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晚上睡觉，李云屿还是把主卧留给林知乐，自己去和李栎挤儿童房。
他在超市里给林知乐买了很多东西，拖鞋、零食、洗漱用品等。林知乐洗脸的时候看到洗漱台上摆放在一起的三把牙刷，觉得自己好像成为了这个家的一部分。
他洗漱完，走到玄关，在塑料袋里翻出自己屏幕碎裂的手机，去儿童房里找李云屿。房间门没关，李云屿戴着无框眼镜，靠在床上给李栎念故事书。
林知乐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坐到地毯上，借着台灯的光打量李云屿。李云屿早就洗漱完，穿着睡衣，头发被放下来，变回了林知乐记忆里的李云屿。但李云屿正在给他儿子读睡前故事，于是林知乐又很快清醒过来。
李云屿的声音很低，念得没有任何起伏。他用空着的手去摸林知乐的头，林知乐的脸趴在叠到一起的手臂上，心里腹诽这人敷衍的哄睡方式。
李栎没注意到林知乐进来，他睁开眼，打断他爸毫无感情的朗读：“我还是睡不着。”
他爸说：“谁叫你白天睡这么久。”
“可能和……”李栎把下半张脸缩进被子里，“和乐乐一起睡就能睡着了。”
李云屿放下右手拿着的儿童读物，把手盖到李栎的眼睛上，说：“你数一百只羊就能睡着，等你睡醒了再去看乐乐。”
他把遮到李栎鼻子的被子往下拉，李栎不太高兴地抿了下嘴：“好吧。”又问李云屿：“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一起睡觉？小洺说他每天晚上都和爸爸妈妈睡在一起。”
李云屿看了一眼床沿，跟李栎说再等几天，李栎闭上眼，乖乖开始数羊。没一会儿，他的呼吸就变得轻柔绵长。
李云屿摘下眼镜，把书和眼镜放到床头柜上，给李栎掖好被子，下床把早就趴在床边睡着了的林知乐抱起来。手机从林知乐怀里掉下来，掉到地毯上，声响很小，李栎没醒，但林知乐醒了。
林知乐揉着眼睛，问近在咫尺的李云屿：“什么掉了？”
李云屿悄声告诉他：“你的手机。”
他没把林知乐放下来，也没去管手机，把林知乐抱进主卧。林知乐靠在李云屿的肩膀上，想问李云屿这是哪里，主卧的灯一亮，他就自己想起来，这里是李云屿的家，十年后的。
林知乐被放到床上，他扯了下李云屿的衣角：“我的手机，屏幕摔坏了，我该拿到哪里去修？”
李云屿把掉到林知乐肩膀的衣领往上拉：“我明天拿出去找人帮你修。”
说完又叫他等一下，出去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个盒子。盒子上写着很大的几个字——儿童智能手表。
李云屿打开盒子，把手表戴到林知乐手腕上。黑色的表带衬得林知乐的皮肤更白，他握着林知乐的手腕，和林知乐靠得很近，教他怎么使用手表，怎么拍照，怎么给李云屿打电话，怎么给李云屿和李栎发消息。
教完之后，李云屿告诉他：“这块表是之前买给李栎的，只用了几个星期，就嫌这款太重、长得不好看，我就带他去重新买了一个。”
他看向林知乐的眼睛，又说了一句：“和你一样难养。”
林知乐推了他一下，没推动，说：“我哪有很难养。”他眨了眨眼，问他：“李云屿，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你儿子了？”
儿童锁、早教动画片和儿童智能手表，他反手握住李云屿的手腕，摇晃了一下，对他说：“爸爸，我也要听睡前故事。”
李云屿用手掌包住林知乐的脸，把他按下去，和刚才在李栎房间念书一样，声音很低：“刚刚不是听过了？”
林知乐撇撇嘴，谴责他：“哪有你那样念的，一点感情都没有。”
“那你还睡这么香。”李云屿起身关了卧室的灯，折返回来打开床头灯，坐到床边，伸手把林知乐的头发往后捋，“下次你去给他念。”
李云屿在暖色的灯光下，变得很温柔，他和林知乐对视，手从头发滑到脸颊，用手指碰了下他的眼睛，很快收回去，转过身背对着林知乐。
林知乐的手在床单上划着无意义线条，周围变得很安静，像是这个世界上只存在他们两个人。他开口问：“李栎的妈妈为什么要走？”
李云屿低垂着头，林知乐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总觉得是落寞的。他说：“我不知道。”他捉住林知乐的手指，没有回头，说林知乐听了觉得难过的话：“可能他有更好的选择。”
林知乐会觉得难过，是因为在他心里，李云屿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如果是他来做选择，一定会毫不迟疑地选择李云屿。
林知乐上小学的时候，长得矮，性格暗淡，成绩不出众，没有人愿意跟他玩，直到他发现花钱请别人吃东西，送别人玩具，会有人愿意主动靠近他，和他说话。
