习中,天空的异象越发扩大,最后有金乌从汤谷升起,与群星明月在天空并列。

大鱼背负着银河星海,悍不畏死的撞出一条撕裂天地的边界,山海界足足有八分之一的土地在这一撞之下分割出去。

仰头一声长吟。

数万妖族向群星一样朝天空飞去。

鲲鹏自身所祭炼的洞天一口气把分出去的八分之一土地收纳,境界膨胀,天地生成。

“我鲲鹏不为苍生只为妖族,开一界,续一脉!”

“如今功成,尔等好自为之!”

随着长吟声向四面八方扩散,无数妖族走出藏身之地,连跑带爬的窜上天去,然后被名为妖界的土壤吸纳,收容。

自此,世上妖族少了九成,仅剩下的一成各个都是占据一方领地的大妖,人修们平日里宰杀开了灵智的兽类轻而易举,可却绝对不敢去招惹这些各方巨头。

妖族的内胆,皮囊,爪牙具是好东西。

如今因为鲲鹏的缘故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修恼羞成怒,在这之后发起数次大战,但统统都被天道点名批评,记下大过。

之后历劫时,内焚业火,生生被自己所造杀孽的害死的修士不计其数。

向君华全程旁观,亲眼看着天道化身是怎样一步一步修饰自己,从原本违和感极强的容貌,渐渐变得和妖族有六七分的相似,气息也不再那么隐晦恐怖。

现在连阿尔哥泰好像也能冷静的对待他,并渐渐把他默认成某头不世出的大妖。

向君华没有帮助小伙伴把误解掰回来,反正就算掰回来随着天道的潜移默化也会渐渐固定成妖族的印象,比起没事找事,做无用功,他更喜欢观看温池舟记忆中的山海界。

恢弘,壮丽,残酷,冷漠……天道视角中的万物总透出一种超然的视觉,仿佛一盘棋上,只有一个奕子人。

孤高和冷漠,慈悲和仁爱共同结合到化身身上,渐渐的往人性的方面转变。

向君华不知无喜无悲,高高在上的天道因何出现如此变故,但他想,继续看下去总会找到答案的。

察觉到自己在看完“妖族自由篇”后有离开的迹象,他朝天道化身挥挥手。

向君华:“我要走了,最后给你个建议——变得再像人一点儿吧,你这样看起来不够好看啊。”

天道化身始终漠然的注视着他,目空一切的双眼里从未出现过自己的身影。

向君华叹息。

这个还不是温池舟啊。

然后他站在陌生的土地之上,仰起头,天地混沌成一体,许多生灵在仓惶中奔逃,有逃不掉的,立刻就被追赶上来的混沌浪潮碾碎成粉末。

此时的山海界到处都是灾难与恶疫,死去的灵魂从身体中钻出,徘徊不多时就被灵智不开的莽兽吞食。

无数大能因此聚集到一起,最终决定,再开天地!

这副熟悉的景象,向君华越看越有种既视感,思索片刻,猛然想到一副悬挂在丞相府中的画。

画中有无数小人指天,开地。

画的名字叫——《众圣分天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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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六

天地混沌成一片, 众圣举手分天。

一指,天穹上升。

又一指,浊气入地。

无数圣人以脚步丈量大地, 偶尔遇到从地底跃出拿圣人当猎物的莽兽则当场斩杀。

疾病和天灾笼罩的水土, 则到处流满了莽兽的血。

属于圣人自身的规则也因此融入到每一寸土地深处。

随着他们的奔波,劳苦,像是细致的伺弄着田地的老农, 大地上的阴霾被驱散一空。

之后这些圣人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

这时, 有一名圣人说道, 声音传遍山海各地,传入每一个生灵耳中。

“今日吾等三分山海,其一为仙界,乃得道居所。”

话音落。

被他们清空暗潮的土地上升,灵气澎湃, 成为后世修士求而不得的上天界, 神仙居所。

说话的这名圣人身形化光,整片天穹被第一颗星辰点缀。

在他之后, 第二名圣人站出来, 同样声传万里,有了第一名圣人开辟仙界之举,众生已然做到井然有序,虔诚噤声。

“今日吾成一界于天地中间,为修士居所,往后修行之人, 皆于此地成道!”

又一颗流星转瞬即逝,点亮浩瀚苍穹。

原本蛮荒的土地再度分裂,部分混有污染的土地, 和大部分干净的土地升空,绝大部分的莽兽被裹挟着,和土地一起来到比“天”低一层的位置定居。

地表上的灵气肉眼可见的收缩,大部分灵矿跟随土地一起上升到天上。

此时灵气的浓郁程度以3:2:1的形式在仙界,修真界,人间传递。

这时第三位圣人走了出来。

扫一眼满是疮痍的大地。

他叹了一声。

这名被后世称为元始天尊的帝尊丢出自己的天下大界,亦是本命法器,毕生道学的总结。

量天尺落到地上,八成灵气被天尺吸纳,法器身姿迅速蜕变成后世素有万山之祖一称的昆仑山脉。

整条山脉仿佛一头巨龙,在灵气的催动下,密如鬓毛的绿意迅速在龙身上泛滥。

凡是“昆仑”盘卧的土地,那些被疾病污染,变得浑浊不能再饮用的湖泊,水潭立刻恢复清澈。

更值得惊叹的,两条细流从龙脉鼻端喷出,恰如游龙戏水。

水入北方,成长江大河。

水入南方,成黄河滚滚。

消耗天地八成灵气,与元始天尊本命法宝和所修洞天全部灵力,总算让这片被玷污的大地留有生机幸存。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灵气耗尽,此地难以再出现天资卓绝的修士了。

元始天尊为此而叹,目光渐渐变得坚定。

“吾今日圆满一界,为凡间界,凡界所生之灵,生有灵智,为天地所终!”

“吾今日所造一族,名为‘人’,人以女娲圣人为母,以天道自然为兄,得享万万岁气运!”

话音落地,圣人躯体消散,所修之道,如数没入荒芜空寂,只有祖龙昆仑这点儿绿意的古老土地中。

有三位圣人开头,剩余的圣人们,学着元始天尊,皆为这片荒寂的大地出了一份力。

一尊一尊圣人舍弃神智之前,皆把自己的大界和法器丢下,然后奋不顾身的将毕生修为投入到这片天地之中。

数不尽的天下大界仿佛流星雨一般陨落,琳琅满目的法器,在云端没过,又在地面上转瞬即逝。

随之而来的是一座座高山拔地而起,一条条长河汇流向黄河长江,祖龙的身形无比伟岸,但是其他珍宝变作的山脉,密林亦是辽阔大地上的最好点缀。

目睹这等恢弘壮丽的光景,向君华恍然意识到为什么自己有种找不到温池舟的预感。

因为这时天道才刚刚“诞生”。

无数古老而神圣的大能抛弃自我,重炼天道,为这世间芸芸众生搏一丝生机。

向君华有幸旁观这一幕,一时也是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圣人们的躯体在后世变成凡人也能践踏的卑微尘土,他们所修的法则大道成就了未来的山海界。

现在成型的山海将来会变成的模样,在他的脑海中勾画。

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感动,自己本是外来者,却在这方世界得到救赎,向君华想,自己这个人情可真是欠大了。

眼前这一幕幕还在继续,圣人的光芒在天空留下永恒的光芒。

此时的山海界没有星空,但圣人离去后就有了,仿佛整片天地为祭奠他们留下的银河碑冢。

明月高挂,金乌并行。

明明是天有日月的异象,却是整个世界的新生。

和向君华一起看到这一幕,并震撼不已的阿尔哥泰不由自主开口。

“从未想过,开天辟地竟然是这般景象,属实惊人而壮丽,恢弘的仿佛一条横跨古今的庞然巨蟒,我们就像是在逆着这条长蛇前行,从尾巴一路走到头部的位置。”

向君华闻言默了默,问:“你怎么还在?”

阿尔哥泰:“……”

向君华:“好吧,我就不追问这个了,说不定本文需要,不过你的说法我可不赞同,如果这是一条蛇,那肯定是咬住尾巴的蛇。”

阿尔哥泰神色一怔,迷惑不解的问道:“此话何解?”

向君华和阿尔哥泰此时都站在虚空之上,也就意味着那些圣人证道的时候他们能看的清清楚楚,此时他朝大地努嘴,叫阿尔哥泰好好看看这重新被规划出秩序的天地。

“这片大地正在重建,重建就意味着被毁灭一次,顾名思义,只有已经成型的世界才有被毁灭的价值,只有这样的世界才会有人特意牺牲自己去修复。”

刚出生,或者腐朽的世界,没有人会费那个功夫。

前者是没有底蕴,毁了也就毁了,不会有人特意去修复。

后者已经腐朽,代表所有生机耗尽,所以像今日这一幕,圣人齐出,为天地立命的景象压根不会出现。

而之前发生的种种,代表这个世界是突然遭到破坏,之后才有了众圣力挽狂澜。

天空的低垂,昏暗与阴郁的地表,已经崩溃的秩序都在证明自己的推测是合理。

那么,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

向君华沉静智慧的双眼带给阿尔哥泰极大的震撼,他语气冷静的诉说,打破了他一直以来内敛慵懒的形象。

几乎如同一把利剑,斩开历史的真相。

他说:“我们所居住的山海界从上古天灾中幸存下来,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阿尔哥泰心里咯噔一下,突然不敢继续听他说下去。

其实不光是他,换成疯魔等人在这里也要慌。

怎么回事?

咋回事!

什么时候温池舟他对象也有见微知著的本事了?

这一对情人的脑子是怎么回事,开挂了吗?!

