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为什么不提前说
　　屏幕中, 溅了一脸血的鸡冠头被吓傻在当场，呆呆看着那一地血腥的尸块，而监控厅中, 分析组众人对当前这一幕也是震惊不已。
　　“怎、怎么会这样！”
　　整片屏幕墙，大大小小各个画面中都充斥着让人后背发毛的奇异流光, 哪怕是身在局外的分析组, 看着这诡异的场面, 也不禁心中惶惶。直播中的玩家们各自惊诧着，恐慌着, 四处奔逃躲藏。中央屏幕中，守着白夜的辰宿也发觉了山洞外的变化，将白夜护在身前, 一脸警惕地戒备着周围的动静。而包括鸡冠头在内的数个屏幕中，除了躁动的机械尸体外，也都清清楚楚地拍到了那片死而复生的废墟。
　　“这些尸体还有那个城堡，怎么全都活了？？”
　　分析员们睁大眼睛看向那一幅幅诡异的画面。
　　“而且你们看，机械山上的洞好像也变多了！原来那些山洞是粒子风暴的原因吗？”
　　“天哪, 这是有多大能量冲击，才能造成这样的洞！”
　　“……看来就是这粒子风暴携带的巨大能量, 给这个世界充了能！”
　　艾德紧盯着画面中那一片躁动，口中说道。
　　“这些废弃的机器人都是无生命体，并不存在真正的死亡。游戏之初，这个星球整体处于低能源状态，所以看起来平静无波，而能源一到位, 如果部件没有太大故障，那么它们就能重新行动了！”
　　“那这么说, 之前跳出来的那一波诈尸机器人，也是因为粒子风暴带来的能源？”
　　有人顺着艾德的思路问道。
　　“有可能。”
　　艾德也在思考这件事。
　　“现在想来，当时的时间正处于这一场粒子风暴来临前夕，星球上能源储量很低，那些机器人所汲取的或许是上一场风暴后仅剩的一点残余能源。这样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诈尸就只诈一波，之后辰宿再怎么炸山，都再炸不出活体来的情况。”
　　“嗯……”
　　秃头组长点点头，看起来是认同艾德的推测。
　　“这么看来，那个城堡应该也是这样。能源耗尽的时候，便处于休眠状态，而有了粒子风暴带来的新鲜能源，城堡中的机械系统就又开始运转，整个城堡也就活过来了。”
　　组员们纷纷表示赞同，又一同看向各个画面中，那个已然能源充足的危险世界。很快，复活的机械士兵接二连三破土而出，在一片令人不安的中流光跳下山丘，亮起射线攻向惊慌的玩家们。有的玩家躲过了先前那波诈尸，却没能躲过这一批大面积的复活，红色射线倏地穿过，头部瞬间就被炸得脑浆四射，只剩一具无头的身体，直挺挺栽倒在地。
　　而众人面前那块最大的屏幕中，白夜却仍在一无所知地熟睡着，仿佛外面的天翻地覆与他毫无关系。旁边屏幕中，直面着那一地尸块的鸡冠头呆愣了半天，才总算是回过了神，再不敢去琢磨城堡里的宝箱金币，猛地一转身，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城堡的区域。
　　而就在鸡冠头逃走之后没多久，却见小广场边的某条通道口处出现了几个熟悉的人影。一个身穿黑衣的光头男人走到尸块前，用脚踢了踢，又抬头看向那边的城堡。另一个鼻高眼深的高加索人来到他旁边和他低声说了几句，不知是说了什么，两人对视一眼，嘴角边同时勾起了一抹意义不明的笑。
　　***
　　晚上10点半了。
　　辰宿看了看时间，又垂眼看向依然睡着不醒的白夜。
　　算起来，距离他突然睡着，差不多有六个小时了。
　　看现在的状况，外面很可能已经有活体机器人出现了。如果他迟迟不醒，那么就还是要去杀够活体机器人，才能让他平安度过下一次天罚。
　　虽然带着他战斗有风险，但也总比死在天罚中强。
　　辰宿正这样想着，忽然发现白夜的眼皮似乎微弱地动了一动。
　　他醒了？！
　　辰宿精神一提，连忙叫白夜的名字。果然，含含混混地嗯了几声之后，睡了个天荒地老的白夜终于是将眼睛睁了开来。
　　呼……
　　辰宿心里松了一口气，而还不待他再说什么，只见白夜突然从地上跳起来，警惕地环视着四周，尚还惺忪的睡眼中明显透着紧张。
　　“这里暂时安全。”
　　辰宿也站起身，对还不太清醒的白夜说道。
　　白夜怔怔看着辰宿，几秒后，才渐渐放松下了那一副戒备姿态。
　　“不好意思啊，我……睡着了。”
　　白夜笑笑，伸手理了理头发，又整了整衣服，动作中似乎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尴尬。
　　辰宿没接话，就这样不言不语地看着他，直看到他终于把自己打理妥当，才沉声开口。
　　“嗜睡症的事，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辰宿说。
　　辰宿语气有点生硬，听起来显然是不太高兴。白夜抬头看着他那冷冷沉沉的脸，刚睡醒不久的大脑一时间也没想好该怎么回答。
　　辰宿会不高兴，也是在情理之中。如今他们两个是同一战线的队友，从某种意义上讲，甚至可以算是同生共死的关系。而既然同生共死，那么会影响到这场游戏的所有事情，自己都不应该对他有所隐瞒。
　　特别是这种，必定会给他添上不少麻烦的大问题。
