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3章 纸墨香
曲音这下是真慌了。
闻简知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别真是那两个包子把人吃出什么好歹来了。
“你把门开开,我看看你,我带你去医院吧。”
赵朗也跟了进来,曲音六神无主地问他:“怎么办?”
“把门踹开,别晕在里面了。”
就在他俩准备踹门的时候,闻简知在里面咳了一声。
曲音连忙喊:“闻简知?”
闻简知似乎在努力平复呼吸,良久之后,他才开口:“……我没事。”
“可……”
“我马上出来。”
他都这样说了,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赵朗拍拍曲音的肩,说:“等他出来看看情况,如果还难受我们就去医院。”
曲音点点头。
赵朗去外头等着了,曲音却没有,他守在隔间外,生怕里头的闻简知一声不吭地出事。
如果他真有什么事,自己这不就是成了‘投毒’的凶手吗?
过了五分钟左右,里面传来冲水的声音。
咔哒,隔间门开了。
闻简知惨白的脸从门后出现,那脸色,像是下一秒就要厥过去了。曲音过去搀扶住他,紧张地将他从头扫到脚,没看出有任何异样。
他忐忑地问:“你……你怎么样了?”
闻简知也跟着他的视线低下头看看自己,笑道:“我这不是很好吗?”
见他有力气笑了,曲音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了些,道:“你刚才……”
闻简知说:“可能是包子有些油腻,胃不太舒服,吐了一下就好了。”
“是,是这样吗?”曲音紧吊着的那口气一松,人都软了,“……你吓死我了。”
“这么担心我?”闻简知歪着头,问,“怕我死了?”
曲音眼皮一跳,推他一把:“去你的吧。”
闻简知可能是真的很虚弱很不舒服,曲音这轻轻一推,竟然把他推得后退了几步。
“哎哎!”曲音看他踉跄,又来扶他。
吐了一下好像把他的精气神都吐没了,这大块头怎么变得这么轻了,随意一推都能把他推倒。
曲音不敢再和他胡闹。
这家伙肯定是强撑着。
他扶着闻简知去了休息区,让他躺在沙发上休息。
曲音给他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闻简知道:“不用,休息会儿就好。”
曲音将赵朗给他的药片递给他:“那把药吃了。”
闻简知看着他掌心里的两粒白色药片,接过去:“哥,我能在这里睡一觉吗?”
“当然可以,你睡吧。”这里本来就是休息区,现在又没人,正适合让他安静休息。沙发上没个东西盖,这么睡说不定会着凉,曲音想起楼下有毛毯,道,“我去给你拿毯子。”
曲音下了楼,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声:“赵朗,我放在这儿的毯子呢?”
“啊,不就在那里吗?”
“哪儿呀?”
闻简知听着楼下的声音,起身,拉开窗户,外头带着暖意的微风涌入,吹动他额前耳边的黑色碎发。他手一扬,将紧攥在掌心的药片扔了出去,目视那两片小小的白色坠进楼下的灌木丛里,不见踪影后,他才重新将窗户关上。
他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将水全部倒给了放在墙角的发财树。
做好这一切,他面不改色躺了回去。
没多久,曲音就抱着毯子上来了。
他把毯子盖到闻简知身上,看到空空如也的水杯,意识到闻简知已经把药吃了,松了口气。他说:“我有点事要做,就在楼下,你有事就喊我一声,我马上过来。”
闻简知点点头,“嗯”了一声。
在曲音走时,手被扯住,曲音问:“怎么了?”
“能不能……亲我一下。”
撒娇撒的都成习惯了。
曲音看在他身体难受的份儿上,也不和他计较,俯下身在他嘴巴上亲了一口,亲得过重,发出啵的一声。
一触即分,他抚了一把闻简知的额头,这才又下了楼。
三楼只剩下闻简知一个。
他望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嘴唇上还残留着被曲音吻过的触感。
他掀开毯子,拉开自己的衣服,露出自己的小腹。
如果是曲音在这儿,一定要被他身上这样子吓得失声惊叫。
他的胸膛往下,原本该是小腹的位置,皮肤全都不见了,就像是被成群的野兽啃咬过,别说皮肤,血肉、内脏和骨头都被吃了个干净,只留下一个黑黝黝的大洞,边缘周遭都是被撕扯过的不规则裂口。
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地转着。
闻简知盯着自己的肚子,畸形狰狞的边缘像是有了生命力的菌丝触手,一点一点地自行编织起来,密密麻麻地爬行着往中间合拢。
闻简知高仰着脖子,紧拧眉头,因为不想出声而狠咬着牙从而颊边咬肌浮现,他像是一条被开膛破肚掏空内脏的鱼,剧烈的疼痛使他的腰上拱着,弯成一座桥。
小腹处的黑洞很快缩小,愈合,原本空荡荡的肚皮上留下一层覆盖着的透明薄膜,薄膜跳动着,鼓胀着,颜色缓缓加深,从透明色,转为白色,再到肉色,最后彻底与周遭的皮肤融为一体。
闻简知长出了新的皮。
他松开齿关,口中喘息不断,渐渐平息。
他摸着自己新长出来的皮肤,确认上面看不出一丝异样,这才放下衣服。
他屈腿半靠在沙发上,毯子坠落在地。
他沿着旋转楼梯往下,来到无人的二楼,轻车熟路从书柜里找出赵朗藏着的信封。
盘腿而坐,他一封一封拆开看了起来。
嗡嗡,桌上的手机震动,是唐吟回了消息。
曲音拿出一看内容,如遭雷劈。
【他不挑食。】
【只有豆类过敏不能吃。】
“……”
所以压根不是那两个肉包的原因,让闻简知不舒服的罪魁祸首是那半杯豆浆?