闻一叶而知秋明明是温池舟的本事,却被向君华毫无自觉的拿过来使用,似乎解放天性后,心魔原本压制的才能如数转变成了另一种形态。

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苏醒了。

万事万物的信息在他脑海中过滤,整个山海界在他眼中都不再拥有秘密。

这一刻,他变得非常可怕。

在轻易洞悉了修真界五王努力隐瞒多年的秘密之后,向君华随心所欲的又把注意力集中到这场发生在自己眼前的古老天灾上。

以前他想不到一场能把整个世界毁灭的灾难会是何种模样。

现在他可以亲眼所见了,才知道什么是“末日”。

和温池舟所设想的那种温和的末日不同,这里的一切是从细微结构上的崩坏。

维持秩序的天地法则从最细小,最原始的地方发生问题。

构成大地的规则。

构成天空的规则。

构成死亡的规则。

构成物质生命的规则。

……

一整个森罗万象都出现问题,就像是树的根基发生溃烂。

如果就这么放任,大树倒塌根本就是时间问题,只不过这棵树现在名为“世界”。

脑海中粗暴的把各种情报联系到一起,最后得出一个和现实差不多的过程。

反向逆推就是比从无到有占便宜,温池舟给自己开的权限,让他得以从安全的角度把这一场天灾收入眼底,察觉到许多不容易发现的细节。

不过,若自己的想法为真,那么温池舟让自己进入皇城的目的可能就不单纯了。

“好好一个蜜月怎么又变成揭秘了?”

温池舟,你的情趣其实是柯南吗?

我不是很喜欢去哪哪儿发生命案,然后自己被迫破案。

向君华仔细回顾认识温池舟后的人生,他发现自己就算不是个柯南,也和金田一差不多了。

而这一切全是因为对象的恶趣味。

ε=(ο`*)))唉,这还是蜜月呢,老毛病就又犯了,不管咋样,自己还能离咋地?宠着呗!

不知不觉间,向君华竟是已经习惯了温池舟时不时发作的特殊癖好。

仿佛这个人的人生乐趣就是不择手段的把自己变成主角。

而主角嘛。

不论那本书的主角都是要麻烦缠身,说不定还有一个惊人的身世,如此才符合逻辑。

……符合……逻辑……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向君华的脸色当场就起了变化。

阿尔哥泰就在这时,状若无意的提起前不久发生的一件事,因为他们正在讨论这场灾难的起因,阿尔哥泰的存在感比较单薄,对那些大圣心怀敬意,不免把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牢记在心里,这会儿搜肠刮肚,很快找出线索,忙不迭的说过向君华听。

“前不久一位圣人证道时有提过,若非此界遭到抛弃,我等众生本不必耗尽心机。听他的语气被抛弃仿佛是莫大的悲哀,并且不认为他们的举动能延续山海界几年寿命,就好像已经认定了,这个世界必然毁灭,和你刚才的推测几乎同出一论。”

说到这里,阿尔哥泰语气蓦得沉重下来。

“你实话告诉我,这里真的是山海界过去的历史吗?”

向君华眼中正风云变幻,听见他这么说,淡淡回道:“我不说假话。”

阿尔哥泰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全身上下正被一个惊人的秘密捕获成猎物,他慌忙之间抓住向君华的肩膀,满眼的惊骇欲绝。

“那么我们的世界真的在走向毁灭?”

向君华沉吟道:“似乎就是如此。”

阿尔哥泰脱口而出:“没有办法改变吗?”

向君华闻言笑出声,指指正在复原的山川大地。

“这是大势,末日就是大势的末日,你觉得有可能吗?”

阿尔哥泰的面孔随着他的诉说一点一点变得惨白,他愣愣的说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有什么盼头?”

活得越久,不过是见到更多的风景,然后在末日到来时,将这一切带入坟墓。

从这点儿上看,修士比凡人更加可悲。

起码凡人的生命短如蜉蝣,看不见大树倒塌的那日。

向君华此时心里也很乱,但和阿尔哥泰这种还是不一样的。

想了想,他觉得自己也需要收集更多情报,阿尔哥泰也想找到拯救世界的方法,想到这里,向君华认为此时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既然如此,他有个想法。

“不如我们继续往前走,看看灾难的起因,然后我们说不定就能借机找到灵感,阻止末日的到来?”

向君华其实也挺虚,毕竟“末日”似乎是疯魔他们默认的安排,也就是说,五王的存在就是为了愚弄世人,让他们误以为这个世界永远会这么和平美好,繁荣昌盛。

可是现在自己朝阿尔哥泰道出了这一切,虽说有温池舟的默许,不然阿尔哥泰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但是这种心照不宣的等死传出去立刻就会引起轩然大波!

明知道被外人知道会搞的天下大乱,所以他看见阿尔哥泰时会那么惊讶。

这也是他第一次弄不清温池舟的想法。

到底是为什么?

单纯为了讲古,可没必要把这么重要的部分也拿出来说明啊。

向君华开始生出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昂,求评论,求打赏,求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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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晋江文学城

两百零七

上一次生出预感是什么时候, 向君华自己都不记得了,回想起那次在神国中莫名其妙消失的记忆,不知怎么, 他就是觉得自己此时的心惊肉跳和那时一定有所联系。

说不上是直觉还是隐忧, 亦或者……

这心底的鼓动隐隐复苏了一个巨人。

这个巨人带着名为“过去”的藏宝箱引诱自己像个勇者一样冲上去,找到答案。

思维一时间变得浑浑噩噩,可从外表上, 他仍旧翩翩风度瞧不出任何异常。

这也算是向君华的一个老毛病了, 即使心急如焚, 但从表面上你绝对只会觉得这货在操心午饭吃什么。

一个很难让人产生紧张感,为人处世懒懒散散,咸鱼一条的人物,说他认真,大家伙都看不出他什么时候认真。

可是这次他确实认真起来了, 一同出现的还有焦灼的心情。

向君华突然发现自己这时非常非常想见温池舟, 不管是那一个,他总要看到人才能放心。

“走!”

丢下一个字, 向君华头也不回朝一个方向走去。

阿尔哥泰感到不解, 准确说从进入兽王秘境就由不得他过多思考,而他每次思考都将会产生新的疑问,不如就老老实实跟在向君华后头,见证这一切。

一路上向君华下脚时从未犹豫,所走的方向有时在旁人看来简直莫名其妙,可他硬是用极短的时间找到“温池舟”。

相比起刚开始的碰运气, 找线索,现在的他光凭直觉就能找到他的所在。

但也很难说这是一种进化,甚至向君华隐隐觉得, 继续放任发展下去,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会出现天翻地覆的改变。

这种心神牵引的感觉,不像是心系所爱之人,倒像是……

“……”

不会的!

一定不会的!

向君华用力甩甩头,蛮牛一样在混沌天外横冲直撞,那些混乱的暗潮,毁灭山海界的罪魁祸首,不过是接触他的衣角就自觉崩溃,而当他站到天外天的时候,阿尔哥泰已经跟不上他,只能在地上目睹他逐渐消失的影子。

真正的混沌天外是唯有圣人才能踏足的死地。

而他又不是圣人。

试问——他为什么能平安无事?

凡人来到此地会被立刻同化,精神变成宇宙中混乱的噪音。

同样的情况,修士到了这里一般也是如此。

唯有自身规则独立于此世之外,靠法则支撑自己存在的大圣才能在天外天自由来去。

可就算如此,这片天地仍是诞生他们的境界,受制于这方天地的法则,混沌之中始终有些地方对他们而言也是禁地。

现在向君华所站的“土地”就是禁地,所见所闻具是无法言说的恐怖与奥妙,乃是这一方世界的大道所在。

孕育中的“天道”,美好的就像是一片月光编织出的丝线,丝线在混沌之中有了飘忽的形象,散发着淡淡荧光,照亮了这块混沌海。

此时此刻的天道落到向君华眼里分明连人的模样都没有,更别说如后来的温池舟一般有血有肉,可是向君华他就突然安心了。

很不可思议,看着这一缕缕头发丝一样的“东西”,他就是知道这是自己的爱人,它是温池舟。

原本忐忑不安的内心稳定下来,坏心思攀上眼角。

向君华隔着“头发丝”有数米的距离?谁知道呢,天外何时有过距离的概念,他就是站在能看见“他”的位置,对他最初的形状调侃道:“以后见到我的时候记得变成我的形状,到时我一定会非常非常喜欢你。”

发丝没有自我意识一样浮动,向君华自觉被冷落了,又特意强调一句。

“我喜欢漂亮的人,记住啊!”

说完,向君华的目光落到混沌天外。

记忆的鼓动变得频繁,有什么枷锁在松动,在苏醒。

向君华:“……”

只不过,看过温池舟后,他不再觉得恐惧。

不再孤独患病的他,有着对抗所有未知的勇气!

他从天外回来时,阿尔哥泰正在地面上焦急乱转,见他回来,整个人的眼睛都亮了。

“你可算回来了,刚才你急匆匆跑走,难道是因为发现什么了吗?”

向君华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己去看温池舟的“发丝”状态,说出来不好解释,还衬托得自己仿佛是个变态,随口敷衍了两句,他扫眼周围,看眼阿尔哥泰,眼神立刻变得微妙起来。

“话说到现在你就没想过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阿尔哥泰不明所以的摇摇头。

“动脑子的事情我不擅长。”

“有什么话你不如直接告诉我。”

向君华闻言:“好吧,既然是你自己要求的,找块镜子看看你现在的脸吧。”

当然,他们肯定在这里是找不到镜子的,不过清澈的湖泊还是有的。

环绕湖水生长的树木格外葱茂,不少小动物生活在里面。

阿尔哥泰来的时候,它们仿佛感受到野兽狼王的气息,忙不迭的跑出好远。

并未察觉到自己身上的气息变化,来到水岸旁,看见湖面上的自己,他也该心里有数了。

正当向君华这样想的时候,阿尔哥泰看着湖中的自己神情大变。

原本熟悉的模样随着神色的改变,展露出另外一副形貌……不,应该说,他不知不觉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

“你是谁!”他刚叫出声,就见水面上的影子淡淡一笑,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向君华道:“你确定他是人?”

