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不过溯能感觉到,昏迷中的铜雀呼吸平稳了不少。哪怕只是心里安慰,他们也觉得此时的铜雀应该舒服很多。
魈略微惊讶:“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
溯想了想,这么回答:“只是忽然想说那么一句话。不过看来铜雀对这句话有感应,或许应该请一下你们帝君,看看他身体里的魔神之力是否有变化,以方便我们寻找对策。”
魈颔首:“铜雀暂时麻烦你照看。”
在溯点头后,魈离开。
一时间无所事事的溯选择坐在窗边,翻开那本活页本。
本子确实不厚,但上边记录的东西不少。
姓名,性别,出生时间,一句想说的话,最后留了个空位。
溯仔细辨别,对比,发现空格是留下的,写死亡日期的位置。
很多都已经填上,也有还未填上的。
铜雀后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把死亡日期填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溯已经能明白写下这些东西的铜雀心中所想。
兴许正是那句话,夜叉更懂夜叉。
魈和摩拉克斯来的很快,摩拉克斯进房间的时候溯立刻起身,注视着他。
见到溯,摩拉克斯点头招呼,当然也因为铜雀的情况更为紧急,两人没有寒暄。
这次,摩拉克斯的神力顺利注入铜雀体内,没有受到阻碍,这让他松口气。
魈和溯并排,看着帝君的表情,约莫知晓进展还算顺利,没有出现早上那般神力注入立刻被排挤出来的现象。
心中渐渐流淌希冀,觉得铜雀的情况可能真的好了很多。
摩拉克斯让神力在铜雀体内游走,很快捕捉到魔神之力,以及魔神之力最外圈,那薄弱得几乎没法感觉出来的其他力量。
与新生之息的蓬勃之姿不同,这股力量薄弱却顽强,隐隐带着厚重感。
而与新生之息相同的,是它正在抵抗魔神之力。
收回神力,摩拉克斯看向溯:“魈跟我简单说了些情况,但我还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摩拉克斯的询问毫无疑问是对他们希望的肯定,魈那本是阴郁的脸更是明亮了些许。
当然,他没有插入谈话,而是跟帝君一样一起看向溯,他也好奇溯到底做了什么。
溯沉思片刻:“只是猜测,你们要听?”
摩拉克斯和魈同时点头。
溯:“行吧,我说了可别笑。铜雀说过,他第一次陷入杀戮是有千岩军在他身边你说璃月胜利,这让他恢复过来。因此,我们当时觉得的铜雀的锚点是璃月胜利本身。这猜测其实也不算错误,不过也不全面,因为我们漏了其中参与的千岩军。这次铜雀陷入癫狂,却与之前不同,不论是璃月胜利的话语还是你们其他的呼唤,都没能把人唤醒。但是,铜雀虽然陷入癫狂,却没有对身边的人下手,要知道他可是夜叉,哪怕是比我还弱的夜叉对千岩军来说都是很难战胜的存在,如果他对千岩军出手,定然死伤惨重。但他没有,他甚至保留了进食的习惯,让身体撑到你们找到他。”
“第二次与第一次的区别不仅仅在唤不醒上,还在铜雀并未完全失去理智,保留着进食,以及不伤害璃月子民的习惯。”
陷入杀戮的夜叉没有无差别攻击身边的千岩军,这本就是不对劲。他竟是逃得飞快,而且有目的地逃往曾经苍翠之地,如今却已经人迹罕至的雪山。
他在有意识地避开杀戮。
“从结果来推断,当时的铜雀应当还保留着部分理智,只是不能完全控制自己,所以只能离开。”
“但是保留理智和陷入杀戮本就是悖论,所以只有可能是什么东西正在抵抗着,让他有了抗衡的能力。”
溯的视线落在手中的册子上:“魈给我这东西的时候我大概就明白了,铜雀的锚点不是璃月的胜利,而是璃月的千岩军。他记住千岩军,记住与他并肩作战的人类,这份记录历史的力量与我的新生之息应该有异曲同工之效。”
“只不过这份力量目前尚且薄弱,就如同当年我虽然给产妇接生,却没有真的清醒,而是被新生儿的啼哭声唤醒。”
“同样,铜雀目前需要的就是那么一个声音。”
“璃月在,历史在,那些牺牲的千岩军就不会泯灭于历史长河之中。这就是唤醒铜雀的钟声。”
溯:“如果我猜的没错,铜雀只要继续记录这些,把这些流传下去,这份记录历史的力量将会逐渐壮大成为能够对抗体内魔神之力的存在。”
摩拉克斯:“新生之息,记录历史的力量,之前我们确实走错了路,每个夜叉应该都有独特的对抗体内魔神之力的方法。”
溯摊手:“但是也很悬,铜雀这次就很危险。他体内那份力量太过于弱小,如果没能及时唤醒并且继续聚集,那份力量被消耗之后,他应该真的会被魔神之力吞噬,完全陷入杀戮之中。”