【好的,知道了。】
浑浑噩噩把消息回过去,曲音忍不住心中抱怨,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现在才告诉他呢。
好在今天闻简知吃的不多,不然……
赵朗这家工作室成立以来积累了不少老客户,赵朗每年都会在固定的节日里给他们准备礼物发过去,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礼尚往来,有来有回,有舍有得,有人脉才会有源源不断的资金。为表诚心,每年赵朗都会在礼物里面放手写贺卡。他一手狗爬字拿不出手,往往都是靠曲音来写。
曲音才写了几张,收到唐吟的消息之后半天都没动弹。
“干嘛呢?发什么呆。”
赵朗在一边包礼物,瞥见他一动不动,问。
曲音搁下笔,起身,道:“我去看看他好点没。”
赵朗哪里知道他是心虚,只以为他惦记闻简知,吹了声口哨取笑他:“哟,感情还真好。”
哪知上了三楼,沙发上却没有人。闻简知不在,只有一张皱巴巴的毯子团在上头。
曲音三楼都找了一遍没见着人,下了二楼才发现录音室里坐在地上的闻简知。
他的脚边已经摊开了一堆拆开的信封,曲音到的时候,闻简知正在拆一封新的。
“!”曲音连忙跑过去把信纸从他手里抢过来。
盒子里的信几乎都被拆开了,这些他都看过了吗?记下了吗?怎么净不学好。
这东西还看上瘾了吗?!
“不准看。”
曲音一封封捡起地上的信纸,尽管已经尽力忽视上面的字迹,还是难免看了些进去,曲音眼球生疼,三下五除二把那些纸统统塞到盒子里。
关上柜门,曲音恨不得往上面加一把大锁。
看来得让赵朗把这东西换个位置放,否则这家伙肯定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拆开来看了。
曲音放好东西,问他:“你怎么回事,跑下来看这些东西,你身体好了吗?”
闻简知点点头,笑道:“好了。”
看他脸色,确实没有刚才那么难看了。
过敏这东西可开不得玩笑。
曲音抓着他胳膊上看下看,说:“有哪里难受一定别忍着,要和我说。”
闻简知笑得愈发灿烂:“哥这么关心我?”
“……”当然关心。毕竟这是因为一杯豆浆引发的灾难,闻简知要真出事他也完了。
闻简知俯下身,亲了下曲音的脸颊。
曲音揉了揉脸,没出声。
担心闻简知在他走后又去看那些东西,他拽着人下了楼。
在之后的半个小时里,曲音在一旁写贺卡,闻简知就帮着赵朗一起包礼物。
写到最后一封的时候笔不出水了,赵朗取来一支新的秀丽笔,见闻简知在一旁饶有兴趣的样子,转而把笔递给他,道:“小闻,你来写写看。”
“照着写就行。”他把曲音写过的那些贺卡推到他面前。
闻简知拿着笔,曲音以为他会写得磕绊,没想到意外的顺畅。
写完一张,赵朗拿起一看,赞叹:“字真好看。”
“曲音你瞧。”
他把贺卡递给曲音,贺卡上,闻简知的字迹齐整,笔锋锐利张扬,确实是一手好字。
但比这手好字更快影响他感官的,是扑面而来的,秀丽笔的油墨香。
他拿着贺卡,鼻尖凑到纸张上,闻了闻。
赵朗狐疑道:“干嘛呢你?”
“……没什么。”曲音放下贺卡,去看闻简知。好似每次去看闻简知时,他总能和他对视上。
他总算知道闻简知身上的味道为什么这么熟悉了。
——那是新笔落于纸上,二者混合在一起的,纸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