阿尔哥泰迷茫抬头,对上向君华的眼睛,他的瞳孔中正倒映出陌生的五官。

是了,为什么之前一直没有发现,明明自己说话时喜欢看着对方的眼睛!

向君华不理会他的不安,认真说道:“这难道不是神灵的相貌吗?”

笑话,不是神,岂有如此伟岸的容颜?

听到他这样说的阿尔哥泰整个人都僵住了。

咋回事,怎么突然就变成神的面容了?

一道嘶哑的声线从他口中传出来,向君华听见后,看过去。

阿尔哥泰他艰难道:“邪神吗?”

向君华翻个白眼:“你看我像疯了吗?”

“像。”

“嗯?”

“我倒是希望是你疯了。”阿尔哥泰头一次苦笑的这般明显,神灵的伟大容貌出现在自己身上,这和恐惧降临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区别?

向君华撇撇嘴:“往好了想,这也是你自己。”

阿尔哥泰摇头:“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神。”

“你确定吗?”

阿尔哥泰看向发言的向君华,自己的神情在对方的眼中变化成陌生,但隐约有种熟稔印象的模样。

向君华:“你确定之前那个就是真正的自己吗?你确定这个就不是你吗?”

真正的……自己……

阿尔哥泰迷茫的重复着这仿佛绕口令一般的诘问。

身上的气息正在他所不自知的情况下一层一层转变。

本来就是比拟大乘期修士的气息,正如同蛇蜕一样从他身上剥落,另一股超常的恐怖气势仿佛初生的朝阳,逐步移动到正午。

烈日昭昭,妖魔鬼怪无所遁形!

阿尔哥泰此时的神力形态远远超过前不久还欺压过他的回长老,隐约可见一头白足西虎的伟岸形貌。

神道就是诡异的让人浑身发凉。

向君华看着阿尔哥泰仿佛蜕皮一般的变化,越看越忍不住在心里念叨。

眼看着时机差不多了,他帮着又推了一把。

“我想过你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向君华道:“不知你知不知道,戈雅大神和九龙皇城之主,彼此是至交好友。而前不久我意外得知,戈雅大神陨落于三千年前。”

阿尔哥泰此时浑浑噩噩,听见戈雅两个字才给出反应。

“大神在那时就陨落了。”

向君华煞有介事的点头,不过马上话锋一转。

“但是你知不知道,神是会重生的,尤其是近千年来信仰不断的情况下,祂会挑选最近的血脉诞生,然后在血脉成熟后得以觉醒。”

“觉醒……”阿尔哥泰含混的重复着,抬起一双赤红的眼睛,狠声逼问道:“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是啊,我为什么会知道吗?

向君华无可奈何的耸耸肩膀,笑容无奈至极。

说不定自己也和阿尔哥泰一样“无知”。

神灵觉醒的动静比他以为的要小,起码没有天地异变,混沌出世那么可怕。

金发从原本的长度一下子过了腰际,宝石腰带的勾勒下,本就紧窄的腰段,诱人的腹肌覆盖上一层玉石般的莹润光色,眼角点上金色的粉末,眼尾有赤红的尾线。

眉心部位多出两个白点,额头有王字流转着磅礴神性。

属于戈雅神的神性回来了,天地间飘散的信仰之力尽数回归到他体内,经过压缩提炼,最后充实进这具人形的□□之中。

阿尔哥泰的记忆本来会被填充进神灵庞大记忆的一角,人格由神性取代。

可是就看他如今额头的王字,金光内敛,神性外显,看来他做了一个不一样的决定。

比如保存人格,驾驭神性。

向君华在他觉醒结束后挑眉问道:“戈雅?阿尔哥泰?”

几个呼吸的沉默后,对方起身,笑容还和阿尔哥泰脸上的一样,只不过混入一丝内敛的文雅。

他道:“戈雅,还是阿尔哥泰都随你,不过我是以阿尔哥泰的身份认识你的,相信你也习惯这样叫我。”

向君华不假思索的摇头:“不了,我其实没叫过你几次名字。”

对方回忆了下,发现还真是如此,不禁无奈的摇摇头。

阿尔哥泰语气老成,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道。

“你也是老样子啊。”

“不过你昔日抛弃山海界,如今又这样大摇大摆的回来,此间天道居然不会和你大打出手也是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快完结了,都快完结了怎么还没几个人冒泡!(炸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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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晋江文学城

二百零八

“所以你这是在吓唬我?”

“你觉得我有这个必要吗?”

戈雅神翻个白眼, 虽说决定保留下阿尔哥泰的人格,但语气习惯不免还是偏向了神性,这也算是神道的必然, 终究会以神性君临天下。

“比起这种事我更想确认你这是什么情况?”

“别告诉我, 你如今还对山海界怀有留恋所以才特意以这种形式回来看看?”

“我这算是怎么个形式?”

向君华神色忽明忽暗,记忆的鼓动开始隐隐作痛,仿佛要把脑壳撬开一样, 让他无法再维持平静的模样。

戈雅神看了他几秒钟, 突然笑道:“原来如此, 前不久你点破我的迷障,助我觉醒,这回轮到我了……哈,这下不怀疑眼下这个状况其实就是你我合谋也不行了,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居然是这么回事。”

戈雅神自顾自说了半天,然后在向君华渐渐不耐烦的注视中, 戏谑的勾起嘴角。

“听好了, 我现在记忆还没有整理完毕,具体我和你有过怎样的合作,我肯定是没办法告诉你的,但是你的来历,你的过去,我却是知情者之一。”

“不过你做好准备了吗?一旦让我开口, 你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是选择现在,还是选择过去,这对你很重要!”

向君华明显听出戈雅神重音强调了最后两个字的用意。

“……这种事其实无关紧要。”

戈雅神挑眉。

向君华叹气道:“过去的我就不是我了吗?现在的我就不是我了吗?找回过去就能让我忘记现在的我是什么人了吗?”

戈雅神大致了解了他有恃无恐的原因, 不禁抱臂摇头。

“还是有很多不一样的,比如你先前觉得重要的,找回过去后,你就不见得还觉得重要。”

“我有这个自信。”

在戈雅神看过来后,向君华点点自己的脑袋,看不出他正在强忍剧痛的模样。

“绝对不会忘记我自己心中最重要的是谁!”

戈雅神强调:“地位呢?”

向君华笑:“我们曾经的地位也不平等,但他能折身下交,我就不能了吗?”

戈雅神眼神复杂:“说不定现实比你所以为的更荒唐呢?”

向君华摇头:“荒唐又如何,过得荒唐一点儿,说不定倒是一桩好事。”

他这个人向来知足,也无惧世人的眼光,戈雅神所谓的顾虑,对他而言其实并不算什么。

“既然你如此坚定,那我就不继续做这恶人了。”戈雅神摇摇头,似乎很不看好向君华的决定,但他分寸把握的到位,没有继续质疑招人讨厌,“说来,这算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具体要从——被篡改了至少六成的山海界历史说起。”

“天人,修士,凡人所有已知的记录,都在那些从开天幸存下来的圣人们的手中被修改过。因为他们的主持下,天地秩序归位,天道重生。可是世界毁灭过一次,山海界不全早晚会再度被毁灭的真相太过可怕,幸存者往后几代人的意志恐怕都无法保留,直至他们将古老的历史悉数遗忘,众生才能再度步入平稳祥和的年月。”

“有人索性提议抹去这段历史,让真相永远沉沦,让天下苍生就这样无知的生存下去,反正距离末日,他们还能苟延残喘许久。”

“因为有众生证道的义举,濒临毁灭的山海界总算保留下来,天地三分的设计,也有效延长了整个世界的寿命。”

“故而提议被当场采纳,之后就是众生受到蒙骗的黑暗元会。”

……

一段灰暗蒙昧的野蛮历史随着戈雅神的诉说,徐徐在眼前展开。

向君华仿佛看见那几个圣人是如何留下被删改过的道统,欺骗天下苍生的!

而那些从破碎的土地上诞生的生灵于懵懂之间就被灌输了错误的历史,误将圣人传递的虚假大道当做真理,奉若神圣,视若至宝的一直延续到今日……

不过说来也是,谁能想到高高在上的圣人居然会折身欺骗他们这些渺小的凡人呢?

原本修士和凡人的个体差距就已经大得离谱,圣人和普通人,和修士之间,向君华一度怀疑连生殖隔离说不准都出现了。

光是修行的瓶颈突破,修士自身就会出现那么多改变,何况已经到达神圣顶点的圣人?

圣人每一句都是金科玉律,大道至简,谁会像是向君华一样,去怀疑圣人有没有说谎?

没有,根本不会有,没有人那么闲得蛋疼。然后圣人们就借此蒙蔽山海界众生数十元会,几万万年过去,天地步入衰退,末日即将到来,谎言却在天道本身的手中延续了下去。

想到这里,向君华不禁为温池舟感到叹息。

他也是辛苦了。

戈雅神用平淡的口吻诉说着当年风云起伏的浩瀚历史,向君华一开始听得津津有味,但越听越纳闷,不由伸手叫停。

向君华:“等等!正题呢?我和这些事有什么关系?”

戈雅神斜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急什么?我正要说呢。”

向君华强忍暴躁催促道:“那你快点儿!”

戈雅神望天,做回忆状。

“你既然已经知道这个世界绝大部分历史都是虚假的,那么你也一定会想知道,导致这一切发生的那场毁灭因何而起。”

“好好一个世界不会无缘无故的崩溃。”

“天下苍生也不会无缘无故受难。”

“原因……”他顿了顿,神色莫名的看着脸色开始渐渐发青的向君华,戈雅神道:“确定要我说出来?”

