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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001.

第045章

001.
无法看见伤口,李季夏看向白海。

虽然早就有所猜测,但真的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想过他会不是人。

看出李季夏不弄明白是不会罢休,白海叹息一声后道:“你昏迷这段时间我已经替你做过检查,血样和肌肉组织都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伤口处的细胞格外活跃,活跃到就像有自己的意识。”

“而且随着你伤口飞速治愈,你的身体明显开始虚弱,其中原理我并不清楚,但应该是消耗了身体的力量用于修复伤口。”

“你自己就没什么感觉吗?”

李季夏苦笑,“我一直在做梦,伤口一直很痛……”

“就没有其它的了?”白海不甘心。

那样的自愈能力,如果能用到医学上……

“没。”

白海欲言又止,但到底没再说什么。

李季夏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看向时牧一群人。

包括时牧在内,几乎所有人身上都带着或大或小的伤,伤得最严重的当数李希、古欣和易文玉,特别是古欣和易文玉,他们之前差点被“黄恩宝”削断腿。

易文玉手好不容易好了,现在脚又废了……

“‘黄恩宝’呢?”李季夏一想起她就头皮发麻。

“没追来。”白海道,“现在我们已经在另外一个市,这里是我自己开的医院,没人知道你们在这里。”

李季夏松了口气,但悬着的心却没因此彻底放下,这里不是副本,就算他们暂时逃脱,“黄恩宝”也随时可能追来。

李季夏看向李希几人。

他已经是孤家寡人一个,李希一群人却未必,万一牵连到家人……

说起这事,李希一群人脸上都没了笑容。

“我已经跟我师傅说了,最近不回去。”易文玉道。

言吾道:“我倒是准备先回去一趟,之前我们被抓的事还得写报告,完了我准备让我们的人注意下她,抓起来是不可能的,但多注意一下可以。”

“她没回去学校。”独自一人站在角落的余深道,即使穿着便服他也戴着口罩。

“没回去?”所有人都看去。

“她现在在哪?”言吾蹙眉。

“不知道,回来之后我就入侵了那片山附近所有摄像头,但一直没看见人。后来我又查了她学校的信息,她一直没回去上课,之前绑定的身份/证也没有使用记录。”余深道,“没有网络的地方我就没办法了。”

没想到事情是这样,一群人都陷入沉默。

“她会不会是被塔里那东西弄死了?”古欣满含期待地猜测。

无人说话,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不太可能,“黄恩宝”根本杀不死。

“总之先养好伤。”白海道。

话音落,他突然看向易文玉,“你们还有多少天?”

“不到十天。”易文玉反问,“你们呢?”

“半个月左右。”白海头痛地揉揉鼻梁。

李季夏一开始还不解,直到看见李希和古欣也皱起眉头,才反应过来他们说的是下一个副本开始的时间。

副本之间的间隔都差不多,上两个副本中间隔了差不多一个月,而现在距离他们从上个副本出来已经过去二十天左右,最多再有十天他们就又会被拉进副本。

十天的时间,根本不足以让他们身上的伤口恢复,特别是古欣和易文玉身上的伤。

李季夏看向坐在床边的时牧,时牧身上伤口倒是没多少,他稍微松了口气。

“要不一起?”言吾提议。

“我也这么觉得。”白海看看易文玉、古欣再看看李季夏,李季夏和古欣他们可以不管,易文玉却是他们自己队里的人,不可能不管。

李季夏欲言又止,很想问一句怎么一起,副本难道还能自己选,话到嘴边又咽回。

那样一来就暴露了他失忆的事。

“行吧,那我去准备,你们赶紧休息。”白海弹弹身上的白大褂,晃晃悠悠地向着门外而去,

言吾跟了出去,他身上大多数都是逃跑时被树枝刮出来的伤口,不重。

他准备明天就回去一趟。

余深不是话多的人,见白海和言吾两人离开,也跟着出门。

易文玉紧随其后。

李希和古欣看看李季夏,欲言又止。

李季夏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时牧已经找他们谈过,他们本来还想帮李季夏瞒着,但时牧已经什么都知道,没两句就露了馅。

“那你好好休息。”

“我们就在隔壁。”

留下一个李季夏自己好自为之的眼神,两人搀扶着出了门,临走时还不忘贴心地把门关上。

屋内只剩李季夏和时牧两人,气氛一时间安静。

李季夏看去。

窗帘拉着,屋内没开灯,光线昏暗。

时牧睫毛鸦羽一般垂下,皮肤惨白,眼尾微红。

他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季夏蓦地想起车上时他半昏半醒间听见的那哭声,沙哑、痛苦而慌乱,一点不像是时牧能发出的声音。

李季夏望着天花板,琢磨着应该怎么开口。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但这话是不是过于暧昧?至少他就不会和李希他们这样说话。

“为什么不告诉我。”时牧沙哑的声音传来。

“什么?”

