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霍乔必须死
　　“倒是真该庆幸, 这场游戏正好是一个遍地机械的世界。”
　　白夜一边说，一边指挥着坏机器从堆成小山的机械尸体中将一台机器人扒了下来。那机器人体型很大，也相当沉重, 辰宿给坏机器搭着手，小心地将一台还算完整的机器人平放在了地上。
　　“一般这种高耗能机械体显示能源用尽的时候, 实际在能源块里面还会残留一点点的能源, 只是这一点能源不足以维持机械体的活动, 所以在显示剩余能源时会显示为0。”
　　“这些机器人大概率也符合这样的情况，而且如果我没看错, 这些机器人的能源类型应该也和你的一致。”
　　“坏机器，把这个机器人翻开，底部朝上。”
　　白夜吩咐完, 又转对辰宿说道。
　　“虽然每一个机械体中的剩余能源很少，但这里的废机械体可是很多。多拆上几台，都给你输送进去，应该勉强够你用的。”
　　“嗯，那就麻烦你了。”
　　辰宿帮着坏机器一起翻开机器人, 又对白夜说。
　　“这么客气么。”
　　白夜看了辰宿一眼，不禁一笑。
　　“我是不是也应该对你客气一句, ‘不麻烦，这是我应该做的。’”
　　辰宿也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他没有回应白夜的说笑，同时，也没有告诉白夜当前自己身体上那无法忽略的僵滞感，以及已然时断时续的听觉与视觉。
　　他没有让白夜知道, 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低能源反应了。
　　就算让白夜知道, 他也不能瞬间为自己充上能源。
　　更无法……让自己重新拥有不受能源限制的身体。
　　又何必白白给他增加压力。
　　“螺丝刀……螺丝刀……”
　　白夜没注意到辰宿的异常，他在机器人底部检查了一番，然后又开始四处寻找能够临时代替螺丝刀的东西。
　　“科学家！你看这个行不行！”
　　一直陪在一边的鸡冠头不知道从哪捡来一个细长的薄铁片，急忙跑到白夜面前，献宝一样交给了白夜。
　　这铁片……倒还真可以凑合用。
　　不过白夜没有对鸡冠头说什么客气话，没对他笑，甚至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从他手里拿走了薄铁片。
　　白夜不理自己，鸡冠头也不敢多搭话，就只怂怂地站在白夜旁边，看着他用那个薄铁片拧开了机器人底盘上的螺丝。
　　他并不在意白夜的不客气，当然也不能在意白夜的不客气。
　　毕竟如果没有他脱手飞出的那把电刀，白夜辰宿他们已经潇潇洒洒地追霍乔找碎片去了，还需要拿个破铁片在这儿鼓捣这些机械垃圾？
　　鸡冠头咽咽口水，相当清楚自己在当前所处的地位。
　　“核心板，传动轴，这根线应该是……神经传导，这根应该是……信号反流……”
　　白夜小声念叨着，在机器人内部寻找着能源部件的位置。
　　“这一根，这一根应该就是能源线了。能源块……能源块……在这里！”
　　机器人这种东西，里面的构造逻辑都是大差不差，白夜对这些都是相当熟悉了。很快，他便顺藤摸瓜地找到了能源部件，细心地将一块大概五公分厚的金属块，连带上面的能源线一起拆了下来。
　　“好、好厉害……！”
　　鸡冠头看着白夜熟练的操作，忍不住赞叹道。而白夜只当鸡冠头不存在，拿着能源块，径直走到辰宿身边。
　　这些机器人显然已经堆放很久了，外壳虽然还算坚实，但内部的螺丝、关节、小零件，几乎都已经生锈腐蚀，有的甚至酥到了一碰就坏的程度。白夜将锈到不行的能源块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然后让辰宿坐了下来。
　　“把左手抬起来，这样搭在膝盖上。”
　　白夜帮辰宿移开手臂，露出了左边的腰侧。
　　辰宿体内的能源块，就安装在这个地方。
　　辰宿没说话，动作也有点迟钝。白夜褪去他的流体防护衣，摸到隐藏螺丝的位置，随后用薄铁片拧开螺丝，将那一块“皮肤”整个掀了开来。
　　“哇哦——！辰宿大佬里面原来就是这样的啊！！”
　　看到辰宿腰侧露出的那片复杂的机械构造，鸡冠头一双眼顿时亮得好像大瓦数的灯泡，那份对机器人的直男狂热一瞬之间便又上了头。
　　“这、这好多部件啊！这个圆的是干什么用的啊？还有这个！这个红色的！这就是能源块吗！”
　　“不是。让开。”
　　白夜硬邦邦地说了一句，随后也将辰宿体内一个和那个废能源块相似的金属块卸下了来，又稍稍向外挪了几分。
　　“有什么感觉吗？”白夜问辰宿。
　　“没…事。”
　　辰宿的话语中间出现了一丝明显的停顿。
　　白夜脸色一僵。