　　白夜从十几岁时开始，便出现了这个奇怪的病症——每天清醒十小时之后，就必须要睡满六个小时，并且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改变这样的生物钟。在十小时清醒时间结束的时候，他会准时准点，无法控制地突然进入睡眠；在六小时睡眠之中，任何刺激都无法将白夜唤醒；而六小时之后，他又会像设定好了闹钟一样，分秒不差地自行醒来。
　　自从这病症上身，白夜的一天便再不论日夜更替，只有这十六小时的循环往复，他的生活也脱离了普通的节奏，和任何人都无法协调同步。
　　在游戏中，所有玩家都可以使用精力药剂来避免睡眠，而精力药剂是白夜早就失败过的尝试。所有玩家都可以保持清醒来确保自己的安全，而白夜就只有尽可能安排好一切，躺进睡袋，然后将自己交给运气。
　　这不是一件小事，确实，不该对辰宿隐瞒。
　　在进入游戏之前，就应该明明白白地和他说个清楚。
　　但可惜白夜，从不习惯于做这样的事。
　　计算好时间，设定好防护，做好万全的准备，白夜从来都是将自己的无法自控隐藏在所有正常的表象之下。初露头角的第一场，众目睽睽的第二场，以及和辰宿同处一室的十几天中，白夜没有让任何一个人发现自己这项缺陷。
　　这足以致命的弱点，除白夜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毕竟，他从不相信有谁，能让自己放心把命托付出去。
　　但这一次，或许是意外太多，或许是时间太急，又或许正是辰宿的存在让自己下意识放松了这本该紧绷的神经……
　　反正总之，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而如今，辰宿正冷着脸，语气中明显透着责备。
　　自己是需要给他一个解释的。
　　白夜心里知道。
　　但他看着辰宿，却半天也没有开口。
　　要怎么和辰宿解释呢。
　　说我不相信你么？
　　不可能说得出口。
　　况且……自己其实也并没有不相信他。
　　说我不需要你么？
　　这更说不出口。
　　毕竟自己刚刚才被他照顾了六个小时。
　　无话可说，没法解释。白夜就这样犹豫了一会儿，仍是没找到什么恰当的话来回答，便只得弯起眼睛，尽可能好好看看地，对辰宿笑了一笑。
　　这笑容里带着点安抚，带着点讨好，还带了那么一点，想要蒙混过关的撒娇。
　　而这笑容对面，辰宿的一脸冷沉一下子就定住了。
　　他对白夜确实是生气的。并不用白夜亲口挑明，该告知却不告知，这就已经代表了不信任和不需要。但不信任不需要，最终却又毫无预兆地直接丢给自己这么一场惊心动魄，而面前这个人对这一切甚至都不做解释，也没有说明，就只是轻描淡写地笑……
　　……
　　……可是怎么办。
　　自己心里那点不悦，竟然就被他这好好看看的笑……笑得烟飞云散了。
　　辰宿视线微移，看看白夜头顶翘起的一缕头发，又将目光收了回来。
　　……算了。
　　“走吧。”
　　辰宿没再说什么，转身便要离开山洞。
　　“去哪儿？”白夜连忙跟上他。
　　“去星舰那。”
　　辰宿说着，一把推开挡着洞口的杂物。
　　“去交碎片，好让你过天罚。”
　　***
　　“六个小时，很准时。”
　　监控厅，小京看了看回放，计算出了白夜这一觉的时间。
　　“上次和这次都是整六个小时，看起来这就是他这个嗜睡症的规律了。”
　　秃头组长搓着下巴说道。
　　“有这样的病，却没有任何医疗记录，这的确有点奇怪。”
　　“也许他去过没有登记在案的地下诊所，这样是不会有医疗记录的。”艾德猜测。
　　“唔……”
　　组长点点头，没再去深究这个问题。
　　“现在他们要去做什么？离下次天罚也就只有一个半小时了。”
　　“刚才辰宿说，要去星舰那里给白夜交碎片换点数，碎片就是鸡冠头走之前留给白夜的那些。”小京对组长说道。
　　游戏早在几小时前便已经进入了收集燃料的第二阶段，白夜睡觉的时候，组长一直在巡视关注着活动中的玩家，小京一提醒，他才想起来白夜还有碎片这码事。
　　“第一个任务已经是认定结束了，不知道现在交碎片还能不能换到点数啊……”
　　组长有点疑虑，他一边念叨着，一边抬起头，却见眼前的中央大屏幕中，白夜和辰宿不知为何已经停下了脚步，两人齐齐看向某个方向，脸色同样都黑得像要吃人。
　　“他们看见什么了？？”
　　组长愣了一下，回头招呼技术员。
　　“哎，小何，把镜头转到白夜的视角。”
　　“好嘞！”
　　技术员马上照办，大屏幕上的画面很快便切换成了一个无人的空镜头。
　　只见镜头中，巨大的星球幽幽挂在天边，高耸的旗杆衬着那一片冷白，看着十分显眼。旗杆上的旗子迎风飞舞着，而那旗子似乎……并不是之前那破破烂烂的模样。
　　组长眯眼看了看，又皱了皱眉。
　　“小何，把旗子那里放大。”组长又吩咐技术员道。
　　技术员得了指示，便滑动着触摸板，一点一点地放大着图像。原本这旗杆上的是一面旧得看不出颜色的旗帜，破烂得几乎已经成了几道布条，而如今的那面“旗子”却显得干净又完好，白色的布料不停飘动着，就像是一只被拴在了旗杆上不停挣扎的鸟。
　　而待到众人终于辨认出那是什么，一个个都倒抽口气，瞬间就读懂了当前的情形。
　　——挂在那旗杆顶端的，是一件白色的衣服。
　　准确地说，是整个副本中，只有白夜才会穿的……白色西装。
　　而能取得这西装，又敢挑衅地把西装挂上旗杆的，全副本中，也只有那么一个人。
　　——霍乔。