那段时间林知乐拥有了很多朋友，变得很受欢迎，然后吸引了隔壁初中里一些混混的目光。他们会在很多地方堵他，找他要钱，威胁他不准去告状。小学生林知乐被吓到，只能把本该用来交朋友的钱给他们，那些朋友看到他被混混缠上，很快远离了他，他又变回一个人。
有一天，林知乐又在校外被堵住，他从书包里掏出钱，递给领头的那个人。那个人接过来，数了一下，叠在一起，扇林知乐的脸：“怎么越来越少了？”
林知乐忍着眼泪，说他昨天买了资料书。那个混混把手扬高，还要再打，林知乐预想到会很痛，就紧紧闭上眼睛。
突然有人从后面拽住他的手，拖着他跑，林知乐睁开眼，看到一个比他长得高一点的男孩，背着很瘪的书包。他们两个跑了一段距离，前面那个人回过头，看到没人在追，就停下来，带林知乐随便进了附近的一栋居民楼。
他们两个爬了几层，坐到台阶上，喘着气，林知乐说：“谢谢你救了我。”
“你为什么要给他们钱？”男孩问。
“他们说我不给钱的话就要打我。”林知乐摸着刚刚被打过的右脸，声音很委屈。
男孩把林知乐的右手移开，看到他的右脸被打得有点红：“你给了不也被打了？你怎么不告诉你爸爸？”
林知乐说：“我爸爸不会理我，”他的眼泪最终还是没忍住，掉落下来，“而且我很久没看到他了。”
他在想要是这人问他怎么不告诉妈妈，他要怎么解释，一抬头，看到一张很眼熟的脸，是两年前在他们家住过一段时间的那个保姆的儿子。他张了张嘴，呆呆地说：“是你啊……”
说完，他想起来自己学习手语的往事，还有刚刚这个人说话的声音，他瞪大了眼睛，眼泪还在往下掉，声音却只有惊讶：“你哑巴治好了！”
面前的人皱了下眉，像是没理解他的话，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纸巾，捧着林知乐的脸给他擦眼泪，说：“你还记得我啊。”
他帮林知乐出了很多主意，先去告诉老师，如果老师不管用，就去报警。他说他和林知乐在一个学校，他会和他待在一起，不让他落单。
最后老师还是起了一点作用，他打电话给林知乐家长，打了好几个，终于接通，他告知了对面林知乐被欺负的事，对面说会转达给林总。很快那几个混混就消失，林知乐没有再见过他们，没有再被欺负过，也没有再落单过。
这次事之后他爸回来过一次，看到林知乐缩头缩脑的样子，说：“真没用。”说完就离开，没再分给林知乐一点眼神。他哥在他爸走之后路过他，把一包纸巾扔到他身上，眼神很漠然，没跟他说一句话，但林知乐知道，他哥也觉得他很没用。
不过这些回忆已经被林知乐淡忘，就算想起也不会再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他只记得那天傍晚他和那个人分别，那个人说他叫李云屿，云朵的云，岛屿的屿。他怕林知乐不知道那个字，拉过他的手，在他手心划了一个“屿”字。
林知乐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李云屿去上班，李栎去上幼儿园，家里只剩林知乐一个人。
他起床洗漱后晃到厨房，灶台上的饭菜都凉了，他用电话手表给李云屿打电话，李云屿很快就接了。
“微波炉要怎么用？”
“你现在才起床？”李云屿那头有敲打键盘的声音，他说等一下，过了一两分钟才开口教他。
林知乐在李云屿的指令下把盘子放进微波炉，问他：“你很忙吗？”
李云屿说：“不忙，你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他让林知乐小心点不要被烫到，还说：“我在电视上给你弄了几部电影和电视剧，书房里有一些漫画，你无聊也可以找我聊天。”
林知乐说知道了，挂了电话，把热好的饭菜小心端出来，拍照发给李云屿。吃完饭后他点开手表，看到李云屿回复了他一个点赞的表情，林知乐心说这人这个回复法，怎么好意思说可以陪他聊天。
他走到客厅打开电视，随便点开一部电影，对着电视拍了张照，发给李云屿。他返回页面，看到李栎给他发了消息。李栎只发了一个表情，是个红色的爱心，林知乐也回复了他一个同样的红色爱心。
他切换到和李云屿的聊天框，发语音问他：“小栎给我发红色的心是什么意思？”
过了会儿李云屿回复他，先是一个点赞的表情，然后是一条语音：“想你的意思。”
林知乐揉了两下耳朵，放下手腕，看了几分钟电影，实在看不进去，走到书房里去找漫画看。
书房里有三个大书架，靠门的书架上有很多儿童绘本，中间最大的那个书架上有很多金融相关的书，林知乐看不懂，直接略过，走到最里面的书架，上面有很多漫画书，他一一看过去，看到自己高中时在追的漫画，兴奋地拍给李云屿，发语音给他：“这漫画都出到第九部了！”
他感受到了失忆带来的好处，拿出来第一部，决定从头看起。他走到书桌面前，坐下看到桌面上摆了几张照片，都是林知乐和李云屿的合照，看起来分别是小学毕业、初中毕业和高中毕业的时候拍的。
他又拍了张照，发给李云屿，问他：“我们大学毕业的时候怎么没有拍合照？”
对不起，我是一个很坏的土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