　　——这停顿是怎么回事，他当然知道。
　　如果自己再不快点给他输入能源，他恐怕就连话也没法说了。
　　况且……自己的时间也是有限，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在自己的一天结束之前，让他恢复正常。
　　“……你坚持一下，我这就给你输一点能源进去。”
　　白夜咬咬牙根，稳下心来，将辰宿身上的能源块外壳拆了下来。
　　果然，这能源块上的数据显示，剩余能源已经是不足10%了。
　　“你坐稳，我需要接一下线。”
　　“……嗯。”
　　辰宿的声音又低又钝，回应得相当勉强。白夜压下眉心，手上加快速度，利落地将辰宿的能源线拆下来两根，又将从机械尸体中取出的能源块挪到旁边的地面上，想要将两个能源块的线接在一起。
　　可惜废能源块上的线留得太短，怎么挪拽，两边的线之间都还差着十几公分的距离。
　　“我来！我来帮你！”
　　鸡冠头很有眼力，也相当积极，忙上前来帮白夜托起了地上的能源块。
　　白夜没正眼看他，只是挑起已经拉近了距离的能源线，准备接通。
　　“别担心，把线接上，就有能源能给你了，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就告诉我。”
　　这一次，白夜的话没有再得到辰宿的回应。白夜沉下心，稳着手上的动作，仔细将两端的接口对接在一起，而就在接通的一刹那，辰宿体内的能源块果然忽地亮了一下。
　　“哎！这破铁块里还真有能源！！”
　　鸡冠头满眼惊喜，紧着往辰宿身边凑着去看。
　　“科学家你简直太厉害了！！这样就是成了吧！照这样多来几次，能源问题那不就解决了吗！”
　　白夜也稍稍松了一口气，撑着地面站起身来，却不防和身后凑过来的人意外一撞……
　　当啷！！
　　“啊！”
　　白夜急忙转头去看，就只看到了呆立在一旁鸡冠头，还有扯断了线，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废能源块。
　　“我我我……我没想到你会起来……”
　　好容易成功了，能源块又被自己摔坏了，鸡冠头顿时吓成了一只鹌鹑。他结结巴巴地想跟白夜道歉，但却半天也没把道歉的话说明白。
　　“那个……科学家……你、你别……别……”
　　辰宿身体中那刚亮起来的能源块又陡然熄灭了下去，白夜站在原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碎渣，突然又撩起了眼皮。两道锐利目光从镜片的后方直直刺向鸡冠头，骇人的气场隐隐从白夜周身散发开来，直叫人从脚底瞬间麻到头顶。
　　“科、科学家……”
　　鸡冠头惶惶然咽了口口水。
　　“你，有多远滚多远。”
　　白夜一句话语简单，但语气却冰冷得再没有半点余地。
　　***
　　尽管副本中的白夜和辰宿诸事不顺，但在副本外，众人的关注点却全都偏到了九霄云外，根本没谁在讨论他们的顺不顺的事。
　　“我天！辰宿大佬他、他现在身体里全都是机械了吗？？”
　　直播厅里，观众们齐齐瞪大眼睛，傻呆呆地看着被翻开了腰侧的辰宿。
　　仿生机械人体的研究，在科学界都是一个相当高端且神秘的领域，一般人更是完全接触不到。而如今这神秘领域就这样直接暴露在所有人眼前，对白夜来说很寻常的操作，在观众们看来，都像是一场上帝造人的直播。
　　“怎么会这样！？表面上看起来……他还是人啊！”
　　“他这个身体，这些零件，全都是白夜做出来的吗？？”
　　观众们震惊着，又纷纷将注意力转向在辰宿腰侧操作着什么的白夜。
　　“我以前以为白夜……也就是修理修理机器人，飞行器之类的机械师……可他居然能把辰宿大佬复活成一个完全机器人！”
　　“白夜这水平，也NB得有点过分了吧！”
　　***
　　“大人，这段直播，科研部长已经看过了。”
　　VIP厅中，秘书微欠着身体，对端坐沙发上的官员转述着科研部长的话。
　　“他说从直播里的信息看起来，辰宿的身体内部结构基本还是遵循了仿生人体的一般构造，虽然展示出来的只是腰侧的这一部分，但单就这一部分来看，基本上和Cyber837型仿生人体的设计结构是一致的。”
　　“不过科研部长也说，虽然内部设计看起来不算新奇，但辰宿的改造却有一个关键点让他无法想通。辰宿的身体确实是正常的仿生机械人体，但能看得出，他在行动时有相当高的自主思考性，言谈举止几乎也完全保留了原本的人格。”
　　“Cyber837型仿生人体在当前科学界已经是一种相当前沿的设计了，身体各部件运行的流畅度和精准度非常高，而且使用的是当今最高级的AI系统——赛博诺瓦。但即便是赛博诺瓦，在自主思考上也是有一定的缺陷的，更别说这样细致地模拟一个特定人类的思维模式和行为举止了。”