“你失忆的事。”时牧抬头,镜片下那双眼眼眶通红而眼底泛青。

李季夏嘴唇翕动,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时牧并未催促,他耐心等待,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

“……说不说又有什么区别?”李季夏不敢去看时牧的眼睛,“我不爱你了是事实。”

穿越也好失忆也好,他的目的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时牧这个男朋友他不想要了。

顿了顿,李季夏补充一句,“我不知道之前是怎么回事,但我真的不喜欢男人……我觉得两个男人那样怪恶心的。”

时牧始终没说话。

李季夏等了片刻后,忍不住朝他看去。

时牧一如之前红着眼看着他。

李季夏不敢和那双眼对视,“……抱歉。”

隐隐间他有些后悔说了那些话,可李希和古欣他们那边他话都放出去了,这一路下来他态度也一直很坚决,事到临头了再做缩头乌龟也没意思。

时牧起身,向着门外而去。

李季夏欲言又止,总有一种要是现在不叫住时牧什么东西就会从他手里溜走,但直到时牧从外面门关上,他也没能开口。

屋内再次安静。

李季夏望着天花板发呆。

时牧很优秀,就算不看教授的身份光看那张脸和那一身禁/欲克制的出众气质也绝对是引人注目的存在,如果想要再找个男朋友应该不难……

李季夏有些躺不住,他试着翻身,一动之下浑身肌肉都酸痛得厉害。

他只能又躺回去。

白海好像就挺喜欢时牧的……

李季夏脑海中浮现出之前拘留室白海故意把脸搁在时牧肩膀上的画面。

白海长得还成,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又是医生,还有自己的医院,甚至还和时牧在一个队里副本里也能互相照应,和时牧倒是挺般配。

李季夏不想再胡思乱想下去,看向床头柜试图寻找手机,床头柜空空荡荡。

玩不了手机,李季夏只能继续望着屋顶发呆。

其实这样也好,他现在是人是鬼都不清楚,他父母的事也还没个确信,说不定真的是他把他们杀了还开膛破肚吃掉,时牧离他远点是好事。

越想李季夏越觉得身下的床躺得他浑身难受,他忍着酸痛强行坐了起来,扯开胸口的衣服看了看。

被贯穿的位置已经愈合,只剩下一道粉色的疤痕。

他试着摸了摸,没什么感觉。

他又看了看腹部,那里之前也被贯穿。

伤口同样已经愈合,只一道浅浅的疤。

昏迷了一个星期才自愈才醒,光从这点来看他的自愈能力远不如“黄恩宝”,如果他的脑袋被砍掉应该是没有机会自愈的。

他应该不是不死。

李季夏又想到塔里那怪物。

他也有肉/体,他也是像“黄恩宝”那样原本不是人然后借由人降世?

那他为什么会长成那样?

就算他身上的肉没有被割掉吃掉,将近两米五的个子也高得有些夸张。

身高之外,他的智商好像也不多……

是鬼的时候的强弱影响了出生后情况,还是附身母体被怀孕的这个过程出了差?

徐如之前就想过打掉“黄恩宝”,那东西的父母也察觉到异常然后试图打掉他?

如果是这样,那他又是怎么回事?

“黄恩宝”即使变成了人也依然保留着鬼的特性,塔里那东西也明显有鬼的特征,他能悄无声息地消失再出现。

可他什么都没有。

甚至自愈能力都是弱得可怜……

他是鬼的时候就是个小弱鸡?

李季夏摸摸自己的身体,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而且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他智商正常,塔里那东西明显更厉害却那么笨?

越想越想不通倒是把自己折腾得够呛,李季夏只能再躺回床上。

这一次,他很快有了睡意。

002.