摩拉克斯颔首:“确实如此。”
接着,他又说:“这份恩情,璃月会记得。”
魈也开口:“虽说情况不同,但你确实帮助铜雀恢复神智,之前我的承诺依旧有效。”
转瞬获得两个承诺,倒是让溯心情微妙。
溯:“一切只是我的猜测,并不保真。不如说,还得等铜雀醒来,确认是否真的清醒才能下定论。”
摩拉克斯莞尔:“也对。”
一个看似附和溯话语的回答,然他身上却是已经得到定论的姿态。
正如溯所说,他是猜测,但摩拉克斯这里可是实践。
他自然信他自己。
铜雀很快醒来。
睁开眼,那双褐色的眼眸中满是清明。
他应当是真的清醒,感受到身上的疼痛之后面部一阵扭曲,也没有挣扎着要起来,只是转动眼珠子,微微侧头,看着围在床边的人。
随之,嘴角弧度微微上扬。
那是一个和煦如风的笑容。
一切就如溯的猜测,铜雀找到了独属于他自己的对抗魔神之力的方式。
虽说如今很渺小,但也正跟溯之前的情况一样,只要慢慢积累就能保持清醒的状态。
而比起溯那苛刻的条件,铜雀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
老实说溯有些羡慕。
摩拉克斯:“如果留在璃月,你也能得到这般天时地利人和。虽说正如你所说,璃月难产的孕妇不多,但我们生活稳定,孕妇数量自然也就多起来。没有人跟你抢,所有新生之息都是你的,哪怕顺产的新生儿的新生之息确实稀少,但只要数量足够,依旧能达到你想要的效果。”
这话溯却是沉默,没吭声。
摩拉克斯看了他半晌,道:“罢了,我尊重你的决定。”
找到铜雀,甚至找到解决铜雀体内的魔神之力的方法,摩拉克斯那之前控制不住的情绪已然消失,又渐渐地成为那个知道要控制情绪,向归终学习的摩拉克斯。
溯弯了弯嘴角,虽说明白摩拉克斯肯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这份尊重他确实感觉到了。
溯心情不错,以至于下午闲云回来之后,他教得也很精神。
就是晚餐的时候他困了,明显精力不足。
晚餐倒是不许需要他去准备,也不知道是谁订的,东西都很合胃口,溯吃的津津有味。
闲云:“之前就发现,溯先生好像很喜欢辣菜。不过并不重油和盐。”
溯点头:“确实如此。”更多的倒是没说。
摩拉克斯:“与应达很像。”
“说到应达,她怎么样了。”他看向摩拉克斯,魈在房间里,没出来一起吃饭,饭桌上知道前线内情的应该就是摩拉克斯了。
“应达体内的魔神之力比铜雀的更为严重,但目前没有失去意识的迹象。”
溯点头:“懂了,是我们这些弱小的家伙先出现问题。”
摩拉克斯看着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已经明白溯对强大与弱小的怪异情绪,只觉得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错,不如闭嘴不言。
闲云很是有眼色地插话:“不论如何,现在你和铜雀都已经找到解决方法,也是幸事。”
“说得也对。”溯接受了这个安慰。
摩拉克斯见缝插针:“关于应达他们的魔神之力,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溯微顿,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摩拉克斯:“不是应该更了解他们的摩拉克斯大人更有可能有想法?”
摩拉克斯点头:“理应如此。然而在这一块,还是经历过的你更有发言权。”
“说经历过,又了解应达他们,应该是铜雀吧。”溯很是淡然:“我对铜雀的猜测不过是随意猜测,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想想我们在新生之息上浪费的时间,对其他夜叉,谨慎发言才是我应该做的。”
摩拉克斯沉默半晌,约莫知晓没法在溯这里得到什么建议。
虽说遗憾,但也只能转移话题。
溯顺势而为,跟他们胡扯。
溯这边不插手,摩拉克斯还是要想办法。
他依旧召集会议,不过因为铜雀是当事人,现在的身体又不适合下床,所以是以探病的名义,让目前在璃月港的仙人夜叉一起聚集在璃月港铜雀的病房内。
溯扭头就出去散步,丝毫不在意他们的交谈,那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让理水叠山不由得侧目。
鸣海栖霞停了下来,询问:“怎么了?”