之后是漫长的沉默。

刚还急切的想弄清因果的向君华此时全身被剧痛笼罩,一幕幕画面在痛苦中挖开他的心脏,从他的脑海中喷驳而出。

在失去意识之前,向君华仅剩下的最后一丝清醒意识确定,这个神其实就是在拖延时间!

戈雅神见他昏过去,平淡的吐槽:“自己干的好事干嘛要听别人来说?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向君华此时要是没有昏迷,铁定唾他一脸,可他这不是失去意识了吗?

混沌沉浮之间,他仿佛回到那次意外流落到神国内,漂流在思维海潮中的状态。

整个人浑浑噩噩,不太清醒,但意外的比上一次多出许多感知力。

他借助这多出来的感受,开始审阅起脑海中多出的那些记忆。

在这里,会让身体失去控制的痛苦仿佛都不存在了,他得以平静的接收那些过去。

一分钟,也可以是一秒,总之是无法被理解的时间概念。

向君华从浑噩中睁开眼睛,视线虚散的定不准焦距,但这种状态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恢复过来,然后就看见戈雅神正抱住手臂,弯下腰,从居高临下的角度审视自己。

戈雅神打量一下他的状态,确定没什么大问题,便问道:“还好吗?”

“……”艰难的拉扯起嘴角,向君华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是很懵逼的看看自己,看看天空,又看看自己。

戈雅神也算是过来人了,在他身旁蹲下,同情不乏幸灾乐祸的道:“看开点儿,过后你会习惯的,说不定还会觉得爽。”

“……我又不是被虐狂,为什么会喜欢受虐?”向君华面无表情的把他的大脸推开。

一开始他其实还是对神这种存在心怀顾忌的,但是就像是戈雅神所说,他们是彼此记忆的钥匙,久远前做下的交易注定他们会在各种意想不到的时刻相遇。

当然这不会是什么命中注定的缘分,而是人为制造的巧合。

确定向君华潜藏的记忆已经回来了,戈雅神索性放开了说话。

“交易结清了,你助我复活后找回自己,我助你在关键时刻恢复意识,现在你我两不相欠。”

向君华:“……”

戈雅神扬眉:“不打算和我说点儿什么吗?向华……”

“向君华,这才是我的名字,别叫错了。”从发呆中回过神来的向君华递给他一道警告的眼神,然后拍拍衣服站起来,表情明媚而忧伤,“我早就猜到自己一定会有一个不简单的身世,可就是没想到这身世麻烦的程度如此不一般。”

戈雅神闻声发问:“那你是打算如何?”

向君华笑了笑,向君华深吸一口气。

“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想起来!”

“恐怕不行,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和对秘境一无所知的北蛮小王子不同,戈雅神也是个老正神了,脑子里的知识多到能逼疯几个传奇调查员,此时见向君华有逃避的意思,不禁面露同情的拍掉他的侥幸。

“皇城的实体就是天道的躯壳,在‘祂’身体里发生的事情,你以为能瞒过去吗?”

向君华:“可是……”

“可是你这次回来难道就打算什么都不做?”

戈雅神淡淡一问,直击灵魂,向君华叹息:“我说是意外你信吗?”

戈雅神颔首:“我信。”

向君华:“唉?你居然相信?”

戈雅神摇头:“到了你这个程度,没必要欺骗我。”

向君华苦笑:“行吧,说到底还是我对不住这片天地。”

戈雅神沉默片刻,目光幽深的看着他,异色眼瞳里闪过复杂的情绪。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问你,当年做下决定之时,你可有仔细考量过?”

“山海界八百八十八万种族,因你之故,只剩下不到一成的幸存者,又经种种变故,凋零大半。”

“当年它们也是被你亲自创造出来,视你如父,可你却……你却……”

之后的话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因为戈雅神上古异种,金毛白爪披云虎也是曾唤他为父神的一员。

此时他看着自己曾经的创造主,愤怒,恼恨,怨怼,憎恶统统没有,只有淡淡的疑惑萦绕心间。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想知道的答案,也许今天就能得偿所愿。

听见戈雅神的问询,这个问题说实话,向君华纵使坦荡也有些难以回答。

不是觉得羞愧什么的。

他单纯是忘了。

“忘了?”戈雅神震惊的重复这两个字,看向他的眼神仿佛在说:“我原本以为你已经很渣了,没想到你比我以为的还要渣!”

亲手造出来的种族,说忘就忘。

亲手造出的世界,说丢就丢。

戈雅神觉得这个“人”已经是自己不能理解的荒唐了。

向君华其实也不想啊。

事到如今,弄清山海界曾是一人手中的“天下大界”已是不争的事实。

不管这个真相有多么可怕,对山海界内如今的住民是如何难以接受。

但事实就是如此。

向君华不回来还好,他一旦回来,这片天地自然而然的就有了主人。

作者有话要说:望天)有人想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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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晋江文学城

二百零九

尽管修行到最后的路子几乎是直指造世, 但是至今为止还没有人把山海界当做有主之物。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山海界太大了,它在不完整的情况下被一分为三,光是修士居住的第二层疆域就宽广的不可思议, 如天启境一般的洞天福地琳琅满目。

这种情况下, 谁都会一叶障目。

何况古时何人有如此伟力,能创造出这等“境界”?

恐怕哪些圣人也做不到!

自然而然的,就不会有人往这方面去想。

一直到戈雅神把真相道出, 让沉沦无数元会的真相得以天下大白。

经过修改的历史才得以用这种滑稽可笑的方式归于原位。

然而此次事件的唯一受害人加得益者却并不怎么开心, 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震惊。

向君华甚至头疼于戈雅神语气中的夸张和玩味。

哪怕找回记忆他也和原本的性子没什么两样, 改变的是骨子里的横行无忌,张狂霸道。

也就是说,他现在相比之前,顾虑更少,更随心所欲。

像是山海界, 既然确定它也是洞天, 那么被创造者抛弃,濒临毁灭这种事就是合理的, 只不过绝大多数人都不会这么去干!

而不合理的是, 山海界内的生灵居然会自发救世,还成功了!

凭这一种举动,有经验的人大致就能推测出山海界被丢弃时恐怕已经积累了相当的丰厚底蕴。

可是连这种常人求而不得的强大世界都说丢就丢,足见曾经的向君华是个多么“任性”的家伙。

向君华现在回忆起了这种任性,自然而然的就会按照任性的方式去思考。

已经丢掉的玩意儿自己是不会再拿回来的。

即使他现在就身处在山海界中,可当年的放手何尝不是给予这个世界所有人自由?

山海界得以在众圣的牺牲下延续下来, 那就是这方世界的机缘,他岂会没品到事到如今还来找创造者的存在感?

向君华深知过去的自己是任性,但绝不是无耻。

你可以骂他凉薄, 不厚道,不负责任,但绝对从他身上找不出一点儿贪婪的特性。

就算他以过去的那个身份回来,那个他也只会对着这山,这海,鼓掌大笑,然后笑完,洒脱离开,找别的乐子去了。

这么一个叫人不知说什么是好的家伙,脾气秉性也只能重重道出一句。

“呸!有够混账!”

向君华这会儿也觉得自己挺混账的,但是这个锅,他自愿背起就是了,现在主要麻烦的是怎么收场。

唉声叹气了半盏茶的功夫,直到戈雅神不耐烦的对他道:“你后悔了?”

向君华果断摇头。

“干嘛后悔?”

恢复记忆温池舟也还是那么香,难道自己看起来像是会始乱终弃的人吗?

戈雅神用眼神回答他。

“你是个有前科的人!”

“呃……你说出声了。”

“啊,那可真是失礼。”

戈雅神不咸不淡的说道。

向君华苦笑在唇边加深,张嘴想说什么,忽然没有预兆的望向天边。

那里正汇集起一片黑沉沉的云雾。

戈雅神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然后像是也感应到了什么,两眼微微眯起,异眸深处掠过一丝金光。

……

九百九十九阶通天路,花扬终于是踏上了白玉台。

可就在他站上去面对昊天大帝之时,一股凭空而来的风吹散了他的肉身,只剩白骨屹立不倒。

原来花扬的肉身早就在劫数之中崩溃,如今的他之所以还能移动,全靠一股心气,一股执念,一股意志力坚持不倒。

也不知昊天大帝是否已经看出了什么,竟是在此地等到他登台摆驾,等到他魂消九幽。

花彩也不知这一路是不是都有花扬护着,这会儿花扬惨死她还活着。

一朵小花狼狈的从枯骨身上滚下,其身渺若尘埃,完全没有花扬心比天高的傲气,值得与天同尊的大帝上神专门为他耗费这许多时日。

几千,几万年来此地唯一的“来访者”保持如此不屈的姿态面向御座,这座“城池”的主人也给予了他相当的尊重。

温池舟起身离去,临走前却留下他可以以这副姿态留下的谕旨。

纵使他已经身化白骨,魂归九幽,大帝仍给了他如挑战自己一般,充足的“自由”。

他大可以以尸骸之姿屹立在这里数万年不倒,直至此地破灭,此界归元,在昊天大帝的王土上,与他同观山河粉碎,天地荒芜,万事万象迎来的寂灭之劫。

这是一介臣子得不到的殊荣,赏赐给一副骨架不知会有多少人心生艳羡。

温池舟之余世人,向来只听自己想听的“故事”,故而他将这些琐碎“小事”抛诸耳后,走下王座前的御阶,此地的时空间法象因他的心意霎时扭转。

距离,长短,高度,禁忌……种种用来固定表象的无数法理由他揉捏塑造。

即使从一处绝地,瞬息跨越到另一处绝地,也是能在扭曲现实后得以发生。

这是唯有在九龙皇城内才回归于大帝头顶的冕旒,亦是他一度下放给臣子的“王权”!