再次醒来,李季夏是被吵醒的。

走廊中,白海不知从哪里搞了个小推车,车上除了米饭和粥还装了好些口味清淡适合病患的小菜。

李希一群人正拿了一次性碗筷熟练地自己打饭,显然之前几天也是这么过活的。

“要吃什么自己打。”发现李季夏醒来,白海靠在墙壁上笑着说道。

再次醒来李季夏还是浑身酸软,但精神头明显比之前好多了,他拆掉身上贴着的电极片,一步一挪地走出门。

“看来恢复得不错。”白海完全没有要搭把手的意思。

李季夏无视他的存在看向餐车,不看还好,一看肚子立刻咕噜叫了起来,手更是不受控制地颤抖。

李季夏去拿餐盒,餐盒叠在一起,他手有些抖,半天没能分开。

李季夏抬头看去,试图找人帮忙。

李希几人动作快,这会儿都已经吃上,还空着手站在一旁的就只有白海和时牧。

才和时牧说开,他不是很想和时牧说过,只能看向白海。

白海上前,把餐盒打开,“要吃什么?”

李季夏心不在焉地指了几样,不一会,他就收获一个装得满满的餐盒。

李季夏去拿筷子,另一只骨节修长皮肤白皙的手也在同时伸出。

指尖即将触碰时,时牧收回手。

李季夏看了眼,先拿了筷子。

时牧拿了筷子之后,站到走廊对面远离他的地方。

时牧在避免和他接触。

李季夏蓦地想起之前他那句“恶心”。

他欲言又止,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其他人都吃上饭后,白海也拿了餐盒装了饭,他倒是不讲究,蹲在角落就大口吃了起来。

他对自己医院食堂师傅的手艺似乎颇为满意。

李季夏也低头吃饭。

米饭伴随着菜汤入口的瞬间,李季夏差点被那股奇怪的味道熏得吐出来。

他不可思议地看去,不只是白海,走廊中其他人也吃得颇香,就好像完全没发现饭菜里的怪味。

“怎么了?”古欣注意到李季夏的异常。

“……好吃吗?”李季夏问。

“还可以。”

李季夏不语。

他再吃了一口,那股像是什么塑料又像是什么稻草的味道再次袭来。

“夏天?”古欣不解。

这次其他人也看出他的异常,纷纷停下动作看来。

“味道很奇怪……”李季夏叹息一声,如实说道。

白海起身靠近,夹了一筷子他碗里的饭。

白海表情如常,问题不在饭里。

李季夏苦笑。

李希一群人脸色都有些复杂。

“你等一下。”白海放下饭盒拿了手机到一旁去打电话,让人送什么东西过来。

李季夏也把饭盒放下。

几分钟后,白海电话响起,他向着楼下而去。

再上来时,他手里拿着个血袋。

靠近,他把血袋递给李季夏。

李季夏满心抗拒,却还是硬着头皮接了过来。

“要吸管吗?”白海不知从哪里掏出个吸管。

……他还怪体贴的。

李季夏没搭理,硬着头皮用牙齿咬开上面一个角,轻轻吸了一口。

血腥的味道瞬间充满整个鼻腔,他本能作呕,但下一刻他却在那血腥中尝出清甜,饥饿也随之袭来。

那血让他有食欲。

李季夏反应过来时,已经把血咽了下去。

喉间从未尝过的清甜让他很想再喝上一口,他好饿,越来越饿。

“好喝吗?”白海看见李季夏吞咽的动作。

“……好喝。”李季夏有些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走廊中是一阵静谧。

李季夏有些不敢去看时牧一群人的眼睛。

就算他们之前曾经互相熟悉又怎么样,谁知道他会不会在某一刻突然失去理智攻击他们?甚至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他不会攻击。

“黄恩宝”每年就需要吃掉五个人。

李季夏脑海中浮现出小时候那个梦里的场面,血腥味、内脏的臭味混杂的黑暗中,他母亲撕咬着他父亲的尸体,随着她的动作,他父亲的尸体轻轻颤动。

李季夏胃里一阵翻滚,转身冲进厕所一口气把胃里本来就不多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吐到再也吐不出,李季夏才抬起头。

那时,白海一群人已经在厕所门口站了有一会。

见他抬头,白海笑着问道:“有想要咬我们一口的冲动吗?”

李季夏没好气地看去,“没有。”

他哪天真要想咬人绝对第一个咬白海。

“那问题就不大。”白海道。

李季夏怔愣。

李希一群人也都看去。

白海脖子上挂着个听诊器,双手插兜,“我之前就在想了,你消耗了力量去修复伤口,那消耗掉的那部分力量又应该怎么补充回来?现在知道答案了。”

“我建议你以后别再让自己受那种致命伤。你现在比起鬼更偏向是个人,但次数多了很难保证天平会不会倾斜,一旦倾斜那一切就难说了。”

“鬼都是由阴气构成的,阴气则是由负面情绪构成,那种东西是会影响到人的性格和情绪的,你真要变成那样恐怕没人能救得了你。”

白海的猜测合情合理,这大概也是目前最接近李季夏情况的猜测。

李季夏不知该说什么好,如果可以谁愿意受伤?