　　“所以对于这样的改造效果，科研部长给出了两种猜测，第一，白夜对辰宿使用了比赛博诺瓦更高级的AI，成功模拟了辰宿的人格；第二，直接将辰宿原生的大脑，完整接驳在了Cyber837型的仿生人体上。”
　　“但科研部长无法确定哪一种猜测才更接近事实，毕竟无论是哪一种，都已经大大超出了当前科学界的认知了。”
　　“超出了科学界的认知……”
　　官员看着环形直播屏中正在努力收集着废弃能源的白夜，沉吟片刻，又突然笑了一下。
　　“这个白夜，可是只有27岁啊……”
　　“27岁，就做出了这样超出科学界认知的改造人，甚至就连科研部长，这个仿生人体领域的顶级专家，都没能看透他的技术。这个年轻人……实在是前途无量。”
　　官员慢慢点着头，滑动着座椅边的触摸板，将画面中的白夜一点点放大。
　　“这么有才华的年轻人，如果就让他埋没在芸芸大众之中，那是不是……就太可惜了。”
　　秘书顿了一下，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不过他没多嘴，只是低头附和了一句是。
　　屏幕中，白夜在辰宿身边摆了一排的废能源块，一个一个，耐心地给辰宿输送着里面剩余的一点零星能源。官员靠上椅背，看着白夜沉稳而专注的眼神，表情半笑不笑着，一字一句间，都透着那上位者掌控一切般的从容。
　　“等到这场游戏结束，叫他到神庭来一趟吧。”
　　“你也知道，上边有多重视人才的发掘，我们神庭，可绝对不能任由这样的明珠蒙尘啊。”
　　***
　　“感觉怎么样？”
　　不知道抽干了多少废能源块，辰宿才终于将眼睛睁了开来。白夜连忙和他说话，又查看了一下能源显示。
　　数字勉勉强强显示到了13%，忽悠了两下，又跌到了12%。
　　“觉得身上有劲了吗？”白夜问道。
　　“嗯，还好。”
　　辰宿动了动脖子，攥了攥拳，又转头看向那满满摆了一地的破旧能源块。
　　“……辛苦你了。”辰宿沉声说。
　　白夜看了眼辰宿，有点无奈。
　　“再客气，就把你能源块直接拆了。”
　　说完，白夜也不管辰宿什么反应，又从后方挑了一个还没用过的废能源块，熟练地接上了线。
　　“12%的能源还是不够你用的，至少给你充到30%，我们再离开这里。”白夜说。
　　“那……坏机器呢？”
　　辰宿想想问道。他记得白夜之前说过，自己和坏机器的备用能源块，都是存在那张空间卡里的。
　　“它用的是聚变能，不太常见，你和这些机械，用的都是比较常见的辐射能。”
　　白夜一边给辰宿输送着能源，一边对他解释道。
　　“坏机器已经跟了我很久了，在设计上做得比较完善，使用的能源也更高效，即便是战斗，一块聚变能源也至少能支持它12小时的活动。”
　　“不怕你笑话，对你的这种改造，我还是第一次成功。当初出于成功率考虑，给你用的也是常见能源，没有直接用聚变能。”
　　“结果……大概是因为你太厉害了，你的战斗消耗比我预计的要高出了很多。这件事我实在是没有考虑周全，抱歉，是我的水平还不够。”
　　一点点的剩余能源，很快就输送完了，白夜将接通的能源线拆开，再次换了一个能源块接了上去。辰宿看着白夜在身边忙碌着，并没有回应他的抱歉。
　　没法回应。即便是一句没关系，都没什么立场来说。
　　毕竟就连这条命，都是白夜给的。
　　如果自己现在……算是条命的话。
　　不知是否是因为刚才这里的战斗太激烈，很久很久，都没有其他玩家再接近这里。坏机器一声不响，兢兢业业地帮白夜从机械堆中拆取能源块，而辰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白夜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地将废能源块接在自己身上，而身体中的力量，似乎也一分一分地充盈了起来。
　　“呼……”
　　又抽干了无数能源块，辰宿的能源显示终于将将超过了30%。白夜抹了一把汗，放下挽在肘间的衬衫袖子，将刚才脱下的西装外套又重新穿了回来。
　　“走吧。”
　　白夜将辰宿腰间那块皮肤重新闭合好，又对他说道。
　　“距离天罚没多久了，再不去找碎片，可就要出事了。”
　　“而且这样给你充能，效率实在太低。我们还是得找到霍乔，把空间卡拿回来。”
　　霍乔。
　　辰宿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随后冷下眼神，遥遥望向远方。
　　也不用去想太多。
　　无论自己如今是怎样，算是活着，或是死了，霍乔，都必须死。
　　真正意义上的死。
　　“找到他，速战速决。”辰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