在此之后,帝尊隐而不出,垂拱而治,而天下承平,永享盛荣。

这也是唯有少部分人才知晓的真相。

相较于开辟王朝时的轰轰烈烈,昊天大帝这些年来已经很少出现在人前。

所以上一次疯魔用温池舟出山来调侃袁老,袁老想都没想就如他所愿。

实在是垂拱而治多年的帝王忽然回归,对所有窃取王权的臣子都是一场灾难,哪怕这王权是由帝王亲自下放,但那又如何?

秦皇汉武下放的权利,有几个臣子敢如数接收?

接手之后,就没想过皇帝重新临朝自己的位置会不会尴尬?会不会……干脆就成了对方心里的眼中钉肉中刺?再次,君心难测,谁又能猜到皇帝心里是怎样想的?

可以说,当初大地下放王权的时候他们接手的有多么利索,一听到他有回来的消息畏惧就有多么严重。

袁老在这些“老臣”中间表现还算好,但也是战战兢兢,生怕帝王不愿继续隐居幕后,垂帘听政。

由此可见,修真界内到底有多少人盼着昊天大帝永远不要回来!

也因此,王权下放过后,于此地登基的温池舟,剑之所指,也只能影响这一片地方。

但是足够了。

足够应付之后要见的家伙。

想到这里,脚步正好落在这一片苍茫空间中。

和所有境界一样,在修士自己打造的物质世界以外,总有一处混沌海象征着初始,也代表着原始。

脚踏之处地水风火未曾开辟,混沌潮汐时刻污染着清圣的灵气。

凡人的躯体在这里不过一息就会灰飞烟灭,修士的体格在这里坚持不下一刻,就会身成劫土,五内俱焚。

唯有圣人才能于此遨游,视若寻常。

这样一所万物寂灭,万象无形的荒芜之地,他到的时候,却早有一人等在这里。

看到他来,对方似乎不意外,还说道:“你来了,花扬看来是完了,死得这般轻易,还多赖你手段高超。不愧是你呀,温池舟。”他像是非常清楚温池舟在来时和牡丹王花扬之间都发生了什么,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语气感慨道。

与之相对,之前一直放在手边从不出鞘的帝剑被温池舟缓缓拔出,剑鞘脱离,帝尊威严的延伸而出寒煞锋芒,在这一刻有了剑指的对象。

这般不留情面的反应,搞得对方苦笑之余,也觉得正常。

“心狠手辣,王者心性。我从未小看过你,可你仍旧每每出乎我的意料。”

“郝天向,你想说的就是这些?”

却见于早有目的的在混沌海上等待之人,缓缓掀开遮挡面容的迷雾,暴露出来的竟是在论坛之中,打打闹闹的五人组之一。

山海五柱,五王之一,所存年代公认最古的天地主角豪侠,郝天向!

“你会出现在这里,证明我追查至今所得的皆是真相……那么,要俯首吗?”

温池舟这个时候居然礼貌的询问当事人的看法,豪侠不禁露出复杂的表情。

“我想我们之间就这个问题没什么好聊的。”

“我也这样认为。”

“……花扬呢?他的下场你总要让我知道吧?”豪侠无奈的转移话题。

温池舟平静的道:“虽说是他‘蛊惑’了你,但我仍给了他最后的体面。”

“比如?”

“除非白玉台崩,这王土边疆没有他看尽的一日。”

“嘶——不愧是你,对自己的敌人永远不留余地。”

“这就是你最后想说的话?”

“当然不是。”

豪侠苦笑,摸摸高挺的鼻梁,他的面目五官有着荒古时代的气息,五官粗犷深邃,眉目向内窝去,皮肤发红,质感有如鸡血石般细腻,却只是看起来。

荒古之初的人类,与天争命,从来没有浪费一朝一夕的光阴。在那个人人皆是莽兽口中之食的残酷岁月,古老的人类首领带领族群走过最艰难的一段路程。这条危机四伏的迁徙之路,则缔造了后世人族的繁荣昌盛。

于此看来,当年所有人类都是后世人族的祖先,他们的成就是塑造了人族的强大,所以在迁徙的终途,天降功德,当年带领族人开辟出生存土壤的“首领”立地成圣,成就一段不为后人所知的神话。

而那个人最初的名字只有一个[郝],还是象形,代表了那个年代的朴实,古老,之后随着时代的发展,他的名字趋于“完整”。

郝天向,成了他的新名字,世人也开始只认识这个名字叫郝天向的“人”。

然而那个能带领族人击败前西路上遇到的凶猛莽兽,躲避无数肉眼看不见的危机,跨越重重障碍,死亡,来到后世人族发展的沃土之上的传奇领袖从未因时光的流逝而失去。

他的皮肤还是那般粗糙,他的五官还是那么粗犷,他的长相还是没有时下修士那么臻于完美。

和疯魔,水莲,温池舟几人的容貌压根不能比,豪侠的长相普通的丢进大众里,憨得和朴实的庄稼汉有的一拼。

平凡厚重,像是养育无数人类的黄土,完全就是荒古人类的容貌特点。

以前没人会发现豪侠心中的小小坚持,但是这一刻,他的坚持不加掩饰。

古老年代的人类有着抵抗苍天的坚定意志,不然也会从众多强大,古老的生灵中脱颖而出,在未来霸占山海界八成气运!

如今人族的繁荣不是天道给予,不是王者君临,而是当年有数的人类凭借双手双脚,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不朽决意!

可是看看如今的修真界!

如今的人间!

身为先祖的豪侠会有多么痛心?

何时起,人类开始祈求上天的赐予?

何时起,人族竟是变成了山海界的寄生虫?

豪侠本就有着一名荒古人类的耐心,他用了几千,几万年去思考,在发现人族改变之后,他就在不断寻找着原因。

最后……他的目光落到天道身上。

这一刻,他明白了。

人族变了。

但不是人族的错。

错得是将拥有在残酷环境下生生不息的意志力的人族豢养的天道的错。

若无天道偏爱,人族何至于数典忘祖,变成这副祈求施舍的模样?

不能说自那刻起他就恨上天道,但他的怨终究是日复一日积累下来,以至于最后和温池舟兵戎相见。

现在温池舟不问他后不后悔,他其实也不觉得后悔。

不光是他们两个,论坛中的所有人早就过了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追悔莫及的时期,他们现在的处事风格从来都是奔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局面去的。

如果不是中途出现意外事故,导致中道崩殂,他觉得自己会想尽办法,排除万难,干出“不成功也要成功,你说的不算,我说的才算”这等荒唐事。

可话虽荒唐,但理却就是这个理儿。

他现在和温池舟的立场对立,且——一步不会退让。

那么势必会做过一场。

这一场,生死交锋。

胜者是他,地水风火重演,耗尽山海界积累至今的所有资源,重新回归莽荒之初,使这接近腐朽的繁华如数落幕。

胜者是温池舟,那他作为败者身死道消,一切妄念狂想休提,这虚假的繁荣还会继续持续下去,直至末日来临。

豪侠不由嗤笑出声:“呵,说到底不还是苟延残喘?”

温池舟神色不变,仿佛听不见他语气之中散发出的怨怼之意,平静的回应他的质问。

“当年这可是我们五人共同做下的决定。”

豪侠冷声说道:“我可没同意。”

温池舟淡淡道:“少数服从多数,你也没想到,疯魔那日会站在我这边儿,不是吗?漏算了人心,你有今日一劫并不稀奇。”

“那又怎样?如你一样算尽人心?”豪侠口气大咧,透出浓浓的冷嗤之感,“多荒唐啊,指引天下众生的大帝,被天道选中的主角,居然是这等心思阴诡,城府深沉之辈……”

“不,我应该叫你天道,还是唤你温浅?总归都是你不是吗?”

温池舟不管豪侠说什么,都始终是那副不动摇的帝尊威颜,听到他说穿自己的真身,他平静问道:“事到如今,提起本尊过去使用的伪名来告饶吗?”

豪侠耸肩:“岂会呢,像你这般冷血无情的人物,我怎么会指望区区交情就能换你手下留情?”

“知道就好,我原本就不打算……对你留情!”

话音落地,帝剑出鞘,寒光刹那间横劈混沌海,剑锋所过之处,空间,时间,天数,无数尚不及成型的规则尽数在刃芒下破碎,最原始的地水风火四大物质元素也在战斗中被打碎了一片又一片。

哪怕双方都有意识的控制着不去影响近在咫尺的主世界面,两位至尊级别的人物交手,依旧导致山海界天地变色,灾难频发。

许多山清水秀的地方无端发生山体崩塌的怪事,地震结束,原本大好的风光顿时因地貌的变化不复存在。

生存在海边的人家,本来如往日一般出海的渔人,尚且来不及驾驶渔船前去海中打渔,就见足有千丈高的巨浪远远的朝岸上扑来,急忙喊出家人往陆地深处逃难。

而一些修士居住的灵秀宝地,近来也多有身份不明的异兽骚扰护山大阵,一些外出的门派弟子有不少遇袭受创。

联盟中几位掌事人,已经召集天下山门前来联盟总部,共同商讨此次兽灾一事。

相信最近发生的天地异变,将会是接下来讨论的主要内容。

帝君剑搅乱混沌海的威力恐怖如斯,却正因为威力太过巨大,温池舟无法发挥它的全部威力,不然山海界将会有破灭的危险。

以至于,留有余力的温池舟做不到让豪侠彻底闭嘴,耳旁不断响起他的叨叨声。

他一边儿游刃有余的战斗,一边儿嘴皮子不停的说了很多话。

“虽说你下手不留情,让人怀疑有没有心,但花扬也算是求仁得仁,身受九百九十九种劫数而亡,也算是适合疯子的死法。从这个角度来看,你倒是成全了他的不容于世。”

“苟延残喘至末日来临之后,一个已经腐烂透了的世界不是我想要的,你们的想法在我看来何其荒唐可笑。”

“以往我们没有机会好好聊聊,现在有机会了,温浅,你就不能不要在我说话的时候打断我吗?”