“黄恩宝”现在不知去向,再不到十天他们又要进入新的副本,受不受伤根本由不得他选。

李季夏下意识看向时牧。

时牧也在人群中,李季夏看去时他正皱着眉头思考。

李季夏在他看来之前移开视线。

之前说了那样的话他本来还有些后悔,现在倒是没了感觉,时牧躲着他也好。

“行了,吃饭吧。”白海拍拍手带头往外走,“晚点再做个检查。”

李季夏点点头。

李季夏没有喝剩下的血,而是把那盒饭吃了。

他过不了心里那关,也希望能用这种方式把自己扳正回去。

他活了二十多年都是靠吃饭活下来的。

吃饱喝足,李希一群人回了自己房间养伤,白海把餐车推走后再回来时,替李季夏再做了一次检查。

检查相当详细,忙完时已经是三个小时后。

“血样这些要明天才能出结果,在那之前你先好好休息。”白海一边叮嘱一边向着门外而去。

一通折腾下来,现在已经夜里九点。

关上门,回头,白海一眼就在对门的房间门口看见早就等在那里的时牧。

“暂时死不了。”白海把血样揣兜里。

时牧不语,只静静看着他。

“没骗你。”白海道,“现在的情况已经比上一次检查时好了不少,估计要不了几天就能活蹦乱跳。”

时牧收回视线。

“还没找他谈?”白海满脸期待地看去。

之前时牧找李希和古欣谈话的时候他也在场。

时牧转身进门,明显不想谈这个。

白海在他把门关上之前挤进屋里,“他怎么说?”

他是他们小队第一个加入时牧的队伍的,更准确来说那会儿就没有队伍,时牧就是个独来独往的独行侠。

因为被拉进同一个副本的人下一次也会在同一个副本的原因,他靠着医生的身份慢慢和时牧熟悉起来并提议组建队伍后,才有了时宴。

言吾和余深则是在那之后才加入。

他们队伍从建立之初到现在已经将近五年,其间一个队员都没死过,算是存活率高到吓人的队伍。

也是因此,他们慢慢地就在圈子里有了名气。

时牧并不是个沽名钓誉的人,余深更是个深度社恐,言吾也因为身份特殊不适合引人注目,所以他们小队一直颇为神秘。

很多人都听说过时宴,但也只知道时宴的队长很厉害,队里还有个很能打的队员,一个道士,一个鬼医,还有个很厉害的黑客。

因为五年的生死相交,他们四个和时牧也算熟悉,时牧一直是那种极为克制也一丝不苟的人。

所以当初听易文玉说时牧交了个男朋友,他们其他三个人都吓了一跳,甚至不顾时牧的阻挠特意组队去见了李季夏。

那次的见面还算愉快,他们也看出来时牧确实喜欢李季夏,所以也就没说什么。

可谁知道两个副本后,他们就又从易文玉那里听说了李季夏把时牧甩了的事。

他们本以为是有什么误会,时牧心不在焉的状态却告诉他们那是事实。

前几天,时牧打来电话让他过去一趟替李季夏检查身体时,他毫不犹豫地就通知了言吾和余深,两人立刻就买了和他同一趟的票。

他们倒想看看李季夏哪来的本事甩时牧。

然后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出去。”时牧并不准备解释。

白海双手抱臂,赖着不走,“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确定不让我帮你看看?”

时牧不语。

之前他就没发现李季夏失忆了。

他不是没发现李季夏有些不对劲,但一听说李季夏要跟他分手他就失去冷静。

“他说什么了?”白海眼里满是迫不及待想吃瓜的兴奋。

时牧这人太无聊,难得有点乐子。

“他说我恶心。”时牧道。

白海脸上的笑容淡去,“你确定他是这么说的?”

“他说他不喜欢男人,说那样让他觉得恶心。”时牧坐到床上,李季夏并没有直接说他恶心,但他觉得两者并无区别。

遇见李季夏之前,他也不觉得他会喜欢上一个男人甚至愿意让一个男人在自己身上做那样的事,可那天李季夏进来的时候他却并不排斥……

现在,李季夏却觉得他恶心。

白海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李季夏原先是不是同性恋他不知道,但时牧肯定不是,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让他根本不可能离经叛道,哪怕那对大部分人来说已经不算什么。

“如果他不喜欢男人,那当初他怎么会喜欢上你?”白海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