理水叠山收回视线:“没什么。”
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鸣海栖霞当然明白他看的是离开的溯,不过因为跟这位没加入璃月港的夜叉没什么交集,还得了若陀龙王的‘警告’,没多嘴询问。
铜雀所呆的房间不大,虽说留在璃月港的仙人夜叉不算多,但这么多人一下子涌入房间,倒是让给原本还算宽敞的病房显得狭小了。
闲云觉得空气不太好,去把窗户打开。
窗外正是在院子里坐着的白大夫,对上视线,白大夫笑着说声‘会看着,不会让人打扰’,之后就远离了些,明显地回避。
鸣海栖霞看她保持那个姿势太久,走了过去,听到闲云说。
“正如归终所言,人类,果然聪明。”
不仅仅是白大夫,溯原本也是人类,很会看眼色。
溯那家伙,更是一看到有麻烦的苗头就躲起来,根本不给人拉他插手的机会。
想想这段时间溯对璃月港的帮助,好像并非他们要求,所以得到帮助,而是溯忽然决定给他们提供帮助,这才造就现今对璃月有利的局面。
看似他吃亏,并未要什么回报,实际上一切好像都在他可控范围。
就好比现在,说不帮忙就不帮忙,谁也奈何不了他。
鸣海栖霞‘嗯’了一声:“归终对人类有很高的评价,我们也能看出来,虽然他们的寿命短暂,但所做之事依旧能撼动看似无法跨越的大山鸿沟。”
她感叹:“可惜目前我没法接触这位人类夜叉,否则定要跟他好好坐下,喝一壶酒,赏月聊天。”
闲云笑了声:“他可不喝酒。”
鸣海栖霞诧异:“竟然如此?那可惜了。”
语气中的惋惜不知是惋惜没法跟溯喝酒还是溯不喝酒这件事。
摩拉克斯视线在所有人身上扫过:“都坐下吧。”
安排好的椅子不大气,现在这条件,能坐即可。
也没什么排序,各自找喜欢的位置坐着。
摩拉克斯视线落在被魈扶着坐好的铜雀身上:“可能会耗费些时间,你的身体能顶得住?”
铜雀点头:“帝君放心,我可以的。”
摩拉克斯点头:“因为你是当事人,你的感受和意见最为重要,哪怕现在你是病人还是需要你给我们说说你自己的情况。”
铜雀深吸一口气,抬眼,直视帝君。
“关于对抗魔神之力的力量,完全是误打误撞。当时不过是因为心底备受打击,这才想着去战场,那里也是我熟悉的地方。”
魈就在他身旁,沉默着,不发一言。
铜雀看了他一眼:“我知道大哥他们都希望我借着这次的机会留在后方,然而哪怕前线的情况并不乐观,只要呆在那里,跟千岩军一起抵御敌人,终究比在璃月港内休息要让我安心。”
摩拉克斯微微垂眸。
这点,溯倒是猜对了,他把铜雀的心思拿捏得很准。
理水叠山性子比较急:“不如说说你是怎么想到要记录那些名册,这可能是找到应对其他夜叉体内的魔神之力的关键。”
铜雀眉头微微皱起,迟疑片刻:“当时刚从前线下来休息,中午一起吃饭的人在战斗中牺牲,有人忽而问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很顺其自然地,我拿起笔,记录了下来。”
他说:“但是并没想那么多,只是忽然就记录下来,写着写着又觉得这好像是值得做的事。”
理水叠山有些不满:“这也太模糊了,根本抓不到重点。还不如溯当时所说的‘锚点’来得实在。”
铜雀脸上有着歉意:“我确实不如溯对这件事理解得多,也正如理水叠山所说,自己也没抓住重点。”
这话让理水叠山心中一梗,倒是没能再说什么话。
魈安慰:“溯与新生之息打交道很多年,还有直觉类神通,他比你了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这安慰合情合理,但铜雀确实还有愧疚。
如今他的问题解决了,但魈,应达,伐难,弥怒以及大哥,他们的魔神之力的解决方法依旧没有任何头绪。
甚至可以说,因为他的解决方式,全盘否定了之前的猜想,让整个事情的发展走向一个没法把控的方向。
摩拉克斯:“溯虽然拒绝参与我们的讨论,但之前的讨论中他曾经提醒让我研究魔神之力本身。从魔神之力出发,找破解的方法。”
闲云视线落在鸣海栖霞身上:“你在想什么?”
不过是一句话,所有人都看了过去,这让鸣海栖霞下意识挺直了腰杆。
轻咳一声,她道:“没,就是在想为什么明明都是魔神之力,为何解决的方法却不一样。”
摩拉克斯很是有耐心:“因为他们体内的魔神之力都不相同。不仅仅是溯和铜雀,魈,伐难,应达,弥怒以及浮舍,他们七位夜叉体内的魔神之力,都不一样。”
鸣海栖霞来了一句:“所以,每个人都被不同魔神攻击?”