温池舟攻势的稍停,但却不是因为豪侠的言语干扰,而是在蓄势,这个过程中,他淡淡警告道:“不要用那副亲热的语气唤我当年的伪名。”

豪侠看着他,突然不甘心的说道:“我一直以为,所有人里只有我知道你这个‘名字’,代表我们远比旁人来的亲密。”

“那只是你以为,郝天向。”温池舟看向他的目光头一次如此遗憾,“纵使你曾贵为古老人族的首领,现在的山海界是属于如今人族的故乡,你没有替他们决定日后葬在何处的权利。他们的生,和死,已经和你昔日理解的是两种不一样的‘东西’。何况当年你身怀大功德,立地成圣,享永恒不朽的漫长寿数,但是现在的人类没有你当年的条件。”

“他们求生之难不比你们当初,但他们求存之路却仍就险峻非常。然而比这更为遗憾的是,这是个没有未来的世界,他们注定无法真正发展出去。这个时刻看起来都像是在欣欣向荣的寰宇,其实在很早之前就是被希望遗弃的难民。”

“我作为天道,作为带领他们的君王,能做的就是可以保住这一日的繁华就保住一日。”

“让子民沉湎安乐之中,于荣华太平的腐败中凋亡,是我作为天道的最后怜悯,也是作为被他们推举的王,自愿承担下的最后重量。”

“……”

“豪侠,你该接受自己已经过时的现状了!”

作者有话要说:都快完结了,怎么还有人潜水!冒泡冒泡!

让我康康你们!(小心眼记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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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晋江文学城

二百一十

“唰——!”

天空突然破开一道巨大的裂缝, 缝隙之间,好似半截宝剑的庞然巨物散发着森然冷芒,然后像是被用剑者使力抽出, 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这一剑破开山海界的天幕, 也贯穿了九龙皇城的白幕。

世间岂有如何“尺寸”的灵器?

想要驱使这等能将世界劈开成两半的重宝需要多么深厚的修为,又需要多么庞大的灵气后盾?

在如今这个江湖中,有这个实力和底蕴的大能会是谁?

又是谁在混沌天战斗?

是谁在和这位能驱使如此重宝的大能在拼杀?

目睹这一幕, 并为之窒息的人们仿佛齐齐失去了发出声音的唇舌, 无数想法在脑海中闪过, 但正是因为疑问太多,反而成就了鸦雀无声的这一幕。

万籁寂静,旷古噤声。

好像是千万年前的那一场激战重演。

资历深厚如天侠宗袁老,停神峰李老居士,宝光和尚等人, 不约而同步出自己隐居的境界, 隔着一层天穹,远眺发生在混沌海中的大战。

九龙皇城中的那些人, 和他们一样为那一剑穿透天穹的威力而受到震撼。

但是有两个人特别与众不同。

仰望天空, 乍见苍穹,不等心灵被这旷古绝今的伟大造物而惊动,身旁人先是幽幽一叹。

向君华看到那朵黑云被打散,也看见温池舟动手后森然霸道的绝世身姿,目露感慨,郁闷的说道。

“还是发展成这个模样了。”

这话说的实在全无头绪, 只能证明他一定知道点儿内情,刚醒来不就没有来得及了解这世间的戈雅神压下心底的震惊,连忙找他追问道:“你不惊讶吗?还是说你就是为了这个才特意回来的?”

闲话看似聊了很多, 但向君华的真正目的戈雅神可一直没有套出来。

这时看见天道都和人动手了,戈雅神如何不震惊,如何不忧虑?

你说这万一之间,天道再出个好歹,山海界岂不直接就世界末日了吗?

可是唯一能解答他问题的人并不理解他的这份忧虑,向君华敷衍着应声:“嗯?嗯,有点儿。”

戈雅神瞪眼:“只是有点儿?”

“你如果像我一样知道那里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就不会觉得惊讶了。”

“那里正发生什么?”

“呃……”

向君华揉揉头,看向他,痞气的一笑。

“不告诉你。”

“哎!你不能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向君华……向君华,你去哪儿?”

戈雅神恼怒的在后面叫他,可是同行这么久,他还是头一次这么头也不回,背对着自己,做出一副我去去就回的模样。

向君华道:“稍微做点儿以前没干完的坏事。”

戈雅神怀疑道:“你要对谁干坏事?”

“我老婆。”

一步跨出,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本来只属于皇城之主的权柄竟是出现在了向君华这个“外来者”的手中。

这一步,从九龙皇城最为安全的核心腹地,直接来到混沌海上。

在这个空间,距离尽数被混沌的乱流搅碎,地水风火完全没有形状,随意漂流的乱潮之中,他一眼看见自己等下要干坏事的目标。

而这时,失去交流欲望的豪侠展现出他带领人族于莽兽乱走之地崛起的彪悍实力。

一双拳头,凡是被对准之“物”,无不在旦夕间粉碎虚无。

帝君的王者之剑,对上豪侠的拳头,一时居然不分胜负!

甚至,因为无法施展王剑的全部威力,温池舟隐隐开始落入下风。

然而这似乎并不令两人意外。

温池舟在单纯的战斗中确实不如疯魔和豪侠两人,实力的名次早在当初分工合作时就明示过了。

因而豪侠唯一不明白的也是这点儿。

以温池舟谨慎到未算胜先算败的行事风格,他会不知此时开战自己会落入下风,直接导致此局战败吗?

不应该吧!

一念至此,豪侠这一拳攒势而出,速度,力量,破坏力,远超先前的战斗节奏,直接打了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急忙之下,王剑锋芒瞬转,寒光凛冽,直直迎上这一拳的声威。

交锋的刹那,可以预见混沌海的动荡,虚空领域的无数寂灭回声。

可是预想中的碰撞并没有如预期一般到来。

一只手,一只非常眼熟的手,一只属于向君华的手,在两人战斗至胶着时长驱直入,居然做到不管不顾的挡下豪侠一拳之威,连带着温池舟这一剑,也落到他身上。

当时,看清来者何人的温池舟嗓子眼头一次发紧,几度张口才发出嘶哑的声线。

“你……为何会来?”

“唔,先不说这个。”向君华随意的笑了笑,自他手中接过帝剑,完全看不出他是从那个角度,那个方位,又行止过怎样的轨迹,就这样平平无奇的突进,却转瞬之间点血于喉间。

豪侠眼一花。

混沌海一片承平。

地水风火前所未有的安定之下,豪侠猛然捂住喉管,再看向向君华时,他的眼神表明他认出了这一剑的身份。

“向……咕……向华……”

咕咕热血从喉管被切割的部位涌流出来,以圣人级别的修复能力,大概还有三息他就能恢复的完好无损。

向君华在这时一反常识的没有继续追击,反而轻描淡写的朝温池舟走去。

然后在他错愕的注视中,帝袍王冠的大帝被搂住细腰,一双薄唇被这个男人轻易夺走。

唇齿交缠间,有什么东西被流入口中。

温池舟倏然惊觉,一把推开他,神情暴怒,气得不愿开口。

向君华被推开后就很是随意的用指腹擦了把粘上银丝的嘴角。

“就剩下这么点儿了,索性都给你了。”

温池舟:“……”

向君华诧异:“这么气吗?”

温池舟回以他一个愤愤的眼神,复杂的情绪纠缠在眼底,又怒又惊。

向君华摊开手,并不觉得自己应该为此负责。

他刚才不过是把“系统”交给了温池舟而已。

原本这玩意对自己就可有可无。

话说回来,他到现在才发现好好一个金手指为什么会存在感稀薄到这个程度。

自己还是发现的太迟了。

索性向君华认为还不晚。

当年决定丢弃一切的时候就从未想过再找回来,温池舟即使觉得不能接受,作为主体也没法反抗子系统的回归。

本来嘛,什么东西都是整整齐齐的才好。

包括王权这玩意儿。

说来说去,不完整的天道都诞生意识,那么完整之后呢?

向君华在心里搓着下巴哂笑。

有些开始对往后生出期待了。

自始至终被忽略在一旁的豪侠,不耐发声,正好打破了两人构成的特殊领域。

他先是惊恐,然后是恍然,最后是惆怅的大笑出声,说不出的空虚崩溃了他的意志,也令他的强大出现破绽,而这全是因为向君华的到场!

别人不清楚他的来历,豪侠却十分清楚这个男人的可怕。

因为他的到来,代表自己使出全部手段,也无力抗衡这极天的绝剑,霸世的威能。

不光是他,包括疯魔,鲲鹏,水莲,山海界所有人一起上,这人也只需要一剑,他也只需一剑。

一剑过后,灭却青宵,葬界无极。

已知的记载中,无人是这个男人的对手,而这个男人,如今却回来了。

“你……不是死了吗?”他嘶哑着叫道。

豪侠奋力甩头,仿佛目睹了无法接受的现实,疯疯癫癫的道出那真正埋葬到历史的尘埃细屑。

也是山海界辉煌与衰落的起因。

“向华南!”

他终于叫出那个一直被提及,但始终存在感若有若无的名字。

而整个山海界只有他和温池舟才知晓这个名字的真正来历!

因为当年正是由他们两个笔削春秋,才让向华南为开辟心魔界的仙道大能一事变得世所公认。

至于他的真正出身,来自何处,所做所为是否只有开辟心魔界这一件破格的事迹出彩到青史留名?

所有真相全部都被刻意销毁,隐瞒。

无数记录在他们两人的主持下被刻刀裁定去处。

燃烧书简的大火,焚书的烈焰至今仍留在豪侠的记忆中,属于那个男人的风采,开天辟地的神剑威能……最后统统在火焰之中付之一炬。

以火烧尽这个男人的所有过往,消除他在山海界中的影响,以至于进一步,将他变作一个可有可无,无人去关注的名字。

他和温池舟的谋划,终于在许多年后成功了。

岁月主动的把和那个男人有关的痕迹尽数摧毁,用水磨的功夫,如他们两个所愿的塑造出来一个和真实的史书截然不同的剑侠形象。

真正的向华南开辟过心魔界吗?

答案是当然。

但是他只开辟过心魔界吗?

当时是否。

那么如此神秘的向华南又是谁呢?

豪侠敬畏惊惧的望着这个浑身写满了无敌的男人,连他的死而复生都那么神秘。

真实的向华南原本就比记载在传说中的风采更盛,更强,更可怕,也更加目中无人!

真实的记载中,道出他的眼睛只能看见他那没人看得见的剑,映入他眼中的人寥寥无几,而被他看见的人,也代表着将要接下他一剑!

而这一剑往往——

灭界过万,生灵涂炭。

焚古通今,无人生还。

如此可怕,如此值得畏惧的人物自记忆中走出来,比文字描述的形象更为立体,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豪侠的激动,豪侠的畏惧,豪侠的憧憬,在这一刻险之又险的忍耐回去。

恐惧之后,诞生的就是强烈的战意。

即使没有任何胜算,但他也已经把这个传奇当做了敌人。

可是,向君华本人似乎并不这样认为。

不如说从一开始他就不是很在意豪侠的看法,无论他叫的多大声,这个值得恐惧,灭却万界的男人回来后的注意力就一直停留在温池舟身上是事实。

自始至终他没分出一道眼神去留意那个自顾自叫嚷的起劲的家伙。

比起脸丑的男人,温池舟此时表现出来的“活力”倒是看得他心痒痒的。

愤怒委屈的眼神,紧抿出来的僵硬唇线,还有一丝混在眼底的忐忑不安。

全都可爱的让向君华忍不住发出怪笑。

当然,为了形象他不至于这么干,可是这也展露出他轻松的反常的古怪心态。

不准备给任何人解惑的向君华扫眼手里的帝剑,随意一丢,清泠的剑光瞬间被幽深的混沌海潮吞没。

他道:“剑不是这么用的。”

几步走到温池舟身后,向君华旁若无人从背后这个角度捉住他的手,像是剑客在教导刚拜师的弟子如何正确的用剑发力,整个姿势都在朝温池舟施加压力。

吹拂在耳下皮肤上的呼吸,任由向君华摆弄的肢体,都在证明自己正处于怎样一种状态。

温池舟垂眸,心下茫然。

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掌控形势的能力。

他正在被动的,接受向君华的引导。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认知,所以当向君华抓住他的手,自虚空中一划,一抹雄浑的剑意泄露出来时,他显得格外安静乖巧。

向君华握住他的手背,教着他如何使用这把来历不明的凶兵。

“我教你。”

然而这把不知他从何处取来的凶器,仅仅是一缕剑意就比刚才那口帝剑的威风强盛过千倍百倍,空间在剑芒下寸寸粉碎,风火混沌前所未有的老实安分。

难以置信,真身尚未显现,前奏就已经具备了如此惊人的煞气凶性,倘若实物拿在手中,恐怕仅是持有就已经无敌了吧?

这等重宝,光是出现在人前就足以掀起恐慌的□□!

但是现场景象属实可笑到极点,他们两个拿着这等神物,却像是小孩子学剑,连姿势都要重头教起。

豪侠全程处于被忽略的状态,却怒不出来,唯有苦笑的看着这对自己而言极为滑稽,嘲讽的一幕。

不光是他觉得,温池舟也是如此认为。

神剑被自己完整的握在手中,手背上多出另一个人的体温,鲜明的比这把神剑展露出来的霸道风采更甚,更能挑拨他的神经。

在神剑露面后,混沌海的静止,光是完整的身姿就镇压了混沌天外的地水风火。

不驯的潮流暗涌,来不及作怪,就在剑芒的逼迫下收缩示弱,蜿蜒臣服。

这片天地上许多来不及成形的法则在剑锋停留的位置纷纷崩溃,混沌在神剑的威势下发出哀鸣。

这把剑现在给人一种它能随意在天下任何一处地界列土封疆,掠夺各界根基的凶悍。

但是它握在向华南手里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

温池舟还记得,在那个人手里的时候,这把剑横切寰宇,摧毁万界。

自它出现,凶名就在成道须弥世界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所谓成道须弥世界,起码代表着这宇宙已经得道,须弥则代表了无尽。

而在无尽世界中,恐惧,战栗,然后臣服,就是被这把剑指向的人所接受的必然宿命。

而这把剑也有一个名字。

它叫——

山海!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两章,别漏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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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晋江文学城

二百一十一

再看到这把剑, 温池舟目光复杂。

郝天向看到这把剑,神色动容。

向华南手中的剑,能见到的人真的不多, 见过之后还活着的更是寥寥无几。

郝天向在认出向君华的身份后就已经不再在意自己的生死, 至于和温池舟之间的纠纷,在生死都不在意的如今已经失去计较的必要。

但是!

一旦放下那份属于人族首领的重担,浑身一轻的同时, 他还是一名合格的斗士!

逆天而为, 和当年四处漂泊的同胞努力争命, 最后奠定盛世之基的人族强者!

向君华的到来熄灭了他恢弘浩大的雄心壮志,但也点亮了他冰冷多年的一腔热血。

郝天向年轻那会儿有机会就朝天挥拳,直至心比天高的他与天平起平坐!

现在年纪大了,生死也看淡了。

何妨再一次挥拳!

血管里血液沸腾的声音像是耳鸣一样不断回响,他激动的头昏脑涨, 却还能冷冷静静的认识到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自己此时正要做的是一桩不下于当年, 创造人族伟业时的壮举。

他现在在向天上天,那个无敌的男人发起挑战!

一念至此, 郝天向的目光落到向君华身上, 又落到温池舟手中的“山海界”上。

他道:“很好。”

没有比此时此刻更为激动人心的时刻了。

山海界。

挥动山海界的剑尊。

两个无敌的存在同时聚集于此。

作为对手,作为敌人,作为毁灭自己一生辉煌的死亡,这等排场有够绚丽!

温池舟的心情在听见郝天向低沉的嗓音滚落时,划过一丝遗憾的情绪。

这个男人还是如此固执,就像是古老年代生活的那些人类一样。

若非正是那样的人类的坚韧, 自己也不会混入人群之中,成为一个“人”。

“向君华。”

温池舟偏过头看向背后沉迷用气息包围自己的男人,他的男人。

“给他一个结果吧。”

向君华眨眨眼, 追问道:“什么样的下场是我说的算的吗?”手下的力道紧了紧,让温池舟意识到自己的手正在以怎样的姿势被摆正,“握剑的是你,在场有资格给他一个结局的也是你。”

似乎发现温池舟的怔忪,向君华在他耳旁的笑声以胸腔鼓动的方式变得暗哑磁性,透出几分危险的诱惑。

“况且我可是你养在丞相府里的男人,一个吃软饭的小人物,可不要让我越俎代庖了,丞相大人。”

握在他腰侧的手轻拍,向君华在他耳畔低语道。

“这是属于你和他的战场。”

我只是个乱入的。

向君华用这种方式割离了自己与这方世界的因果。

混沌海洋的景色自太初起就没有什么变化,远没有天道治理下的天地繁华美丽。

向君华觉得自己没什么好留恋的,这……

——不过是一场轮回。

托起温池舟的手,两人的呼吸逐渐一致。

郝天向看见他们两个的姿势不禁一愣,只不过温池舟没有给他出声质疑的机会,淡淡道:“你的对手是我。”

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郝天向闻言神色变幻莫测,然后噗嗤笑出声,张狂的大笑自喉间喷薄而出。

“好!好!我至今一直与天斗法,如今以此为终局不坏,不差!”

说完眸心寒光炸起,双拳挥动,混沌扭曲,时空大地爆发出刺眼的白光,恐怖的浪潮驱逐地水风火,俨然一副毁天灭地的战神姿态!

郝天向道:“温池舟,给我一个了断!”

“……”

如你所愿。

温池舟垂下眼帘,冷意在一片幽深中泛起点点星芒,细长双手持剑,在向君华的引导中,他化身亘古天道,久远高悬,自一山,一海起,一剑皆斩,藐视万法!

恍惚间。

在场三人似乎都看见当年剑尊向华南身携破法剑于各界游荡的闲适模样。

也看见完全状态下的山海界有多么强大。

而今,回归完整的天道取代了剑尊无敌的形象,以另一副强者的姿态驾驭这山海,重新规划万界。

泯灭的剑光转瞬而至,豪气的侠者挥舞双拳碰上。

地水风火瞬间粉碎,混沌之上一片空洞的寂白,混乱的噪音暂时取代了海潮泛滥后的汩汩回声。

郝天向在光芒中微微一笑,自言自语。

“这不是干得很不错吗?”

然后就在光芒中寂灭的一干二净。

白噪音在此战后如有实质一般的爬上温池舟的衣摆,山海界在他手中一寸一寸变得虚无。

温池舟目光怔忪,因为这一剑的威力他迟迟反应不过来。

向君华却不管这些,拉着他就要回去。

“慢着!”

手腕上突然多出来的力量令向君华讪讪的望向眼神危险的男人。

“咋了嘛?”

温池舟却没管他现在是不是在卖可怜,声色俱厉的诘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向君华:“??”恕我直言,你想问什么?