这话,倒是让所有人都深思起来。
提瓦特的魔神不少,但现在还剩下的魔神真的不多。
刨去那些距离璃月很远的魔神,按理说夜叉们受到不同魔神攻击的可能相当小。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七位夜叉受到七位魔神攻击。
鸣海栖霞:“而且,为什么是夜叉?就算如今的璃月被别的魔神视为眼中钉,为何专门针对夜叉下手而漏了我们,这很不合理。”
鸣海栖霞说的情况摩拉克斯自然想过,但从发现魔神之力到现在并不算很长时间,这段时间全是在为解决魔神之力的事奔波,摩拉克斯根本没有机会细想。
闲云:“你的意思是,七位夜叉被不同的七位魔神针对这件事并不合理,夜叉们体内有魔神之力,其实另有原因?”
鸣海栖霞点头:“溯被攻击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其他夜叉被攻击的时间不能确定。但即便如此,哪怕攻击他们的魔神是已经死去的联盟军的魔神,但依旧凑不齐七位。再加上溯并未投入任何一位魔神门下却依旧受到攻击,我觉得不是魔神攻击了夜叉们,而是夜叉们的某些东西,吸引了魔神的攻击。”
鸣海栖霞说到这自己都笑了:“很荒谬的想法,对吧?但正因为荒谬,我才觉得这更为可能。因为没有比夜叉们被不同魔神针对来说更荒谬的事。”
理水叠山被说服:“说得有道理,兴许是夜叉有某个共同点,造就了他们被魔神之力攻击。”
闲云:“我听起来,怎么觉得你说的是,魈他们是被死去的魔神攻击?”
鸣海栖霞睫毛轻颤,她当然知晓这个猜测的荒谬,因此也不辩驳。
“死去的魔神攻击我们?”铜雀不敢相信:“怎么可能,他们不是死了吗?这种事,能做到?”
魈和铜雀的视线落在摩拉克斯身上,这个答案,只有同为魔神的摩拉克斯才有可能给他们解答。
摩拉克斯面色平静:“魔神,不是能被完全消灭的存在。魔神的意识会消散,躯体会崩坏,但那也只是解体,不成型,它们会一直留在世间。”
“如果一切真如鸣海栖霞所想,那么似乎也解释得通。”
“意识消散后,魔神留下的怨恨以及力量散落在大地上,最后被夜叉们吸引,进入夜叉的身体,汇聚成他们体内的魔神之力。”
“这股力量不会被夜叉驯服,更不会被他们所用,而是会侵蚀他们的意识,成为只会杀戮的怪物。”
铜雀很平静地接受这些推测:“我们夜叉之所以会吸引那些魔神之力,是因为夜叉的诅咒,对吧?”
摩拉克斯轻点头:“夜叉是梦之魔神创造出来的种族,梦之魔神死亡但你们却依旧是夜叉,而不是恢复原本的形态,这只能说明经过魔神之力的改造,你们原本的存在已经被破坏。所以,夜叉诅咒很有可能就是吸引魔神之力的存在。”
房间内一阵寂静,这个真相让在场的人一时间无法接受。
摩拉克斯:“是我的错。以往虽然也有魔神死亡,但都不会像魔神战争开始后那么严重。也因为天空岛的王座之战,心底早就‘会有魔神死亡’的潜意识,我并未想到魔神死亡后会遗留下这般灾祸。”
“那些已经失去意识,散落于提瓦特世界的魔神躯体,兴许经过这么多年早已浸染大地。接触到它们的花草树木,山河岩石,甚至是,人和非人,兴许,都被侵蚀着。”
“普通人尚且不提,他们的寿命过于短暂,而且比起非人种过于弱小,如若真的沾上,兴许还不等跟我们发现就已经死亡。”
“而夜叉不同,因为夜叉诅咒夜叉更容易在身体里堆积那些力量,这才把魔神之力侵蚀意识这件事真正摆在我们跟前。”
理水叠山反驳:“如果按照帝君所言,哪怕不像夜叉那般吸引那些力量,但我们身上应当也有被侵蚀的痕迹。”
摩拉克斯已经有了答案:“魔神之力的侵蚀具体有什么表现是于我们而言完全未知,所以没有发现应当只是不知道侵蚀的其他结果。我想,就跟新生之息在留云借风以及白大夫身上只是短暂围绕,很快就会消失一样,我并未在你们身上探查出魔神之力不是因为魔神之力从未附着,而是附着的魔神之力在我探查的那个时候已经消失。”
“但是夜叉们不同,夜叉的诅咒不仅仅吸引那些力量附着侵蚀,还会让夜叉成为力量的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