温池舟厉声道:“你不是已经抛弃唔……”

听不懂就听不懂吧,堵上就好了。

向君华一边亲,一边淡定的想道。

至此之后,温池舟一旦因为这件事和他闹别扭,他连跪搓衣板都不用就能解决,不过终究有点费腰。

话说回来,一直不知他的目的,不知他何时离去,也始终是温池舟的心结。

而向君华也一直不确定,温池舟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留意到自己身上的不正常的。

然后在某次和戈雅与疯魔喝酒时,戈雅随口一句话解除了他的疑惑。

戈雅道:“难道不是从你一门心思吃软饭开始吗?”

向君华:“啊?”

戈雅道:“这世上有谁敢像你这样光明正大的吃天道软饭?不用说这个人都可疑到爆了!”

以温池舟的性格,身旁就有这么一个可疑的家伙,好奇心不泛滥才奇怪!

夜晚,星罗棋布,明月高悬。

两人滚完床单,向君华趴在枕头上慢吞吞的嘀咕。

“你还想知道我的过去吗?”

旁边正在把玩心魔石的人顿了顿,温池舟转过头。

“比起过去,我更想知道你什么时候突破。”

别看向君华整天混吃混喝,做足了姿态,但以他如今的实力,巅峰状态的疯魔都犹有不足,飞升突破只在旦夕,结果他就是不突破!

不聊这个话题还好,一谈起这个话题,向君华立刻翻身闭麦。

温池舟不满意的摇晃他的肩膀,催促道:“别装死。”

向君华坚持了一会儿,还是被温池舟拽的翻回来,他特别无奈。

“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是不会突破的。”

“为什么?身为一个修士居然不愿意飞升,你也好意思混在修士中间?”

“……温池舟,你讲讲道理,飞不飞升难道不是个人意愿的问题吗?还有,你现在对我越来越严厉了,这样不好,你要宠我!”

“滚蛋,我现在就想知道你为什么不突破。”

“呃,要不还是换个话题,做点儿有意思的事情?”

温池舟一把按住他开始不规矩的手,寒着眼睛看他。

“……”

向君华撇头,行吧,说就说。

“境界有尽头,神仙无寿数。”

“不论是怎样的世界,终究会迎来终末,而我一旦突破飞升,那就是抵达至无量,到时你想要我亲眼看着你毁灭吗?”

向君华抓住温池舟的手指亲了亲,做了个自私至极的决定。

“我才不干,我宁愿你看着我寿数终了,也不愿做被留下的那个。”

温池舟感受着落到指尖的温度,一股强烈的情绪变成一字一句从嘴里吐了出来。

“向君华,你真是个混蛋。”

哎嘿。~

向君华也是如此认为。

……

若干年后。

在洞天境界巅峰耗尽寿命的向君华平静的闭上眼睛。

温池舟独自为他送行。

如今这个时代的主人已经变成了凡人,灵气早在一千年前就耗尽了,修士们伤亡大半,最后还是上天界打开大门,接引了一部分修士到天界。

妖界早在几千年前就封闭起来,疯魔带着赤天境进入其中,之后就再未见过。

山海界中林立的各色境界也在这之后步入后尘,当年的繁华在这一刻变得空落落的。

论坛五人之一,早在多年前就分崩离析。

豪侠因背叛身死。

金乌洛天晴记录下最后时刻,便决定永居太阳星,心魔网中的ID账号再也不曾亮起。

水莲最后一次见,还是在豪侠被剿灭之后。

温池舟与他交谈过了,这位过去的天地主角,如今的五王之一似乎心灰意冷,没过几年就听到他投身地府的消息。

现存的人世由毁灭的修真界和人间界组成。

亡者归于轮回,水莲以一府之尊审判往生之人的罪孽恶德,也挺符合他清净如莲,嫉恶如仇的性情。

昔日同伴到了如今,再难恢复当年的热闹,只不过等自己回归一人之身时,温池舟感到曾经向君华曾描述过的那种病。

孤独是绝症。

他这是……患病了吗?为向君华送行之后,温池舟从昔日用来生活的宅邸里走出来,这方地界的一景一画全是出自他手,乃是丞相府的进阶之作,这些年来,他不知花费多少心思在里头。

如今踱步出门,站在门外,深袖扬起,寸瓦白石如数成灰。

偌大的宅子,占地超出常人想象的广阔,却只在这一瞬间,灰飞烟灭,不留给自己后悔的余地。

温池舟在清理完所有遗物后抬眸,发如情丝暮白头,刹那间全白的黑发落在肩头,腰下,他淡雅如茶的面容浮现虚幻的笑容。

“你果然是个混蛋!”

不管是向华南,还是向君华,不同的外表下是一副相同的心肠。

他们都是那种把别人丢下,自己走的洒脱的混账东西!

只是……

温池舟会让他如愿吗?

……

圣人天界。

有两位打扮普通的老大爷在喝茶聊天。

其中一位故作神秘的说:“前不久有两位圣人历劫下界,还被当日值班的七仙女看见了,你猜这之后发生了什么?”

“你说这事儿?神神秘秘的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不就是历劫回来的圣人嚷嚷着要再下去一趟,说自己落了个世界在下面要拿回来,然后被室友一边说这货疯了,一边送去医院吗?”

“是呀!就是这事,不知道那人怎么想的,丢掉的东西还想找回来,他圣人的尊位不要了吗?”

“说不定有特殊意义,这年头的年轻人还是挺容易感情用事的。”

“你说他爱上自己的世界了?怎么可能!况且他就算爱上,这里也不是能让人乱来的地儿。世界到这里不到一秒就会变成众人手中的文字,作者笔下的故事。他真爱那个世界,就应该不管不问,视若不见!”

“你说的也是,说起来那个圣人的最新消息你有吗?”

“有啊,听说出院了。”

“啊?”

……

向君华一出院就知道自己肯定是在这圣人天府出名儿了,从医院到家这段路,他差不多被所有人路人围观过。

他们都用那种微妙而可亲的笑容安慰着自己,具体目的不外乎感同身受。

历劫回来的人差不多都心存不舍,但是圣人的身份会使他们不管如何不舍都会回到原本的大道上。这也是向君华至死也没有突破的原因。

他的寿命比温池舟以为的要长的太多太多,作为修士的自己死后,作为圣人的自己会在永恒的光阴中回顾他的一颦一笑。

比起让温池舟在破碎之时还担心被留下的自己,不如让他把自己当成自私自利的混蛋。

这样既能加深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可恶形象,还能一石二鸟,让他不至于担心自己。

毕竟在不明真相的温池舟看来,被留下的是自己,余生用来骂一个吃软饭的混账东西可就太解气了!

而他这个混账东西,舍弃往后的相依相伴,给他一个没有遗憾的晚年,他觉得这个锅背的很值。

……

“啊,还是有点儿难过。”向君华眨眨眼睛,委屈巴拉的嘀咕。

反正以他的能力,顶多安排到这个程度,再多那就超出他的个人能力。

可是越想越不痛快,他干脆踹开室友的房门,不顾对方的破口大骂,朝他勾勾手指。

向君华:“陪我喝酒去。”

“滚蛋!老子赶死线呢!”室友要被向君华这个任性的小妖精气疯了,MD,明天就要交稿了,晚上一步他会被编辑打死的!

谁知向君华一点儿不理会他的难做,瞥眼他桌面上的文稿,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多年前自己的赶稿生涯,顿时心有戚戚的问:“你这次写的什么?还差多少?”

室友痛苦的挠乱额发,现在他看什么都难受。

“还差个结尾,名字叫《英雄的退休生活》。”

“听起来是个乏善可陈的故事?”

“屁,上头要求写一本幻想都市恋爱轻喜剧,女主还必须是勇者,男主是魔王,剧情安排不好,那个世界就要崩,然后世界毁灭,我TM也要被踹去历劫。艹,这帮大佬就不能有点儿人性吗?我辛辛苦苦修成圣人不是为了当码字工的!”

“谁让到了我们这种程度,单纯的文字就能变成规则,创造出三千平行世界呢?”向君华很是不以为然的说道,眼神却控制不住往他桌面上瞥。

室友发现了,然后激动道:“你要帮忙吗?”

“没,我计算下按照你的速度还有多久能完工。”

“多久?”

“会死。”

“呜——”

向君华说完不管欲哭无泪的可怜室友,转去冰箱拿瓶冰镇啤酒出来消愁,喝了没几口,一声门铃响起。

“谁呀?”他起身出去开门,门外站着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

一通不知该说是家长里短,还是组织安排,或者高大上的(?)交流。

向君华懵懵的回到沙发上坐好,手里的啤酒还在滴水,室友出门拿零食看见的就是他这副痴呆后的傻样儿。

室友问:“疯了之后你又傻了吗?”

向君华:“……”

室友捏着嗓子在他耳边喊道:“还活着吗!”

向君华浑身一震,醒来后看着室友开始眼神发自。

室友被盯得毛毛的,紧张的说道:“怎么回事,你是要变身了吗?丧尸还是奥特曼?给我个心理准备!”

向君华:“刚才街道来人了。”

室友:“嗯?咱家燃气又出问题了?”

向君华满腔情绪被室友的不配合折腾的非常难受,他挥挥爪子示意再打岔揍你,然后被他以绝对的武力值震慑住的室友温吞道:“有啥好事吗?”

“一言以蔽之,我能把媳妇接过来住了。”

“当年说好不乱搞男女关系的呢?”

“我这是男男关系,待会儿记得叫嫂子!”

“滚!”

冷静下来,向君华拿起外套就冲出门去,直到跑到外面的大马路上,背后室友还从窗户里探出脑袋,朝着他破口大骂。

“向君华,你TM就是个混蛋!”

嗯嗯!我知道!

向君华笑意吟吟的把锅背好,当一个快乐的小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比划个“耶!”,全文完结,主角就是个混蛋~

昂昂昂,啥也不说了,下一本《英雄的退休生活》,挑战自我的一本,求大家多多支持,阿利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